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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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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星

“開門!開門!神武軍搜查!”

南宮姣眸中神色迅速變幻,擡眼已是滿目不知所措。

“別怕,”司空瑜松手直身,安撫道,“我出去看看。”

神武軍……看來是松鳴鶴松大太監掌了先機。也是,點卯上值,向來松大監領頭,只要及時通知神武軍,控住局面不是難事。

松大監混到如今的位置,執掌內侍省,滲透神武軍,一句老謀深算都不足以概括。

如今搜查的若是普通兵衛還好,怕就怕松大監騰出了手,親自搜宮。

可念頭剛起,略顯蒼老的尖細嗓音倏然響起,“雜家就記著質子殿下住在這三清閣呢,可是許久未見殿下了,今兒是皇後殿下的貓丟了,小皇子吵著不依不饒,皇後懿旨不敢不遵,這才來叨擾殿下。”

南宮姣手猛然攥住被褥,聽著聲音越來越近,心跳如擂鼓。

“喲,公主殿下也在這兒呢。”松大監直直走向床榻,身後數十位神武衛散開,屋內響起叮裏當啷翻箱倒櫃的聲音。

司空瑜不著痕跡擋住南宮姣的身影,“昨日暴雨,公主殿下意外受傷,瑜正巧碰到。”

“原是這般。”松大監挑眉,似笑非笑,“質子殿下一向獨善其身,不想臨到了了,還沾上我們皎月公主。”

人越老越信命,尤其是沒根兒的,就算司空瑜不擋,他也犯不著去挨那災星,只是……

“這可不巧了,都是昨日,不知公主這傷可是被貓抓的,若真是,雜家也好稟了皇後殿下,怎麽也是條線索呢。”

“叫大監失望了,”南宮姣虛弱道,“夜裏太黑,不知風吹了什麽東西下來正巧砸到,我沒瞧清楚,只知不像是活物。”

“這般啊。”松大監瞇起眼睛,神武衛聚攏在他身後,領頭的輕輕朝他搖了下頭。

松大監頷首,意味不明笑了一聲,“公主金口玉言,雜家定如實回稟。”

門“哐當”一聲被狠狠關上,沈沈敲在南宮姣心間。

回神,司空瑜竟蹲下身,輕巧將玉佩系在她腰間,“公主不必憂心。”

腰間的肌膚最是敏感,衣衫掩罩之下,起了細細一層雞皮疙瘩。

南宮姣抑住骨子裏的戰栗,絲毫未動,“殿下何苦為我說話?”

“瑜只是實話實說。”

司空瑜仰頭,南宮姣對上他淺栗色的眸子,光亮真摯動人。

南宮姣一時沈默,心思百轉千回。

視線緩緩往下移,落在他的喉結上。喉結大且突出,尤其此刻仰頭,皮膚的紋路細不可見。

她淺淺勾唇,“殿下真是菩薩心腸。”

除了姨母,宮中無人不是對她這個災星避之不及。

他明了她的身份卻還如此幫她……

微微擡眼,直直望入他的眸中。

“為了我這個災星,正面得罪松大監,難不成我這兒,有什麽是殿下想要得到的?”

她清晰看見他的瞳孔震了震,暗道,果然……

下一刻皺眉,有些疑惑,他臉紅什麽?

司空瑜微微低頭,為她掖了掖被角,“能讓我幫上公主,便已然足夠了。”

“況天下亂象早有預兆,災星批命若只為私心,便有如一葉障目,不過譫妄之言。他人不知便也罷了,公主切不可妄自菲薄。”

說著,仰頭擔憂地望著她。

耳邊薄紅未消,丹鳳眸含著暖意,讓南宮姣就算不明所以,也感受得到心間淌過的暖流。

是極為陌生的體驗。

可並不差。

神情不覺稍稍柔軟,半真半假應道:“殿下今日所言,定謹記於心。”

司空瑜眸中頃刻溢出真切的歡愉,看得南宮姣眼微微瞇起。

不過初見,這人表現得也太奇怪了些。

.

夜半,三清殿重閣之中。

南宮姣甫一進殿,瀾淙叉著手迎上來,揶揄,“怎麽樣,主上,被英雄救美的滋味如何?一日過去了,英雄可愛上了美人兒?”

聽得南宮姣臉一下沈下來,還沒開口,瀾淙就被身後玄衣男子衛瑛在肩頭狠狠一擊。

夜半密會,他連痛呼都不能,深吸一口氣,眼風掃到身後,做口型:你等著。

回頭對著南宮姣訕訕一笑,風流面容被痛得扭曲,看得南宮姣心底發笑。

直直往裏走去,“該,讓你逞嘴皮子功夫。”

南宮姣往圈椅上一坐,頷首示意。

衛瑛抱拳,“主上所料不錯,是松鳴鶴那閹人封了消息,與皇後聯合秘不發喪,今日領宮中神武軍大肆搜查,想必瞞不了多久,宮外三皇子很快就知道了。”

南宮姣哼了一聲,“皇後與虎謀皮也要奪那一分勝算,也不看看自個兒膝下皇子扶不扶得上墻。”

“權勢蝕人心吶。”瀾淙手中玉簫流蘇劃過一道弧,“不是人人心中都想著天下百姓。”

“松鳴鶴應是對我起了疑心。”南宮姣眸中寒芒閃過,“就按之前的,你們盡快聯系上三皇子,給他找點兒麻煩。”

兩人一齊應是。

看了眼天色,南宮姣起身,她還得去姨母那兒一趟。

“主上。”衛瑛開口,略帶急切。

“嗯?”南宮姣看他。

他躊躇難以啟齒,與他以往冷漠寡言之狀完全不同。

“您,您的傷怎麽樣了?”簡單一句話,衛瑛喉嚨滾動數次。

南宮姣歪頭,答:“傷不算什麽,過幾日便也好了。”

光線太暗,不知是否看錯,衛瑛面頰仿佛有微紅,讓她想起了司空瑜。

瀾淙搭上衛瑛的肩,輕笑,“主上,不知那位質子如何,可要我們……”

衛瑛眸中一亮。

這倒提醒了南宮姣,道:“你們安排下,好好查查他。”

衛瑛眸中光亮漸漸暗淡,看著主上消失在廊梯。

瀾淙兩邊來回看,最後意味深長盯住了衛瑛,重重拍了兩下他的肩膀,拖著長調,“深藏不露啊兄弟。”

“與你無關。”衛瑛轉身把他的手甩下去,面上表情恢覆冷肅,又成了瀾淙熟悉的那個大冰山。

好戲這不就來了嘛。瀾淙興致高昂,“要不要兄弟幫你除了他?”

衛瑛猛然回頭,森森看他,“不可擅自行動!”

“好嘛好嘛。”瀾淙聳聳肩,挑眉勾唇,“我不就這麽一說,反應這麽大幹什麽。”

……

南宮姣來到清思殿前,卻躊躇著遲遲不敢進去。

忽然殿門吱呀一聲響,南宮姣迅速閃身到廊柱後面,看到姨母身邊的孔姑姑掌著燈出來,四下望了望。

“怎麽樣,可看著了?”門縫裏光亮處傳來輕輕柔柔的聲音。

南宮姣背過身,袖中的手攥成拳,緊緊抿著唇。

“外頭沒人,娘子您別出來,夜裏涼。”

門吱呀一聲合上。

還能隱隱約約聽見姨母在說:“這小丫頭,又跑哪瘋去了,說好今日要來的,都快三更了……”

南宮姣手狠狠蹭了把眼睛,深吸口氣。

欲擡步,腳下卻似有千斤。

整整一日,她一直逃避,不敢想若姨母知道她果真弒父,到底會如何。

甚至到了這一刻,她都在說與不說之間徘徊。

說了,姨母會不會怨她攪亂了這天下,叮囑了那麽多次明哲保身,她到底沒聽。

不說,姨母遲早一日會知道的,到那時……

思及此,南宮姣神色漸漸堅定。

亂象將起,今日不知明日事,事事攸關,無論如何,這一場宮亂,她不能讓姨母蒙在鼓裏。

腳下放輕,繞到殿後,在寢屋窗根兒底下等著。

仲秋時節,偶有兩聲蛙叫蟬鳴,夜涼如水。

燈竟一直亮到了三更末。

南宮姣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兒,姨母身子本就不好,還叫她這般等,可若像以往一樣自正殿殿門而入,卻是不能了。

這個節骨眼兒,任何可疑的動作都會戳到松大監敏感的神經。

屋內燈滅,南宮姣聽著宮人腳步聲遠了,拿石子兒敲了三下窗戶。

窗戶輕開一條縫,南宮姣側身進去。

姨母披著外衫坐在床邊,南宮姣看著她的神色,很輕很輕地跪在地上,膝行到她身前。

低聲喚:“姨母。”

儷妃腰身筆直,看著這個她自小疼到大的孩子,“今日,松鳴鶴要尋的貓,真的是貓嗎?”

這麽晚自窗而入,儷妃猜也都猜到了。

南宮姣搖搖頭。

她怕姨母失望,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並不後悔。

儷妃深深看著她,慘笑一聲,挺直的脊背一下彎了,手拄著床邊,喃喃嘆道:“你到底還是去了。”

“姨母,幾日前他殺了那麽多……”

“與你何幹!”儷妃咬牙,沈痛,“姣姣,與你何幹啊!”

“國將不國,怎會與我無關?姨母,午門掛了那麽多頭顱,好多,好多都是自幼在書院與姨母一同長大的……”

“所以你也要與他們一樣,把自己的頭顱獻祭出去嗎!”

南宮姣咬唇,勉力笑,“不會的姨母,我會好好活著的,我學了那麽多本事,祖父臨終前將瀾瑛閣交付與我,瀾瑛閣統領江湖,那麽多武功高強的人都可以幫我,我會成功的。”

儷妃看著她,良久。

彎腰,輕撫她的發絲,語調幽幽,“孩子,沒那麽簡單,江湖朝堂天壤之別,胳膊怎麽擰得過大腿,朝堂大軍在,靠江湖之眾,如何成得了氣候。”

最後一句,聲輕得幾不可聞,“如果能成,你祖父,你舅舅,就不會死了。”

南宮姣擡手抹去姨母面上的淚,“若江湖無法成事,那我便招兵買馬,我朝先祖起事,不也是如此嗎?”

“姨母,相信我,好不好?”

儷妃搖頭,扶起南宮姣讓她坐在身邊。

久久望著她,末了傾身,憐惜地用手描畫她的面容。

“姣姣,你也不過十六,若無這些事,合該好好議親,許個好人家,享一世榮華。”

南宮姣失笑,“姨母,您忘了,我是永陵朝無人不知的災星公主,哪裏有人家敢要我。”

“那同樣的,”儷妃眸光一瞬轉冷。

“帝星乃天命所歸,他人如何能信服你這個災星!”

南宮姣怔住,思緒愕然凝滯。

不敢相信一向護她、愛她的姨母會說出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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