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暗夜驚心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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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那種關系,林苒生日,路晞芃總該有所表示吧,明天是個大好時機,千萬要把握住了。”
“玲姐,你太棒了!”辛綺筠興奮的從椅子上蹦起來,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明天你負責盯林苒吧,路晞芃還是讓肖櫻跟著,一有情況立即通知我。”
第二天,辛綺筠照常到了早晨才回住處睡覺,養精蓄銳準備夜間行動。傍晚,她先是接到了肖櫻的電話,肖櫻匯報路晞芃晚上要給學生講課,大約10點左右才能下課,路晞芃獨自一人去了學校食堂,並未和其他人共進晚餐。
辛綺筠正失望,蔣春玲的電話來了。蔣春玲打探到,林苒晚上10點半會結束大型晚間新聞節目《今晚關註》的直播,同事原本要為她慶祝生日的,但她說和朋友約好了單獨慶祝,大家都猜測,是要和神秘男友約會。
辛綺筠立即出動,她到達學校,將車子停放在路晞芃那輛銀灰色的巴博斯豪車附近,然後讓肖櫻和蔣春玲都撤走。只要盯住路晞芃,自然可以拍到他和林苒約會的照片。
辛綺筠借著夜色的掩護,在教室外面守了兩個多小時,被蚊子叮得滿腿包。之後又一路跟隨路晞芃到了停車處,在路晞芃上車後,也飛快鉆進自己車子的駕駛室。
奇怪的是,路晞芃只是發動了車子,並沒有駛離停車處,他一直待在車上。辛綺筠等得快不耐煩了才想起,林苒的晚間新聞節目直播是10點半結束,現在才10點出頭,看樣子是在等候林苒的召喚。
辛綺筠斜倚著駕駛座椅靠背,眼皮漸漸變得沈重起來。她挺了挺背脊,搖下車窗,迎著涼爽而清新的夜風,深深的連吸了好幾口氣,想讓自己的神志清醒一些。
跟蹤三
還是困頓難消,辛綺筠又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疼痛感終於驅散了睡意。三年的偵探生涯,辛綺筠三餐不定,經常過著晨昏顛倒的日子,夜間行動時,為避免犯困,她使出了各種手段,都快趕上“懸梁刺股”了。
倏然間,路晞芃的車子動了。辛綺筠頓時精神煥發,趕緊發動自己的黑色凱美瑞二手車,驅車追隨。成敗在此一舉了,明天就是15日期限的最後一天,如果今晚再沒有收獲,她將遭遇偵探生涯中的第一次失敗,也會給她辛苦創辦的啟運偵探社帶來聲譽上的負面影響。
夜霧彌漫的街頭,已是燈火闌珊。兩輛車子一前一後馳行著,辛綺筠的駕車技術相當不錯,總是和那輛巴博斯豪車保持300米左右的距離。
路晞芃的行駛速度減慢,拐進一條小路,靠邊停了下來。辛綺筠也在距離不遠處停車,這條路她認得,和星光電視臺的後門離得很近,這個發現讓她興奮不已,準備好拍攝器材,就等著林苒現身了。
大約10分鐘後,有個女人踏著夜色遠遠走來。辛綺筠用長焦相機將那遠距離的人物拉近,清晰顯現的果然是林苒的臉龐,她帶著燦爛的笑容,一路小跑至路晞芃的車旁,打開副駕駛室的門,鉆了進去。辛綺筠迅速捕捉了這些鏡頭。
之後路晞芃開車穿過市區,向郊外疾馳而去,辛綺筠猜到他們是要前往路晞芃位於郊區的別墅。果然,車子駛進了別墅小區湖色山莊。車子在一棟別墅外停穩後,路晞芃先下車,繞到另一頭為林苒開門。林苒一下車便撲進了路晞芃的懷裏,兩人大概是很久沒有見面了,急不可耐的擁抱親吻起來,一路纏綿至別墅門口,路晞芃掏出鑰匙開門,隨後摟著林苒進了門。
辛綺筠當然不能錯過這樣的珍貴鏡頭,將兩人一系列的親熱舉動全部用相機記錄下來。她已經拍到了所需要的所有證據,心滿意足地收工離開了。
辛綺筠並未回到住處,而是開車直奔偵探社,以最快的速度將偷拍到的照片打印出來,看著那一疊照片,還有照片中男女各種親密纏綿的姿態,多日來壓在肩頭心上的重負終於徹底卸下,一身輕松。
看看時間,已是深夜一點半。辛綺筠也不想回家了,搬了張折疊床,就在辦公室湊合一晚。今晚回家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對她來說,在哪兒過夜都一樣。
隔天,那個神秘的女人如期而至,依舊是那身奇異的裝扮。辛綺筠將整理好的照片交給她,順便將蔣春玲調查到的,關於林苒的詳細情況也一一向她匯報。那神秘女人很爽快地付清餘款,拿著資料走了。辛綺筠和她的夥伴們又打了一場勝仗,辛綺筠為此高興了幾天,之後又投入到新的案子裏頭,漸漸將路晞芃其人和他的風流韻事淡忘了。
原以為和以往所有的案子一樣,完成委托任務,這一頁就翻過去了。但是林苒慘死的新聞報道,讓辛綺筠觸目驚心,那個風雨夜,那個打扮得像黑寡婦的神秘女人,詭異的形貌閃電般掠過她的心頭,偵探職業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兩件事情之間,似乎有某種不同尋常的聯系。
險情一
“快說!那女人有什麽特征?”路晞芃暴怒的聲音將辛綺筠摧回了現實。
“她……”辛綺筠掙紮著,痛苦地說,“她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什麽特征都看不到。”
路晞芃的兩道濃眉虬結起來,抓住辛綺筠的裙子猛力撕扯,隨著“嗤拉”作響,她那光潔如玉的身體幾乎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辛綺筠驚悸的瞪視著路晞芃,她的嘴唇更白了,臉上毫無血色。她不住地顫抖著,意識在那深邃的井中回蕩,旋轉。逐漸的,逐漸的,逐漸的……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腦中覆活,慢慢的蠢動著覆活……“鞋跟……她穿著高跟鞋……鞋跟沾了……藍綠色的……好像是泥土……”
“藍綠色的泥土?”路晞芃似乎陷入了沈思中。
辛綺筠渾身冷汗直冒,牙齒都在打顫,“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了……求你……求你放過我吧……那個女人說她是你的戀人……要我搜集你出軌的證據……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實目的……”辛綺筠是如此恐懼,她想象得到,如果真的被路晞芃扒光衣服丟到外面,等待她的,將是怎樣可怕悲慘的遭遇。
但是路晞芃毫無憐香惜玉之情,他的眼裏閃著惡魔般的黑光,“放過你?哪裏有這麽便宜的事情,你欠了我的血債!我現在沒功夫和你繼續啰嗦,你就暫且待在這裏,我還會來向你討債的!”
他大踏步地走向門口,又像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砰然關上了大門。
辛綺筠整個人都虛脫了,她蜷縮在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因流淚而酸澀的眼睛直楞楞的盯著不遠處的手機。她迫切需要打電話求助,否則就要赤身露體的在辦公桌上熬過一夜。這樣被捆綁著,她已經渾身酸痛麻木,恐怕熬不到天明就會四肢抽搐昏厥過去,或者因血液循環不暢而導致全身麻痹,留下後遺癥。就算能夠安然無恙的撐到天亮,萬一明天先到達偵探社的是男同事,臉面豈不是丟盡了,以後還怎麽做人?
辛綺筠胡亂想著,腦子裏越來越空洞,混混沌沌的,直到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將她震醒。她拼盡全力的翻過身,匍匐著接近手機,屏幕閃爍著,上面顯示了兩個字“哥哥”。
這電話來得太及時,辛綺筠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可是她的手腳都被束縛住,無法接聽電話。幸虧手機是觸摸屏的,她艱難的用臉去磨蹭屏幕,在手機快要滑落辦公桌時,終於成功接聽了電話。
“筠筠”,哥哥的聲音讓辛綺筠險些落淚,“不是說好晚上回家吃飯的嗎,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
辛綺筠哽咽著,“哥——”
“出什麽事了嗎?”辛綺筠的哥哥辛梓驊是海都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支隊長,他立即察覺到情況不對。
“快來救我……我在偵探社……給我帶身衣服”,辛綺筠的聲音虛弱無力。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辛梓驊掛斷電話,立即換好衣服,從辛綺筠的衣櫃裏找出一套衣裙,沖出門去。
險情二
辛梓驊比辛綺筠大6歲,自從15年前父母親在爆炸事故中喪生後,一直是兄妹二人相依為命。辛梓驊當刑警工作很忙,經常住在單位宿舍。辛綺筠也是忙得經常不著家。兄妹二人相處的時間極少,只能在兩人碰巧都有空時,才能偶爾享受一下家庭的溫馨生活。
昨天辛梓驊主動提出今晚要親自下廚,等辛綺筠下班回家共進晚餐。但是辛梓驊臨時又有任務,像以往無數次那樣食言了。而辛綺筠早已對哥哥的言而無信習以為常,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加上半路殺出個路晞芃,嚴重侵犯了辛綺筠的人身自由,她受驚不小,也將答應哥哥回家吃飯的事忘得一幹二凈了。辛梓驊9點多才進家門,發現辛綺筠還沒回家,這才想起先前和妹妹的約定,趕緊給她打了電話。
和漂亮的妹妹相比,辛梓驊長得並不算英俊,額角太寬,鼻子太大。但他個子魁梧,且有一對深沈而若有所思的眼睛,帶著點哲人的氣息,具有獨特的男性魅力。
辛梓驊趕到啟運偵探社,破門而入,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血液直往腦門裏沖,他的妹妹,被人綁住手腳,近乎全裸的蜷縮在辦公桌上。
他疾步上前,解開了束縛住辛綺筠的繩索,“哪個王八蛋幹的,我馬上去把他抓來!”
“先把衣服給我”,辛綺筠將身子縮成一團,雖然是自己的親哥哥,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裸露著。
辛梓驊這才想起手裏提著的袋子,將那套衣裙取出來遞給辛綺筠,自己到其他房間回避。
辛綺筠穿戴停當後,才拖著酸麻的腿,到隔壁的小會客室找哥哥。
“快告訴我是誰幹的”,辛梓驊憋了一肚子的怒氣。
“那個……還是算了吧……他只是把我綁起來……沒做別的……”辛綺筠支支吾吾的,雖然她對那個路晞芃的粗暴行為也恨得牙癢癢的,但是畢竟林苒的死對她造成極大的震撼,林苒的死,真的和她的調查有關嗎?想到這個,一股寒意爬上了辛綺筠的背脊。
“你是不是得罪了人家?”辛梓驊嚴肅地盯著辛綺筠。
辛綺筠脫力的倒在沙發上,“算是吧。”
“我早就警告過你,偵探不是那麽好當的,你就是不聽話”,辛梓驊大為光火,“女孩子家,不找份正經的工作,偏要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要是再出了什麽事情,你這輩子就全毀了!”
剛被路晞芃罵下三濫,現在又聽到哥哥說出這三個字,辛綺筠又惱怒又委屈,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我以後不會再給哥哥你添麻煩了,也請你不要侮辱我的職業!”
“筠筠”,辛梓驊放軟了語氣,“哥哥完全是為了你好,你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能不擔心嗎?你要是遭遇了不幸,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爸媽?”
一聽到辛梓驊提及死去的爸媽,辛綺筠就紅了眼眶。“我就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才創辦了這個偵探社”,她帶淚的聲音淒楚的響著,“哥哥你不也是因為這樣,所以立志成為一名刑警嗎?”
險情三
辛梓驊微喟了一聲,將手搭在辛綺筠的肩上,“不說這些了,我們回家吧。”
辛綺筠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淚痕,沈默的跟著哥哥回家去了。
兄妹倆住在遠離市中心的一個住宅區,這一帶房價較低,前兩年辛梓驊購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他傾盡所有的積蓄付了首付,公積金貸款20年,月供3000多元。
不到80平米的居住空間,兄妹二人在裝修上精打細算,不用太多花費,同樣可以將小家布置得精致舒適。
辛梓驊和辛綺筠一樣,這麽晚了還餓著肚子,他讓辛綺筠歇著,自己翻找出冰箱裏緊存的火腿罐頭和雞蛋,將就著到廚房裏煮面條。
客廳裏沒有足夠的空間擺放大套沙發,但是辛綺筠設計了一張吊椅,使得整個家居變得詩意起來。她慢慢走向吊椅,坐了上去,陷進椅上的碎花靠包。吊椅晃晃悠悠的,她的思緒也跟著飄蕩起來,目光落在手腕處青紫的勒痕上,剛剛遭遇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重現。她頹然的垂下了頭,好沮喪,好迷茫。當了三年的私家偵探,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吃面啦”,辛梓驊的喊聲讓辛綺筠猛然回過神來。她從吊椅上滑下來,緩步走向餐桌,拉開椅子坐下。
辛梓驊已經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他是餓壞了。辛綺筠卻一點胃口都沒有,為了不辜負哥哥的好意,她勉強舉箸,夾了一筷子面條往嘴裏送。
“那個人,不會再找你麻煩吧?”辛梓驊嘴裏的面條還沒有咽下去,含混不清的問。
“應該不會”,辛綺筠低低的應著,事實上她全然沒有答案,不知道路晞芃下一步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他說還會來向她討債的,以什麽樣的方式討債?路晞芃那雙陰郁悲憤的眼睛此刻竟像是浮現在四周的空間裏,讓她無從躲閃,無可逃避。辛綺筠驟感一陣心驚肉跳,手中的筷子掉落桌面,發出“當”的一聲響。
“要不,我去找那個人談談?”辛梓驊一眼便看穿了妹妹的心思。
“不用了……我……”,辛綺筠結舌地說,“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她不希望哥哥摻和進來,他一向反對她當偵探,加上刑警的身份,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辛梓驊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你自己當心點。”他繼續大口吞咽著面條。
“你今天……怎麽這麽晚回來?”辛綺筠想起應該關心一下哥哥。
“星光電視臺的女主播被人綁架撕票”,說起兇殺案,辛梓驊的語氣平淡得就像在拉家常,他也算是老刑警了,早已練就了過人的心理素質。
辛綺筠頓感心驚肉跳,“那女主播是林苒嗎?案子是你負責的?”
辛梓驊點點頭,“你也知道了?”
“今天的晚報有報道”,辛綺筠小心掩飾著內心的慌亂,“罪犯抓到了嗎?”
辛梓驊低聲說:“沒有,這案子有點棘手。”
辛綺筠註視著哥哥,等待他往下說。但辛梓驊顯然不願多談,“在家別談工作的事了,快吃吧。”
灰姑娘的水晶鞋
辛綺筠手握筷子,無意識的攪拌著碗裏的面條。
“後天記得參加小露的18歲生日舞會,我們雖然都很忙,還是應該擠時間參加,關伯伯是我們的恩人”,辛梓驊填飽肚子後,想起來提醒妹妹。
辛綺筠輕“嗯”了一聲,“我記得,會去的。”
辛梓驊口中的小露名叫關露,是關家豪的女兒,關家豪這名字取得特別符合他的身份,他是個土豪,沒什麽文化,早年靠走私起家,後來做大了生意,發家致富。關家豪和辛梓驊、辛綺筠的父親辛宏一起長大,兩人情同兄弟。辛宏夫婦在爆炸中喪生後,一直是關家豪在栽培他們的一雙兒女,直到辛梓驊大學畢業工作。就連辛綺筠創辦偵探社,也是關家豪主動提出要給資金讚助的。如果沒有關家豪的支持,辛綺筠根本不可能實現她的偵探理想。
關家豪自己有一男兩女,大女兒關穎三十出頭的年紀,是本地一家雜志社的資深記者。大兒子關宸比辛綺筠大一歲,這些年跟著父親做生意,已經混得風生水起。女兒關露剛剛參加完高考,可以趁著成績還未公布,先好好慶祝18歲生日,放松一下。
關家豪在風景優美的北湖邊買了一塊地,請人建造了一棟別墅。別墅是關家豪親自設計的,房子外觀建造都是按照他的要求進行。辛綺筠雖然對這位關伯伯異常敬重,但對於他的品味實在不敢茍同。別墅的大鐵門貼滿了土豪金,金光閃閃,連建築的墻壁都金碧輝煌,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家裏有錢。
辛綺筠曾開玩笑說,有可能被貪財的人盯上,半夜偷偷用刀將鐵門上的土豪金刮下,就像鴉片戰爭中,法國軍隊沖進北京故宮用刺刀刮金箔那樣。不過幾年過去,土豪金依舊完好無損,辛綺筠為此還遭到辛梓驊的嘲笑,說她將人心想象得太過陰暗。
假面舞會就在關家豪的土豪別墅內舉辦,別墅的庭院極其廣闊,院內栽種著各種盆景,據說隨便一盆的價值都在十萬元以上。舞池便設在這些昂貴盆景圈出的空地上。
雖然對這樣的活動興趣不大,辛綺筠還是刻意裝扮了一番,她穿著一件黃抹綠的修身旗袍,與覆古的高位盤發相稱,完美的展現了氣質,白色的發花運用在覆古的盤發上,顯得尤其優雅。腳上還搭配了一雙從淘寶網上淘來的透明水晶鞋。她的手裏握著一個面具,同樣是從網上淘來的,性感蕾絲的粉色公主面具。
關家豪在舞會開始前上臺致歡迎詞。關家豪有一張國字臉,寬額頭、大鼻梁,他的五官其實挺周正,身材也適中,但在辛綺筠看來,總有幾分滑稽之感。幾萬元的西裝能被他穿出地攤貨的土氣,還經常穿西裝搭配拖鞋駕駛豪車。更有趣的是,他操著一口方言味濃重的普通話,在本地俗稱地瓜腔。關家豪喜歡讚助各種活動,每次作為讚助商代表上臺致辭,都能引發臺下一片竊笑聲,他會將“是不是”說成“細不細”,“我”發“偶”的音,“非常”也成了“灰熊”。短短幾句話,笑料百出,令人捧腹。
這就是貼著土豪金的別墅,哈哈。
這是盆景圍繞的庭院。
灰姑娘的水晶鞋二
今晚關家豪又鬧了笑話,語驚四座,特別是關露的那幫同學,年輕不懂禮數,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把關露氣得面具一摘,沖出了人群。辛綺筠趕緊追了上去。
關露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濃妝掩飾不了平庸的姿色。她成日做著明星夢,偏偏缺少一張明星臉。為此沒少抱怨,哥哥姐姐都遺傳了母親的美貌,偏就她繼承了父親有缺陷的相貌基因,單眼皮、塌鼻梁、大臉盤,怎麽看都不符合娛樂圈的審美標準。
此時關露把嘴撅得老高,生著悶氣。
“誰得罪你了?”辛綺筠明知故問。
“還不是我爸”,關露氣鼓鼓的,“讓他不要上臺講話,他非要,我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別這樣說你爸”,辛綺筠勸慰,“他是因為疼愛你,看到你的同學來很高興,想對他們表示歡迎。
關露不滿的嚷著,“可是他普通話那麽不標準,一開口就會被人笑話,他又不是不知道。”
“普通話不標準又不是你爸的錯,多年的習慣改不掉了,你總不能因為這樣就不讓他開口說話吧”,辛綺筠繼續說教,“你爸為了你的生日舞會,費了多少心思,你也該體諒一下他,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
關露悶不作聲。
“關露——”幾個少男少女喊著關露的名字跑過來,是關露的同學找來了。
辛綺筠和那些高中生沒什麽共同語言,便不再說什麽,默默走開。
關露被幾個同學拉回了舞池。關家豪也離開舞會現場,開車出門。他晚上還有應酬,是專門趕回來為女兒捧場的,可惜女兒並不領他的情。
假面舞會正式開場。在夜色掩映下,激情四溢的燈光、頭戴神秘面具的俊男美女,勁爆的現代音樂,將舞會現場氣氛渲染得熱鬧、濃烈。辛綺筠游離於熱鬧的人群之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註視著那些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舞池是年輕人的天下,有關露的一大群同學,也有關穎和關宸的朋友,所有的人都戴著各色各樣的面具,或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交談,或隨著音樂跳起歡快的“假面舞”。
“美麗的公主,怎麽不去跳舞?”略顯低沈的女聲讓辛綺筠猛然回頭。
關穎站在身後,她穿著一身休閑服,簡單的紮了馬尾,素面朝天。辛綺筠覺得奇怪,“參加化妝舞會,怎麽不打扮一下?”
“新聞稿還沒寫完,哪裏有這個心情,我下樓來透透氣,看會兒熱鬧就要回去繼續寫稿了”,關穎微微一笑,“再說了,假面舞會是小姑娘喜歡的游戲,我這種上了年紀的老女人就不參與了。”
“拜托,你才剛過三十歲,怎麽就上了年紀了”,辛綺筠親熱地摟住關穎的肩膀,“女人重要的不是年齡,而是年齡感。”
關穎就像辛綺筠的大姐姐一樣,從小到大,辛綺筠都視關穎為學習的榜樣,被她的勤奮好學、愛崗敬業所激勵著。關穎也是父親關家豪的最大驕傲,關家豪自己沒文化,但女兒是個非常優秀的女記者,讓他感覺自己的文化層次也提高了。
灰姑娘的水晶鞋三
“問題是,我的年齡感也不小,而且我的心理年齡比實際年齡更大”,關穎繼續自我調侃,“人要服老,面對現實。”
辛綺筠笑睨了關穎一眼。事實上,關穎的外表一點都不像三十歲的女人,她相貌清秀、氣質樸素,還保留著幾分學生氣。
“你怎麽不去跳舞呢,一個人在這裏多無趣”,關穎把話題轉移到辛綺筠身上,“快去吧,沒準能遇見你的白馬王子哦,據我所知,今晚來的不光是高中生,還有不少青年才俊。”
“我對白馬王子沒興趣,單身也沒什麽不好,自由自在”,辛綺筠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舞池,年輕男女們成雙成對的,隨著音樂盡情擺動身體,漸漸的摟抱在一起,舉止暧昧,現場的氣氛越來越魅惑。
關穎瞅著辛綺筠,“不要口是心非了,一看你這身打扮,就是個急切等待愛情降臨的女人。”
辛綺筠低頭查看自己的衣著,“我這打扮有什麽問題嗎?”
“每個灰姑娘都有一雙水晶鞋的幻夢。女人的一半是旗袍,一半是愛情。你的身上這些要素都齊備了”,關穎神秘的笑了笑,“要不要做個試驗,把水晶鞋脫下一只來,隨便丟在某個地方。沒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會有一個屬於你的王子,撿到了你的水晶鞋。”
辛綺筠失笑,“這是在演繹童話故事嗎?”明知是荒唐可笑的行為,心裏卻怦然一動,有種莫名的期待在胸口蠢動。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已經動心了”,關穎看透了辛綺筠的心思,“把你的水晶鞋脫下來吧。”
辛綺筠歪著頭作天真狀,“問題是,沒有了鞋子,如果等不到王子替我撿回一只鞋來,難道我一整個晚上都要赤著一只腳活動了嗎?”
關穎嗤笑,“這也算問題嗎?大不了,你跟我回屋去,在室內可以赤腳隨便走動。至於你的水晶鞋,我負責替你拿出去丟了。”
辛綺筠還真就按照關穎說的去做了,反正她也提不起跳舞的興趣,索性到室內打發時光。關家別墅的外觀雖然俗不可耐,內部卻是有些品位的,主要得益於關穎和關宸兩姐弟的親力親為,他們堅決不肯把自己的地盤再交給關家豪瞎折騰。
辛綺筠最喜歡關家的書房,那是關穎親自設計布置的,美式田園風格,撲面而來的是質樸與溫馨的自然氣息。色彩方面主要以自然色調為主,簡潔又明快,舒適又溫馨。這樣的讀書環境是辛綺筠夢寐以求的,可惜家裏空間太小,大量的書只能裝進紙箱,放到床底下。所以她會盡量抽空往關家跑,在書房裏享受看書的樂趣,偷得浮生半日閑。
關穎還真拎著辛綺筠的一只水晶鞋出去了,另一只鞋裝進鞋櫃。辛綺筠為她們這種幼稚的舉動發笑,心裏想著,那雙所謂的水晶鞋不過一百多元,丟了也不會太心疼,就當玩個游戲,給自己找樂子吧。她光著腳爬上樓梯,向書房走去。
臨近書房時,一陣鋼琴聲傳來,演奏的是莫紮特的鋼琴協奏曲。這令辛綺筠感到十分詫異,印象中關家沒有人會彈奏鋼琴,書房裏也沒有鋼琴,琴聲從何而來?她循聲而去,書房的門洞開著,裏面黑漆漆的一片。窗簾只拉了一半,銀色的月光透射進來,勾勒出一架三角鋼琴的輪廓。
灰姑娘的水晶鞋四
辛綺筠不敢開燈,擔心驚擾到裏面彈琴的人。她本想離開,但是那架鋼琴,和那個神秘的空間,仿佛具有吸引的魔力。鬼使神差般的,她戴上手中的面具,躡手躡腳,一步步接近了那架鋼琴。
婆娑的樹葉投下了模糊的暗影,夜風輕扣著窗檻,四周充滿了沈寂,還有幾分瘆人的詭異。
走到鋼琴旁,辛綺筠驚恐的發現,琴凳上居然空無一人,而琴鍵自己起伏著,像是有一個隱形人正在彈奏。她嚇得倒退了兩步,她的心跳加快了,有種恐懼的情緒控制了她。
辛綺筠在緊張中惶然四顧,突然出現在書房門口的身影又讓她差點失聲尖叫起來。她看到了一張隱藏在黑暗中的鬼臉,猙獰可怖,恐懼使她張皇失措,血液冰冷而毛骨悚然。
“啪”的一聲,室內瞬間亮堂起來,而琴音恰好就在這時候減弱,慢慢消逝。
“那架鋼琴是可以自動演奏的落地鋼琴”,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主體安裝了自動演奏機構,以及實行控制的電腦和立體聲揚聲器。”
辛綺筠驚魂未定地望著那個說話的男人,他戴著一個金邊鬼臉面具,隱藏在面具後面的眼睛深不可測。而更讓辛綺筠吃驚的是,那男人的左手,竟然拎著她的一只水晶鞋!
“你……你……”辛綺筠瞠目結舌,難道她的王子真的出現了?
“這是你的鞋子嗎,我在外面的草叢裏撿到的?”那男人輕擡起手來,水晶鞋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辛綺筠心慌意亂的,“是……你……怎麽知道……是我的?”
“你不是光著腳嗎,”男人走近辛綺筠,彎腰將鞋子放在她的面前,“我並不知道是誰的,原本想交給關穎,由她尋找失主,我以為她在書房。”
外面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最先進書房的是關宸,辛綺筠看到他滿頭大汗的狼狽樣子。關宸有一張線條柔和的臉孔,精致的五官,和一對深湛黝黑的眸子,是個漂亮的大男孩,男人用“漂亮”來形容似乎不妥,但辛綺筠覺得這個形容詞,非常適合和她青梅竹馬的關宸。
“你怎麽……”辛綺筠正想問關宸,為什麽滿頭大汗,卻發現關宸變了臉色,他兩眼發直的盯著地上的那只水晶鞋。
辛綺筠忽然明白了關穎的良苦用心,她導演了這麽一出撿水晶鞋的戲碼,目的就是要讓關宸成為找到灰姑娘的王子吧?可是那只鞋沒有被關宸撿到,卻落在了那個戴著鬼臉面具的男人手裏。
晃神間,關穎也進來了,她望著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有些懊惱地問:“是你撿到了鞋子嗎?”
那男人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同一時間,辛綺筠也想起要將面具摘下。於是兩人同時露出廬山真面目,又同時怔楞住了。
辛綺筠被一股近乎恐懼的情緒牢牢攫住,頭皮發麻的程度不亞於方才見到“隱形人”在彈鋼琴。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見到路晞芃會這麽害怕,或許是因為他之前的暴行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又或許是因為毫無心理準備之下,這種帶著驚悚意味的奇遇。
灰姑娘的水晶鞋五
辛綺筠擡起眼睛來,慌亂的看了路晞芃一眼,睫毛就又迅速的垂了下去,無措的站在那裏,心跳急促而又紊亂。
而路晞芃在看清辛綺筠的那一剎那,立即沈下臉來。他銳利的望著她,眼光裏有深深的研判意味,語氣也顯得僵硬,“是你?怎麽,又在跟蹤什麽人了嗎?”
關穎嗅到了其中的火藥味,趕緊替辛綺筠解釋:“這是和我們從小玩到大的好夥伴,也是來參加小露的生日舞會。”繼而又向辛綺筠介紹,“晞芃是我的高中同學,也是很要好的朋友,當初關宸還是多虧他幫忙輔導物理,才能順利考上大學。”
辛綺筠勉強的笑了笑,既然是關穎的好朋友,她面上總要對人家客氣一些。
路晞芃深思的看了辛綺筠一眼,沒再說什麽。他之所以會撿到那只鞋子,是因為心情煩悶,想要隨處走走,結果誤入草叢深處,見到了那只隱藏在草叢中的水晶鞋,目光便再也挪不開來。林苒有一雙幾乎一模一樣的鞋子,路晞芃的思緒恍惚飄飛,竟不知身之所在。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瞧,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拾起那只鞋拎在手上,並且走出了很遠的距離。他索性去尋找關穎,想把鞋子交給她,全然沒料到會在書房裏碰見鞋子的主人。
路晞芃的目光落在辛綺筠的腳上,這是第二次看到她的裸足,那纖纖玉足,實在是一雙絕美的腳。他的心臟不自禁的猛跳了一下,視線由下往上,觸及辛綺筠的臉,疼痛劃過他的心扉。“我一定是瘋了”,他在心裏罵自己,“怎麽會被那女人的腳吸引,她可是間接害死林苒的兇手,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應該是猙獰的,醜陋的!”
四周有好一陣子的沈寂,然後,關宸先故作輕松的開了口,“舞會還沒結束呢,我們別待在這裏,繼續玩去吧。”
路晞芃沒有再看辛綺筠一眼,轉身就走出門去。關宸聳聳肩,搖頭嘆了口氣,也出去了。
留下辛綺筠和關穎,大眼瞪小眼。
“親愛的穎姐姐,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嗎?”辛綺筠斜睨著關穎,“這只水晶鞋,似乎隱藏了一個秘密。”
“好吧,我都招了”,關穎誇張的哀嘆,“都是關宸出的餿主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剛把鞋子放好,就通知他去撿了,誰知道竟被路晞芃搶了先,我放在隱蔽的草叢裏,他是怎麽發現的?”
辛綺筠白了關穎一眼,“我發現,你不是一般的無聊。”
“你不也挺配合的嘛”,關穎眨巴著眼睛,“關宸那小子對你的感情,你不會看不出來吧。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辛綺筠陷入了沈默,那明亮的眼睛顯得有些深沈。許久,她忽然擡起頭來,下定決心般地說:“我對關宸沒有感覺,一點都不來電。”
“不能光靠感覺,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關穎試圖說服她。
辛綺筠搖頭,“如果可以培養,這麽多年早就培養出來了。我要是對關宸有意,也不用等到現在。”
女主播林苒一
關穎輕嘆了口氣,“我早猜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之前我曾想試探你,但被我爸制止了,他擔心你誤會,認為他對你們兄妹的資助是有企圖的。他說年輕人的事情,還是留給你們自己解決,長輩不要瞎摻和。”
辛綺筠對關家豪心生感激,這也是她一向敬重這位土豪伯伯的原因。他沒有文化卻很明事理,尤其對晚輩愛護有加。“替我謝謝關伯伯,也幫我……跟關宸說清楚,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拖泥帶水的好。”
關穎將手搭在辛綺筠的肩上,“我明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她的目光掠過地上的那只水晶鞋,調皮的笑了起來,“游戲雖然有點無聊,但是撿到你鞋子的那位,還真是白馬王子,人家可是大眾情人、萬人迷哦。”
“我知道”,辛綺筠悶悶地說,“但是這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而且人家視我為仇人。”
“為什麽?”關穎大惑不解,“難道你們不是第一次見面?”
辛綺筠對關穎向來知無不言,便將她和路晞芃結怨的經過如實交代了。
“路晞芃和林苒?他們是一對戀人?”關穎顯得異常驚訝,“他倆都是我的老同學,我們隔段時間就會小聚一次,我完全看不出他們有什麽不同尋常的關系。前幾天我在林苒的葬禮上看到路晞芃,也沒感覺他有多悲痛。天哪,這人太能裝了!”
在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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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姐,你太棒了!”辛綺筠興奮的從椅子上蹦起來,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明天你負責盯林苒吧,路晞芃還是讓肖櫻跟著,一有情況立即通知我。”
第二天,辛綺筠照常到了早晨才回住處睡覺,養精蓄銳準備夜間行動。傍晚,她先是接到了肖櫻的電話,肖櫻匯報路晞芃晚上要給學生講課,大約10點左右才能下課,路晞芃獨自一人去了學校食堂,並未和其他人共進晚餐。
辛綺筠正失望,蔣春玲的電話來了。蔣春玲打探到,林苒晚上10點半會結束大型晚間新聞節目《今晚關註》的直播,同事原本要為她慶祝生日的,但她說和朋友約好了單獨慶祝,大家都猜測,是要和神秘男友約會。
辛綺筠立即出動,她到達學校,將車子停放在路晞芃那輛銀灰色的巴博斯豪車附近,然後讓肖櫻和蔣春玲都撤走。只要盯住路晞芃,自然可以拍到他和林苒約會的照片。
辛綺筠借著夜色的掩護,在教室外面守了兩個多小時,被蚊子叮得滿腿包。之後又一路跟隨路晞芃到了停車處,在路晞芃上車後,也飛快鉆進自己車子的駕駛室。
奇怪的是,路晞芃只是發動了車子,並沒有駛離停車處,他一直待在車上。辛綺筠等得快不耐煩了才想起,林苒的晚間新聞節目直播是10點半結束,現在才10點出頭,看樣子是在等候林苒的召喚。
辛綺筠斜倚著駕駛座椅靠背,眼皮漸漸變得沈重起來。她挺了挺背脊,搖下車窗,迎著涼爽而清新的夜風,深深的連吸了好幾口氣,想讓自己的神志清醒一些。
跟蹤三
還是困頓難消,辛綺筠又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疼痛感終於驅散了睡意。三年的偵探生涯,辛綺筠三餐不定,經常過著晨昏顛倒的日子,夜間行動時,為避免犯困,她使出了各種手段,都快趕上“懸梁刺股”了。
倏然間,路晞芃的車子動了。辛綺筠頓時精神煥發,趕緊發動自己的黑色凱美瑞二手車,驅車追隨。成敗在此一舉了,明天就是15日期限的最後一天,如果今晚再沒有收獲,她將遭遇偵探生涯中的第一次失敗,也會給她辛苦創辦的啟運偵探社帶來聲譽上的負面影響。
夜霧彌漫的街頭,已是燈火闌珊。兩輛車子一前一後馳行著,辛綺筠的駕車技術相當不錯,總是和那輛巴博斯豪車保持300米左右的距離。
路晞芃的行駛速度減慢,拐進一條小路,靠邊停了下來。辛綺筠也在距離不遠處停車,這條路她認得,和星光電視臺的後門離得很近,這個發現讓她興奮不已,準備好拍攝器材,就等著林苒現身了。
大約10分鐘後,有個女人踏著夜色遠遠走來。辛綺筠用長焦相機將那遠距離的人物拉近,清晰顯現的果然是林苒的臉龐,她帶著燦爛的笑容,一路小跑至路晞芃的車旁,打開副駕駛室的門,鉆了進去。辛綺筠迅速捕捉了這些鏡頭。
之後路晞芃開車穿過市區,向郊外疾馳而去,辛綺筠猜到他們是要前往路晞芃位於郊區的別墅。果然,車子駛進了別墅小區湖色山莊。車子在一棟別墅外停穩後,路晞芃先下車,繞到另一頭為林苒開門。林苒一下車便撲進了路晞芃的懷裏,兩人大概是很久沒有見面了,急不可耐的擁抱親吻起來,一路纏綿至別墅門口,路晞芃掏出鑰匙開門,隨後摟著林苒進了門。
辛綺筠當然不能錯過這樣的珍貴鏡頭,將兩人一系列的親熱舉動全部用相機記錄下來。她已經拍到了所需要的所有證據,心滿意足地收工離開了。
辛綺筠並未回到住處,而是開車直奔偵探社,以最快的速度將偷拍到的照片打印出來,看著那一疊照片,還有照片中男女各種親密纏綿的姿態,多日來壓在肩頭心上的重負終於徹底卸下,一身輕松。
看看時間,已是深夜一點半。辛綺筠也不想回家了,搬了張折疊床,就在辦公室湊合一晚。今晚回家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對她來說,在哪兒過夜都一樣。
隔天,那個神秘的女人如期而至,依舊是那身奇異的裝扮。辛綺筠將整理好的照片交給她,順便將蔣春玲調查到的,關於林苒的詳細情況也一一向她匯報。那神秘女人很爽快地付清餘款,拿著資料走了。辛綺筠和她的夥伴們又打了一場勝仗,辛綺筠為此高興了幾天,之後又投入到新的案子裏頭,漸漸將路晞芃其人和他的風流韻事淡忘了。
原以為和以往所有的案子一樣,完成委托任務,這一頁就翻過去了。但是林苒慘死的新聞報道,讓辛綺筠觸目驚心,那個風雨夜,那個打扮得像黑寡婦的神秘女人,詭異的形貌閃電般掠過她的心頭,偵探職業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兩件事情之間,似乎有某種不同尋常的聯系。
險情一
“快說!那女人有什麽特征?”路晞芃暴怒的聲音將辛綺筠摧回了現實。
“她……”辛綺筠掙紮著,痛苦地說,“她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什麽特征都看不到。”
路晞芃的兩道濃眉虬結起來,抓住辛綺筠的裙子猛力撕扯,隨著“嗤拉”作響,她那光潔如玉的身體幾乎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辛綺筠驚悸的瞪視著路晞芃,她的嘴唇更白了,臉上毫無血色。她不住地顫抖著,意識在那深邃的井中回蕩,旋轉。逐漸的,逐漸的,逐漸的……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腦中覆活,慢慢的蠢動著覆活……“鞋跟……她穿著高跟鞋……鞋跟沾了……藍綠色的……好像是泥土……”
“藍綠色的泥土?”路晞芃似乎陷入了沈思中。
辛綺筠渾身冷汗直冒,牙齒都在打顫,“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了……求你……求你放過我吧……那個女人說她是你的戀人……要我搜集你出軌的證據……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實目的……”辛綺筠是如此恐懼,她想象得到,如果真的被路晞芃扒光衣服丟到外面,等待她的,將是怎樣可怕悲慘的遭遇。
但是路晞芃毫無憐香惜玉之情,他的眼裏閃著惡魔般的黑光,“放過你?哪裏有這麽便宜的事情,你欠了我的血債!我現在沒功夫和你繼續啰嗦,你就暫且待在這裏,我還會來向你討債的!”
他大踏步地走向門口,又像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砰然關上了大門。
辛綺筠整個人都虛脫了,她蜷縮在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因流淚而酸澀的眼睛直楞楞的盯著不遠處的手機。她迫切需要打電話求助,否則就要赤身露體的在辦公桌上熬過一夜。這樣被捆綁著,她已經渾身酸痛麻木,恐怕熬不到天明就會四肢抽搐昏厥過去,或者因血液循環不暢而導致全身麻痹,留下後遺癥。就算能夠安然無恙的撐到天亮,萬一明天先到達偵探社的是男同事,臉面豈不是丟盡了,以後還怎麽做人?
辛綺筠胡亂想著,腦子裏越來越空洞,混混沌沌的,直到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將她震醒。她拼盡全力的翻過身,匍匐著接近手機,屏幕閃爍著,上面顯示了兩個字“哥哥”。
這電話來得太及時,辛綺筠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可是她的手腳都被束縛住,無法接聽電話。幸虧手機是觸摸屏的,她艱難的用臉去磨蹭屏幕,在手機快要滑落辦公桌時,終於成功接聽了電話。
“筠筠”,哥哥的聲音讓辛綺筠險些落淚,“不是說好晚上回家吃飯的嗎,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
辛綺筠哽咽著,“哥——”
“出什麽事了嗎?”辛綺筠的哥哥辛梓驊是海都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支隊長,他立即察覺到情況不對。
“快來救我……我在偵探社……給我帶身衣服”,辛綺筠的聲音虛弱無力。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辛梓驊掛斷電話,立即換好衣服,從辛綺筠的衣櫃裏找出一套衣裙,沖出門去。
險情二
辛梓驊比辛綺筠大6歲,自從15年前父母親在爆炸事故中喪生後,一直是兄妹二人相依為命。辛梓驊當刑警工作很忙,經常住在單位宿舍。辛綺筠也是忙得經常不著家。兄妹二人相處的時間極少,只能在兩人碰巧都有空時,才能偶爾享受一下家庭的溫馨生活。
昨天辛梓驊主動提出今晚要親自下廚,等辛綺筠下班回家共進晚餐。但是辛梓驊臨時又有任務,像以往無數次那樣食言了。而辛綺筠早已對哥哥的言而無信習以為常,並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加上半路殺出個路晞芃,嚴重侵犯了辛綺筠的人身自由,她受驚不小,也將答應哥哥回家吃飯的事忘得一幹二凈了。辛梓驊9點多才進家門,發現辛綺筠還沒回家,這才想起先前和妹妹的約定,趕緊給她打了電話。
和漂亮的妹妹相比,辛梓驊長得並不算英俊,額角太寬,鼻子太大。但他個子魁梧,且有一對深沈而若有所思的眼睛,帶著點哲人的氣息,具有獨特的男性魅力。
辛梓驊趕到啟運偵探社,破門而入,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血液直往腦門裏沖,他的妹妹,被人綁住手腳,近乎全裸的蜷縮在辦公桌上。
他疾步上前,解開了束縛住辛綺筠的繩索,“哪個王八蛋幹的,我馬上去把他抓來!”
“先把衣服給我”,辛綺筠將身子縮成一團,雖然是自己的親哥哥,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裸露著。
辛梓驊這才想起手裏提著的袋子,將那套衣裙取出來遞給辛綺筠,自己到其他房間回避。
辛綺筠穿戴停當後,才拖著酸麻的腿,到隔壁的小會客室找哥哥。
“快告訴我是誰幹的”,辛梓驊憋了一肚子的怒氣。
“那個……還是算了吧……他只是把我綁起來……沒做別的……”辛綺筠支支吾吾的,雖然她對那個路晞芃的粗暴行為也恨得牙癢癢的,但是畢竟林苒的死對她造成極大的震撼,林苒的死,真的和她的調查有關嗎?想到這個,一股寒意爬上了辛綺筠的背脊。
“你是不是得罪了人家?”辛梓驊嚴肅地盯著辛綺筠。
辛綺筠脫力的倒在沙發上,“算是吧。”
“我早就警告過你,偵探不是那麽好當的,你就是不聽話”,辛梓驊大為光火,“女孩子家,不找份正經的工作,偏要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要是再出了什麽事情,你這輩子就全毀了!”
剛被路晞芃罵下三濫,現在又聽到哥哥說出這三個字,辛綺筠又惱怒又委屈,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我以後不會再給哥哥你添麻煩了,也請你不要侮辱我的職業!”
“筠筠”,辛梓驊放軟了語氣,“哥哥完全是為了你好,你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能不擔心嗎?你要是遭遇了不幸,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爸媽?”
一聽到辛梓驊提及死去的爸媽,辛綺筠就紅了眼眶。“我就是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才創辦了這個偵探社”,她帶淚的聲音淒楚的響著,“哥哥你不也是因為這樣,所以立志成為一名刑警嗎?”
險情三
辛梓驊微喟了一聲,將手搭在辛綺筠的肩上,“不說這些了,我們回家吧。”
辛綺筠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淚痕,沈默的跟著哥哥回家去了。
兄妹倆住在遠離市中心的一個住宅區,這一帶房價較低,前兩年辛梓驊購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他傾盡所有的積蓄付了首付,公積金貸款20年,月供3000多元。
不到80平米的居住空間,兄妹二人在裝修上精打細算,不用太多花費,同樣可以將小家布置得精致舒適。
辛梓驊和辛綺筠一樣,這麽晚了還餓著肚子,他讓辛綺筠歇著,自己翻找出冰箱裏緊存的火腿罐頭和雞蛋,將就著到廚房裏煮面條。
客廳裏沒有足夠的空間擺放大套沙發,但是辛綺筠設計了一張吊椅,使得整個家居變得詩意起來。她慢慢走向吊椅,坐了上去,陷進椅上的碎花靠包。吊椅晃晃悠悠的,她的思緒也跟著飄蕩起來,目光落在手腕處青紫的勒痕上,剛剛遭遇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重現。她頹然的垂下了頭,好沮喪,好迷茫。當了三年的私家偵探,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吃面啦”,辛梓驊的喊聲讓辛綺筠猛然回過神來。她從吊椅上滑下來,緩步走向餐桌,拉開椅子坐下。
辛梓驊已經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他是餓壞了。辛綺筠卻一點胃口都沒有,為了不辜負哥哥的好意,她勉強舉箸,夾了一筷子面條往嘴裏送。
“那個人,不會再找你麻煩吧?”辛梓驊嘴裏的面條還沒有咽下去,含混不清的問。
“應該不會”,辛綺筠低低的應著,事實上她全然沒有答案,不知道路晞芃下一步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他說還會來向她討債的,以什麽樣的方式討債?路晞芃那雙陰郁悲憤的眼睛此刻竟像是浮現在四周的空間裏,讓她無從躲閃,無可逃避。辛綺筠驟感一陣心驚肉跳,手中的筷子掉落桌面,發出“當”的一聲響。
“要不,我去找那個人談談?”辛梓驊一眼便看穿了妹妹的心思。
“不用了……我……”,辛綺筠結舌地說,“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她不希望哥哥摻和進來,他一向反對她當偵探,加上刑警的身份,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辛梓驊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你自己當心點。”他繼續大口吞咽著面條。
“你今天……怎麽這麽晚回來?”辛綺筠想起應該關心一下哥哥。
“星光電視臺的女主播被人綁架撕票”,說起兇殺案,辛梓驊的語氣平淡得就像在拉家常,他也算是老刑警了,早已練就了過人的心理素質。
辛綺筠頓感心驚肉跳,“那女主播是林苒嗎?案子是你負責的?”
辛梓驊點點頭,“你也知道了?”
“今天的晚報有報道”,辛綺筠小心掩飾著內心的慌亂,“罪犯抓到了嗎?”
辛梓驊低聲說:“沒有,這案子有點棘手。”
辛綺筠註視著哥哥,等待他往下說。但辛梓驊顯然不願多談,“在家別談工作的事了,快吃吧。”
灰姑娘的水晶鞋
辛綺筠手握筷子,無意識的攪拌著碗裏的面條。
“後天記得參加小露的18歲生日舞會,我們雖然都很忙,還是應該擠時間參加,關伯伯是我們的恩人”,辛梓驊填飽肚子後,想起來提醒妹妹。
辛綺筠輕“嗯”了一聲,“我記得,會去的。”
辛梓驊口中的小露名叫關露,是關家豪的女兒,關家豪這名字取得特別符合他的身份,他是個土豪,沒什麽文化,早年靠走私起家,後來做大了生意,發家致富。關家豪和辛梓驊、辛綺筠的父親辛宏一起長大,兩人情同兄弟。辛宏夫婦在爆炸中喪生後,一直是關家豪在栽培他們的一雙兒女,直到辛梓驊大學畢業工作。就連辛綺筠創辦偵探社,也是關家豪主動提出要給資金讚助的。如果沒有關家豪的支持,辛綺筠根本不可能實現她的偵探理想。
關家豪自己有一男兩女,大女兒關穎三十出頭的年紀,是本地一家雜志社的資深記者。大兒子關宸比辛綺筠大一歲,這些年跟著父親做生意,已經混得風生水起。女兒關露剛剛參加完高考,可以趁著成績還未公布,先好好慶祝18歲生日,放松一下。
關家豪在風景優美的北湖邊買了一塊地,請人建造了一棟別墅。別墅是關家豪親自設計的,房子外觀建造都是按照他的要求進行。辛綺筠雖然對這位關伯伯異常敬重,但對於他的品味實在不敢茍同。別墅的大鐵門貼滿了土豪金,金光閃閃,連建築的墻壁都金碧輝煌,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家裏有錢。
辛綺筠曾開玩笑說,有可能被貪財的人盯上,半夜偷偷用刀將鐵門上的土豪金刮下,就像鴉片戰爭中,法國軍隊沖進北京故宮用刺刀刮金箔那樣。不過幾年過去,土豪金依舊完好無損,辛綺筠為此還遭到辛梓驊的嘲笑,說她將人心想象得太過陰暗。
假面舞會就在關家豪的土豪別墅內舉辦,別墅的庭院極其廣闊,院內栽種著各種盆景,據說隨便一盆的價值都在十萬元以上。舞池便設在這些昂貴盆景圈出的空地上。
雖然對這樣的活動興趣不大,辛綺筠還是刻意裝扮了一番,她穿著一件黃抹綠的修身旗袍,與覆古的高位盤發相稱,完美的展現了氣質,白色的發花運用在覆古的盤發上,顯得尤其優雅。腳上還搭配了一雙從淘寶網上淘來的透明水晶鞋。她的手裏握著一個面具,同樣是從網上淘來的,性感蕾絲的粉色公主面具。
關家豪在舞會開始前上臺致歡迎詞。關家豪有一張國字臉,寬額頭、大鼻梁,他的五官其實挺周正,身材也適中,但在辛綺筠看來,總有幾分滑稽之感。幾萬元的西裝能被他穿出地攤貨的土氣,還經常穿西裝搭配拖鞋駕駛豪車。更有趣的是,他操著一口方言味濃重的普通話,在本地俗稱地瓜腔。關家豪喜歡讚助各種活動,每次作為讚助商代表上臺致辭,都能引發臺下一片竊笑聲,他會將“是不是”說成“細不細”,“我”發“偶”的音,“非常”也成了“灰熊”。短短幾句話,笑料百出,令人捧腹。
這就是貼著土豪金的別墅,哈哈。
這是盆景圍繞的庭院。
灰姑娘的水晶鞋二
今晚關家豪又鬧了笑話,語驚四座,特別是關露的那幫同學,年輕不懂禮數,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把關露氣得面具一摘,沖出了人群。辛綺筠趕緊追了上去。
關露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濃妝掩飾不了平庸的姿色。她成日做著明星夢,偏偏缺少一張明星臉。為此沒少抱怨,哥哥姐姐都遺傳了母親的美貌,偏就她繼承了父親有缺陷的相貌基因,單眼皮、塌鼻梁、大臉盤,怎麽看都不符合娛樂圈的審美標準。
此時關露把嘴撅得老高,生著悶氣。
“誰得罪你了?”辛綺筠明知故問。
“還不是我爸”,關露氣鼓鼓的,“讓他不要上臺講話,他非要,我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別這樣說你爸”,辛綺筠勸慰,“他是因為疼愛你,看到你的同學來很高興,想對他們表示歡迎。
關露不滿的嚷著,“可是他普通話那麽不標準,一開口就會被人笑話,他又不是不知道。”
“普通話不標準又不是你爸的錯,多年的習慣改不掉了,你總不能因為這樣就不讓他開口說話吧”,辛綺筠繼續說教,“你爸為了你的生日舞會,費了多少心思,你也該體諒一下他,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
關露悶不作聲。
“關露——”幾個少男少女喊著關露的名字跑過來,是關露的同學找來了。
辛綺筠和那些高中生沒什麽共同語言,便不再說什麽,默默走開。
關露被幾個同學拉回了舞池。關家豪也離開舞會現場,開車出門。他晚上還有應酬,是專門趕回來為女兒捧場的,可惜女兒並不領他的情。
假面舞會正式開場。在夜色掩映下,激情四溢的燈光、頭戴神秘面具的俊男美女,勁爆的現代音樂,將舞會現場氣氛渲染得熱鬧、濃烈。辛綺筠游離於熱鬧的人群之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註視著那些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舞池是年輕人的天下,有關露的一大群同學,也有關穎和關宸的朋友,所有的人都戴著各色各樣的面具,或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交談,或隨著音樂跳起歡快的“假面舞”。
“美麗的公主,怎麽不去跳舞?”略顯低沈的女聲讓辛綺筠猛然回頭。
關穎站在身後,她穿著一身休閑服,簡單的紮了馬尾,素面朝天。辛綺筠覺得奇怪,“參加化妝舞會,怎麽不打扮一下?”
“新聞稿還沒寫完,哪裏有這個心情,我下樓來透透氣,看會兒熱鬧就要回去繼續寫稿了”,關穎微微一笑,“再說了,假面舞會是小姑娘喜歡的游戲,我這種上了年紀的老女人就不參與了。”
“拜托,你才剛過三十歲,怎麽就上了年紀了”,辛綺筠親熱地摟住關穎的肩膀,“女人重要的不是年齡,而是年齡感。”
關穎就像辛綺筠的大姐姐一樣,從小到大,辛綺筠都視關穎為學習的榜樣,被她的勤奮好學、愛崗敬業所激勵著。關穎也是父親關家豪的最大驕傲,關家豪自己沒文化,但女兒是個非常優秀的女記者,讓他感覺自己的文化層次也提高了。
灰姑娘的水晶鞋三
“問題是,我的年齡感也不小,而且我的心理年齡比實際年齡更大”,關穎繼續自我調侃,“人要服老,面對現實。”
辛綺筠笑睨了關穎一眼。事實上,關穎的外表一點都不像三十歲的女人,她相貌清秀、氣質樸素,還保留著幾分學生氣。
“你怎麽不去跳舞呢,一個人在這裏多無趣”,關穎把話題轉移到辛綺筠身上,“快去吧,沒準能遇見你的白馬王子哦,據我所知,今晚來的不光是高中生,還有不少青年才俊。”
“我對白馬王子沒興趣,單身也沒什麽不好,自由自在”,辛綺筠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舞池,年輕男女們成雙成對的,隨著音樂盡情擺動身體,漸漸的摟抱在一起,舉止暧昧,現場的氣氛越來越魅惑。
關穎瞅著辛綺筠,“不要口是心非了,一看你這身打扮,就是個急切等待愛情降臨的女人。”
辛綺筠低頭查看自己的衣著,“我這打扮有什麽問題嗎?”
“每個灰姑娘都有一雙水晶鞋的幻夢。女人的一半是旗袍,一半是愛情。你的身上這些要素都齊備了”,關穎神秘的笑了笑,“要不要做個試驗,把水晶鞋脫下一只來,隨便丟在某個地方。沒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會有一個屬於你的王子,撿到了你的水晶鞋。”
辛綺筠失笑,“這是在演繹童話故事嗎?”明知是荒唐可笑的行為,心裏卻怦然一動,有種莫名的期待在胸口蠢動。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已經動心了”,關穎看透了辛綺筠的心思,“把你的水晶鞋脫下來吧。”
辛綺筠歪著頭作天真狀,“問題是,沒有了鞋子,如果等不到王子替我撿回一只鞋來,難道我一整個晚上都要赤著一只腳活動了嗎?”
關穎嗤笑,“這也算問題嗎?大不了,你跟我回屋去,在室內可以赤腳隨便走動。至於你的水晶鞋,我負責替你拿出去丟了。”
辛綺筠還真就按照關穎說的去做了,反正她也提不起跳舞的興趣,索性到室內打發時光。關家別墅的外觀雖然俗不可耐,內部卻是有些品位的,主要得益於關穎和關宸兩姐弟的親力親為,他們堅決不肯把自己的地盤再交給關家豪瞎折騰。
辛綺筠最喜歡關家的書房,那是關穎親自設計布置的,美式田園風格,撲面而來的是質樸與溫馨的自然氣息。色彩方面主要以自然色調為主,簡潔又明快,舒適又溫馨。這樣的讀書環境是辛綺筠夢寐以求的,可惜家裏空間太小,大量的書只能裝進紙箱,放到床底下。所以她會盡量抽空往關家跑,在書房裏享受看書的樂趣,偷得浮生半日閑。
關穎還真拎著辛綺筠的一只水晶鞋出去了,另一只鞋裝進鞋櫃。辛綺筠為她們這種幼稚的舉動發笑,心裏想著,那雙所謂的水晶鞋不過一百多元,丟了也不會太心疼,就當玩個游戲,給自己找樂子吧。她光著腳爬上樓梯,向書房走去。
臨近書房時,一陣鋼琴聲傳來,演奏的是莫紮特的鋼琴協奏曲。這令辛綺筠感到十分詫異,印象中關家沒有人會彈奏鋼琴,書房裏也沒有鋼琴,琴聲從何而來?她循聲而去,書房的門洞開著,裏面黑漆漆的一片。窗簾只拉了一半,銀色的月光透射進來,勾勒出一架三角鋼琴的輪廓。
灰姑娘的水晶鞋四
辛綺筠不敢開燈,擔心驚擾到裏面彈琴的人。她本想離開,但是那架鋼琴,和那個神秘的空間,仿佛具有吸引的魔力。鬼使神差般的,她戴上手中的面具,躡手躡腳,一步步接近了那架鋼琴。
婆娑的樹葉投下了模糊的暗影,夜風輕扣著窗檻,四周充滿了沈寂,還有幾分瘆人的詭異。
走到鋼琴旁,辛綺筠驚恐的發現,琴凳上居然空無一人,而琴鍵自己起伏著,像是有一個隱形人正在彈奏。她嚇得倒退了兩步,她的心跳加快了,有種恐懼的情緒控制了她。
辛綺筠在緊張中惶然四顧,突然出現在書房門口的身影又讓她差點失聲尖叫起來。她看到了一張隱藏在黑暗中的鬼臉,猙獰可怖,恐懼使她張皇失措,血液冰冷而毛骨悚然。
“啪”的一聲,室內瞬間亮堂起來,而琴音恰好就在這時候減弱,慢慢消逝。
“那架鋼琴是可以自動演奏的落地鋼琴”,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主體安裝了自動演奏機構,以及實行控制的電腦和立體聲揚聲器。”
辛綺筠驚魂未定地望著那個說話的男人,他戴著一個金邊鬼臉面具,隱藏在面具後面的眼睛深不可測。而更讓辛綺筠吃驚的是,那男人的左手,竟然拎著她的一只水晶鞋!
“你……你……”辛綺筠瞠目結舌,難道她的王子真的出現了?
“這是你的鞋子嗎,我在外面的草叢裏撿到的?”那男人輕擡起手來,水晶鞋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辛綺筠心慌意亂的,“是……你……怎麽知道……是我的?”
“你不是光著腳嗎,”男人走近辛綺筠,彎腰將鞋子放在她的面前,“我並不知道是誰的,原本想交給關穎,由她尋找失主,我以為她在書房。”
外面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最先進書房的是關宸,辛綺筠看到他滿頭大汗的狼狽樣子。關宸有一張線條柔和的臉孔,精致的五官,和一對深湛黝黑的眸子,是個漂亮的大男孩,男人用“漂亮”來形容似乎不妥,但辛綺筠覺得這個形容詞,非常適合和她青梅竹馬的關宸。
“你怎麽……”辛綺筠正想問關宸,為什麽滿頭大汗,卻發現關宸變了臉色,他兩眼發直的盯著地上的那只水晶鞋。
辛綺筠忽然明白了關穎的良苦用心,她導演了這麽一出撿水晶鞋的戲碼,目的就是要讓關宸成為找到灰姑娘的王子吧?可是那只鞋沒有被關宸撿到,卻落在了那個戴著鬼臉面具的男人手裏。
晃神間,關穎也進來了,她望著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有些懊惱地問:“是你撿到了鞋子嗎?”
那男人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同一時間,辛綺筠也想起要將面具摘下。於是兩人同時露出廬山真面目,又同時怔楞住了。
辛綺筠被一股近乎恐懼的情緒牢牢攫住,頭皮發麻的程度不亞於方才見到“隱形人”在彈鋼琴。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見到路晞芃會這麽害怕,或許是因為他之前的暴行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又或許是因為毫無心理準備之下,這種帶著驚悚意味的奇遇。
灰姑娘的水晶鞋五
辛綺筠擡起眼睛來,慌亂的看了路晞芃一眼,睫毛就又迅速的垂了下去,無措的站在那裏,心跳急促而又紊亂。
而路晞芃在看清辛綺筠的那一剎那,立即沈下臉來。他銳利的望著她,眼光裏有深深的研判意味,語氣也顯得僵硬,“是你?怎麽,又在跟蹤什麽人了嗎?”
關穎嗅到了其中的火藥味,趕緊替辛綺筠解釋:“這是和我們從小玩到大的好夥伴,也是來參加小露的生日舞會。”繼而又向辛綺筠介紹,“晞芃是我的高中同學,也是很要好的朋友,當初關宸還是多虧他幫忙輔導物理,才能順利考上大學。”
辛綺筠勉強的笑了笑,既然是關穎的好朋友,她面上總要對人家客氣一些。
路晞芃深思的看了辛綺筠一眼,沒再說什麽。他之所以會撿到那只鞋子,是因為心情煩悶,想要隨處走走,結果誤入草叢深處,見到了那只隱藏在草叢中的水晶鞋,目光便再也挪不開來。林苒有一雙幾乎一模一樣的鞋子,路晞芃的思緒恍惚飄飛,竟不知身之所在。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低頭一瞧,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拾起那只鞋拎在手上,並且走出了很遠的距離。他索性去尋找關穎,想把鞋子交給她,全然沒料到會在書房裏碰見鞋子的主人。
路晞芃的目光落在辛綺筠的腳上,這是第二次看到她的裸足,那纖纖玉足,實在是一雙絕美的腳。他的心臟不自禁的猛跳了一下,視線由下往上,觸及辛綺筠的臉,疼痛劃過他的心扉。“我一定是瘋了”,他在心裏罵自己,“怎麽會被那女人的腳吸引,她可是間接害死林苒的兇手,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應該是猙獰的,醜陋的!”
四周有好一陣子的沈寂,然後,關宸先故作輕松的開了口,“舞會還沒結束呢,我們別待在這裏,繼續玩去吧。”
路晞芃沒有再看辛綺筠一眼,轉身就走出門去。關宸聳聳肩,搖頭嘆了口氣,也出去了。
留下辛綺筠和關穎,大眼瞪小眼。
“親愛的穎姐姐,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嗎?”辛綺筠斜睨著關穎,“這只水晶鞋,似乎隱藏了一個秘密。”
“好吧,我都招了”,關穎誇張的哀嘆,“都是關宸出的餿主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剛把鞋子放好,就通知他去撿了,誰知道竟被路晞芃搶了先,我放在隱蔽的草叢裏,他是怎麽發現的?”
辛綺筠白了關穎一眼,“我發現,你不是一般的無聊。”
“你不也挺配合的嘛”,關穎眨巴著眼睛,“關宸那小子對你的感情,你不會看不出來吧。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辛綺筠陷入了沈默,那明亮的眼睛顯得有些深沈。許久,她忽然擡起頭來,下定決心般地說:“我對關宸沒有感覺,一點都不來電。”
“不能光靠感覺,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關穎試圖說服她。
辛綺筠搖頭,“如果可以培養,這麽多年早就培養出來了。我要是對關宸有意,也不用等到現在。”
女主播林苒一
關穎輕嘆了口氣,“我早猜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之前我曾想試探你,但被我爸制止了,他擔心你誤會,認為他對你們兄妹的資助是有企圖的。他說年輕人的事情,還是留給你們自己解決,長輩不要瞎摻和。”
辛綺筠對關家豪心生感激,這也是她一向敬重這位土豪伯伯的原因。他沒有文化卻很明事理,尤其對晚輩愛護有加。“替我謝謝關伯伯,也幫我……跟關宸說清楚,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拖泥帶水的好。”
關穎將手搭在辛綺筠的肩上,“我明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她的目光掠過地上的那只水晶鞋,調皮的笑了起來,“游戲雖然有點無聊,但是撿到你鞋子的那位,還真是白馬王子,人家可是大眾情人、萬人迷哦。”
“我知道”,辛綺筠悶悶地說,“但是這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而且人家視我為仇人。”
“為什麽?”關穎大惑不解,“難道你們不是第一次見面?”
辛綺筠對關穎向來知無不言,便將她和路晞芃結怨的經過如實交代了。
“路晞芃和林苒?他們是一對戀人?”關穎顯得異常驚訝,“他倆都是我的老同學,我們隔段時間就會小聚一次,我完全看不出他們有什麽不同尋常的關系。前幾天我在林苒的葬禮上看到路晞芃,也沒感覺他有多悲痛。天哪,這人太能裝了!”
在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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