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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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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窟(3)

1979年,英國,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車道盡頭的鑄鐵大門外站著一位年輕的女巫,她雙手插在外袍口袋裏,寒風吹起她漆黑的衣擺,袍子下穿著麻瓜那邊流行的尼龍絲襪,大大方方地袒露著一雙小腿。

兩名家養小精靈一前一後,親自走到大門口接她,花園裏豢養的獒犬“嗷嗚”、“嗷嗚”地叫起來,聽上去不像是在歡迎。

“請您見諒,小姐。”為首的小精靈多爾博彬彬有禮地彎腰,他年輕的同事(沒準還是親戚)多比跟在一邊怯生生地模仿,“女主人早起有些懷孕反應,主人正在照顧她。”

“本就是我不請自來。”阿波羅尼婭伸手摸了兩塊糖給他們——來之前從泡泡零食裏順的,小姑娘嘴巴撅老高。

他們沒有去正門,而是穿越花園,前往盧修斯特意為愛妻修建的度假別墅。一路上阿波羅尼婭稱揚了他們的玫瑰、寵物孔雀和噴泉,多爾博也適時地回饋了對她頭發、眼睛和外袍的讚許。

多麽稱職、體面的家養小精靈啊!阿波羅尼婭嘖嘖稱奇,雖然知道多爾博壓根沒走心,不然也不會一直誇她的“黑珍珠般的眼睛”了。

度假別墅在主建築物左翼側面一座綠色小丘的更後方,堪稱冬暖夏涼。阿波羅尼婭抵達的時候,盧修斯和納西莎已經在小會客室裏等著了。

“黑魔王折磨你了?”阿波羅尼婭劈頭就問,顧不上禮儀性地互致問候。不怪她魯莽,盧修斯的面色看著比納西莎一個反應強烈的孕婦還要蒼白倦怠。

納西莎沒有表情的時候,看上去就像一尊雕像,冰冷,而且無動於衷,這使她總給人一種傲慢的感覺。

“沒有,是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盧克他擔心我出事。”美人一笑,如同冰河解凍,雕像化生。

“如果你沒有突然造訪,我或許還能補一補覺。”盧修斯苦惱地按壓著太陽穴,“別告訴我你來是為了送支票的,送支票不需要起這麽早。”

“啊……”阿波羅尼婭交疊雙腿,愉悅地倚在沙發上,“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好的。”這是盧修斯。

“壞的。”來自納西莎。

阿波羅尼婭意味深長地看了盧修斯一眼,後者安慰般的摟住妻子的肩。

“壞消息……是無法挽回的那一種嗎?”納西莎憂心忡忡,見阿波羅尼婭搖頭,這才勉強放心,“那先聽好的吧!”

“好消息是我的確是來送支票的。”阿波羅尼婭給出了一個連納西莎這等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婦都無法忽視的數字。

“你、你怎麽會……梅林啊!”盧修斯手都在抖。他在熟人面前從來不裝,這真是一種優良的品質,希望某個在熟人面前反而口舌更利的人好好學學。

“房地產業Ⅰ。”阿波羅尼婭豎起一根手指,“你們在道格斯島有多少地皮?金絲雀碼頭夠馬爾福家吃到下個世紀。”

她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瓶裏盛著大半厚重粘稠的墨黑液體。

“這是什麽?”納西莎好奇地問。

盧修斯卻雙眼一亮,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個小瓶,湊到眼前仔細查看。

“石油。”他用夢幻般的輕音嘆息道,“麻瓜的燃料,他們的命脈。”

納西莎立馬就沒興趣了。“看上去就很邪惡。”她嫌棄地嘟噥道。

“但是它很賺錢!”盧修斯心滿意足地看著那個小瓶兒,舍不得分出一絲眼神給茶幾對面的阿波羅尼婭,“告訴我你投資了它!”

“當然!”阿波羅尼婭笑起來,“我還買了一些美國公司的股票,不多,現在也還不是很賺錢,拿著當零花吧!”

她最後摸出一個小紙包——普通牛皮紙,捆著普通的細麻繩,看上去像某種便宜魔藥材料,兩西可一大把——卻是推到了納西莎面前。

“什麽?”納西莎好奇地托在掌上,盧修斯幫她抽開系繩,夫妻倆誰也沒想過要檢查一下上面會不會附著什麽黑魔法詛咒。

“好像是一些豆子,怎麽,你投資了比比多味豆?”她笑著打趣,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粗糲厚重的牛皮紙上是一粒一粒的寶石,足有十來粒,鉆石,紅藍寶石,祖母綠,還有一對兒金綠貓兒眼。

“簡單的切了一下,拉了一下光,還有改的餘地。”阿波羅尼婭打趣,“現在你有足夠的時間琢磨新生兒派對那天你要戴什麽首飾了!”

盧修斯疑惑地看著她:“這總不能是你的禮物吧,現在送也太早了點。”

也太重了。

馬爾福夫婦明白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不會做得如此明顯。

阿波羅尼婭搖搖頭:“都是我們的礦啊。對於西茜來說,這就是農場裏新結的鷹嘴豆。”

清淺的紅暈浮上納西莎·馬爾福的臉頰,幾乎沒有女人能抗拒這個。

“南非?”盧修斯手指撥弄著那粒四五克拉的全美鉆石,“可戴比爾斯不喜歡巫師,它的創始人就是個被家族驅逐的啞炮Ⅱ。”

阿波羅尼婭指了指北方,“他們的……呃,你知道的,不是很方便,要分潤給很多人,但頭貨可以我們先挑,反正他們只要黃金,再璀璨的寶石也不敢戴出來。”

“我要把新生兒派對擴展到七天。”納西莎堅決地宣布,“反正馬爾福家的繼承人值得。”

阿波羅尼婭大笑。

納西莎輕輕用胳膊肘搗了一下丈夫的胸膛。他們都知道這些錢不是阿波羅尼婭賺的,那是麻瓜的錢,自然要找麻瓜經紀人幫他們打理。但是沒關系,麻瓜的錢也是錢,英鎊兌成金加隆從妖精的手裏落下來,一切罪惡都被魔法洗幹凈了。

馬爾福家一向都很看得開,更何況如今金庫上盤踞著黑霧,再不看開一點兒,可就真的要被黑魔王聚斂幹凈了。

奧賴恩姑父行將就木,沃爾布加姑姑愁雲慘淡,未嘗不是被黑魔王逼到走投無路了。納西莎·布萊克·馬爾福如此想道,不禁更加擔憂丈夫。

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已經死了Ⅲ,沒有父輩擋在他們前面。

“雷古勒斯出事了。”阿波羅尼婭冷不丁說道,“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壞消息,也是我前來拜訪的目的。”

納西莎正在喝茶,聞言茶盞和茶托發出清脆雜亂的碰響。

“他怎麽了?”納西莎面色慘白。

“我不知道。”阿波羅尼婭睜著眼說瞎話,另一只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小小的羊皮紙,遞給盧修斯,“上面的這些東西,你最近經手過哪一樣?”

黑魔王不可能親自去翻倒巷shopping,盧修斯就是他的白手……啊不,黑手套。

納西莎探頭看了一眼,她魔藥學得相當不錯。

“他中毒了?”納西莎連忙問,“你沒有去找西弗——”

“找了,我找了。”阿波羅尼婭連忙安撫地摸摸她,“但是連西弗勒斯也不能確定黑魔王改進的那副毒藥的最終成分,他有幾個猜測。”

“改進?”納西莎輕聲問道,“他改進毒藥,然後拿雷古勒斯做試驗品?他想幹什麽,等到雷古勒斯死了,布萊克家就是他的了?”

情緒不穩定的孕婦也太好用了吧,她還什麽都沒說呢!

“沒辦法,誰讓西裏斯在鳳凰社呢?”阿波羅尼婭很是黯然,“黑魔王一直覺得奧賴恩和沃爾布加在兩頭下註,不滿很久了。”

她望向納西莎裹在寬松的天鵝絨鐘型袖口裏的左臂,那裏的肌膚幹幹凈凈,除了蔓延的青色血管之外什麽都沒有。

“我知道盧修斯想保護你,但是萬一……”

恰到好處的沈默,引得納西莎焦慮地撫上小腹。

孕婦的丈夫理智多了,他無言良久,遲遲不肯說話。

“我知道你們是朋友,阿波羅尼婭,從一年級開始。”盧修斯擡起頭來,雙臂支在膝蓋上,堪稱謙遜誠懇地看著她,“但西茜現在是馬爾福家的人。一旦……西裏斯那個瘋子就不提了,繼承權會輪到旁支。”

阿波羅尼婭點頭笑道:“貝拉看上去一點兒都不想為羅道夫斯生孩子,安多米達不去提她,而西茜已經懷孕了。”

她的孩子將有可能繼承兩個家族。納西莎慢慢撫摸著還什麽都看不出來的小腹,努力聚攏著理智,她正在試圖讓自己重新化作一尊雕像。

阿波羅尼婭狂打感情牌,被盧修斯一張支票解決。

“西茜,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去格裏莫廣場12號過聖誕時,和沃爾布加阿姨說過什麽嗎?”阿波羅尼婭輕柔地問道。

她當然說過很多話,但納西莎是聰明人,總能從中找到關鍵點。

“沃爾布加姑姑感謝你在學校裏對雷古勒斯的照顧與友誼,”納西莎苦笑,那時候她就在一邊陪坐,只覺得這小女孩是在裝大人,“你說‘純血家族守望相助,都是應該的’。”

這句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頓時就有了別樣的意味。

遇到困境才需要守望相助,那麽是誰造成的困境?

強調“純血家族”,誰又是那個低劣的混血?

布萊克是純血家族,馬爾福也是;布萊克家遭遇滅頂之災,焉知哪天不會落到馬爾福頭上?

盧修斯面色變了。

“你知道什麽了,是不是?”他低聲道。

阿波羅尼婭抱著膝蓋,搖搖頭:“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麽阿布拉克薩斯死了,羅道夫斯和拉巴斯坦也沒有父母?埃弗裏?特拉弗斯?羅齊爾?現在連奧賴恩和沃爾布加都要死了……與黑魔王同校就讀的那一代人,壽命似乎格外短暫。”

要知道巫師平均可以活120年Ⅴ,魔力越強活得越久,弗利蒙·波特那麽大年紀還能讓老婆生兒子呢Ⅳ!

“會不會他們知道什麽?會不會這就是奧賴恩和沃爾布加只肯出一個次子的原因?”阿波羅尼婭惡魔低語,“他自己不是純血,就嫉恨純血的高貴,拿我們當槍使!‘純血至上’只不過是他的借口,看看我們哪一家,這些年因為他變得更好了嗎?”

“夠了!”盧修斯急促地喘了一口氣。他拔出茶幾上的羽毛筆,匆匆在羊皮紙上畫了個圈,揚揚下巴向她示意,送客的意思十分明顯。

阿波羅尼婭完成任務,幾乎是興高采烈地抓起羊皮紙往口袋裏一揣,向筋疲力盡的夫妻倆點點頭,起身就要走。

“等等。”納西莎開口挽留,看了丈夫一眼。

盧修斯無聲會意,走到阿波羅尼婭身前,仿佛要跟她行一個貼面禮。

“黑魔王在懷疑你。他覺得你對他沒有所圖,他無法掌握你的弱點。”盧修斯的嘴唇幾乎沒有動,“盡快給他一個把柄,如果他用鉆心咒撬不開你的嘴,我們都知道會怎麽樣。”

阿波羅尼婭毛骨悚然。

她想說黑魔王掌握著我的生殺大權,但沒有人比湯姆·裏德爾更知道一個怕死的人是什麽樣子。在這個世界上她無牽無掛,活得瀟灑恣意,任性花錢,因為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不在乎錢權名利,不在乎純血榮耀,不在乎人命得失,更不在乎湯姆·裏德爾的事業——那股不在乎的勁兒從她身上每一處毛孔漫出來,黑魔王發現了,鄧布利多大概也發現了。

她救下鳳凰社的人不是因為她善良,是因為不救白不救,救了反而能當作人質和籌碼;她成為食死徒也不是因為她邪惡,而是因為那是一條最方便的捷徑,斯萊特林擅長走捷徑。

她還救過阮福芳慈——因為她太想家了。她所處的年代與國度很難遇到故國來客,那麽流亡的越南混血也可以做平替。

就算她死了又怎麽樣呢?

沒有她,黑魔王還是會死,救世主還是會贏,她來到這個世界所受的苦難,本就和這宏大的篇章沒有關系。

至於她宏願未竟而造成的遺憾與執念……她死都死了,死人哪還顧得上這個?如果死亡能送她的靈魂回家,那樣也不錯。

阿波羅尼婭扯了扯嘴角:“我盡量吧。”

要她怎麽做?跪在黑魔王面前抱著他的腿哭,求您千萬不要殺莉莉·波特?一見面就打暈她,一個字也別讓她說?

斯內普去求,黑魔王會答應;再加上一個她……讓兩個忠心的食死徒不顧大局懇求他饒恕的女巫,偏偏還是疑似黑魔王匹敵之人的母親,這個女人有什麽奧秘?按照黑魔王的尿性,救世主可以待會兒再殺,反正只是個嬰兒,但莉莉·波特得先抓回來研究研究。

那還不如死了呢。

阿波羅尼婭頭疼極了,心煩意亂地向馬爾福夫婦道別,魂不守舍地跟著多爾博往外走——盧修斯攬著納西莎在度假別墅的門口目送。

“她對雷古勒斯是真的沒話說。”盧修斯中肯地評價,“貝拉雖然總是怨恨她搶功,但我聽見她攛掇拉巴斯坦。”

娘家弟弟郎心如鐵,這不是還有個夫家弟弟嗎?

納西莎露出個嫌惡的表情來。

“雷古勒斯一開始也只不過是她的同學而已。”納西莎若有所思,“後來他們才成為朋友,除了‘布萊克夫人’的名號,我都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圖雷古勒斯些什麽。”

兩個人雙雙怔住。

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有人什麽都不圖嗎?純粹的友誼,無私的奉獻?

這是馬爾福所無法理解的——哪怕是盧修斯,也在與納西莎汲取彼此的愛與支持,很難想象雷古勒斯能給予阿波羅尼婭什麽,倒不是說他不好。

“或許阿波羅尼婭壓力太大的時候會去找雷古勒斯喝酒。”盧修斯開了個幹巴巴的玩笑,納西莎完全無動於衷,她摸著肚子,下了決心。

“如果是個女孩,我就讓阿波羅尼婭當她的教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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