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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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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這是柏太傅家的那個小病秧子,平日隔三差五就要休假在家養病,因此他們很少見面,對他不甚了解。

不過他們聽聞,吳清荷曾有一次當眾將他氣哭了,氣得小公子在尹夫子書房外眼眶泛紅,這是書房外好多女君都親眼看著的。

公子們相對視一眼,互相放輕松地笑了下。

“我們在說吳清荷的事呢,她昨日欺負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婦,不肯繞過對方,而後那農婦不堪受辱,就自己跳河了,真是慘吶。”

其中一個說得最起勁,柏乘就低頭看他,垂落下的發絲遮掩著臉頰。

“你親眼所見嗎?”

“不是,是來學堂的路上聽說的,不過一想便知,這就是真的,吳清荷就是一個過分的人。”

這人語氣篤定,說話時神情厭惡,旁邊的公子聽了,忍不住捂嘴笑他:“你以前給她送情書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我就是那時候才看出來的,她是個多麽無禮傲慢的人,我送那麽多封,她都不正眼瞧我,騎馬就走!不過還好她沒有接受呢,她除了家世和臉蛋,其餘還有什麽值得別人喜歡的地方,性格頑劣,不肯讀書上進,如今身上還帶著條人命...”

“你也沒有什麽值得別人喜歡的地方,當面送她情書,背後詆毀她,虛偽,膚淺又愚笨,你配不上她,她永遠都不會有正眼瞧你的那一天。”

那位公子瞪大眼睛循聲望過去,只見柏乘不再同剛才那般禮貌,他臉色蒼白若雪,沒有柔和的態度時,就好似從骨子裏都散發著冷意。

“我好心與你聊天,你罵我做什麽,你以為你這樣講,我就會害怕?我可告訴你,夫子來了都沒法堵住我的嘴,我愛說什麽說什麽...”

他的話戛然而止。

下一瞬,屋內爆發出幾聲尖銳的叫聲。

“啊——!”有公子驚呼起來:“柏乘你莫不是瘋了,你要和我們打起來嗎!”

——

“老身不喜歡這些危險的事,讀書人不該摻合進來,但為仕途考慮,你陳學姐也不得不這麽做了,官員推舉本非易事,秋獵確實是個機會...”

尹夫子倒出來的茶水入口是苦的,吳清荷象征性地抿一口,她身邊坐的是陳韻,那位與她相處算融洽的學姐,幾日不見,陳韻眉眼間是淡淡的憂愁。

“吳清荷...這丫頭,你可在聽老身說話?”

自己教出的學生,尹夫子總是格外清楚她的小動作,見她開始看別處,就趕忙用手指叩桌,提醒她回神。

“都聽進去了,陳學姐今年的考試未能發揮好,如今打算擇官員舉薦入仕,學姐想參加秋狩,借此推舉成功,就來問我可否在秋獵時結伴而行,互相幫助。”

本朝官員入仕,分科舉與推舉兩種路子,秋狩中平安而返的人,不僅在入伍為兵時會得到優待,在官員推舉中也更易成功,只不過對於書生而言,勝出實在很艱難。

若沒有靠譜的夥伴,陳韻熬不過去,她能想到的只有吳清荷,這才請夫子出面,提前約好,與她結伴而行。

“如何,你可願意?你陳學姐心思縝密,你身手靈巧,你們二人結伴,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多一個人,夜裏便可輪流守夜,確實安全不少。

思索片刻,吳清荷點頭同意了這個請求,但在陳韻答謝完,將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她還是提醒一句:“學姐其實也可明年再考科舉,秋狩總歸不太適合你。”

“家教甚嚴,我不願讓家裏太失望了,多謝吳妹妹相勸,但我還是想試試。”

陳韻苦笑一下,與夫子行過禮,便自己先行離開了書房,說是要回去讀書。

屋裏只剩下夫子與吳清荷二人,夫子嘆口氣,她一向不支持學生做這些,但上回吳清荷那麽一鬧,而後又自己來認錯,竟叫她稍稍想開,如今也肯做出些讓步來。

夫子擡頭看眼坐在那不知沈思些什麽的吳清荷,輕嘖一聲。

“早上去做了什麽,遲來半個時辰。”

吳清荷摸了下碎發,還是濕的。

“路上遇到有人跳河,救了一下。”

她想到早上的事就覺得煩,所以故意挑著簡單的地方說。

“不像是只救人那麽簡單,打從進書房開始,臉色就陰沈得能滴水,你當老身是個瞎子,看不出來?”

“尹夫子在書房內嗎?”

房門被人叩響,有人十分焦急地出聲詢問,這恰好岔開了屋內的話題,吳清荷悠悠喝口水,見到私塾裏的另一位夫子慌忙推門而入。

“我正找尹夫子呢,公子們起沖突了,鬧得不可開交,您瞧著這該如何處置。”

尹夫子是學堂裏資歷最老的教書夫子,但凡遇上些什麽事,大家都要來問問她的意思,聽著這番形容,尹夫子一口茶差點未能咽下去,皺眉間怒意就在眼底劃過。

“真是不成體統,如何處置,那自然是要罰,老身的那把戒尺呢,把戒尺拿出來!”

吳清荷瞧著夫子騰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桌前,打開抽屜,一道寒光閃過,有人手臂那般長的戒尺便被夫子拿了出來。

有些人從前可沒少挨戒尺的打,吳清荷看見那戒尺就感覺手心隱隱作痛,便自己默默移開視線。

“把戒尺拿去,按著規矩來重重地罰。”

她將戒尺交到這位夫子的手上,反覆提醒對方要嚴懲這些鬧事的孩子,渾然忘記放才自己正與吳清荷談天的事。

忘得好,反正她也不想說出來給夫子添堵,吳清荷找準時機起身,聽著尹夫子在那嘰裏呱啦,慢慢挪到門框邊,丟下句:“夫子,我先回去了。”便一溜煙逃出去。

學堂裏有人要挨罰的消息不脛而走,路上的學生走路匆匆忙,都搶著在院子裏看熱鬧,吳清荷隔著老遠便可看見他們圍在一起,堵得前方的路都水洩不通。

“這裏是學堂,吵架,打鬧在這都是不被允許的,更不要提你們將學堂攪得一片狼藉,按照夫子們定下的規矩,你們說清緣由,每人各領十戒尺,此事才能了結。”

已有夫子站在中間訓話,吳清荷今天心情不好,不願多看熱鬧,不打算多做逗留,自然也沒想透過人群往裏邊看一眼。

“為何要罰我們,是柏乘先動的手,他手裏拿著硯臺,差點就砸到我們,幸好我動作快,劈了下他的手腕,可他還不肯罷休,朝我們潑墨水...”

柏乘?吳清荷實在有些沒想到,她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雙澄澈幹凈,倒映著奇異煙花的眸子,那樣軟脾氣的少年與“鬧事”二字完全不搭邊。

今天她不想再多管別人的閑事,可猶豫片刻,吳清荷還是走近人群,擡眼望裏看。

柏乘站在夫子的面前,衣袍上浸著墨水,烏黑一片,臉頰上也被蹭到了墨,黑乎乎的,如同淋過一場墨色的雨,狼狽之中身影更顯瘦削,不過其餘幾位也如同在黑泥水裏滾過一遍似的,黑黢黢一團,表情都如吃了蒼蠅那般一言難盡,可見幾人爭鬧時,柏乘也不落下風。

他靜靜地聽人狡辯,擡頭看向夫子:“他們在詆毀我的好朋友,朝她身上潑臟水,所以我才要潑他們。”

“那哪裏是詆毀,事情就是吳清荷做的,她就是欺負了那個農婦,再者我們也只是小聲議論,未曾有什麽過分之處。”

為逃過那一頓戒尺,這幾個公子迅速地出言反駁。

站在人群中被突然提到名字的吳清荷眸光微閃,她意識到這件事與她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便鉆過人群中的縫隙朝最前面去。

夫子向來最煩有人辯駁,爭論若不休止,處罰就不好進行下去,因此她立即擡手,制止住所有人。

“夠了,不許再說了,來龍去脈我已清楚。”

話畢,她轉向柏乘,拿過遞來的戒尺,嚴肅地命令他。

“柏公子,是你做錯了,與你的同窗道歉。”

柏乘緩緩擡眸看夫子,睫毛輕輕閃動,帶著點孩子氣執拗地搖頭。

“不道歉。”

夫子拉過他纖細的手臂,閃著銀光的戒尺高高揚起,“啪!”一聲當著所有學生的面落下去。

挨過戒尺的人不少,有些不敢看,轉頭避開。

“若不道歉,就是二十下戒尺,若道歉,就只有十下。”夫子用戒尺指了指柏乘留下紅印的手心提醒他。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隨即又搖搖頭。

“啪!”

戒尺又落了下來,吳清荷走到人群最前面時,看見他微不可察地蹙眉,輕吸了口氣,卻依舊搖頭。

“夫子盡管打就是了,十下,二十下,還是三十下,我都不會跟他們道歉,絕對不會。”

“你這孩子一向乖巧,怎麽會有如此不知禮數的一天。”夫子失望地嘆口氣,便再不停頓,戒尺徑直落下去。

手心一陣麻麻的痛,柏乘忍不住肩膀顫了下,緊咬著唇,轉眼看別處。

吳清荷陡然與他視線相交,是他忍痛時不經意地一瞥,她看到柏乘額前冒著冷汗卻依舊面不改色,只有在看見她的時候,眸子一動。

夫子是不能打,也不能攔的,吳清荷很清楚,她不可能一個過肩摔讓夫子停下來,但她也不想再看著他挨打,於是朝著他指了指嘴巴,隨後搖搖頭。

意思是:先別執拗,道個歉讓夫子停下來。

人要靈活些,總不能真挨那麽多下。

柏乘怔怔地望著她,有些懵地眨眨眼,隨後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便翹起嘴角,給她一個暖暖的笑,用力點兩下頭,忍住戒尺落下時的痛,給她比了個唇語。

“知道啦,堅決不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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