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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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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番外三

◎生辰◎

谷雨過後, 京城轉眼間由春入夏,艷陽高照,吳府的下人們在回廊裏來來回回地灑水, 木板上的絲絲涼意緩解著空氣中的悶熱。

陽光落在枝葉上, 樹影斑駁,吳清荷坐在樹下納涼,托腮聽著面前的阿羽阿悅在她耳畔喋喋不休。

“一定要好好辦生辰宴,我聽聞吳相大人在京時, 年年都為將軍舉辦盛大的生辰宴, 將軍在邊塞時年年的生辰都過得潦草,如今回京,那理應和從前一樣辦生辰宴!”

阿羽已經提前做下不少準備,光是記錄生辰宴上的瑣碎事宜, 就寫了厚厚一本簿冊,吳清荷伸手接過,大致翻閱了遍, 心思縝密的阿羽密密麻麻寫下不少計劃與安排, 樹下的光線不算好, 吳清荷瞇起眼睛,勉強能看清。

“不止生辰宴,我瞧著將軍特別喜歡煙火,到那一日, 咱們等天一黑,就開始不停往天上放煙花,劈裏啪啦好一陣, 直放到午夜子時!”

覺得姐姐的提議不夠創新, 阿悅徑直伸出手比劃起來, 手掌縮緊又放開,滿懷期待地做出煙花綻放的動作。

吳清荷擡眸望向天空,覺得那樣倒也不錯,不過...

阿羽迅速擡手,如敲西瓜般“噔”一下敲響阿悅的腦袋:“你心可真大,竟敢放煙花到子時,那麽久的煙火會,萬一有火星子落在百姓的屋檐上怎麽辦,如今天幹物燥,什麽都一點就著,難不成要讓將軍在生辰這日慌慌張張去救火?”

兩姐妹你一言我一語,說話聲能蓋過樹幹上此起彼伏的蟬鳴,吳清荷聽得頭皮發麻,低頭有些無奈地抿了抿唇角,旋即安靜靠著樹幹,在兩姐妹嘰嘰喳喳的聲音中望向空蕩蕩的長廊。

她是在夏日裏出生的孩子,不然也不會叫“清荷”,娘每年都會給她辦生辰宴,但娘畢竟是個大忙人,想不出多少新主意來,盛大的宴會年年都是一樣的流程,漸漸也就不新鮮了,比起生辰宴,吳清荷會更期待柏乘給她的驚喜。

從前一到生辰,軍營就讓她回家休沐一日,柏乘會打扮得很好看,帶著禮物出現在她家門口,他送過畫冊,上面凈是他自己編的故事,主人公都是吳清荷,她捧著看一天,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他還送過弓箭,那是他自己學著做的,送來的時候,他手上全是傷痕...

送上禮物,然後陪著她玩一整日,再和她一起參加生辰宴...這是吳清荷腦中關於生辰最美好的記憶。

吳清荷看著空蕩蕩的回廊,神情稍顯郁悶,漸漸心不在焉,未察覺到兩姐妹已經停下談話,一齊註視著她,見她毫無反應,二人對視一眼,神色各異。

“如今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將軍怎麽就這般無精打采的...”

阿悅撓撓頭,和身側的姐姐小聲嘀咕,阿羽低頭觀察一會形單影只的吳清荷,頓時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湊到阿悅耳旁道:“不是天熱的原因...你沒發現麽,將軍一直盯著回廊看,都沒心思聽我們說話,她定是在等什麽人回來,我猜...是在等柏夫郎。”

阿羽刻意地壓低聲音說話,但吳清荷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她垂頭輕咳了一聲,但仍沒能阻止自己的副將們繼續就著她的心事交談下去。

“原來如此!說起來,我們有幾日未見到柏夫郎了吧,他平日裏都是和將軍形影不離的,連咱們回營練兵的時候,他都要陪在將軍身側...”

意識到已有幾日未見過柏乘,阿悅不免有些好奇,阿羽只好小聲解釋道:“咱們已經與胡族談和,如今商貿往來愈發頻繁,柏夫郎當初可是第一個同意與胡人做生意的,現在商貿互通,想來他必是最忙的那一個,幾日不見蹤影,倒也正常。”

“咱們近來休沐,柏夫郎卻反而忙碌起來了...不過,他該不會要忙到將軍生辰那一日吧...”

“咳咳。”

吳清荷眉心微動,隨後再度加重了自己咳嗽的聲音,阿羽阿悅瞬間收住話茬,一骨碌站直身子,扭頭看向她。

“你們的心意我領了,這些計劃,回頭我會好好看的,至於生辰宴到底該如何辦,容我思考一番後再做決定。”

說話間,吳清荷拿著阿羽的簿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碎草葉就向書房內走去,副將們面面相覷,看著她漸漸走遠,方趕緊回答道:“是,下官隨時待命。”

入夜,吳清荷處理完所有公務,沐浴後回到寢室,房內只點了一盞燈,燭火幽幽,她推門見床塌依舊空空,便回頭對下人吩咐句:“記得備好熱水和吃食,他還沒有回來。”

“是,不過這幾日,柏夫郎都是子時過後才回來,您先休息吧,明日還要上朝的。”

一想到柏乘最近都是早出晚歸,吳清荷不免皺了下眉,她有些心疼他的身體,昨日還帶著參湯去酒樓探視他,只可惜撲了個空,賬房管事們說,他這幾日從沒去過那,似是一直在外奔波。

夜裏的寢室一片黑漆漆,只有床頭一盞幽幽燭火,吳清荷坐在床塌上,她今夜醞釀不出睡意來,便拿過阿羽為她生辰準備的簿冊,一頁頁翻過細看。

這是她回京後的第一個生辰,大概...是意義非凡的,她以前不是個會對自己生辰格外上心的人,但今日看這簿冊上的內容,也看得認真。

盛大的生辰宴雖然好,可...吳清荷覺得還差些什麽。

月光皎潔,再擡頭時,已過去一個多時辰,夜裏看書,眼睛便很容易幹澀,吳清荷仰頭靠枕,像孩童般將攤開的簿冊覆在自己的面上。

眼前是一片漆黑,一個時辰的閱讀並沒有讓她對自己的生辰有更多思緒,她有些煩躁地閉眼養神,卻聽見房門發出聲輕微的響動。

“嘎吱—”

吳清荷眉心微動,默默算了下時間,還未到子時。

他今夜是提前回來了麽。

進屋的人每一步都是輕而緩,吳清荷剛想起身,臉上的簿冊就被人緩緩拿走,她睜開雙眼,頓時對上柏乘溫柔卻疲倦的眸子。

見她還睜著眼睛,柏乘手上的動作一停,俯身望著她,聲音輕柔,還帶著歉意:“我打擾到你休息了麽...”

他是在別的房間洗漱更衣後,才小心翼翼回到寢室裏的,吳清荷借著月光,看見他穿著身單衣,臉頰上好像有沒洗凈的灰土,淡淡一抹,在他白皙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我還不困,沒有睡下的打算。”

吳清荷在床塌上坐直腰身,伸手用指腹小心擦過他面上的灰土,柏乘未曾註意到自己的臉上有未洗凈的灰,見她伸出臂膀,以為她是想捏他的臉,便乖乖湊過去,他看起來很困,看她眼神卻依舊清澈柔軟。

“最近我回來得晚,沒有好好陪你,你不要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氣,不過你要記得,生意沒有你的身體重要,累了就要休息,不要把自己又累病了,你的病情剛轉好。”

見她叮囑他時的神情認真,柏乘眸色一暖,低聲應了下,片刻後環腰抱住吳清荷,拉著她一起躺在床塌上。

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讓吳清荷安心不少,不過她還有許多想與柏乘問的話,比如...他最近都在哪裏忙碌,她該去哪裏看他,還有,她今年的生辰...

只是這些話都沒來及問出口,因為柏乘很快便意識模糊,睫毛輕輕顫動,朦朧間湊近親她的唇角,而後嘟囔聲:“很快就好了...”便閉上眼陷入熟睡中。

他睡著的速度太快,吳清荷不由地楞住,垂頭輕聲笑了笑,而後再擡眸凝視他。

睡顏恬靜,吳清荷與他面對面相擁,能感受到他輕淺的鼻息,帶著他的溫度和香氣。

一日沒見著的郁悶立即一掃而光,吳清荷便也不再去想,他能否趕在自己生辰前將生意上的事處理完,而是將他攬得離自己更近。

柏乘就在她的懷裏安然入睡,如同一件被她小心呵護的稀世珍寶,吳清荷看了半宿,怎麽看都覺得看不夠。

第二日一早,柏乘便又消失不見。

他好像變成了深夜才會出現在她面前的精怪,森林裏小動物化成的,入夜跑到她懷裏安睡,白日就不見蹤影,吳清荷問過河叔,還問了柏太傅,但沒人知道他去哪裏忙碌生意上的事了,柏乘自己也不多說,一回家就撲進她懷裏,親昵片刻後便會睡熟。

與此同時,柏乘歸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吳清荷等到睡著也沒看見他歸來的身影,可清晨醒來時,身側的床榻總是留有餘溫,他確實回來過。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數日,吳清荷漸漸嚴肅起來,她懷疑柏乘的生意因為與胡族的商貿往來而出了什麽大的差錯,他怕她擔心,故而隱瞞不提,只勞累自己去解決那些繁瑣的事宜。

她決定親自出手,幫他擺平這些麻煩。

但事情朝著她未能預料到的方向發展了。

翌日。

初夏的時候,陽光自清晨起就開始燦爛,這光線對於熟睡的人而言很是刺眼,吳清荷自己轉醒,映入眼簾的便是她打扮得漂亮精致的夫郎。

柏乘就穿著新定制的蔚藍衣衫,含笑坐在床邊耐心等她醒來,他神采奕奕,眼裏閃著淡淡的光澤,那比他發尾的寶石還耀眼。

吳清荷睡眼惺忪地看看他,隨後面上掠過絲意外。

未等她開口,柏乘先揚起唇角:“昨晚睡得可好,現下睡醒了麽?”

“醒了,你...今日不忙嗎?”

她說話間坐起身,柏乘邊幫她從架子上取衣服,邊頷首道:“嗯,都忙好了,你快起床,路上要耽誤不少時間,我們得趕緊出發。”

“什麽?出發去哪?”

吳清荷腦袋有些懵,可柏乘卻並沒有再多透露些什麽,低頭幫她系一條腰帶,面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到那你就知道了。”

院子裏安安靜靜,空氣裏彌漫著若有似無的花香,下人們還沒有開始一日的差事,柏乘便迫不及待拉著她走出房門,接受這天氣明媚的一日。

見他氣色很好,再沒有疲憊不堪,吳清荷心裏暗自松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地多問一句

“你生意上的事真的都沒問題麽,我以為你遇到麻煩了,我們是妻夫,你若遇到問題,千萬記得告訴我,讓我來幫你解決。”

“哪會有那種事發生,你不要多擔心,而且,那些事可不值得我忙這麽多日...”

吳清荷沒聽清他最後一句話,歪著頭看他,問道:“你說什麽?”

“我什麽也沒說,你乖乖跟我走就是了。”

馬車早早停在了吳府門口,吳清荷與柏乘剛坐穩,車婦便勒緊手中的韁繩,駕車揚長而去。

車輪“骨碌碌”往前轉,踏上的路稍有顛簸,吳清荷這才完全清醒過來,有些好奇地環顧車廂一圈,見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便打算拉開車簾一探究竟。

“不行,你不能看,在沒到那裏之前,你不可以看窗外,只能看我。”

柏乘眼疾手快地攔住她,將她的雙手攏在自己胸膛前,語氣任性又執拗,這是旁人從沒見過的他,只在吳清荷面前出現的柏乘。

“這麽神秘,不能打聽,還不能看...”

吳清荷越發好奇起來,抿起嘴角假裝猜不透的樣子,可心底卻漸漸猜到什麽,泛起一點甜。

“對,不能打聽,也不能看,因為我要綁架萬人敬仰的吳將軍,把你關起來占為己有。”

柏乘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上,半開玩笑地回答她,眼中的情緒不斷翻湧。

“真是厲害了。”吳清荷起身壓住他,啟唇親一口:“那讓我看看,柏老板有沒有這個本事。”

淺淺的吻讓柏乘戀戀不舍,他低頭輕聲笑了笑,貼上去索吻,小聲告訴她:“有的哦,我有這個本事的。”

“光說沒用,我不信。”

吳清荷笑著移開臉逗他,讓柏乘一時沒法親到她的唇畔,柏乘湊過去撲個空,便也不肯善罷甘休,反而跟她較真起來,輕哼了聲,她挪到哪,他就跟過去,目不轉睛盯著吳清荷的唇,隨時做好強吻她的準備。

兩人鬧著玩了好一會,吳清荷剛打算不再逗他,認真回他一個吻,便聽見遠方傳來一陣馬鳴。

她心中一動,朝側面看去,馬車疾馳而過時的風吹起車簾的一角,她能窺見一片茂密的樹林。

一個答案逐漸浮出水面。

馬鳴聲後,接著是一陣馬群奔騰而過的“噠噠”聲,這種聲音讓她的心“砰砰”直跳,只有懂她的人才會明白,她有多喜歡這聲音。

她楞神的片刻,柏乘終於親到了她的嘴角,他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溫熱的唇貼著她的唇畔不肯離開,在她一動不動的這片刻,時不時小啄一下,又一下。

好像怎麽也親不夠,他覺得無論如何都親不夠。

“籲—”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馬蹄“噠噠”聲越來越近,吳清荷屏住呼吸看向柏乘,柏乘又用唇貼了貼她的嘴角,才開口道:“下車吧,出去瞧一瞧。”

車外,是獨屬於山谷的清新空氣,吳清荷一出馬車,便被一片綠油油的樹林包圍,而面前....

面前是一個空曠無比的馬場,金燦燦的細沙覆蓋其間,在陽光下肌膚泛著迷人光澤的汗血寶馬正一群群地奔過這空曠的馬場,其中就有之前柏乘送她的銀白色小馬,被吳清荷取名叫“星星”,它長高不少,已和成年的馬兒一樣壯實,在馬群裏最為顯眼。

吳清荷被面前的場景所吸引,目不轉睛地註視著,見她看得這樣專註,柏乘才喜滋滋地靠過來,伸手環住她的肩膀,滿懷期待地問她:“喜歡麽?”

“嗯,喜歡。”

她很誠實地點了點頭。

“喜歡就好,這些都是你的,馬場,還有這些馬,遠處的樹林和房屋...全都是你的,我挑了很久,才選中了這裏,把這一片的莊園都買了下來,合並成一處,再改成現在的馬場,這裏是獨屬於你一個人的,在這裏,你可以不用當沈穩的大將軍,想怎麽鬧,就怎麽鬧。”

柏乘覺得,吳清荷為了成為一個好將軍,收斂了很多很多,但她其實是只活潑好玩的貓貓,需要寬闊的天地供她玩鬧,她才會開心。

吳清荷不說話,只是回頭看向柏乘,聲音有些啞:“你最近...不是在忙生意,而是在忙這件事吧。”

“嗯...”

柏乘點點頭,眼中的愛意勝過夏日炙熱的太陽。

“這是...時隔三年,再次送給你的第一份生辰禮,清荷,你沒有忘掉吧,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險些就要忘了,不過剛剛一路上你神秘兮兮的,叫我又漸漸想起來。”吳清荷深吸口氣,努力地綻放一個笑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側頭吻上他的唇。

山谷裏一陣風起,馬兒們疾馳而過,吳清荷說不清這些吻是感謝,還是她對柏乘的另一種索取,濕熱柔軟的唇比花瓣更美好,她掠奪許久,柏乘才找到空隙喘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

“我...今日有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壽星嗎?”

答案不言而喻,吳清荷看他緩過氣了,便毫不猶豫地靠近,在這空曠的一隅繼續與他擁吻。

“就算今日沒有馬場,只要是你簡簡單單站在我的身旁,便足以讓我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壽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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