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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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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變

鎮國將軍面色驟然沈下來,幕僚大多眼觀鼻鼻觀心,只一人笑道:“想是瀾瑛閣中人前來,將軍可要開門迎他們進來?”

鎮國將軍低低笑了一聲,“瀾瑛閣,好一個下馬威啊。”

擡首示意,“你去開門。”

門打開,天光明晃晃照進來,正巧管事帶著三皇子等過來。

三皇子訝道:“衛兄你們竟然這麽快,怎麽路上也沒遇著,說是稍後反而先到,也太快了吧!”

黑衣短打見到衛瑛二人瞬間就明白了其中厲害,面色沈凝,與屋內鎮國將軍遙遙對視,輕輕搖了下頭。

衛瑛面無表情,“殿下過獎。”

管家招呼著幾人進去,鎮國將軍示意將四周窗都打開,頓時屋內亮堂了不少。

衛瑛在前,南宮姣站在他身後,正巧所立之地避開光亮。

即便身處陰影之地,可黑紅長袍、赤藤面具,竟有種不亞於鎮國將軍的威懾。

三皇子坐於上位,明顯以鎮國將軍為先,欲開口時眼神先瞄過去。

鎮國將軍習以為常,率先問道:“不知閣下所說能翻天覆地的消息為何?要是敲了我們將軍府的竹杠,可就不是一句兩句能過得去的了。”

衛瑛並不言語,冷硬的面龐一動不動,有種視而不見的漠然與孤傲。

他慢條斯理自懷中掏出一張紙,遞出去。

管事恭敬接過來,略作檢查,將紙張原樣遞給將軍。

鎮國將軍展開,眉眼間先是漫不經心,讀了幾行驟然睜大雙眼,又條件反射按捺。

幕僚盡收眼底,相顧而視,後好奇地看著上首。

一張紙,內容簡練,字數不多,鎮國將軍卻翻來覆去看了許久。

久得三皇子都等不住湊過去,“舅父這裏頭寫了什麽啊?”

鎮國將軍將紙張遞過去,看向衛瑛南宮姣二人,視線如鷹,銳利刺人。

衛瑛垂手而立,似是並不關心這消息帶來的後果。

如之前傳話所說,這只是一樁買賣,對江湖生意人來說,皇帝是誰不要緊,能撈到多少錢,才要緊。

三皇子直接驚得站起,呼出聲來,“這……這可是真的?!”

鎮國將軍輕握了下他的胳膊,阻止了之後的話,示意管家將紙張傳遞下去。

傳了一圈,一個的反應比一個大,最後回到衛瑛這邊時,衛瑛沒接。

鎮國將軍一直在不動聲色觀察二人,尤其是南宮姣,瞧著是為衛瑛下位,可那通身的氣派又不像。

或許是強者與強者之間莫名的感應,他一直緊盯著這個長袍人,萬分戒備。

南宮姣察覺到,就當自己是個木樁子,反正挨衛瑛挨得近,什麽示意,只憑武學者對周身的感應與極細微的動作便能傳遞。

管家將紙張又送回鎮國將軍手中。

衛瑛這才回答三皇子的提問:“自是真的,我瀾瑛閣行走江湖,最講道義,從不做欺瞞人的生意。”

鎮國將軍意味不明,誇獎的神態,話語卻是嘲諷:“瀾瑛閣是心大了,江湖裝不下,都插手插到朝堂宮廷之中了。”

衛瑛:“將軍謬讚,實是亂世之中人心動蕩,現今雖尚無烽煙,可人總得為將來打算。”

鎮國將軍挑眉,“空口無憑,如此大事,閣下可有證據?”

“不知將軍所說證據,是何種證據?若是只想驗證,現成就有一個,只是得等上一炷香的時間。”

兩人對視,衛瑛就如那寒潭的冰,任風再猛烈,也佁然不動。

語調不疾不徐,“皇後助四皇子謀皇位,並有松大監,松大監而今與皇後的關系將軍不會不知,若猜測不錯,這幾日,應是三皇子遇襲最多的幾日。”

南宮姣看著鎮國將軍與三皇子面色,就知道衛瑛所說正中事實。

“刺殺不成,自有其他法子,比如,引君入彀。”

衛瑛淺淺勾唇,“引的是三皇子殿下,入彀的,卻是大將軍。”

“目的,自是為了除去殿下這個儲君的最佳人選。”

“哦?”鎮國將軍道,“一炷香後,會是何人?”

“將軍認為,最能讓人放松警惕的,會是誰呢?”

日光漸漸西沈,議事堂中氣氛凍結,衛瑛不再開口。

直到許久後,門被突兀敲響。

鎮國將軍沒叫開,立在原地,隔門命令:“說!”

門外人道:“將軍,府外四皇子求見三殿下。”

衛瑛擡眸:“這便是。”

為做這一場戲,四皇子幾乎將自己掰開揉碎,他拒絕了母妃只是衣袍染血的提議,讓人紮紮實實在自個兒身上劃了數刀,硬生生用自己的鮮血染紅了衣袍。

他不斷催眠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他一定要找到皇兄,讓皇兄帶鎮國將軍救父皇。

真的到了三皇子府,卻被告知三皇子不在,去了將軍處。

他跌跌撞撞趕過來,三皇子府中人怕他出事,要帶他治傷不成,緊緊跟在後頭,叫了輛馬車將人送了過來。

行至將軍府,四皇子狀若瘋癲,下車後拼盡全力拍門喚著皇兄救命。

府上皆嚇了一大跳,連忙跑去通報。

“將四皇子領進偏廳。”將軍下令。

衛瑛與南宮姣並一眾幕僚在原地等候,鎮國將軍陪三皇子前去。

三皇子路上猶疑不定,他知道自己這個皇弟最是沒什麽心眼兒,且一慣依賴他。

甚至皇後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他都可以肯定,皇弟並不知情。

因此實在無法想象,他竟能做出騙自己入宮謀殺的事來。

他不是一慣說,對皇位並無想法嗎,皇後也知道甚至默許。

就算父皇出了事,舅父扶他登位,他也不會要他們怎麽樣,一個是自小陪伴長大的皇弟,一個是常去請安的母後。

怎麽就能走到這一步啊?

一進門,四皇子就撲上來,面色慘白,渾身染血,緊緊拽著三皇子的衣袍,嗓音嘶啞,“皇兄,皇兄,你救救父皇好不好,我不知道宮裏怎麽了,就突然……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將軍……”

他看見了三皇子身後的鎮國將軍,眼神驟亮,呈一種不正常的興奮狀態,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皇兄,你讓將軍帶兵去救父皇好不好,來了好多黑衣人,神武軍就快要撐不住了!”

三皇子何時見過皇弟這個模樣,再怎麽樣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分,他扶四皇子起來,扶了滿手的血。

“你怎麽受這麽重的傷……”扭頭對外喊,“管事,快叫府醫!”

“來不及了皇兄,”四皇子哭喊起來,“皇兄真的來不及了,快去,快去救父皇啊!”

“好,好,我這就讓舅父調兵,調兵也要時間,皇弟,先讓府醫來為你瞧瞧身上的傷可好?”

這般安撫好幾番,四皇子才答應。

三皇子陪著,鎮國將軍轉身出來。

鎮國將軍與四皇子可沒什麽情誼,在他看來,這一遭簡直處處是破綻。

入了議事堂,鎮國將軍將令牌丟給管家,說了兩個字,“調兵。”

無論是否是局,如今情形,領兵入宮已是定局。

南宮姣卻在此時摘下兜帽,長發如瀑披散下來,輕笑一聲,聲線雌雄莫辨。

“將軍好謀斷!”

如此迅速就決意將計就計,不愧是用兵如神的鎮國大將軍。

鎮國將軍看過來,“閣下有何高見?”

“並無高見,只是提醒將軍一聲,將計就計時,莫忘了給天下人留下一個交代。”

“既然消息送到,交易達成,我等也不宜多留,諸位見諒,先行告辭。”

話音未落,南宮姣衛瑛二人身形如鬼魅,眨眼之間便繞過屋內眾人,待追出門,竟已不見蹤影。

下屬看了眼遠處照常巡邏守衛的士兵,回頭看向將軍。

鎮國將軍盯著前方屋檐,以他的眼力,竟然也只能捕捉到隱約的影子,連他們之後所去方向都確定不了。

面色黑得駭人。

江湖傳言當真不虛,瀾瑛閣攬盡世間高手,統領江湖,無人可出其右。

與這般所在合作,如同農夫與蛇,一不留神便反噬己身。

可也正因瀾瑛閣享譽天下的至高武力,無形中為彼此關於權力巔峰的合作上了一層枷鎖。

若要反悔,都得掂量掂量,付不付得起代價。

這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夜。

大軍分作幾路,前扣午門,後繞玄武,側自銀臺,一在明,多在暗。

四皇子緊緊跟著三皇子,入宮前夕,鎮國將軍前來,叫出外甥,入馬車臨近那瑟瑟發抖的四皇子。

“舅父,你……”三皇子舍不下皇弟,去而覆返。

掀開車簾,看見角落裏滿身包紮白布的皇弟瑟瑟發抖,擡起的眸中滿是恐懼。

鎮國將軍微微側過臉,光亮只照清他蓄著胡須的下頜輪廓,“怎麽,殿下擔心我會傷他?”

三皇子攥緊拳頭,前去探查的人早已回來,他已經知道,宮內動亂是假,神武軍布下的天羅地網是真。

“沒有。”

頓了下,“這是他應得的。”

四皇子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皇兄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皇兄!”

“你當真毫不知情嗎?!”三皇子見狀咬牙,眼眶微紅。

四皇子張開嘴,唇顫抖著,遲遲說不出一個字。

他看著皇兄失望的眼神,彼此間那麽多年的兄友弟恭、歡聲笑語在眼前走馬觀燈般閃過,不禁心痛如絞。

可又想起母後,母後殷殷切切的叮囑,他知道母後所說不假,如今,是真的毫無退路。

也清楚,現下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所謀已經暴露了。

他為了母後說服自己,對皇兄都下得去手,又怎麽能怪已經知道內情的皇兄對他下手呢?

四皇子面如死灰,看著皇兄,提起唇角,笑得像哭,“我知情,成王敗寇,皇兄殺了我吧。”

他身上那癲狂一般的浮躁倏然便沈了下去,靜靜的,有了幾分解脫的釋然。

三皇子眼眶通紅。

他起初是真的信了。

他的皇弟從小到大都粘人,有什麽事情總是皇兄皇兄地叫,叫得紈絝不可一世的他都硬生生成了一個好兄長。

他是真的信,就算宮中設下天羅地網只待請君入彀,也只是皇後騙了他的皇弟,而不是皇弟主動要來害他。

“錚”地一聲,鎮國將軍抽出了手中的劍。

四皇子死寂地垂下眼眸。

三皇子看向自己的舅父,看著舅父將劍遞給自己。

如托付重任。

“殿下,我把他留給你,你好好想想,要不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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