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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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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械

南宮姣聽得入神。

眼前浮現那日崖下刻骨銘心的場景。

當年於伯伯的副將,也是如此毫不猶豫獻出性命,以命換命讓他先走嗎?

於伯伯無子孫後代,此生為瀾瑛閣而活。可若是那兩名副將,普普通通的不礙鎮國大將軍那般人的眼,說不定就真如於伯伯所說,能人丁興旺,枝繁葉茂。

若算起來,於伯伯所背負的,要比她沈重得多。

“那……”

南宮姣張口欲言,欲言又止。

於茂勳眼含笑意,透著熱忱與豁達,開口便是歷經世事的智慧。

“姣姣是想問,我當年是如何度過的,是嗎?”

南宮姣點頭,認真聆聽。

於茂勳意味深長,“其實,姣姣如此聰慧,已經有答案了,只是姣姣自己沒意識到罷了。”

南宮姣不解,“我有答案?”

“便是接受二字。”

於茂勳的目光通透,仿佛能一下看到她的心底。

緩緩道:“接受自己的失誤也好,自私也罷,承認自己的不足之處,並且永遠都無法十全十美的事實,不要因此譴責自己,做好當下,便是了。”

南宮姣朱唇微啟,面上罕見露出迷茫。

“在我看來,姣姣如今,可比我當年做得好多了。儷太妃娘子啊,也是關心則亂。”

於茂勳又拍拍她的肩膀,滿是讚賞。

“人又不是鐵石心腸,姣姣又如此講情義,只是啊,人終究是要往前看。”

於茂勳壓低聲音,“情郎沒了,還能再找一個啊,也不妨礙姣姣懷念上一個。”

南宮姣猝不及防,直接鬧了個大紅臉,“於伯伯!”

於茂勳哈哈大笑,起身,背著手就往外走,“人生不過幾十載,多少時日都困在過往啊……

主上留步,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且先去逛逛這支殷山頭。”

南宮姣起身,望他高大的身影邁著瀟灑的步伐向前,他並未回頭,只是隨意擺擺手,便跨出門檻。

她久久望著,望著他的身影跨上小路,轉過叢林,仿佛由此,窺見了世界的另外一番模樣。

豁達不羈,隨心所欲,笑傲江湖。

於茂勳,於大將軍,是面對千軍萬馬,還能於陣前高歌一曲之人。

是明知面對強權以卵擊石,也依舊毫不猶豫秉持正義之人。

做事不問前塵,不尋後路,只求無愧於心。

她忽然無比向往。

她頭一回,不夾帶絲毫負面情緒,平平常常審視過往。

仿佛自天地浩瀚中,聚焦於一縷清風。

清風無所謂好壞善惡,不帶有任何濃烈情感,它只是它本身。

徜徉在天地之中,萬宇之內,不需要任何意義,只是存在。

如於伯伯所說,她確實已經漸漸接受,漸漸認清自己亦存人性之卑劣,漸漸學著不再對犧牲耿耿於懷。

事實告訴她,很多東西,是永遠無法釋懷的,不然於伯伯如此看得開,怎麽還會將大半生都耗在西北,耗在北軍身上。

他是渴望有朝一日,可以以血祭奠逝者。

她也同樣。

她要讓鎮國大將軍,要讓宮斂他們,讓所有負他們、負天下人之人,受盡千百倍折磨而死。

再挫骨揚灰,以此祭奠所有無辜慘死之人。

餘下幾日,南宮姣與於茂勳及支殷山眾人一同,仔細籌劃了進一步廣泛適用於所有分閣地點的征兵方案。

粗略的總體方案之下,還有對何處因地制宜的實施細則。

北軍附近分閣最難,反之,越是朝廷無力多管之地,越是容易。

於茂勳還是朝堂將軍時,也曾親自招兵買馬,從開始征兵到最後練兵上戰場,其中樁樁件件的章程細節,都很有經驗。

加上南宮姣對於大局的把控,其餘人的集思廣益,一項一項進展飛快,不到五日,具體指令都已出來。

兵力的問題有了解決章程,至於兵器馬匹,無非錢財門路。

馬匹倒是好說,永陵境內北地也有幾處專門買賣的馬場,加上燕昀並非鐵板一塊,著熟悉當地的閣眾前去,也能解決。

唯獨兵器。

或者說,軍械。

十分難辦。

軍械之事最為關鍵,戰場上並非只靠人馬武力廝殺,好的軍械以一敵十都算少的。

曾經從灰衣人處繳獲暗器的黑石材質一直令南宮姣耿耿於懷,那是已知最好的兵器原材料,所鍛造的器械堅不可摧,又不易斷裂,開刃後異常鋒利。

灰衣人,或是說宮斂的戰略已經很明確。

他想要通過朝堂從上而下徹底掌控永陵和燕昀。

現在燕昀大致已經被宮斂捏在手中,只待進一步鞏固就可成為他的一言堂,此事對於宮斂來說,不過時間問題。

至於永陵,就看朝堂之上皇後與鎮國大將軍能堅持多久了。

到時情勢突變之下,很難說他們遇到的還是不是如今像北軍這樣的對手。

極有可能,到時敵軍每一名士兵手中,都會換上用上等黑石鍛造的兵器。

普通兵器對上黑石兵器,最多相碰三次,就會攔腰而斷,若遇上力氣大些的,一次便夠。

若宮斂動作快些,不止軍中,連普通守城士兵手中也全部都是黑石制成的兵器,他們又當如何?

所以,要想往後起兵時有一戰之力,黑石礦脈,他們必須從灰衣人手中搶過來。

南宮姣擡手,在堪輿圖上,將黑石礦脈所在之地用毛筆圈起。

於茂勳在輿圖跟前踱步,“這黑石礦脈地處西南窮山僻壤,也不知道和隱族有沒有關系。”

蕭晟點頭,“之前派人探查時,那邊不僅山路水路覆雜,而且極度排外,口音與外界全然不同,還是原始部落的形式,外地人去了,很多都被當作進犯者抓起來,待到他們部落中特定的日子放血祭天。”

“我們猜測,他們自己賣兵器礦石,肯定也有私兵,而且涉及礦脈,我們這次要再探查,必須加倍小心謹慎。”

南宮姣看向瀾淙,“之前紅批信件的消息,具體是如何探出來的?”

瀾淙回道:“此事是那名潛入黑山人內部的間客無意中聽來。

只是……他雖然潛入黑山部落多年,但依舊被看做外來人口勉強收留,盡管身世天衣無縫,可因無人證,只能住在部落最外圍,平時也是被部落裏的人冷眼相待,導致這麽久,連礦脈的邊緣都接觸不到。”

南宮姣蹙眉。

如此,就不能全然指望間客,他們必須另辟蹊徑,想辦法從外部找到突破口。

地頭蛇面前,肯定不能來硬的。

他們所要的,也並非將這黑山礦脈以武力奪回,他們只是想替代灰衣人,成為黑山人唯一供給黑石的對象。

那麽首要一點,就是得知道,這黑山人為什麽會同宮斂合作,甚至不惜斷了其它銷路。

若是愛財,他們瀾瑛閣比宮斂財力不知高出多少,可曾經試探時,出再高的價那名負責與外界接頭的黑山人都是搖頭。

再者,若只是為財,一人的生意也是做,多人的生意也是做,做生意的人恨不得天下人都用他們的東西,怎麽可能只提供給其中一家。

除非,他們定了什麽彼此都認同的協議,或是以什麽東西威脅他們。

薛漸屏道:“若是協議,那麽宮斂手中,一定有黑山人渴望之物,他們為了得到這個東西,便承諾只為灰衣人提供黑石。

這才使得黑石被灰衣人牢牢把控,在外流通的少之又少,我們瀾瑛閣中現存的,還是以前機緣巧合從他處天價購得。

若是威脅,我倒認為,我們瀾瑛閣所能,不比他們差。”

南宮姣搖頭,她想起了一樁事,“你們可還記得蠱毒?”

瀾淙衛瑛齊齊點頭。

並向其他人解釋:“之前鎮國大將軍暗害主上時,用的就是從灰衣人處得來的蠱蟲,當日那蠱蟲十分厲害,若不是有司空瑜手下的泗垣主動應征,主上可就危險了。”

南宮姣:“這也說明,他們與擅長使用蠱蟲的隱族牽扯十分緊密,這種控制人的法子防不勝防,如果能以此控制黑山人,也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

於茂勳若有所思:“黑石礦脈由來已久,自從前先帝還未登基時就一直被灰衣人控制在手中,只是當時灰衣人藏得太深我們沒有發覺罷了。

那麽如此說來,這可是一張密網啊。”

薛漸屏卻疑惑,“但是西南隱族林立,叢林繁盛,山路水路如同迷宮一般,蠱蟲在那兒可不是稀罕物,難道黑山人從古至今存活這麽久,還能被蠱蟲威脅逼迫不成?”

南宮姣:“如此一說也有道理,善用蠱毒的隱族行蹤詭秘,我們雖然多年未曾查出他們的具體行蹤,也並不知道他們究竟身處何地。但是根據各處蛛絲馬跡,還是能夠推斷得出來大概就處於西南附近。

西南氣候濕熱,雨林眾多,盛產蟲蟻,天然便適合煉制蠱蟲。

不同種族與部落之間的爭鬥不遜於國與國之間,這黑山人確實很有可能經常和蠱蟲打交道,甚至有可能,他們之間,本身就有什麽不可分割的糾葛。”

洪嫆蹙眉:“如此,說不定,那黑山人就是提供給灰衣人蠱毒之人。”

南宮姣:“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若想證實,知道他們的究竟是什麽情況,還是得多加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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