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神鷹

關燈
神鷹

雷雨?

南宮姣腳步停住,那人身死的細節在腦中回放。

“都取出來了?”

衛瑛應是,會意引著她往仵作那處走。

細如雨絲的黑針擺滿了長長的銅制托盤,最下方橫放著一個更長更粗,帶著些不規則弧度的亮銀色尖針。

洗得幹幹凈凈,只剩不多的血腥味。

雷雨是針類暗器中的王者,射程遠,對準頭的要求也高。

射者從遠處向天空射去,到達目標的時候,就像雷雨般直直降下,無聲無息,任是五感再怎麽敏銳,也很難察覺。

尤其是在雨夜。

銀針似雷,黑針似雨,這便是它名字的由來。

一旦被雷雨命中,必死無疑。

粗長一些的銀針自顱頂直鉆入腦中,其餘黑針進入身體後穿透各個死穴,游走直逼心脈。

可以說,這麽多根針,只要一根準確命中地方,就是代替閻王收走了魂魄,更別提加起來有幾十根。

南宮姣緩緩挪動步伐,變換著角度觀察托盤上的針。

與暗器本身相比,更讓南宮姣在意的,是它的材質。

暗器雖然覆雜,可現在機括之學越來越發達,江湖中哪個門派沒有兩把刷子、

暗器雷雨在大一些的門派中,會使用的人幾乎是人手一把,極為普遍。

難得的是材質。

這一件雷雨,用的是最古老,最正統,也是最珍貴的材料。

他們是從何處得來這個材料,或者說,制作之人就掌握著這個材料的來源?

南宮姣問:“這個做針的黑石,我們可有?”

黑石也叫黑鐵,是做兵器最上等的材料,最優質的黑石,能吞沒光線,昏暗中如若無物。

衛瑛:“只有京城庫中還餘三斤,之前派出去尋的人一直沒有尋到,現在往西南去了。”

南宮姣記得西南那邊山川叢林眾多,隱族林立。

“傳消息過去,發現黑石時將礦脈地點記下來即可,不要聲張,也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是。”

“還有,”南宮姣側頭,“召神鷹回來,盯住這裏,一舉一動都務必報上來。”

南宮姣伸手,指尖捏著小小一片紙,放到衛瑛雙手捧出的掌心。

衛瑛輕輕合攏掌心,低低俯首,“是。”

主上轉身,他貪戀地看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神鷹是瀾瑛閣中只有南宮姣、衛瑛、瀾淙三人知道的存在,是死侍當中最精銳的一批。

若她所料不錯,灰衣人手中急於轉出去的那筆銀錢,應該就會先到這個地方。

然後,只要牢牢盯緊這筆銀錢的去向,就有摸到灰衣人大本營的希望。

到那時,任他是神鬼還是妖魔,還不都得現出原形。

.

將軍府所屬,甚至所有參與了查抄的朝廷官府,都被鎮國大將軍查了個底朝天。

可這筆銀子就像會上天入地一般,這般的雷霆手段之下,楞是沒有露出絲毫痕跡。

自皇帝登基以來,一向呼風喚雨的鎮國大將軍頭一次嘗到這麽大挫敗的滋味。

越往深查越焦躁,漸漸失了平常心,成了一頭暴怒的獅子,無差別地四處攻擊。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巨量的銀錢,不僅能從他手中漏得出去,還能還讓他一點兒都查不到端倪。

皇帝都有些不忍心,安撫著眼下青黑、面色蒼白的舅父,“馬上就到吾的萬壽節了,舅父不若就讓這件事過去吧,以後警醒些就是了。”

鎮國大將軍面凝如水,呼吸沈沈,放在腿上的拳頭咯吱作響,這聲兒聽得皇帝牙酸。

鎮國大將軍許久沒有開口。

想到自己之前誇下的海口成了現在這樣的結果,就覺得自己的臉皮被狠狠扯下來扔在地上,被一只無形的腳毫不留情地碾過。

滿朝文武跟看耍猴似的看他折騰出這麽大動靜,到最後,卻連差不多的解釋都拿不出來。

事兒或許離奇,但他這個鎮國大將軍也是真的無能!

他重重閉了下眼睛,睜開時再不見之前的鋒芒。

也知道,到了這個地步,再追查下去就過於興師動眾,京城不是他一人的京城,眾口鑠金,他鎮國大將軍亦不能幸免。

再開口,氣勢都弱了許多:“多謝陛下體諒。”

皇帝又寬慰了兩句。

心中笑自己。

他能做的,可不只有體諒嗎?但凡一句話逆了舅父心意,此刻都不是這般和諧的場面。

……

萬壽節是三月初三,算起來時間還算寬裕。

只是此次是新帝登基改年號後的第一個萬壽節,不止京中要大辦,外頭各地王爺,乃至永陵境外燕昀都要前來朝賀,以表臣子之心。

於是外頭禮部,宮中皇後處,都忙得不可開交。

南宮姣跟著皇後幫忙,已經連續多日起早貪黑。

也連續多日,夜夜回到含涼殿之後又偷偷去姨母那裏。

就像小時候還沒分出去住時一樣,靠在姨母身邊,安心地進入夢鄉。

而儷太妃的態度,也從單純的開心轉至擔憂。

一日晨起用早膳時正色道:“姣姣,你實話告訴姨母,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南宮姣停下筷子,沈默了一會兒,在思考該怎麽表達。

最終輕輕嘆了口氣,她其實之前就預料到了,姨母遲早會問的。

“姨母,閣中的事您都知道的。”

儷太妃:“是因為那些灰衣人嗎?”

南宮姣點頭,“我總有不太好的預感,或許天不遂人願,我只是想不管以後如何,趁現在多陪陪姨母。”

一往無前的瀾瑛閣閣主也有這樣徘徊忐忑的時候。

儷太妃眼神溫和。

她是過來人,最清楚這種滋味。當預感真有危機到來的時候,便加倍珍惜現在,將每一日,都當最後一日活。

亂世之中,人人都是這樣過來。

姣姣這是長大了,也知道了離愁別緒的滋味。

於南宮姣來說,許多行動,憑的是一腔孤勇,念的是彼岸的理想。

可對於儷太妃,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生死。

這一趟路途之中,她可能失去她的姣姣,她的姣姣也可能失去她。

她應允姣姣的那日,就已經做好了將性命置之度外的打算。

現在姣姣,也終於緩過神來,真正認識到了其中的艱難兇險。

怕的不是這條性命葬於荒野,怕的是遺憾,是天人兩隔。

“別怕,”這是歲月給予儷太妃獨有的豁達,“世間除了生死都是小事,若生死都不怕了,那麽其它東西,也不需要多麽害怕,不過早晚而已。就像我們,還不是早晚都得到地底下找你祖父母妃和舅舅?”

說得南宮姣展顏。

可不是嘛,有什麽可怕的,若生,有姨母陪著她,若死,也是去往另一個世界親人團聚。

她這樣提心吊膽的,豈不辜負了時光?

“姣姣想做什麽,隨心便是,不用顧忌太多。”

南宮姣俏皮道:“那可不行,我做這麽多,就是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所以就算為了姨母安危,我也會三思而後行的。”

儷太妃調侃,“若是如此,不如我們尋一個地方歸隱,好好過過田園般的太平日子?”

南宮姣撅唇,“哎呀,當逃兵有什麽意思,就應該讓這天下都成為我們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順便幫幫那些苦難的百姓。”

還有,她心心念念的,顛覆世人觀念,為母妃洗刷冤屈。

儷太妃嗔道:“你呀,真是公主的命,日日操著皇帝的心。”

南宮姣昂首,“本來這天下事就是能者居之,我真有本事,也有能力去爭,憑什麽拱手讓人?”

“尤其是那些灰衣人,”說著,南宮姣皺眉,“他們行事如此囂張,無半點仁愛之心,若是真讓他們得勢,天下都不知要民不聊生成什麽樣,我們就算隱世,也絕過不了多好。”

“我們不爭,瀾瑛閣就在那兒,他們也容不下我們,只有掌握主動權,才能有一席之地。”

儷太妃含笑聽她的長篇大論,末了說道:“道理姨母也知道,只是開個玩笑,你看你,還說了這麽多。”

南宮姣撓撓頭,朝姨母笑。

.

早膳後去皇後宮中。

宮中女官來了一波又一波,皇後說得口幹舌燥,一個上午,一杯杯連著,喝完了滿滿一壺的茶水。

南宮姣只用聽皇後吩咐,坐在一旁打打下手,不算忙碌。

看著皇後如此事無巨細地一一過問,不由心中暗嘆,若是她管理瀾瑛閣也如皇後這般,怕是一整日的時光全陷在裏頭都不夠用。

也是因著宮中辦宴規矩繁瑣,尤其還要招待外賓,皇後又是頭一回操辦這樣的大宴,若真有什麽差錯,涉及到一國的顏面,後果無法想象。

壓力太大,自然恨不得什麽都能親自把控,確保萬無一失。

只是在南宮姣看來,物盡其用,人也一樣,派出去一個活兒,就應只聽最後結果,那人就算為了項上人頭,也會好好辦事。

皇後勞心一上午,用了午膳,竟不打算休息,又要接著見人。

南宮姣拉住皇後,“皇嫂。”

皇後回頭,身子有些不穩,南宮姣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皇嫂,您這樣太累了,歇息歇息吧。”

皇後另一邊胳膊被沖上來的長禦扶住。

長禦也勸:“是啊,日日這般,您不累,跟著您的公主也該累了。”

聽到這話,皇後才松了神情,喃喃道:“也是,可……”

望向長禦:“今日還有多少人沒見?”

長禦道:“還餘十人。”

皇後擰眉。

她今日原是上午就要將人見完,下午除了萬壽節的事,還有各宮的日常事務要處理。

若是歇晌,哪來得及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