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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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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

南宮姣不慌不忙,睇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吐出兩個字:“可以。”

鐘冽哈哈大笑,將刑架搖得來回響,大聲嘶吼,“我要你親手將我交到我的殘部手中,否則,就算你們找破了頭,也定找不到西南我殘部手下掌控的那處地方!”

“行。”

南宮姣起身對衛瑛道,“你看著收拾收拾,過幾日,將他帶上一同啟程。”

衛瑛抱拳應是。

鐘冽聽到她應得如此痛快,不敢置信,幾乎以為是幻覺。

難道他日日思忖的結果,竟是錯的?

但比起這,他更願意相信今日又是她的一個花招。

可就算是花招,他也沒有其它辦法,只能色厲內荏地又警告一句:“南宮姣,你別使詐,我對西南可是熟悉得很。”

南宮姣嗤笑一聲,回眸,玩味道:“將軍多心了,這段時間突發狀況,不然之前便會見你。至於為何用刑,你若肯乖乖等著,也就不會有這一出了。”

鐘冽聽這話風,看了眼衛瑛,又看了眼南宮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南宮姣,我這段時日就是乖乖等著的,是這個人,這個人總是對我用刑,才將我折磨成現在這般模樣吶!”

鐘冽說完,心頭發毛地瞥了衛瑛好幾眼,可是這家夥就像個木樁子一樣,看不出任何反應。

南宮姣這一回,倒是轉過身正眼看他。

話語聽不出任何情緒:“原來,處境不同,當真能讓一個人有這般翻天覆地的變化。放在從前,我是如何都想象不出,永陵的鎮國大將軍能說出這樣的話。”

鐘冽被她的話臊的滿面漲紅。

他此時是在做什麽?

說難聽些,是在學婦人告狀。

他當然知道此舉十分令人不齒,放在從前,再苦再難,他也萬萬不會如此。

可是現在的他早就不是鎮國大將軍了,早在宮斂戲耍折磨他時,他就已經低到了塵埃裏。

低到只要能活命,只要能讓自己的處境稍好一些,便無所不用其極。

可做是一回事,被從前當螞蟻一樣踩在腳下的南宮姣點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鐘冽咬牙撇開臉,“南宮姣,宮斂老奸巨猾,就算已經被你所殺,殘餘的勢力也不好對付,西南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說,可是在我已經告知會說的情況下,還是這般毫不留情的刑訊,萬一我死了壞了大事,難道他就能擔待得起了?”

“擔待什麽?”南宮姣輕飄飄反問,看上去毫不在意。

“不說我瀾瑛閣醫士眾多定能保你不死,便是你當真死了,又能如何?”

“鐘冽,你還真當自己有多重要呢,沒了你,我瀾瑛閣還是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鐘冽冷笑,“就算真如你所說,我所知沒那麽重要,但你真的會放著現成的捷徑不走,另尋他路嗎?”

“現成的捷徑?”南宮姣不屑,“鐘冽,你所知那處西南駐兵之地,也是宮斂定下的吧。”

“我怎知,這就是捷徑,而不是陷阱呢?”

鐘冽語噎。

他也曾疑心,可是除此之外,他手上沒有其它的牌,只能如此。

她竟連這個都能看出來,如此,他再說什麽,都是露怯。

只能不甘閉嘴。

罷了,反正她已經答應他的條件,什麽都沒這個重要。

南宮姣輕蔑地瞥他一眼,向外行去,路過衛瑛時低聲道了句:“處理好來找我。”

衛瑛擡眸一眼,迅速垂下,“是。”

這一日,宮禁之中的這處牢獄,慘叫聲不知比以前淒厲多少,偶有宮人聽見匆忙離開,傳言在私底下悄無聲息流傳開,道是宮中怨靈滯留之地,又多了一處。

所謂另外兩處,便是關押其他幾人的地方。

尤其是關押皇帝皇後的那一處。

他們二人在同一個地方分別關押。

自皇後與灰衣人合作,皇帝在皇後的保護之下加上本身的癡傻,倒是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同時,也將皇後視作自己的依靠。

不見皇後,沒有皇後安撫,他日日夜夜哀嚎啼哭,聲音傳開,皇後聽見,卻好似沒有聽見。

南宮姣身上依舊是空熠贈予的那身紅裳,她不施粉黛,長發也只是隨意挽起,已是絕美無雙的天人之姿。

隔著珠簾立住,裏面的皇後被黑石鐵鏈牢牢縛住四肢,身上稍有些淩亂,可那身威儀氣度依舊不減。

南宮姣目光淡漠,“皇嫂,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皇後身子一瞬僵住,機械地轉過身,帶動鐵鏈嘩啦啦響。

“皇嫂一向與皇兄伉儷情深,可聽見他的喊叫了?”

皇後張開幹裂的唇,嗡動著輕聲喚南宮姣的名字,“姣姣……”

兩行清淚流下,眸中悔痛。

南宮姣掀開珠簾,在她不遠處的錦杌上坐下,長長的鮫紗衣擺鋪在身後,偶爾隨輕風飄動。

“我曾經以為,皇嫂是我在宮中對我最真最真之人,我以為,只要我小心些,就不會讓皇嫂與我對立。”

她淺淺微笑,“我甚至擔心,如皇嫂這般純潔不染汙垢之人,若有一日知曉我的真面目,會不會再不理姣姣了。”

皇後手腳並用往前撲去,鐵鏈被拉直,狠狠扯住她。

大顆大顆的淚滴從眸中落下,她不斷搖頭,“姣姣,不是的,我不會,我一開始就知道的,深宮之中活下來的人,總會有些保護自己的方法,姣姣,真的,我不會的……”

南宮姣垂眸漠然,“可是我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多年來,我唯一一個願意豁出自身去信任喜愛之人,反而捅了我最深的一刀。”

她起身,到皇後身前俯身,突然出手,狠狠掐住皇後脖頸,眸中滿是恨意,“皇嫂,你知道被架在火場正中,火舌即將舔上軀體的滋味嗎?”

“你知道被人追殺千裏,身邊之人一個一個為你犧牲的滋味嗎?”

“你知道我陷入絕路,跳崖重傷茍活卻牽連他人喪命的滋味嗎!”

皇後被她掐得張大嘴吐出舌頭,喉嚨裏不斷溢出本能掙紮的啞音,可就算這般,她還一直搖頭,無聲道著:不是,不是……

南宮姣驟然松手,看她在自己身前,弓在榻上拼命咳喘。

居高臨下,“我知道,這些並不能全然怪你,可我此生,從未被信任之人如此背叛過。”

“我怪你為了皇兄害我,更怪自己輕信,明知你我立場不一,明知只該虛與委蛇不該交予信任,可我還是信了,我當時當真覺得,皇嫂是我在皇宮之中,最最喜歡之人。”

“多謝皇嫂給我這個教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確實應該付出血的代價。”

“不是的,不是的!”

皇後一把拽住南宮姣的裙裾,滿面淚痕,“姣姣,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好不好?”

南宮姣不動,就這樣低睨著她,對她此時還這般無辜的面孔感到惡心。

“姣姣,我,我當時是被他們騙了。鐘冽與皇帝告訴我,說要以你做一個局,我知道他們定要動手,我只能盡全力保住你,他們明明答應我,火場之中被燒的另有其人,你本該回到棲鳳宮的,我會保護好你的!”

皇後痛哭:“可他們騙了我!他們換了藥,將你從長禦手上掠走,我遲遲等不到,只遙遙看見皇宮西面火光漫天!姣姣,姣姣,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

南宮姣輕聲:“所以你,寧可用如此拙劣且天真的法子,所謂地去保全我,也不願將此事告知,是嗎?”

皇後面色陡然灰敗,跌坐在榻上。

南宮姣後退兩步,“你我二人,本非一路人,我們都錯在不應賦予彼此那一丁點兒可憐的真心。”

皇後擡首,悲道:“我們本可以是一路人,怪我,怪我當時太過天真。”

“可能嗎,”南宮姣不以為然,“以你對皇兄的深情,怎麽可能會拗得過呢。

當時,你就是聽他的才不告知我,布下這樣的一個局吧。”

皇後怔楞,而後自嘲道:“是啊,那時的我,當真滿心滿眼皆是他,可是自從他瞞著我私自行動去害你,我便已對他失望透頂,後來……後來,幸虧他癡傻,我才能好好留著他。”

“皇嫂現在聽著皇兄的叫喊,不覺得心疼了?”

“心疼?”皇後道,“我自顧不暇,自從宮斂掌控皇宮,他便只是一個工具。”

“是嗎,聽說,皇嫂為了親手給皇兄報仇,與宮斂合作不少吶。可惜,宮斂將其放走,讓他落在我手裏,皇嫂的心願,怕是完不成了。”

皇後驚訝,立時急切:“鐘冽在你手中?”

南宮姣頷首,端端坐下,“說起來,關押的地方離皇嫂也不遠。”

“他說自己在西南有人,正巧我們欲剿滅餘黨。對了,皇嫂與宮斂一起那麽久,可有聽說西南之事?”

皇後咬唇,半晌道:“鐘冽在你手中,正巧讓他罪有應得,你掌管瀾瑛閣那麽久,折磨人的法子定然比我厲害。”

“至於西南,其中具體情形我亦不知,只是替宮斂辦事,將眾多朝臣編造各種罪名處死,並將屍身交給他們組織,最終悄無聲息運往西南。”

“這些屍身最終是用來做什麽,我之前悄悄查過,但是沒查出來什麽結果。”

“屍身?”南宮姣蹙眉,“他要屍身做什麽?”

突然想起,問:“這些屍身可有頭顱,可是整個兒的?”

皇後不明所以,“處刑都是灰衣人,我並未見過屍首。”

南宮姣起身,“我知曉了。”

“對了,這鐵鏈乃是黑石所制,皇嫂不必多費心思,你逃不脫,皇兄那兒,也是同樣。”

皇後枯目慘笑:“姣姣,我沒想逃,就算你原諒我,我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與宮斂合作,是迫不得已,亦是助紂為虐,我合該用餘生贖罪。”

南宮姣:“那皇兄呢,皇嫂自己不在乎,可會不會聽著皇兄的哀嚎,終有一日便又心軟了。”

她深深看向皇後:“皇嫂記好,若真有那一日,那麽皇嫂異動之時,便是皇兄死期。”

皇後想反駁,可是下巴頦抖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只在南宮姣踏出殿門之時,正正跪好,頭重叩在榻邊。

久未起身。

皇宮禁闈,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徹底埋葬她的地方。

她曾以為有一個愛護自己的夫君,沒有其它與她分寵的人,便會過上順心安穩的日子,朝堂上的事情都有男人。

可惜,天下不太平,皇帝的位子也坐不穩,他的夫君自身難保,根本靠不住,她為了自己不擇手段,可惜無論如何都是死路。

一步錯,步步錯。

而今看來,從鐘冽為了權勢打壓瀾瑛閣開始,往後便全都是錯的。

若南宮姣還在宮中,若瀾瑛閣借助新帝勢力順利發展,就算到他們最後失去這至高權勢,禪位讓賢,也比現在好上太多。

起碼,不會卑微到,連朝廷,都淪為前朝餘孽的走狗。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也只能一輩子被囚禁於深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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