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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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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

她的性格,是他萬分向往的幹脆利落。

若是不排斥,便相安無事,若是……

司空瑜臉頰白了一瞬,眉宇低垂。

他也認。

總歸,不悔便是。

曾經,冰天雪地裏,她是唯一的溫暖,經年日久,換他如今的心甘情願。

.

初夏時節,綠柳蔭蔭,姑蘇城中,白墻黑瓦,碧波堤岸,煙雨朦朧。

南宮姣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掛滿晶瑩雨水的草叢中,聽見遙遙烏篷船上歌聲清悅,蕩悠悠飄著婉轉的小調。

湖面上飄渺的霧氣讓那船只餘一個朦朧的影子,與水墨畫中三兩筆勾勒出的淡墨船只如出一轍。

真來了江南,到了姑蘇,才知詩人畫中不是讚嘆,而是寫實。

可惜,使人心曠神怡的平靜永遠只是表面。

她立定,輕擡油紙傘的傘沿,遙遙望著幾乎被濃霧完全遮住彼岸。

她知道晴朗時那邊的模樣,能隱約看得見天邊山巒起伏的曲線。

那裏,是他們幾日之後的歸處。

袁平在她身後嘆著氣,“姑蘇人多,就是平了些。”

無天險,依他們瀾瑛閣如今,也沒本事真從朝廷手中奪下一二城池,再多戰力,也總是夾縫中求生,不是辦法。

一行人,皆撐了傘,唯有衛瑛,草草一件避水的雨披,配上長靴,身姿挺拔。

他上前一步,緊挨在南宮姣身後。

果然,下一刻,南宮姣回身吩咐:“你派人去瞧瞧,可有什麽不妥。”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世道占山為匪者多,江上水匪亦是不少,再往後走,只能越來越荒涼,提前探路必不可少。

衛瑛領命。

吩咐不需多久,很快,又回到了南宮姣身後。

司空瑜的位置又被往一旁擠了擠,這一回,再不能說是沒留意了。

他不著痕跡瞥了衛瑛一眼,並未相爭,順著他的意遠離了一些。

今日是袁平做東宴請,可算是遲來的接風洗塵,亦可算是之後的提前送別。

宴後多數人回了閣中,袁平等核心人手陪著南宮姣來了姑蘇最有名的月湖邊上,煙雨浸綠,色彩愈發濃郁,正好賞景。

說著說著便聊到了之後的計劃。

與朝堂對立,瀾瑛閣此時當務之急是尋找一處作為根基所在,能夠不用顧及,專心招兵買馬培養軍隊,為以後擴張做打算。

匪患向來是朝堂之上最讓人頭疼的問題,打退容易,根除卻難。

漸漸,雙方默許之下,官兵山匪之間總會形成一種平衡。

而今,瀾瑛閣想要的平衡,也是類似於此。

袁平開玩笑說道:“曾經跟著老閣主的時候,可沒少和地方匪徒打交道,如今,倒是要和他們取取經了。”

“可不,”聽見這話,南宮姣也不介意,反倒調笑,“咱們如今也算得上‘匪’了。”

袁平哈哈大笑,朗聲傲然,“瀾瑛閣若算得上匪,那天王老子的朝堂便連匪都不如!”

“主上,說句打心底裏的話,在過去,我看著老閣主拼死拼活為那先皇帝賣命,不知多少次想勸老閣主幹脆自立為王算了,吃力不討好,賣命賣得自個兒人都過不好,最後還……”

反應過來,起手給了自個兒嘴上一巴掌,“哎呦您瞧我,說這些做什麽。如今都好了,主上雖是女子,行事見地卻在男子裏頭都算得上拔尖兒,跟著主上,我老袁才算有些奔頭。”

南宮姣搖搖頭,失笑,“哪裏就如袁叔說得這麽誇張了,祖父他們啊,骨子裏流著忠臣的血,謀求變革並無對錯,只是成王敗寇罷了。”

“我還是仰仗袁老不遺餘力的支持才能到如今地步,若說有多厲害,可是萬萬不敢當,還是閣中人的支撐才能有如今的我,尤其這一回,袁叔不怪我便萬分感激了。”

聽到這兒,袁平記起前段日子的消息,好奇道:“聽說主上您派神鷹去北邊追蹤了,現下可有什麽消息沒有?”

南宮姣:“還未有進展,希望他們能盡快找得到灰衣人老巢所在吧。”

“既與前朝有關……”袁平推測道,“可有可能是在前朝陵墓附近?”

“他們曾去探過,未有異常。”

“這麽想來,確實還是得跟著他們的人,指不定有什麽稀奇古怪的秘法,讓人尋不見地方。”

說著,又開始叮囑,“那這幾日我們仔細探查,盡量做好萬全準備,前路艱險,主上此行千萬當心。”

南宮姣點頭,“袁叔也別太過憂心,此時追兵未至,我們只要小心些不暴露行蹤,與他們正面相碰的可能性還是很小的。”

“主上過往總是關懷我們的性命,也請主上謹記,在我們心中,亦什麽都比不上主上的安危。”

“好好好,”這話說得,都讓南宮姣有種面對劉叔的熟悉感了,“我都記得了,你們啊,凈嘮叨這些,仿佛我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再說啊,都要把臨別的話說完嘍。”

袁平被南宮姣半推半攙著送入了房中。

將人送進去了,南宮姣問宴會上跟在他身後的侍者,“你們袁閣主飲酒了?”

在外頭的分閣,平日管事者亦稱閣主,而今是南宮姣來了,才在名字前頭加上一個姓。

宴上她沒留意,倒是不知袁叔是否多飲。

侍者點點頭,“稟主上,我們閣主喝了可不少呢。”

果然,南宮姣心裏暗道,怪不得說著說著就推心置腹起來。

囑咐道:“那記得讓膳房煮一碗醒酒湯送來。”

侍者連連點頭。

眼睛亮晶晶的,直到南宮姣轉身離去,還望著那個方向。

這可是主上誒,今日主上竟然和他說話了哈哈哈哈哈。

旁邊人搗搗他,“回神回神,你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兒了。”

這侍者哎呀一聲,還往旁邊挪了挪,夠著脖子看。

旁邊人面無表情,“閣主出來了。”

這人頓時一個激靈,立刻低頭,看都沒看就往門口方向行禮。

聽見噗嗤的笑聲才反應過來,直身臉漲紅,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卻再不敢出格,老老實實守門。

袁平的脾氣可不是蓋的,別看面對南宮姣的時候畢恭畢敬,十分好說話的和藹模樣。

可一對底下的人,那態度轉變天翻地覆,完全變了個人兒似的。

整個姑蘇瀾瑛閣的人,脾氣再獨的,再有本事的人,在袁閣主面前,也乖得和小雞崽一樣,更別提他們這樣貼身服侍聽令的人了。

所以啊,就沒有能淡定不怕的。

當然,也正因此,姑蘇這邊的分閣在眾多分閣中獨樹一幟,旁人甚至打趣,這更像是姑蘇這邊第二個小官府,甚至官府紀律都沒有如此森嚴。

……

南宮姣回屋,劉叔已經提前在屋內等著了。

聽見門響,起身。

養了這幾日,傷口已經結痂,出行不是問題,只是日常需小心,用力時不能牽扯到。

天色晚了,劉延武便提前點了燈,朦朧光暈融進天邊斜映進來的餘暉中,同樣暖融融的金色。

南宮姣止住劉叔行禮的動作,笑嗔道:“你我之前,劉叔怎麽還如此客道?”

劉延武容光煥發,恢覆了往日的精神頭兒,聞言道:“這可不能缺,這些日子未服侍在您身邊,日日都覺得渾身不對勁兒,好容易能回來了,必須得鄭重些才行。”

南宮姣將劉叔攙到榻邊,桌案上是劉叔提早備好的茶,南宮姣擡手斟滿。

“要我說,您就安安心心把傷完全養好,這些雜事交給底下人。”

劉延武可不吃這一套,“別說我,您難道就不想念我這個糟老頭子在身邊的日子?旁的不敢說,光是膳食,我還是有些信心能拼得過那些個廚子的。”

還真叫劉叔說中了。

這些小事上頭,劉叔算是天底下最了解她的人了。

南宮姣笑笑,“還真是,那些食材沒經過劉叔的手,覺得都差了些什麽似的,用膳都沒那麽開心了。”

嘟唇,“只是若現在就要劉叔入庖廚,我總也放心不下。”

劉延武:“這點可難不倒我,又不是兩只手都用不了,我一只手,也比得過他們兩只手做出來的東西。”

一番話,比王婆賣瓜的架勢都足。

南宮姣哈哈大笑,“行了行了,這些使力氣的活兒,你就交給廚房裏的人打下手,再不濟,還有一慣服侍的中侍呢,掌廚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劉延武點頭,說都記下了,讓她不必擔心。

.

出發這日,是個陰雨大霧的天氣。

姑蘇總是如此,晴朗少見,陰雨才是常態。

來姑蘇轉了一圈兒,被不放心的袁平塞了好些個人手進來,其中就包括善於在霧中行船的幾名舵手。

南宮姣感謝之餘也提前考較一番,到北邊的人,並不是越多越好,也得精簡人手。

留下來的自是多了許多建功立業的機會,但被安排進分閣的,未嘗不是多了分安穩。

有利有弊,除能力之外,個人的選擇亦是非常重要的因素。齊心協力才能發揮最大的能力。

到了江邊,遙望過去,連江中間都望不清楚,更別提前路了。

眾人瞧見這一派霧蒙蒙幾乎沒有可見度的景象,不止南宮姣,連袁平,也將目光望向了那幾名舵手。

對於他們來說,遇見這樣的天氣不在少數,故而面色平靜,向南宮姣與袁平點頭,“不成問題,只是速度得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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