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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伸向阮家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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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伸向阮家的黑手

然而,這時的閩浙海岸,卻並未因海盜上一年的失敗而徹底平靜。溫州外海一座海島之畔,正停著數艘海盜大船。海島之上,兩夥人相對而立,其中一夥簇擁著一個中年漢子,正是蔡牽。而另一夥人正中,也有個滿面戾氣之人,似乎並不歡迎蔡牽的到來。

“怎麽樣,侯頭領,不,現在該叫侯幫主了。”蔡牽率先開了口,對那人笑道:“去年林亞孫、莊有美相繼敗亡,這閩浙海上,可也就剩下黃葵和咱們兩家了。黃幫主那邊,小弟已經和他結了盟,以後有了生意,就一同分享。但眼下咱們三家,手裏船都不多了,若是各自為戰,必然要被官府各個擊破,只有三家協同作戰,才能扭轉如今不利形勢。所以侯幫主,這結盟之事,您可願意考慮一下?”

原來蔡牽對面這人,正是那日倫貴利船上曾經怒斥蔡牽的鳳尾幫頭領侯齊添。上一年莊有美對海盜之事心灰意冷,向福建方面投降,但侯齊添卻不願降,而是帶了自己幾艘大船,徑自離去。這時他經過幾個月招兵造船,已有了十餘條大船,在閩浙沿海,可以說和蔡牽、黃葵鼎足而三。但黃葵已經和蔡牽有了和約,蔡牽便不再過問黃葵之事,而是將拉攏重點轉向了侯齊添,想著一旦三家聯手,之後同舟共濟,海盜聲勢,定當重振。

“蔡牽,你還想和我聯手?你小子什麽心思,當我不清楚嗎?你……”侯齊添從來看不起蔡牽,只覺得他是個貪生怕死之輩,之前海盜大會、倫貴利面前,蔡牽多有與倫貴利頂撞之處,更讓他心中輕蔑之心有增無減。是以這時他根本不願和蔡牽結盟,只想著狠狠羞辱蔡牽一頓,然後打發他走人了事。可誰想侯齊添眼珠一轉,竟頓覺面前一亮。原來蔡牽身後,竟還有個女海盜隨侍而立。

這女海盜不用說,正是蔡牽之妻呂姥。這日因會見侯齊添之故,呂姥也特意化了些妝,長發不再盤起,而是索性披在肩上。她身材高挑,平日生得也頗為俏麗,又兼海盜做得久了,自然生成一股煞氣,在侯齊添看來,卻是更具野性。一時侯齊添雙目,竟不舍得從她面前移去,只過了半晌,侯齊添方自攝定心神,道:“蔡牽,我告訴你,像你這種平日總打退堂鼓的家夥,咱們船上,就沒一個人願意跟你幹的!這片海老子跑了十幾年了,什麽狗屁官府,老子見了他們,眉頭都從沒皺過一下!至於以後該做什麽,老子心裏清楚,用不著你在我面前指指點點!”這話說來,竟也有向呂姥逞能之意,暗示呂姥不如索性棄了蔡牽,來做自己夫人,順便把蔡牽所部帶來一部分,到時候自己就是東海霸主,又兼美人在側,豈不美哉?

“侯幫主說的是啊?那侯幫主,您看下一步咱們到底該做什麽呢?”蔡牽看著侯齊添眼神,也暗暗察覺有異,索性欲擒故縱,先讓侯齊添把話說完,牛吹的越大,以後摔得也越重。

“擒賊先擒王!”侯齊添異常自信的答道。

見蔡牽一時不解,侯齊添也哈哈大笑道:“蔡牽,就你那本事,還是早早來我這裏,老子賞你一個頭領算了。這你都聽不懂的?你想想,咱們本來在這片海上,要錢有錢,要糧食有糧食,可就去年這麽一年,這形勢完全變了。你怎麽看?那肯定是朝廷那邊來了新人了啊?這人是誰呢,就是現在這浙江巡撫阮元了。這狗官可壞得很,滿腦子陰謀詭計,成天就想著坑咱們。所以我想啊,這正面對壘,只怕我也猜不透他肚子裏又冒出什麽壞水。可這阮元啊,做夢也想不到,老子偏不和他正面交手,這一次,老子要在他背後狠狠捅上一刀!他以為搞搞那所謂海防,就能攔住老子了?他錯了!我告訴你,現在阮元最大的命門,就是他那杭州城!老子也不用多派人手,就十個人,換他阮元一條命,夠了!到時候,官府必然大亂,哪裏還有餘力來管咱們?那個時候,也就是咱們重新稱霸東海的時候了!”

“侯幫主,您的意思是,要派人去一次杭州,直接刺殺那阮元?”蔡牽聽了,也不禁笑道:“可是侯幫主,那阮元既然詭計多端,只怕多半也會料到這一節吧?要是他平日出行,都帶足了護衛,你這刺殺之計,就沒那麽容易奏效了。”

“蔡牽,你……”侯齊添聽著蔡牽對自己多有懷疑,當即便想羞辱蔡牽幾句,可想想眼前的呂姥,卻還是把刻薄之語咽了回去。“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子要動手,也不一定找那阮元動手啊?他還有家眷呢,怎麽,他自己出門多加護衛,所以他家眷出門,也要有一樣多的人手看護嗎?我在杭州的線人,早就打聽得清清楚楚,那阮元有個老婆,還有倆小妾,平日還經常在一起走動,這麽好的機會,誰不動手誰王八蛋啊?你想想,要是咱們真能弄死他家一兩個小妾,或者幹脆把他老婆宰了,那阮元會怎麽想?肯定是心緒大亂,無暇顧及咱們了啊?然後,老子就趁他病,要他命,老子只要一個來回,就能把溫州鎮和黃巖鎮全都平了!到時候,你說那阮元還能拿咱們怎麽樣啊?”侯齊添想著這條計策行使起來,定當成功,一時也是得意洋洋,不住用餘光看著呂姥,對她炫耀。

“侯幫主,您這辦法,倒是確實不錯。”蔡牽眼看說不過侯齊添,只好順水推舟,道:“可是您這些人,想要進出杭州,我看卻也不容易啊?只要杭州那邊對出入行人加以搜查,您這不就暴露了嗎?怎麽,您在杭州,還有後著不成?”

“蔡牽,你幹這行時日還是太短,有些事你不知道,可我知道啊?”侯齊添得意道:“早在五六年前,杭州就已經有了咱們的人了,幹咱這一行的,要是官府裏沒幾個線人,那還怎麽幹啊?你就看著吧,不出三個月,那阮元就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老婆小妾突然沒了性命,之後就算他想要抓人,也找不到半分蛛絲馬跡!怎麽樣,蔡牽,要是我這條計成了,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以後跟著我一起幹啊?”

“侯幫主英明,若是侯幫主能成這一番大事,在下願意與侯幫主同生共死!”眼看侯齊添正沈醉於自己的“妙計”不可自拔,多半是不會聽自己的了,蔡牽也只得就坡下驢,爭取全身而退。

“哈哈哈哈!”侯齊添聽著蔡牽願意主動加入,這時腦海之中,已經漸漸浮現起了自己在海上稱王稱霸的樣子。若是有那麽一天,自己順便弄死蔡牽,然後再強行迎娶呂姥,那美人、權力,不就應有盡有了嗎?

而想要得到這一切,似乎只需要自己做一件按部就班的事。

這時的阮家,也沒有人提前發覺,一場事關各人性命的危機,已經漸漸露出了陰影……

阮元清查虧空的工作,這時也只能說得上剛剛開始,這幾日阮元仔細查閱海塘賬目,只覺海塘興辦之事,耗資甚多,卻又不清楚究竟哪裏出了問題。正好這日經王昶致信,王昶先前向阮元告知的良吏汪輝祖願意到撫院與阮元講論治吏刑獄之事,阮元自然大喜,也將汪輝祖請到了自己的“瀛舟”書齋,就刑獄不解之處,一一向他求教。

汪輝祖曾做過多年幕僚,又曾任湖南寧遠知縣,是以對於治縣查吏之事,多有經驗,這日聽聞阮元身為巡撫,竟主動向他求教,心中也自欣喜,便將所熟悉之事一一道來,道:“中丞撫浙,聽聞也有兩年功夫了,這兩年中丞捕盜斷獄之名,老夫便在蕭山,也多有耳聞。只刑獄中細微之處,或許中丞尚有些不知,其一在於須為犯人著想,試想入獄犯人,除了少數身犯不赦之罪的,大多數還要回到民間,繼續生活。所以為官斷案,要在情實,情實,則大多犯人可以輕判,有利於他們及早回歸百姓之中。可百姓呢,自然也會認定他們先前既能犯案,之後又有何不敢呢?所以百姓與這些犯人之間,又往往會生出嫌隙,以至於許多犯人被百姓拋棄,竟而繼續犯案。若想解決這個問題,就需要我們斷案之時,設身處地的幫助犯人認罪,多問問他們家中,是否還有父母妻兒,若是有,就該以父母年邁,妻兒亟需撫養之由,勸他們極早認罪,並且對受害之人,盡量撫恤。這樣他們可以得到輕判,極早回歸家庭,而百姓清楚他們已經誠心悔過,事後也自然會寬容多了。這樣對犯人、對犯人家眷、對尋常百姓而言,都是有利無害之事。”

“斷案之時,切忌不可盲目從信前例,平日案件甚多,便是情節相同的,卻也不少。可情節相同,判決起來便都要一並量刑嗎?其實不然,不同案件,因由不同、損害程度不同,犯人慣犯偶犯情況不同,偶然生意、聚眾作案,實情又多有差異,若是一並處斷,難免有刻舟求劍之弊。尋常官員斷案,往往依舊例,是為了避免麻煩,可既然做了官,便是百姓衣食父母,又怎麽能因為官場上這些麻煩,而不去給犯人一個合適的結果呢?”

“至於查吏之道,首在登記造冊,需先遣親信之人問過本地吏員年紀、辦事時間、平日聲名,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都要一一記錄在冊,若是遇到具體的吏員本人,便可以冊中情況相問。這樣吏員便會知道,中丞查吏,是有備而來,自然心生懼意,之後辦事,也就會謹慎多了,心中有這吏員冊,方能無往而不利。只可惜許多進士,十年寒窗,一朝初為府縣,不知縣吏臧否,偏聽偏信,最終白費了朝廷養士之意,只落個平庸無為,甚至與世浮沈的結果,真是可惜啊。”

“先生之言,阮元今日受益良多。”阮元聽罷,也鄭重向汪輝祖作揖拜過,道:“先生這刑獄查吏之書,我看共有兩部,一曰《學治臆說》,一曰《佐治藥言》。這書中文字也不算多,不如先生先借了於我,我這裏不日便去將這兩部書刻板,之後下發浙江各縣,讓全省知府知縣,都有個為政之法可循,先生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啊?”汪輝祖並無任何藏私之意,反而笑道:“老夫已經年過七旬,眼下致仕在家,這書留在我手裏,也沒幾個人來看。倒不如今日便送了與中丞,之後中丞若能刊行全省,也自是大功一件了。要知道,多少府縣要員,原本也不是貪婪之人,只可惜吏員之事,多有失察,一經失察,便極易為吏員所制,此後不得不同流合汙。若他們都能懂得查吏為先的道理,這貪腐之事,也可以減少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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