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甘願

關燈
甘願

南宮姣楞了一下,“這……”

一向都是她恭送,怎麽能讓皇嫂這個位高者目送她的背影呢?

皇後態度堅定,帶著鼓勵,“去罷,別耽誤時間。”

她之後無事,這個耽誤時間,只能是皇後去禦前的時間。

南宮姣如何擔待得起?

她又行了一次禮,正面對著皇後後退好些步,才轉身向含涼殿去。

這種情況,她只能折中,以告退的禮節離開。

長禦微松了口氣。

皎月公主謹小慎微,在這些地方,總是尤其註意,可惜……

長禦向轎輦靠近一些,隔著布簾低語:“殿下,該走了。”

皇後卻搖頭,一直望著南宮姣入了那道朱紅宮門。

長禦朝那個方向望,心中輕嘆。

木已成舟,這又是何必呢。

回眸看著皇後殿下側顏,心軟了軟。

或許,能讓殿下心裏頭好受些吧。

皇後到了帝王含元殿之時,天已全暗了。

殿內不止有帝王,還有鎮國大將軍。

大將軍冷冷看著皇後,看得皇帝微惱,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

“舅父,梓童已到,不如入內就座吧。”

皇帝的面子鎮國大將軍還是給的。

他如今與皇帝相處融洽,被言聽計從地捧著,便也樂意聽皇帝兩句話。

鎮國大將軍先行,皇帝落後一步,握上了皇後的手。

.

那廂呢,南宮姣入了含涼殿,擡眸亦是“驚喜”。

司空瑜一襲長衫,遙遙立在後殿。

自前殿穿堂望過去,只看得到一個模糊挺拔的影子。

劉延武在一旁道:“司空殿下午後不久便來了,他定要在這兒等您,我便引他去了後殿。”

南宮姣頷首。

確實,這種事,也不好派人去前頭告訴她。

就算說了,她也不可能更早回來。

到了殿內,司空瑜聽見動靜轉身,南宮姣向他遙遙頷首,先行去寢殿更衣。

換了身舒適些的常服,摘去釵環,半披散著長發出來,劉叔已安排好了晚膳。

一道一道,格外豐盛地擺在了後殿長案。

今日是個難得晴朗、萬裏無雲的夜晚,星子布滿深藍的天空,明月高懸。

不需點多少燈,月光輕薄朦朧如紗一般灑向大地,足以照亮眼前。

兩人在長案兩端對坐。

南宮姣姿態閑適,司空瑜端正筆挺。

南宮姣執箸先開了口,“許久不見殿下,今日來,可是為了先帝屍骨之事?”

司空瑜:“先帝屍骨失竊,瑜來是想問問,公主可有什麽頭緒?”

“問我?”南宮姣挑眉,“如此機密,我如何得知?我還以為,殿下是知道了什麽,來這兒告訴我呢。”

司空瑜眉宇低垂,多了幾分憂愁,“陛下那兒越發避著人了,我懷疑,是有什麽行動。總覺得他們會因此對公主不利。”

南宮姣沈默。

這些,她也知道。

而今皇兄行事,是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帝王了。

一個拋棄理想,極度利己的帝王。

南宮姣哂笑,“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擡眸:“那殿下可知,陛下近日都是在煩憂些什麽?”

司空瑜搖頭,“他已經不會在清談中談起其他事了。”

……

含元殿後殿。

帝王枕在皇後腿上,手緊緊與皇後交握。

淚水一滴一滴,串成了線,不住自帝王眼角滑下。

皇後拿著帕子擦拭,疼惜的吻落在帝王眉心。

“陛下,為你做什麽,我都甘願的。”

帝王按住了皇後的後腦,挺起上半身,仰頭用力唇舌交纏。

淚還在不斷滑下。

皇後沈溺在這樣抵死的纏綿中,手撫著帝王的鬢發,被淚水打濕。

皇帝喘息著,貼著皇後的唇道:“你知道的,我做夢都想讓你當一個真真正正,體面的,萬人敬仰的皇後。”

皇後知道,他這麽說,是因為他想當一個這樣的皇帝。

可她的心還是軟軟塌成了一團。

男人的剖心之言,總會讓女人感動不已。

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不管事實如何,他願這麽說,也願只有她一人,她就已然萬分滿足了。

多年夫妻,這幾日,是她最甜蜜的時光。

皇後不住點頭,亦是淚眼,“陛下,我知道的。我也想,想你是真正萬人之上,心想事成、呼風喚雨的帝王。”

“阿毓,”他喚她的乳名,“馬上就是了,只差這一步,待拿到我想拿的,就算是舅父,也不能奈我何,我會給你真正的體面,讓你再也不必忍受那些目光。”

那些目光,鄙夷的,看不起的,仿佛實質般,道著他雖在這個位子上,可哪裏是一個真正的帝王。

他們知道,很多話,他說了不算,他做的決定,也可以隨時被舅父推翻。

於是,說是討論家國大事,道著請陛下決斷,可是眼神瞥著舅父,神情不以為然。

像是在走一個不得不走的過場。

甚至怨恨他這個皇帝,耽誤了時間,浪費了他們的卑躬屈膝。

憑什麽呢?

他如今不過是潛龍在淵,待得了天機詔書,成了天機谷、成了天道承認的真正帝王,舅父他怎麽可能還這麽傲慢!

一切一切,皇帝都想得很好。

他覺得他與鎮國大將軍各有所圖,殊途同歸,而他身為帝王,坐在這個位子上,一定是最後的贏家。

可他忘了,先帝也有天機詔書,可妨礙他被殺嗎?

或許,他只在意先帝大權在握。在意先帝多年荒淫,也依舊能是永陵朝說一不二的帝王。

……

含涼殿。

司空瑜長揖告辭,“萬壽節期間,望公主千萬小心。”

南宮姣笑道:“我省得,多謝殿下關心。”

“殿下亦是,昔日你說,燕昀王宮皆是敵人,而今燕昀使者已然入京,不防懷有惡意。”

司空瑜露出今日第一個笑容,情況再難,有公主的關心,便不覺得艱辛了。

“好,我會的。”

.

三月初二,萬壽節前夕。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宮中一大早兒便忙忙碌碌,宮人疾步來來往往,盡心布置著,女官少監們高聲指揮,反覆催促。

這是萬壽節預備的最後一日。

永陵朝已是欲落的夕陽,可派頭不能減。

朝中上上下下,乃至宮中,都被反覆叮囑,要讓這萬壽節辦出一個大國的氣勢來,不能讓人看低了去。

尤其骨灰事件已經讓內內外外都看足了笑話,要是萬壽節再出什麽幺蛾子,那可真是一番徹徹底底的鬧劇了。

故別說是底下的人,就算是皇帝皇後,諸多事宜也是反覆確認。

皇帝主外,皇後主內,南宮姣呢,就跟在皇後身後打下手。

說出去好歹是個公主,外人也不會在如今皇帝皇後都不允許提的情況下,拿她的不祥批命說事兒。

皇後也不讓南宮姣離開自己身邊片刻。

南宮姣總覺得,越是臨近萬壽節,皇後看她看得越緊,仿佛特別害怕有誰會在這個關頭為難她。

人多不免魚龍混雜,尤其宮外。

再有什麽采買的活計,南宮姣提議自己出宮辦時,皇後已經不允了,只說待萬壽節之後親自帶她出去。

南宮姣再怎麽解釋只是想幫忙,皇後都不為所動。

她也只能聽話。

只皇後繁忙,萬事都要靠她決斷,南宮姣不免落單。

這種情況無法避免,皇後亦是無奈,多指了好幾個宮侍跟在她身後。

謝過皇後,南宮姣視線佯裝不經意從他們身上掃過,有內監有宮女,在其中一個相貌最普通的內監身上多停了一瞬。

轉身領人辦事的路上,她仔細回憶思忖,餘光也不時註意著,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自殿中省側面過去,一路浩浩蕩蕩,宮侍低身行禮。

今日,真是她這輩子在宮裏頭最威風的日子。

起碼在外人眼裏是這樣的。

一個轉角,她就隱約捕捉到兩句話。

“不祥公主這是翻身了啊?”

“可不嘛,你看皇後殿下,護眼珠子一樣護著她,還派給那麽多宮侍,這還是宮中,有侍衛護著,在宮外指不定多誇張呢……”

後頭的話,走過了,也就聽不太清了。

她唇角勾起淡淡的笑。

側過臉對身邊人說,“去瞧瞧,誰這麽空閑,讓她們去幫皇嫂的忙。”

身旁侍者汗都下來了,連忙應是,離開去傳話了。

到皇後那邊,這人留不留得下都兩說呢。

皇後殿下之前不知讓處理了多少這樣嚼舌根的,最低也是罰入掖庭做最低等的雜役,吃不飽穿不暖又被欺負,人沒多久就不行了。

再有就是入了慎刑司,再也沒出來。

待南宮姣徹底走過,轉角殿內的窗後隱約透出一個人影,一雙眼冷冷看著南宮姣的背影。

中侍見他沒跟上,回來客客氣氣道:“郎君,陛下那兒已在等著了。”

此人,正是原本該在將軍府中的鄧延翌。

鄧延翌道了歉,行禮賠罪,恭敬請中侍繼續帶路。

含元殿禦書房。

對外,皇帝道是在與鎮國大將軍議事,可是入了裏頭,卻鴉雀無聲。

皇帝面色鐵青,看著桌上的東西氣得手直發抖。

鎮國大將軍在旁低聲道:“陛下,老臣府中幕僚已經來了,您別急,總有辦法的。”

皇帝不止手在抖,他寬袍底下的腿也在抖。

是衣裳給他留了體面。

萬壽萬壽,普天下來朝賀,為他賀壽的好日子,他卻在前一天收到這樣的大禮。

就在皇宮中,在舅父諸多兵衛的保護下,兇器就輕而易舉地進來了。

這麽明目張膽的威脅,他們究竟要做什麽!

“……郎君小心腳下。”

聽到聲音,皇帝身子沒動,歪頭向外看去。

只見一個溫文爾雅的郎君入內,恭敬行了叩拜大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