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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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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動(4)

“他?”盧平吃了一驚:“可他今天沒——好吧,我去找他來。”

臨近開學,教授們大多已經返回了霍格沃茨城堡——肯定不是為了看夜騏呲牙的。是以斯內普撥冗前來時,已經是晚飯後了。

“你最好真的有什麽十萬火急的要緊事。”他隨手拖了把椅子,坐在哈利床前,“盧平說你這幾天在玩自閉?怎麽,沒當上級長不服氣?”

“阿波羅尼婭帶我去植物園那次,89年。”哈利平靜地看著他,“她把那些人全都殺了,是嗎?”

“我看你還沈浸在特工游戲裏沒出來!”斯內普冷笑了一聲,似乎早有預料,他伸出自己的左臂,示意哈利把手搭在上面,“有什麽感覺?”

“沒什麽感覺。”他老老實實地說。

斯內普又把袖子挽上去,那個醜陋的標記就那樣大咧咧地出現在哈利眼前。

“你以為我們為什麽要加入食死徒?”他的聲音低得像是耳語,“為了給正義陣營輸送情報?你還真信了?”

哈利幾乎能聽見自己沈重的呼吸聲,一聲覆一聲,卻越是呼吸,越是窒息。

“格蘭芬多總是認為,人人平等,可世界本就是不平等的。鄧布利多枉自崇高,最後也要向現實低頭。”他慢慢地撫平袖口,“在斯萊特林眼裏,人命有高低。”

“你不如說是在食死徒的眼裏。”哈利說。

“差別不大。”斯內普神情冷淡,“這就是我展示黑魔標記的意義。怎麽樣,覺得迄今為止的局面裏摻雜了食死徒的貢獻,坐立難安嗎?”

哈利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被抓了現行,阿波羅尼婭才不願意處處被鄧布利多掣肘;如果不是發現了魂器的真相,雷古勒斯或許會糾結痛苦上一輩子,也邁不出背叛黑魔王的那一步;如果不是預言裏提到了你,我也根本不會倒戈。”

他動了動魔杖,哈利還未收拾完的箱子裏飛出一張嶄新的羊皮紙,上面飛速地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是一張繁覆的魔藥單方。

“別一廂情願地覺得我們都是為了你。”他粗魯地將那張羊皮紙塞進哈利手裏,“為此愧疚痛苦更是愚蠢!看看這個吧!”

中止妊娠藥劑。

哈利望著這張羊皮紙,徹底陷入了呆滯。誰跟他說話他都不理,不肯吃也不肯喝,只坐在床上攥著那張紙發呆。樓下不明所以的西裏斯差點兒和斯內普打起來,被大家七手八腳地勸開了。

一陣鬧騰過後,赫敏和羅恩狗狗祟祟地從門後探出頭來。

“西裏斯覺得我們能勸好你。”赫敏猶豫著說,“但我覺得難度好大。”

“盧平說,級長就是要負責解決學生遇到的各種小問題,當然也包括心理上的。”羅恩一把攬過哈利的肩膀,“說說看,哈利!”

他當然不能說阿波羅尼婭殺人的事兒。如果連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就更不能指望羅恩和赫敏。

“克魯克山,它偶爾會溜出去自己找吃的,這你知道的吧?”哈利望向赫敏,“並不全是老鼠,鳥、刺猬、蟲子或者其他什麽別的小動物,只要比它小的。”

赫敏一楞。

“這有什麽呀?貓頭鷹不也這樣嗎?”羅恩撓撓後腦勺,“也就是小豬體格比較小,我好幾次看著它跟著海德薇出去捕獵,它吃不下,就蹲在一邊看。”

“不是這個。”哈利搖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扯動物保護?扯生態崩潰?但赫敏卻好像有點兒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是克魯克山的天性呀,它雖然通人性,但它終究是只貓,它是掠食者。”赫敏輕柔地將手放在哈利的膝蓋上,“我有時候忘記給它放糧,它才會跑出去,我盡量改過,不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嗎?”

“怎麽能,把希望寄托於別人呢?”哈利痛苦地把頭埋進雙膝之間,“這是克魯克山的問題!”

“克魯克山能有什麽問題?”羅恩仿佛聽天書一般,“它是動物,它生活的環境就是那樣,弱肉強食,如果哪天克魯克山倒黴,它完全有可能被別的比它更強大的動物抓住吃掉,沒準就是海德薇呢?”

“羅恩!”赫敏責備地看著他。

“開玩笑的!”羅恩叫屈,“克魯克山抻開了可比海德薇大得多,我看海德薇可打不過它。”

“人也是動物,哈利。”赫敏懶得理羅恩了,又開始攻堅救世主,“你不覺得,是因為我們一直活在學校裏,有人庇護著我們。或許外面的世界就是這樣,羅恩說得沒錯,弱肉強食,掠食者手下留情,面臨的就是餓死。”

“是這樣,就一定對嗎?”哈利悶悶地聲音從堆疊的袍子下擺中傳來。

“不對,但……我們能做的也很有限哪!哪怕你能把全天下所有的貓都圈養起來,可還有貓頭鷹呢!”赫敏好笑地看著鉆牛角尖的友人,她曾以為他永遠不會這樣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像S.P.E.W.吧,小精靈天性如此,硬掰怎麽掰得回來?或許我可以建立一個新的制度,我們能夠開辟一個新的時代,在新時代裏成長起來的小精靈也好,貓貍子也好,會是完全不同的。但那些舊時代的人,你該如何強求呢?就像魚和鳥——”

哈利忽然擡起頭來。空中的飛鳥和海底的游魚,雷古勒斯那個著名的比喻,他曾經大言不慚地說要做“飛魚”,但最終邁不過那道坎的是他自己。

“如果,我是說如果,羅恩,如果我以後結婚生子,”他突兀地換了個話題,“但我和我的妻子出了點問題,暫時無法照顧小孩,你們會接手嗎?”

“當然!”羅恩一拍胸脯,把赫敏一拉,“以後他就是我們家的孩子!”

“誰跟你是‘我們’!”赫敏連忙走開,“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絕不和我成為一家人,是誰呢?”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的感情。”哈利手裏還握著那張羊皮紙,“但潘西呢?”

“誰?”羅恩嚇了一跳,“潘西?潘西·帕金森?斯萊特林紮著小狗辮兒的那個?她和你有什麽關系啊?”

“是啊,她和我有什麽關系啊?”哈利輕聲道,“她是德拉科的朋友,不是嗎?而德拉科是我的朋友。”

赫敏聽到這裏,已經基本能肯定這件事和阿波羅尼婭·格林格拉斯有關了。但哈利自己不肯說,她壓根猜不到好好兒地去魔法部打一場必勝的官司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哈利遭受如此重擊。

“你手裏是什麽,哥們兒?”羅恩眼尖,一把將那張羊皮紙從哈利的拳頭中抽了出來,“我的天!這是什麽可怕的東西!你、你難道你——我不明白,咱倆天天形影不離,你哪來的時間……那個女巫是誰?不會是金妮吧?”

爬起來就要去找妹妹,被赫敏強勢鎮壓。但赫敏的誤解更為離譜。

“懷孕的是女巫的身體,你得尊重她的個人意願,哈利。你不是孩子的父親,即便你是,你也沒權利幹預她的決定。”赫敏把那張皺巴巴的羊皮紙撫平,手按在字跡上都發抖,“你不能因為她決心拿掉這個孩子,就質疑她的人品。”

“這都什麽跟什麽!”哈利崩潰地閉上眼,“聽著,不是!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停止你們恐怖的聯想,拜托!”

如果他沒有誤解斯內普的意思,那麽,那份藥劑,他們曾經打算用在他媽媽身上——波特家的孩子死去,預言就會自動轉移到隆巴頓頭上,那麽莉莉·伊萬斯就得以保全。

斯內普說人命有高低。他曾自大地以為,他,哈利·波特,理所當然地擁有更高的優先級,為什麽不呢?他在許多強大巫師的看顧下長大,他肩負如此多的愛與希冀,他是伏地魔宿命中的敵人,他有義務、也不得不為整個巫師世界開辟一個新的未來……他站在高處,悲憫地俯視死去的德力士,為阿波羅尼婭的殘忍而痛苦不已。

這張藥劑單方打破了他自以為是的幻影。他和隆巴頓一家、和德力士一樣,都處在可以被犧牲的底層,之所以他們還能活著,或許就是“鄧布利多掣肘”的結果。

他成為這個該死的“救世主”,是拼盡全力也無可奈何的結果,而不是萬事萬物的開端。

他自詡早就了解阿波羅尼婭的為人,時至今日才發現他的認知是多麽膚淺。或許阿波羅尼婭眼裏根本就沒有“殺戮”的概念,她拈起那顆名為“德力士”的棋子,將他放到合適的位置,這一步名為‘死亡’。

所以鄧布利多永遠也不會邀請她加入鳳凰社。

哪怕他們深陷戰爭,哪怕他們的敵人不只有伏地魔。

而阿波羅尼婭甚至不在乎。她到底在乎什麽呢?她到底在圖謀什麽呢?此時此刻他陷入如此糾結的質問與疑慮,彼時彼刻會不會也有其他人為之迷茫?

所以伏地魔懷疑她,所以鄧布利多拒絕她。可她不在乎,她讓自己成為伏地魔身邊僅有的可依靠的仆人、不得不信任她,她讓鄧布利多哪怕和她格格不入,也不得不為了大局忍受她。

如果,如果阿波羅尼婭的索命咒沒有出問題,那些散落在西歐安全屋裏的人質,她……她照樣還是會殺的,哈利無比確信這一點。

就像斯內普說的,如果預言中提到的不是莉莉·伊萬斯的兒子,當年他根本不會回頭。

“你以為我們為什麽會加入食死徒?”

而斯內普甚至連出路都替他想好了——崇高如鄧布利多,都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局勢已經如此被動,如果沒有阿波羅尼婭,哈利都不敢想現在會是什麽局面。

五年級開學前夜,哈利·波特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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