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02

我第一次遇見扶光，是在某個春日的午後。

她在家中的院子裏奔跑，笑得很開心，而我剛好和父母從外面路過。

“小扶光好啊！”我的母親同她打招呼。

聽見聲音的扶光立刻停下了腳步，沖著我們的方向揮動著小小的手臂，甜甜地笑著。

“阿姨好！叔叔好！沈將哥哥好！”

我沒想到這次的招呼居然還有自己一份，只能局促而又僵硬地回應著她。

所以在後來的很多年，每每我想到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都有些懊悔，總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再好一點。

但其實那時我的年齡也不大，雖然年長扶光七歲，卻也是個連初中都沒上的小屁孩。

有些慌張，倒也正常。

我以為，自己和扶光的交集，大概會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停留在認識和打招呼的階段。

直到我上高三那年。

扶光的父母那陣子很忙，國外的業務剛剛起步，來回地跑，很多時候都顧不上孟扶光，於是便將她托付給了我的父母照顧。

那一年，扶光十一歲，我在備戰高考。

我和她的交集變成了輔導功課。

我的母親會在下午接她放學，回家來吃飯，然後寫作業。我放學晚，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把學校的作業都完成了，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扶光看見我回來，會停下手中的事情，然後和我打招呼。

“沈將哥哥回來啦！”

我青春期時沈默寡言，往往只會回她一個簡短的“嗯”。

連“回來了”這三個字都很少說出口。

扶光會在晚上拿著學校的作業來問我不會的題，我每次都糊弄她，只希望能快點兒解決，然後幹自己喜歡的事。

高中學業繁忙，屬於自己的時間太少，我不想把太多的時間給予別人。

不是針對她，而是我，實在沒有太多的精力。

扶光很聰明，很多題一點就通，有時候我的語氣不耐煩，她也不生氣，只是問我，哥哥是不是累了？

“下次我給你帶點兒好吃的吧！”

她總喜歡給我帶各種各樣的吃的讓我拿到學校吃，小孩子的愛很直接。

我以為我煩她，煩她占用我為數不多的課外時間，可其實我並沒有。

偶爾，我也會在放學推開門的瞬間，期待著能在客廳見到她的背影，聽見她的聲音。

扶光，她像是個永遠不會墜落的小太陽，安撫著繁重課業下，無處遁形的我自己。

那年，我精神狀態並不穩定，幾次崩潰，幾度想過自殺。

其實我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似乎是進入到了死胡同，想不明白很多事，什麽也不想幹。

有一次，我坐在沙發上，本來是想要削個蘋果吃，卻在手握水果刀的瞬間，改變了想法，將鋒利的刀刃對準自己的手腕。

刀在顫抖，我知道，那不是害怕，而是一了百了的興奮。

一刀砍下去，什麽都不用管，鮮紅的血會從上樓滋出來，飆得到處都是。

地上，食物上，身上，臉上。

我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瘋癲，真是個可怕的人。

可那天的刀，並沒有像我臆想中的那樣，落在我的身體上。

是扶光的出現，阻止了我。

她什麽都不知道，只是看到我一個人，一手拿著蘋果，一手拿著水果刀發呆。

“沈將哥哥，我來給你削蘋果吧！我也想吃，但吃不了，咱們兩個一人一半！”

我怔楞地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搖搖頭。

“還是我來吧，水果刀太危險了，把你劃傷了怎麽辦。”

扶光聽了這話還很不服氣：“你也太不放心我了！”

“不行就是不行。”

我拒絕了她，慢悠悠地削好了一個蘋果，一分兩半，一半放在了她的手裏，另一半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口。

我高三那年的蘋果很好，至今我都記得它在我嘴裏甜津津的口感。

許多事，當年的我並不明白，是後來真正看見她幸福時，才忽然意識到的。

原來在我的過去的人生中，陽光透過了層層陰霾，也曾照在我身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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