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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連玉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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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連玉回城

“連玉———連玉———”

山上傳來一聲聲清亮的呼喊聲, 連玉癱軟在巨石之上依然不動,運一口氣,朝天大吼一聲:“飛霜!”

喊完之後, 繼續躺在上面不動, 煦陽暖暖, 微風徐徐,水流拍岸,山鳥啁啾,一片春光正好。

恍惚間, 她好像感受過無數個這樣的春日, 熟悉的春風暖陽, 熟悉的水唱鳥鳴。

“連玉, 還能動嗎?”飛霜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奇妙悠遠的感覺。

她還保持著軟躺的姿勢, 往上看去。這姿勢很是容易讓見到的人, 誤會她已經摔殘了。

飛霜趴在一根樹枝上,正在往下看,急道:“還能上來嗎?”

“能。”連玉看一看山壁上的亂石, 回答的軟綿綿有氣無力, 這點坡度不是問題, 她只是突然懶懶的,不想動而已。

飛霜見她不動,看了一眼,又從樹枝上爬了回去。

不久, 一根糾纏了無數道的藤蔓從上邊垂了下來, 呼在連玉臉上。

“系緊了,快點上來。”

連玉爬起來, 晃晃腦袋,在心裏將鳳亭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憤恨道,臭小子,還挺難殺。

順著藤蔓爬上去,那屁.股上紮著黑槍的馬兒還在坑裏掙紮,她擡手拔下自己的槍,與飛霜共乘一騎,向山下奔去。

及至城門,一座肉山哐哐奔來,叫道:“連……連玉,你回來了。”

“嗯。”連玉從飛霜背後,露出個腦袋來,看他。

夔牛的大眼睛眨啊眨,眨啊眨,然後指著自己頭上那個包,又指一指連玉頭上鼓起的包,道:“包包,痛。”

連玉順著他指的方向,擡手摸了一下額頭,痛得輕嘶一聲,嘴上卻硬得很,一本正經道:“我不痛。”

夔牛信以為真,點點頭,崇拜到:“你,厲害。”

連玉仰頭哼一聲,與飛霜騎馬入城去。

夔牛呆了呆,也轉身跟在她們馬後,哐當哐當向城內跑去,追著喊道:“跟我走,跟我走。”

飛霜勒慢馬兒,跟著夔牛前行,一路到了府衙,兩人下馬往內行去。

剛入內院,就與送彭鷹出來的沈蘭臺撞了個正著,三人往一側避讓。

沈蘭臺頓足,叫住連玉。

連玉仰頭看他,喚道:“沈哥哥。”

沈蘭臺將一身灰土狼狽不堪的連玉上下打量一番,又見她額頭紅腫,不自覺劍眉深鎖,叱道:“不尊軍令,擅自行動,去廊下跪著。”

連玉應一聲“是”,自覺走到廊下跪著去了。

飛霜和夔牛,趕緊跟上,也在她身旁跪下。

沈蘭臺見了,氣道:“你倆出去,受個罰還要人陪。連玉你跟我出來,是打仗的,還是來做大小姐的?”

連玉嘆一口氣,伸手戳戳跪在她左右的兩人,低聲道:“快走,去給我弄吃的,在這裏陪著有個毛毛用。”

兩人得了她的任務,立刻起身出去,沒有絲毫停滯。

這時,信州刺史潘濟被一名士兵領著走進來,沈蘭臺不再管連玉,和身旁的彭鷹道一聲“失禮”,便領著潘濟進了內堂。

連玉跪在廊下,溜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彭鷹,彭鷹沒有走,也轉過身來打量她。

連玉微微一笑,小聲道:“阿鷹姐姐,不認得我了?咱們在白水江滄浪灣下見過的呀。”

彭鷹瞄一眼內堂的方向,緩步走來,她剛才就覺得“連玉”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原來竟是當日江上救人的那個小姑娘。

確實也不太好認,現在這個頭發散亂,灰頭土臉的小丫頭,跟當日那個清靈靈如出水芙蓉般的俊俏女孩,差別有點大。

“原來是你呀。”她走到廊前,蹲下來。

內堂之中,沈蘭臺坐上首,刺史潘濟在下,親兵奉上茶水,一時寂靜無聲。

這刺史是被士兵從家中的地窖之中找出來的,據說自信州被圍,他便沒出現在府衙過,幸虧徐有虎在這裏主持大局,不然信州城一個時辰就得破。

沈蘭臺看他雖面有菜色,但一身行頭倒是整整齊齊,清了清嗓子,道:“明日送往雲京的奏疏,潘大人準備怎麽寫?”

潘濟一楞,竟沒反應過來,他棄民自逃,本來覺得今日小命難保,怎麽聽沈將軍這意思,他頭頂的官帽好像還能保住。

他一個激動,從椅子上下來,跪倒在地,道:“但求將軍吩咐,在下萬死不辭。”

沈蘭臺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地滑動盞蓋,輕笑一聲,緩緩道:“潘大人,這是做何?蘭臺年紀輕,怎麽受得了大人之跪。”

他說是受不起,但坐在那裏穩如泰山,不見絲毫惶亂。

潘濟知道,自己這麽大一個把柄落在沈家人手裏,以後是生是死都捏在人家手裏,哪裏敢真把沈蘭臺的話當真,雖年紀一大把了,卻依然筆挺挺地跪著。

沈蘭臺輕啜一口杯中香茶,笑道:“潘大人還是起來吧,這若是跪壞了,明日的奏疏可就不好辦了。”

“下官愚鈍,沈將軍有話盡管吩咐。”潘濟看不透他的意思,依然不敢起身。

沈蘭臺一雙漂亮的瑞鳳眼,盯著他笑,笑得潘濟後背生寒,恭謙道:“將軍。”

沈蘭臺道:“起來吧。咱們坐著細細聊。”

潘濟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坐回椅子上,卻也不敢放肆,臀部只沾了一個椅子邊,虛坐著,等待沈蘭臺吩咐。

沈蘭臺垂眸,看著手中的茶盞,輕聲道:“徐節帥拼死守城,已經在剛剛殉城了,這一事還需要潘大人秉公詳記,呈送雲京。”

他說完這話,便眼神幽幽地看著潘濟。

潘濟額間細汗涔涔而出,心念快轉,知道他是要聽自己怎麽寫這奏疏,這奏疏還要寫得讓他滿意。

他是知道鮑公公帶著聖旨入城的,也知道徐有虎是有罪之身,不過當時命都要沒了,誰還管得上這些官司。

他早早藏了起來,只等著南詔搜刮城池之後,再尋機會逃出去,只要沒人知道,偽裝成農夫,活命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留在府衙之中,城破以後,他這個刺史就是頭顱搬家,掛在城樓曝屍的結果。

心思電轉,沈蘭臺說的是徐節帥,不是徐有虎,也不是徐賊,態度上應該是要保徐有虎。

遂沈了沈心肺,決定賭這一把了,低聲回道:“鮑公公在城下遇南詔兵馬殉節,徐節帥身先士卒,守城七日,終以身殉城。”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沈蘭臺的反應,直到看見一個破雲散霧的明亮笑容,才終於確定自己賭對了。

不管以前雙方有什麽矛盾,這次沈家是要保徐有虎了,保徐有虎的名聲,保離城徐家。

潘濟心下一嘆,他這條老命是保住了,但以後就是沈家的提線木偶,只要他還是信州刺史一日,信州就是沈家的地盤。

何止是信州啊,以後整個東川,整個劍南道,都要是沈家說的算了。

請神容易,送神難,出了西川的沈家軍,怎麽可能還會老老實實地回去。就算真讓他們回去,面對虎視眈眈的南詔,東川現在也是無一兵一卒可用。

半個時辰後,沈蘭臺笑著將刺史潘濟送出門。

連玉看著這老頭子,比起進去時的一臉菜色,出來時,甚至連脊背都塌了,也不知道沈蘭臺對他做了什麽。

她因著跟彭鷹交流了一番感情,耽誤得連一句話也沒有聽到,真是白瞎了這個聽墻角的好位置。

沈蘭臺往回走的時候,看了她一眼,但腳步未停,人也沒吭聲,完全沒有讓她起來的意思。

她身體好,跪一跪沒什麽,就是無聊得很,還有,沒能將那個屢次犯到手裏的小叛賊斬殺了,讓她憤懣得很。

“追了那麽久,人殺了?”清越朗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連玉抿抿嘴,懊喪道:“沒有。”

“沒打過?”沈蘭臺輕笑。

連玉聽來,這聲笑裏滿滿都是嘲諷,仰起頭,不服氣道:“下次一定殺了。”

沈蘭臺蹲下身,一手按在連玉額頭鼓起的紅腫大包上,呵斥道:“不準有下次。再違反軍紀,就將你送回去,還給孟二。”

連玉疼得齜牙咧嘴,擡手推開他作惡的手,道:“知道了,下次在陣前殺。”

沈蘭臺從身上掏出傷藥,拿細棉布蘸了,按敷她額頭的紅腫處,笑道:“這是誰啊?多大的仇,讓你心心念念,非殺不可。”

“在崖州破城時結的仇,我走到哪裏,他帶兵圍殺哪裏,這不是天大的仇,是什麽?”連玉哼道。

沈蘭臺道:“這就是你不對了,帶兵打仗,只有國恨沒有家仇。他也是遵令行事,不是個人行為,你不能將這個論算到私仇之上。”

敷完額頭的傷,他起身進屋,拿回來一個濕淋淋的帕子,抓起連玉的手,將上面的血漬擦掉,然後敷上傷藥,念道:“你可怨我沒派人去尋你?”

連玉道:“這有什麽可怨的,我自己又不是回不來。”

沈蘭臺道:“你呀,哪裏像個姑娘。”停了一瞬,又嘆道,“不遵上令,私自追擊敵軍,違反了軍紀。不是針對你,就算追出去的是蘭卓,我也不會派人去尋。每一個將士都很珍貴,不能為了違反紀律那人,白白搭上無辜將士的性命。”

連玉道:“我知道,不會因為這種事怨你的,你放心好了,大將軍還啰啰嗦嗦的。”

庭院外,拿著傷藥別別扭扭走來的沈蘭卓,見到這一幕,手指緊了緊,沒有進去,悄無聲息地轉身走了。

次日,沈蘭臺命副將王籌帶領五千人,從白水江上游顯山強行渡江,掩藏行蹤,準備伏擊,連玉、飛霜、沈蘭卓隨行,為先鋒。

顯山此處,山高壁峭,水流湍急,地勢兇險,但因水道狹窄,又礁石遍布,白水江至此段已經不能通航。

眾人步行攀山而上,及至江邊,王籌令十名“水鬼”,腰間纏縛麻繩下山壁,游過江去。

這些人是沈家軍中特別訓練出來,專門過江用的,過的都是普通人有去無回的險地,所以得了個“水鬼”的稱號。

山壁之下,水急浪兇,十名水鬼在其中起起伏伏,艱難前行,游至對岸,再取鋼爪套在手腳之上,攀巖而上。

水中損失一人,被大浪掀翻,頭撞礁石而亡。

及到攀上對面崖頂,又損失一人,半途跌落觸山石而亡。

十人去,八人至。王籌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還好,損失兩成。”

接著,八人合力一起,將一人腰間的麻繩拖拽過對岸,麻繩尾端系的是一條鐵索鏈條,鐵索拽至對岸纏於巨石或粗樹之上,連續八條全部懸於山崖深澗之上。

五千兵將攀爬鐵索過到江對岸,隱藏於山林之間,等待晚上夜黑風高之時,配合沈蘭臺率領的主力大軍,攻白水江岸的南詔駐軍,收覆白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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