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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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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辰時, 上朝的時間,天光大亮,陽光自東邊灑落下來, 入眼即是宮殿樓閣的金碧輝煌。

今日有客人到來, 宮門提早半個時辰便被打開, 皇宮如同個活了許久的巨人, 開門時響起種轟隆隆的聲音,好似老舊的部件運作,把皇家的莊重威儀展示與遠道而來的胡人。

百官身著相應的朝服站成好幾列,待殿門一開便依次進入, 吳清荷剛好趕入隊伍中,站在最前沿踏入殿中。

“吳大人...你嘴角這,有一點點血跡,這是怎麽了?”

身側的工部尚書局促地眨巴眨巴眼睛, 點了下自己的嘴角提醒吳清荷,吳清荷這才緩過神來,用指腹輕輕擦過,垂眼看下指尖的一抹殷紅。

吻得太過了,走得又匆忙, 忘記把自己狠狠掠奪柏乘的痕跡除掉。

“...沒事,一不小心咬到的,並無大礙。”吳清荷輕聲回答道, 聽見這話,工部尚書才點頭笑笑。

“那就好, 我還以為, 是將軍累到咳血了,想來您並不體弱, 怎麽會咳血。”

柏太傅就站在最前頭,聽見這話神情並不悅,回頭瞥一眼工部尚書,但也無視了她身側的吳清荷,工部尚書看柏太傅瞪了下她,便尷尬地咳嗽一聲,同吳清荷轉移話題。

“吳大人今日差點就要遲到。”

吳清荷聽罷便點點頭:“家中有些事處理,耽擱了。”

“原來如此,其實依我看,今日也不必來這麽早,您也知道的,前些日子,議和的胡人中有一小撮反對談和,我們都已答應了同她們做生意,她們還要再生事端,真是言而無信,何必待她們客氣。”

眾人在殿內嘀嘀咕咕一小會,宮人在遠處喊道:“陛下到—!”

殿內迅速安靜下來,所有人恭敬地行禮:“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即可。”

聖上坐下,笑得溫和,掃視一圈後方道:“今日有貴客到訪,咱們便不多廢話,讓她們在宮門外吹冷風多等著了,直接宣進來吧。”

“遵旨。”宮人在側垂首回應,而後朗聲朝殿外喊道:“宣使者覲見—!”

這樣的聲音一路傳出去,片刻後便有一群身著狐裘,踩著長靴,五官深邃且身形高挑,皮膚小麥色的女子走入殿中,這些人一進殿內,吳清荷便感覺有銳利如刀鋒的視線朝自己投過來。

隱隱帶著恨意的目光,吳清荷在邊陲時就見過太多,因而毫不在乎。

“胡族新上任的左賢王蘭圖納,代單於向您問好,陛下。”

為首的是個中年女子,尊敬地以胡人的禮儀向聖上問好,蘭這個姓氏,象征著面前人胡人貴族的身份,肯派出左賢王來議和,胡族也算是有誠意。

聖上伸手,示意蘭圖納平身:“免禮,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希望我們的議和能順利進行,讓諸位能趕在萬物徹底覆蘇前回到邊塞的草原。”

“您說得是。”蘭圖納低頭回應她,恭敬而又舉止儒雅,看起來比旁的胡人更成熟聰慧。

“且慢!”

胡人中忽然有一年輕的女子舉起手,這女子長得如同只高傲的鶴,“胡族的第一勇士,大都尉蘭娜想在議和開始前,與吳將軍比試一番。”

吳清荷眉心微動,此前陛下就與她談論過,這名女子反對議和。

“不得無禮!諸位請恕罪,此女是我的四妹,她剛成年不久,說話冒失,還請見諒。”

雖是如此,左賢王卻並沒有真要阻攔妹妹的意思。

官員們小聲嘀咕起來。

“想起來了,蘭家四姐妹,二姐是上一任左賢王,三姐是大將軍,這老二老三,一個被吳將軍射中眉心,一個被斬於馬下,經此一戰,胡族就場場戰敗,吳將軍則名揚天下,蘭家便只剩下老大與最小的那個了。”

蘭娜對她恨之入骨,見面便想比試一番,吳清荷對自己有信心,因此並不反對這件事,轉頭看聖上也朝她頷首,便朝蘭娜作揖。

“可以,樂於奉陪。”

早朝上突如其來一場比試,於是官員們迅速退到大殿兩邊,只留吳清荷與蘭娜二人站在原地,吳清荷將朝服的外裳脫下,而後卷起袖口,蘭娜將身上的狐裘隨意擲在地上,而後猛地撲過來。

如一陣旋風。

吳清荷未曾眨眼,身形敏捷地繞開,一剎那利落地抓住她手腕往後一扯。

一招這小姑娘就輸了,但吳清荷放開她的手腕,再給她一次比試的機會。

“我跟你不共戴天!”

蘭娜咬牙低聲喊一句,吳清荷旋身避開她的攻擊,聽到她提起:“殺了我的姐姐,你倒是一戰成名,做一軍主帥,可我姐姐身首異處!”

“這就是戰爭,更何況你們先殺了我們無數百姓。”

吳清荷說話間擒拿住蘭娜,蘭娜被她逼急,掙紮著伸出手,一道銀光迅速閃過,吳清荷眸子一緊,側身的時候感覺肩膀一陣刺痛。

被尖銳的物品紮中了,既是使詐,那她也不必再客氣。

她眉頭都未皺一下,迅速擡腿蹬在蘭娜的膝蓋上,下一瞬這小姑娘便不服氣地摔在地上,痛得面容扭曲。

“比試結束!”

宮人立即喊道,周圍人離得遠,未看見那道銀光,只知吳清荷贏得漂亮,便紛紛鼓起掌來,吳清荷毫不留情地拽起蘭娜小聲道:“你敢在殿上用暗器?”

“沒毒,就當是刺你一下報仇血恨,你們難道要小肚雞腸地收拾我麽。”蘭娜恨恨地道一句。

吳清荷冷冷地盯著她看了會,徑直伸手拽住她的袖子,從中尋出根束發用的銀釵,釵子的末端尖利,還帶著血。

“沒有下一次。”她沈聲說道,將釵子收好,捏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叫蘭娜吃痛得弓起背,才松手放開她。

議和最要緊,一切以大局為重,這種小事不宜在朝堂上多講,她迅速撿起外裳穿好,方聽聖上讚許:“不愧是吳將軍,幾招只能便能制服對手,左賢王,你們如今服不服?”

說話間,所有人看向沈默的左賢王。

左賢王知道自己妹妹輸得徹底,技不如人,議和是板上釘釘的事,便只好回身行禮道:“心服口服。”

之後的早朝,胡人沒再敢挑起任何事,眾人和和氣氣地坐下談論事情,甚至提議起幾日後要帶胡人們在京城附近游玩,盡一個地主之誼,吳清荷全程都未曾說話,默默站在一邊。

散朝後,吳清荷沒有選擇參加宮宴,而是以軍營尚有公務為由提前離開,阿羽和她一道坐上馬車,忍不住由衷地誇讚道:“將軍,您早朝時的那幾招,快,準,狠,幹凈利落,連一點多餘的小動作都沒有,便直中那胡人的要害。”

“...還行。”

若有似無地擡手撫過自己還在疼痛的肩膀,吳清荷對自己今早的表現並不是很滿意,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肩膀上一抽一抽的痛,但她是朝廷的臉面,她必須看起來處之泰然,贏得輕松又漂亮,才算不辜負聖上與百姓。

受傷這種事,必須關在門內,盡量少讓旁人知道。

車輪不斷向前轉動,碾過地面時發出轟轟的響聲,阿羽在側與她談起公務,吳清荷也一直安靜聆聽,看不出一點痛苦的樣子,等到下了馬車回到府中,大門一關,吳清荷才突然站定,彎腰皺眉,吃力地輕呼出一口氣。

“將軍,今日的公務...將軍,您怎麽了!”

“你先去庫房把我的藥箱尋來,我有些走不動了,在這歇息一會。”

吳清荷伸手按著肩膀,格外平靜地下了命令,阿羽擔憂地望她一眼,隨後迅速點頭:“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辦。”

阿羽奔跑著遠去,吳清荷自行坐在長廊中,她垂頭瞥向自己的肩膀,暗中估摸著有無傷到筋脈,她輕輕以指腹按壓了下,頓時一陣難言的酸痛自肩膀蔓延開來,讓她倒吸一口冷氣,整個身子往前一仰,只是她並沒有倒下,有一雙手迅速摟住她,將她攬入懷中。

身邊突然站著個人,她轉頭,看見了柏乘墨色的裘氅,他的長發隨意地垂落在肩,沒有任何墜飾,臉色比咳血時要好上許多,整個人透出一股家常且隨和的美,但他看過來的眼神卻是比冰霜還寒冷。

“你受傷了,誰傷你的,我去殺了她。”

“將軍,藥箱來了!您快回寢室包紮一下傷口。”

吳清荷還沒來得及說話,阿羽便從一邊奔出來,柏乘擡眸望一眼,便沒急著現在就問出個原因來,而是動作輕柔地環住她腰身,好讓她借力站穩。

阿羽也匆忙跟上去幫忙,回寢室的路不算長,過了個走廊便到,吳清荷躺在床上時,才終於能緩上一口氣,只是還沒安穩地躺一會,柏乘便徑直伸手,將她朝服的扣子解開一個。

一絲絲血腥味散出來,柏乘安靜地看看她,眸色幽深,旋即側頭看向吳清荷的副將:“阿羽,朝廷上到底有什麽危險事,讓她帶著傷回家。”

阿羽對待吳清荷的事一向非常嚴謹認真,立刻回答:“上朝時,來議和的胡人對將軍態度不佳,初次見面便要和她比試,將軍贏得幹凈利落,但散朝回來後便痛得彎腰,想來是比試過招時,那胡人使出什麽卑鄙手段,傷著將軍了。”

副將說話的間隙,柏乘也沒有停下接開她扣子的動作,吳清荷看他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忽然就不想讓他看自己的傷口了,伸手攔住他道:“讓阿羽來包紮吧,清理傷口是個麻煩事。”

“我沒有覺得麻煩,吳清荷,我早早認定你是妻主了,所以有我在的時候,就應該由我來給你包紮,阿羽,勞你出門去打盆熱水。”

阿羽得了命令便迅速出門,只留兩人獨自在屋內,柏乘沈著臉解開她的中衣,看見她的血已經滲到衣服上,眼眸中的殺意像翻湧的烏雲,無法消散。

“胡人不配和我做生意,她們傷我的妻主,我該讓她們一分錢都賺不到...不單單是這樣,她們現在就在京城,我可以殺掉她們,我當年能殺兵部的官員,現在也能殺幾個蠻橫無理的胡人。”

他說話間緊緊攥住吳清荷的領口,因為生氣胸膛間不時起伏著,語氣頗為認真,和自己的妻主講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論。

過去的回憶湧入腦海中,想起他上一回瞞著她殺了人,而後又付出那麽慘痛的代價,吳清荷心中隱隱升起擔憂,擡頭瞥他一眼:“議和為重,只是一點小傷罷了,還不到殺人的地步。”

議和,什麽都是議和,來找他談生意是為了議和,被傷了不讓他殺人,也是為了議和,幹脆去找它當夫郎算了。

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有些固執地開口:“我不管什麽議和,我只以你為重,我可以做得很幹凈,不留痕跡,讓她們死於什麽意外,誰都查不到我們頭上來。”

柏乘說話間微微蹙眉,俯身看她,眼眸中的霧氣溫柔地纏繞住她的身影,這樣神情一看便知,他是真的在征詢吳清荷的意見了,只等她點點頭,他就要出手殺掉議和的使者。

但吳清荷必然是不會同意的。

“乖一點,不要在這件事情上胡鬧。”

“...不想乖。”

柏乘低著頭脫她帶血的中衣,低聲反駁她。

他現在比從前更厲害,錢財,勢力,這兩樣他都有,像他這樣的人倘若真要胡來,那必然會出現朝廷都無法控制的局面,吳清荷一時有些頭疼,只好閉眼思索一番,將他殺人的危害都列舉出來。

“議和這件大事若不好好解決,我就沒法分出所有精力去想勸說柏太傅的事,我就娶不了你,說不準還要上戰場,那樣的話,你就又見不到我了,所以聽話,不要去動殺人的念頭。”

“你想幹什麽,你在拿這些威脅我麽?”

聽到她連提這兩件事,柏乘忽然惱火起來,解開她的裏衣時還不忘瞪她一眼,他剛想說什麽要將她關起來的狠話,可是註意力卻忽然被她衣服間醜醜的香囊給吸引。

房間內瞬時安靜下來,吳清荷發覺柏乘沒有說話,心中有些疑惑,睜開眼望過去,發覺他怔怔地伸出手,捏起她裏衣間的香囊,捧在手心裏看了會。

這個香囊上已經不止有柏乘留下的血,還有吳清荷自己的,用水小心清洗過很多回,血跡卻是無論如何都洗不幹凈的,從前波光粼粼的香囊現在變得暗淡無光,只有在最耀眼的陽光下,才會泛出一點點光澤來,香囊裏的藥材,也早已失去香味,它似乎都不夠格再稱為一個香囊。

很多很多年了,柏乘在歲月中幸福,痛苦,而後平靜,但他幾乎沒想過,自己能有再見到這個香囊的一天。

吳清荷看他一直沒說話,忍不住提一句:“你不會忘了吧,這是你自己繡的。”

“...原來你還戴在身上啊,我以為,它應該早被你丟掉了,丟在邊陲,或者是什麽不起眼的地方。”

柏乘逐漸眼眶泛紅,這些天同床共枕,吳清荷因為習慣一直穿著中衣睡覺,只有在受傷的時候,他才可以褪去她的衣衫,看見這枚香囊。

“我為什麽會丟掉它,自從收下它之後,它每一日都在我的裏衣中,只有沐浴時才會摘下來。”

看見他這副模樣,吳清荷手撐著床沿坐起來,擡手戳一下那個香囊,有些不滿他剛剛說的猜想,柏乘小心地摩挲過香囊,懷著期待輕聲問她。

“所以,是每一天都戴在身上嗎?”

“對啊,每一天,打仗,睡覺,吃飯,騎馬...我不論做什麽,它都在這裏陪著我。”

吳清荷笑了下,伸手拍一拍自己的胸膛,柏乘眨眨眼望向她,眼眸中只有清澈的淚水,方才的殺意與怒氣一下子煙消雲散。

這是他的一部分,他豁出去半條命繡好的小香囊,只是當年就變得醜醜的,現在更是面目全非了,從最好看的香囊變為最醜的香囊。

但是給香囊的那顆心一天都沒有變過,收香囊的人也從沒將它丟掉過。

它都還在這裏,那他就不算被丟棄。

柏乘遲遲不說話,只是漸漸揚起嘴角,吳清荷有些不太清楚他的情緒怎麽會變化成這樣,但還是伸手輕撫過他的臉頰,小聲告訴他:“剛剛說的事,千萬要記得,別去殺人,不能胡來。”

“...我知道了,我不殺人,我會聽話的。”

他忍住眼淚,乖乖朝她低頭,阿羽此時也已將熱水端進屋裏,柏乘此刻恢覆了平靜,認真的用帕子沾上熱水,再小心揭開吳清荷的裏衣,擦拭她肩膀上的血,動作輕柔到如同在擦珍寶一般。

本來就是他的珍寶。

藥粉擦在傷口上時有輕微的痛,雖然吳清荷應對這種痛時眉頭都不會皺,但是柏乘還是輕輕朝塗上藥粉的地方吹起,緩解她敷藥時的痛。

幹凈的紗布裏裏外外包裹好她的肩膀,再穿好衣衫,天都已經黑了下來,吳清荷提前放阿羽散值回家,她自己則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養傷,柏乘就哪也不去,躺在她沒有傷的那一側,手裏捏著那枚香囊反覆看。

“我當時的刺繡就是現學的,趕鴨子上架繡出來的東西,現在回憶起來,也不算很好看,不過....家裏自從我咳血之後,就再也不允許我學這個了,這些年沒有碰過針線,可能我如今都不如十三歲時繡得好。”

他小聲和她聊天,嘴角噙著幸福的弧度,末了,他爬起來,動作小心地伏在吳清荷身上,像全心全意信賴她的小動物。

“我補一補這個香囊吧,把它補得好看些,畢竟是你要戴一輩子的東西。”

吳清荷側頭看向他,其實她覺得不用補,自己早就看慣了這個香囊現在的模樣,不過柏乘眼裏的光彩過於柔和,讓她沒法拒絕,因此她同意了。

“可以,但是不許累著自己。”

“我不會累著自己的,我會好好養身體,等你來娶我。”柏乘把臉埋進她的懷裏,片刻後又擡起頭:“今天早上的事,你已經...完全不生氣了吧。”

他說話時擡頭的角度,讓吳清荷可以清楚看見他領口旁一點印子,這是她留下的印記,紅色的痕跡落在他白皙的肌膚上分外顯眼,讓她看見,心中便升起異樣的情緒。

“不生氣了,我已經懲罰過你,便沒有再生氣的道理。”

吳清荷擡手撫過那些紅色的印記,發覺自己早上做得有些過,遲疑著問他:“現在還疼嗎。”

“不疼,不過,這些印子至少要幾天才能消失,你上一回在我肩膀上留下的,過了至少三天才消失不見,還險些被河叔瞧出端倪來。”

柏乘擡手若有似無地勾過她的領口,安靜片刻俯身輕輕吻了吻她傷口處的紗布,眼裏盛著星星。

“你想再罰我一次嗎。”

吳清荷聽見他的話,怔了片刻,旋即一笑,眸色漸深,擡手摟住他的腰。

“小心,小心你的傷口。”柏乘伸手護住她的肩膀,乖乖躺下看她,眼中是將要溢出來的寵溺和溫柔。

吻便從他的唇畔開始,在他身上落下許多個吻,這些是她留下的印記,柏乘手裏輕攥著那個香囊,回應她的每一個吻,在接吻的空隙輕聲地喘息。

“等我把香囊補好,身體應該也好很多了,到時候,你和我回去一趟好不好,去找我娘,我會親自求她,求她同意我們的婚事,然後...然後我當年的諾言依然算數,只要你肯在白日把婚書送到我家,天黑以後我就會嫁給你,當你的夫郎。”

“好不好,妻主?”

柏乘的眼神漸漸轉向迷離,但還是會溫柔地親一親她的鼻尖,吳清荷笑了笑,捧住他的臉頰,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好。”

天再一次亮起來的時候,吳清荷又要起身準備上朝,一晚的擁吻結束,柏乘熟睡時都還握著那個香囊,她托腮在床邊看了會,笑著親了下他的臉頰,隨後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門。

柏乘在睡夢中似有所覺,微不可察地抿起嘴角。

不到辰時,一陣腳步聲接近。

“他在哪個房間。”

很朦朧而模糊的聲音,冷冷的,很像是他娘。

“在...在...”

下人支支吾吾,那個很像他娘的人深吸一口氣。

“把吳清荷她寢室的門給我打開。”

“吱呀——”

天光乍亮,刺眼的光讓柏乘迅速睜眼,輕皺了下眉,隨後意識到什麽,緩緩轉眸看過去。

柏太傅站在門邊,面色鐵青,屏住呼吸看向應該在京郊的莊子休養身體的兒子。

現在坐在這裏,吳清荷的府中,身上是單薄的睡衣,墨發垂落,但遮掩不了他脖頸間的紅痕,而他自己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錯誤,在驚訝片刻後,沈著地站起身,冷靜地看向她。

“娘,您已經知道了。”

“你就...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嗎,你和她同房了沒?”

柏太傅沒發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一只手捏緊藏在袖子裏。

柏乘沈默片刻,回答她:“還沒有,她受傷了,那些事可能會扯到她的傷口。”

柏太傅閉了閉眼,撚起架子上的一件衣服扔給他。

“好,那你立刻穿上衣服,跟我回府。”

那件衣服落在柏乘的腳下,柏乘垂眼瞥了下,旋即擡頭,毫無畏懼,卻又態度真摯地同柏太傅宣布:“娘,我要嫁給她。”

“不可能,你這輩子都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你難道忘了當年為她吃了多少苦頭嗎,你忘掉你是怎麽和我們保證的嗎,你已經躺在血泊裏一回了,我不想再看見第二回 !”

柏太傅平生最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兒子從鄉下接回來,她寧願他只是個平庸的小公子,她寧願他一輩子安穩度過,找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君,幸福一輩子。

而不是在那麽小的年紀就愛上吳清荷那樣的人。

高傲的小魔王,戰功赫赫的大將軍,百姓敬仰的戰神,一個讓她兒子痛苦到幾乎要死去的混蛋。

她的憤怒柏乘可以理解,但柏乘沒有打算退縮,眼眸中氤氳著水汽,輕咬住唇,緩緩上前兩步。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

“娘,對不起,我愛她。”

我愛她,這三個字足以抵消一切痛苦。

柏太傅冷冷地望向他,眼眶一圈漸漸泛紅,縮在袖子裏的手微微顫抖。

”啪!“

一記耳光落下,向來溫和的母親終於使出了最強硬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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