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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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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5)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可她這一準備就又是幾個月,覆活節假期近在眼前,卻依舊毫無頭緒。

春光漸濃,冬雪玫瑰的花期也將宣告結束,阿波羅尼婭最後一次打著斯普勞特教授的旗號去四號溫室,打算薅幾朵幹花瓣泡茶,卻在溫室裏遇見了教授本人,她正在辛苦地噴灑著驅蟲藥水,忙得滿頭是汗。阿波羅尼婭義不容辭,挽起袖子加入幫忙。

“聽霍拉斯說你害怕昆蟲,孩子?”斯普勞特教授遞來一張口罩要她綁好,“害怕就不要強求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這麽小的蟲子,我就當它是米粒。”阿波羅尼婭嘿嘿一笑,“教授,這種蟲子也是神奇動物嗎?我怎麽看著像蚜蟲?”

“這就是蚜蟲。”斯普勞特教授教授笑道,伸手把蚜蟲驅散到一邊,“在麻瓜世界裏它們是害蟲,但這些是西爾瓦努斯——哦也就是凱特爾伯恩教授,你要到三年級才有可能上他的課——他拜托我養的,這些蚜蟲吸食冬雪玫瑰汁液後的排洩物,他要拿去養他的什麽……哎,我記不住!我上學的時候,保護神奇生物課就學得一般般。”

“如果不是蚜蟲的話,那我們是在對付什麽呢?”阿波羅尼婭看著斯普勞特教授翻開某種植物巨大的、有缺口的葉片,粗暴地扯掉缺口處長出的某種菌類Ⅰ,又拿出噴瓶呲呲狂噴。

她對蒔花弄草著實一竅不通。她爸爸養蘭花、養桂花、養茶花、養睡蓮,她就在一邊托腮看著,連一把有自鎖裝置的園藝剪刀都不知道怎麽打開。爸爸得意地誇耀他的蘭花有巧克力的香味,她裝模作樣地聞一聞,無腦“嗯嗯嗯”地點頭說果然有;養睡蓮的大缸沿上擺著一家三口的紫砂鴨子,抻著長脖子探頭向水底看金魚,她就拍下來發FB說“多好玩”;快到中秋節的時候桂花的氣味就濃郁起來了,她早上總是被花香熏醒,拿烤箱烘了桂花扔進磨豆機裏做桂花拿鐵;茶花總是一整個兒從枝頭墜落的,朱紅的一朵,明艷地躺在白雪裏,被遛彎回來的黃毛大狗好奇地銜進嘴裏。

可這些,哪怕是她穿越之前,她也都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經歷過了。直到失去了,這些記憶才變得清晰起來。

當時只道是尋常。

阿波羅尼婭有一段時間是恨著自己的,如果她不選擇出去留學、如果她本科畢業就回家、如果她碩士畢業就回家、如果她拿到Ph.D就回家……她是不是就不會經歷這一切?

“一種螞蟻,孩子,我對麻瓜的昆蟲學更沒有研究。”斯普勞特教授示意她照著做,“如果蚜蟲的排洩物采集不及時,就會滋生這種害蟲,當然,它們大多數的時候還是吃這些蘑菇,偶爾換換口味……孩子,你怎麽啦?”

“我沒事,教授。”阿波羅尼婭抹了一把眼淚,“可能是我的眼睛對這種藥劑有些敏感……嗯?這怎麽聞著像是除斑地芒的藥劑?”

“就是除斑地芒的藥劑。”斯普勞特教授翻到噴瓶正面給她看標簽,“這種螞蟻甲殼堅實,能夠腐蝕甲殼的魔藥同樣會傷害到植被,我們只能通過殺滅這種真菌,來達到餓死害蟲的效果。”

阿波羅尼婭無語凝噎。她從未如此想念過現代化學。

“那我們只要給蚜蟲下毒,吃了排洩物的螞蟻自然就會死……哦對不起凱特爾伯恩教授。”她撓撓頭,努力厘清思路,“或許我們可以模擬出蚜蟲排洩物的氣味,然後再下毒,當然要在顏色上加以區分,以免凱特爾伯恩教授的寶貝被毒死。或許我可以問問他那是什麽,再找到一種麻瓜螞蟻吃了會死、神奇動物吃了沒事的毒藥!”

“我覺得後一種更難。”斯普勞特教授中肯地評價道,“我想霍拉斯會為你提供一些幫助的……唔,你真要做?你才一年級。”

“難,才有挑戰性嘛。”阿波羅尼婭還紅著眼眶,“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

“哦,當然,當然……我怎麽能打擊你們的熱情呢?”斯普勞特教授在袍子上蹭了蹭手,乍著雙臂給了她一個寬松的擁抱,“教授,還有其他高年級的學生,都會為你提供幫助的,大膽去做吧!”

阿波羅尼婭想她的眼睛果然是有些敏感的,那天她紅著眼眶從溫室離開,當晚霍格沃茨就流傳起了“一年級的斯萊特林被蚜蟲嚇哭了”、“一年級的斯萊特林被螞蟻嚇哭了”甚至“一年級的斯萊特林嚇到了螞蟻被斯普勞特教授訓哭了”種種無稽流言,由於限定條件太過清晰,導致她又開始受到註目禮。

當然,人心還是善良的,雖然覺得荒唐又可笑,但大部分女生都選擇了安慰她,男生們試圖幫她脫敏——在導致崩潰的阿波羅尼婭多次尖叫著打翻餐盤之後也偃旗息鼓了。

“我看他們就是自作多情。”魔藥課上,阿萊克托將吸飽了血的水蛭一刀斷頭,還體貼地側過身不讓她瞧見,“上課的時候反正有我,考試也不一定每次都考到昆蟲嘛,就算考到了,那一點點不完美你也有別的辦法補足。”

“是吧……”阿波羅尼婭心不在焉地攪拌著眼前蛋清色的魔藥,靠著桌下藏匿的麻瓜節拍器來保持合適的勻速,她很愁。

雖然在斯普勞特教授面前誇下海口,但她其實並非一個天才,她的好成績歸功於她良好的學習習慣——包括但不限於“死記硬背”和“卷”——但凡書本上有的,她都可以信手拈來,可如果書上沒有,她就無法舉一反三。

圖書館沒有一本書告訴她蚜蟲的排洩物是什麽成分。

阿波羅尼婭閃開身體,讓阿萊克托加入她精心地、細細地切作臊子的水蛭,又後退兩步避開坩堝中迸濺的滾燙液體,心情低落極了。

“差不多了吧?”阿萊克托問,遞過一支大肚短頸瓶,“你去送,斯拉格霍恩還多給你點分,我把這裏收拾一下。”

基於配合得當的友好分工,她們這一組總是最先出貨的。阿波羅尼婭路過雷古勒斯那一桌時,只見到一鍋沸騰著的亮藍色液體,表面不祥地震動著,大股大股芬芳的蒸汽四溢開來,自坩堝底部升騰上來的大號氣泡恨不得崩到天花板上去。

雷古勒斯看上去已經完全放棄了,站在一邊作壁上觀,和他一組的多爾芬·羅爾還在興致勃勃地想往坩堝裏加什麽。

阿波羅尼婭低頭看看自己瓶子裏的紫紅色液體,眼前一黑。

“四分五裂!”她從旁邊桌上抓起一把月長石,反覆用切割咒弄碎,顧不上去除雜質,就全都灑進了雷古勒斯的坩堝裏。

就像一個即將爆裂的氣球被戳了一針,比先前更多的蒸汽脹滿了整間教室,仙氣繚繞之間,在另一頭指導學生的斯拉格霍恩匆匆趕來。

“怎麽回事?”他抹著額頭的汗,先低頭看了看坩堝,“很遺憾,P。”

“你害我得了P,格林格拉斯!”羅爾惡狠狠地想沖上來,他的塊頭幾乎有阿波羅尼婭兩個大。雷古勒斯咳了一聲,上前一步攔在兩人中間。

“格林格拉斯小姐,你往布萊克先生和羅爾先生的坩堝裏加了什麽?”斯拉格霍恩問。“或許他們不用得P。”

“粉碎的月長石,教授。”阿波羅尼婭給他看手心殘留的渣滓,“當時羅爾的坩堝馬上就要爆炸了,據我估算,等我交完藥水回來,那可怕的液體就會給我毀容。”

“月長石有舒緩的效果,還不錯。”斯拉格霍恩點點頭,順手取走阿波羅尼婭的藥瓶,畫了個O,又回頭面對張牙舞爪的羅爾,“如果是月長石的話,羅爾先生,還是P。”

羅爾看上去又不解又憤怒,斯拉格霍恩嘆了口氣,招呼他們幾個上前去。

“還記得課程要求是什麽嗎,羅爾先生?”

“液體……呃,什麽顏色來著……”羅爾下意識去瞟講臺上阿波羅尼婭和阿萊克托那一組的藥劑瓶,“紫、紫紅色?”

“紫紅色澄清液體,散發出食肉動物的腥味。”雷古勒斯面無表情地補充道。

“那你們做出來的是什麽樣子呢,在格林格拉斯小姐冒昧插手之前?”

“明亮的藍色,微微粘稠,氣味芬芳,產生大量蒸汽。”

羅爾不說話了,用肩膀把雷古勒斯撞了一個趔趄。“你怎麽也不攔著我?”他自以為小聲地喊道。

“那是你的自由,多爾芬。”雷古勒斯的眉宇間充斥著疲倦和厭煩,“我們是一個小組,你有權利對這鍋魔藥做任何事,反而是我,沒有權利對你的行為指手畫腳。”

謔,好消極的生活方式!

阿波羅尼婭都有些同情雷古勒斯了,她如果攤上這種室友和發小,估計殺人的心都有了。

顯然羅爾並不能理解好友言語中的深意,他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賭氣跑出了教室。

純血家族這參差不齊的教育水平,唉,真難帶。

嘖嘖稱奇的阿波羅尼婭禮貌地彎了彎腰,轉身要走,卻又被斯拉格霍恩點名叫住:“你那個小玩意兒做得怎麽樣了,格林格拉斯小姐?波莫娜和我說起,也覺得你的思路很有意思,如果能成,至少不必等到魔法植物受到損傷再給藥了,對不對?”

“很抱歉,教授,我還沒有頭緒。”阿波羅尼婭渾身僵硬,尷尬得頭都擡不起來。

“或許你可以找個同伴一起商量著來,這種水平的藥劑很適合你們這麽大的小巫師,就當成課餘愛好也不錯。”斯拉格霍恩寬容地笑了笑,他很清楚眼前的女學生和他門下那些天才少年之間的區別。

她選擇月長石不可謂不聰明,但真正的天才一眼就能看出羅爾是在哪一步出了差錯,對癥下藥,這樣那劑藥水說不定還有救,布萊克和羅爾也不必拿零分。

“您說的是……”阿波羅尼婭落荒而逃。

第二天下午沒課,有人叩響了她那間地下教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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