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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烏鴉船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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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烏鴉船因由

那人回道:“在下正是孫星衍,眼下在浙江撫院,暫為參讚之事,韓典史,你說你只是區區一個典史,在下看來,可未必如此啊?不過今日想找你的也不只是我,另有一人有話要問過韓典史,之後還望典史如實對答,可好?”

“這……”韓棨正猶豫間,只見川堂之後,一位官員緩緩踱步而出,看他身上官服,正是珊瑚頂,錦雞補子,撫院之中能穿二品官服的,自然便是浙江巡撫了。這人也不謙虛,走到川堂正中,便坐了下來,道:“韓典史,本官便是浙江巡撫阮元,本官來這杭州,對杭州府所屬吏員多有相詢,富陽一地,論聲名,最佳之人除了韓典史,也沒有第二人了。是以本官有些富陽的問題,想問過韓典史,還望典史直言無諱,可好?”聽著這人正是新任巡撫阮元,韓棨不免心中暗暗吃驚,但聽阮元所言,似乎尋訪杭州吏員,在他初任之際已是常事,自己也不過是被詢問者之一,沒什麽特殊情況,倒是也松了一口氣。

阮元隨即問道:“韓典史,本官到任至今,也有二十日了,其間本官看了浙江一省錢糧賦稅的繳納數額,這兩年各府縣大多不能如數征稅,但也有少數幾個縣,從來都能完稅,富陽便是其中之一。本官到任浙江,第一要務便是賠補虧空,若想補缺,總要各縣都交上稅才是。韓典史,你在富陽素有聲名,那富陽如何可以完稅,你應該清楚吧?不妨也指點本官一二,本官好傳了下去,讓其餘各縣也都遵行啊?”

“這個……阮大人是高看在下了。”韓棨笑道:“這富陽就在錢塘江畔,水道縱橫,又和杭州緊鄰,無論耕種務農,還是行商來往,也都算是個不錯的地方。平地也不少,並無上游多山少地之難。所以百姓安心經商務農,朝廷能收的賦稅自然也就多了。”

“是嗎?”阮元道:“韓典史,按你這番說法,這浙江一省,有田有水,行商繁榮之地,也不算少了啊?怎得他們都有不少不能如數交稅的,單富陽一縣從來錢糧無虧呢?”

“那或許是因為治安的緣故吧?”韓棨道:“咱這富陽再往西,就是浙西群山了,可能很多人以為這裏也是山地,便不會到這裏來行劫盜之事,沒了盜賊,百姓就能安心種田,經商的人也就多了……”

“可是韓典史,本官這聽起來,只怕你富陽這水道縱橫,養的不僅是那萬頃農田吧?你自稱富陽賊盜不多,也只是有些人因你的緣故,不在富陽境內行劫之故吧?”阮元忽道。這句話聲音不大,可卻如同兩記重錘,狠狠打在韓棨心口之上,一時之間,韓棨只被驚得冷汗淋漓,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這,阮大人,您這是何意?”驚了良久,他口中才支支吾吾,說出來這幾個字。

“到了現在,你還想瞞我不成?!”阮元忽然厲聲道:“典史韓棨,你身為富陽縣吏,不思勤勉奉公,為民除害,反而與賊匪勾結,私藏烏鴉盜船與自己私宅,致使賊人四處行劫,為害錢塘江兩岸,現已罪證確鑿,卻還想抵賴嗎!你身為朝廷吏員,勾結賊匪,罪責難逃,難道還要我當堂將你捕拿下獄,你才肯招認不成?”

“勾結賊匪,這……這……”韓棨慌道:“阮大人、阮中丞,小人一向……一向謹小慎微,從不與奸猾之人有半分往來,中丞大人這話,實在是……”

“還想狡辯嗎?”阮元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案上一幅地圖,上面水道交錯,中間有一處宅子,圈著紅色圓圈,道:“這浙江烏鴉盜船巢穴,我近日已經查明,便在這宅子之中,這是富陽漁山埠的地圖,這處宅子,你該不會不知道吧?若你不知道,也好,我自管清點兵馬,不日便去毀了這賊人巢穴,你看怎樣?我提點浙江一省軍務,發兵拿人,你富陽縣也是不得有半分違抗的。你說你和賊人沒有往來,那我自去捉拿賊人,和你便無關了,如何?”

韓棨聽到這裏,終於支持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阮中丞,這……這是小人錯了,小人不該瞞著中丞的,是小人該死!阮中丞,您所言不錯,我有個叫韓球的遠房親戚,他平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之前出去做些買賣折了本錢,不敢回家,便……便去聚集了一夥江邊無賴,竟去做起了……做起了那見不得人的勾當。我……我最初知道他為非作歹,在江上行劫的時候,也曾勸告過他,可他就是不聽,當時我也沒想那麽多,只想著和他不再往來就算了……”

“那你為何還要窩藏他在你家中?!”阮元怒道。

“這、這……其實阮中丞,那宅子不是我家,就是那韓球劫掠了行商財物之後,新購置的宅子,但位置也是我選的……我也是不得已啊,就在我和那韓球斷絕來往之後,就半年時間,我那個小兒子,突然患上了重癥,家中錢物,都為他換了藥,竟也一直治不好,杭州的醫生不少一聽是富陽,都不願去,願意去的,我又請不起。就在這為難的時候,突然有一天,那韓球找到了我,說他有錢,可以請大夫治好我那小兒子。我當時也是說不出的難受,想著怎麽能答應他一個做賊的人呢,可是我那兒子的病卻一天天的……阮大人,我要是有其他辦法能治好我兒子,都絕不會答應藏匿他出去行劫的啊……”說著說著,韓棨跪在大堂之下蜷成一團,已是泣不成聲。

“所以你答應了藏匿他們這些賊人,任憑他們行劫,那韓球也給你分些錢,讓你去治兒子的病,是也不是?”阮元問道。

“是,正是如此……”韓棨哭道:“只是……只是我畢竟身為富陽典史,不能由著他們在富陽地界上隨意來往,便也告訴他們,若是再有……再有那些骯臟事,千萬別在富陽的地界上做,要不然,要不然我的性命只怕也……”

“那其他各縣的百姓,你就這樣不管不顧了?那許多江上的行商之人,他們的財物也活該被那韓球劫去不成?!”阮元斥道。

“阮大人,這……這確實是我一時糊塗,可是……可是那韓球的事我也有些耳聞,他們雖然經常劫掠行商之人,卻沒傷過半條人命啊?”韓棨哭道。

“依《大清律例》,依竊盜例,竊盜一百二十兩以上,論絞。竊盜三犯以上,同論絞。依強盜例,凡得財即可論斬。韓典史,這韓球竊盜之數,怎麽說也在一百二十兩以上了吧?他行竊浙江至少三年,所犯次數,也自該在三次以上了吧?依國朝律例,如此他便足以論絞!你在這裏空言他行竊而不傷人,又有何用呢?”阮元駁道。說到這裏,韓棨已經清楚,烏鴉船盜賊一事,韓球等人絕無逍遙法外之機,而且如果阮元真的繼續嚴辦,自己論罪也是情理之中,一時再也反駁不得,只好跪在一旁,叩首認罪,再無辯駁之語。

誰知這時阮元卻沒有繼續斥責韓棨,言語反而平靜了下來,道:“韓典史,你能知罪,這是最好,其實我來杭州,查過你履歷一事,確是屬實。你平日在縣中也算勤勉之人,只不過一時為人所挾制,不得不助紂為虐。這樣吧,我也給你一個機會,若你可以助我捉拿韓球歸案,你私通寇盜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之後此案文卷之上,也不會有你的名字。但你也要想好,若是你不願與我一並捉賊,那賊人巢穴,我已探出,不日即可捉拿他們歸案,到時候,你所犯之罪,輕則徒刑,重則絞監候,那樣的後果,你可願意承受?”

韓棨聽著阮元之意,似乎只要他幫助阮元將韓球等人抓捕歸案,便可以免去罪責,一時心中也自欣喜,可轉念一想,還是嘆道:“阮中丞,這……其實小人早就想著,若是那韓球如此胡作非為,至死不改,那小人便與他斷了關系,從此再不幫他也好。可難為之處在於,那韓球自從願意給我小兒子看病之後,就把他軟禁在了大人您所言的那座宅院之內,若是大人前去拿人,只怕他們立刻便會把犬子扣為人質,而且以後他治病的錢,也就斷了,這可……”

“你所說的,都不是問題,你兒子的安全,我自會讓人保護,至於他治病的錢,若是你今日願意助我,那以後我為你出了這筆錢,也並無不可,這些事你自可放心。”阮元也做好了準備。

“這……如此多謝大人了……”韓棨聽著阮元願意網開一面,心中又是激動,不住的給阮元叩頭。

“韓典史,你且聽好,你此番前來,是我府中衙役直接帶你過來,一路上他們也一直在留意,這才過了半日,那些賊人應該還不知曉,更不可能知道你在我這裏所言之事。但畢竟夜長夢多,所以我即刻便要動手,現在還有一事,希望你如實回答,這韓球手下賊盜,大概有多少人?”阮元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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