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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太祖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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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太祖遺詔

這客棧之中的熟人, 正是聞遠兄弟二人。

聞遙此番到蓉城,正是來求見沈蘭臺的。時有不巧,耽擱了這麽久, 也沒能等到沈蘭臺, 今日在此處見了, 甚是欣喜,邀了他進廂房之中,相談要事。

而弟弟聞遠,已在蓉城之中尋訪多日, 差不多尋遍了每一家客棧, 都沒能找到連玉, 在頹然沮喪之時, 驟然得見思慕之人,更是喜難自控, 上前一撲就要擁住心心念念的未來媳婦兒。

連玉腳下微移, 往旁邊輕輕一避,倒是將身後的沈蘭止讓了出來。

聞遠便結結實實地撲進了沈蘭止的懷中,委屈道:“你知不知道, 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我每日都在侯府之中, 也沒見你上門, 小遠子,你苦從何來?”沈蘭止笑道。

聞遠聽了這話,忽從他懷中跳起來,驚叫道:“怎麽是你?”

沈蘭止道:“你以為是誰?”

“連玉呢?”

“上樓了。”沈蘭止看一眼房頂, “你也認識連妹妹?”

聞遠蹙眉道:“什麽連妹妹, 那是我以後的媳婦兒,不準你這麽叫, 花蝴蝶。”

“哈?”沈蘭止上下掃了聞遠,挑眉道,“妹妹連我五哥都看不上,會看得上你這只黑□□?”

“你找打,是不是?”聞遠憤憤地瞪著沈蘭止,以前他只覺長得黑,有男子氣概,最是看不上沈蘭止這樣一身脂粉味的花蝴蝶,現在有了小心思,黑便成了他的痛處。

他這樣貌,與芝蘭玉樹的五公子,確實比不得,心下更是憂憤。

沈蘭止對自己的半吊子功夫,還是很清楚的,並不與他糾纏,閃身上樓,回道:“等我跟著連妹妹入了仙門,神功大成之日,再來與你一決高下。”

自那日起,沈蘭臺和聞遙便忙碌起來,甚少出現在客棧之中。

連玉要在蓉城游玩,沈蘭止作為一個正事不成,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沈家唯一紈絝子弟,終日伴在左右,極盡地主之誼。此外,還跟著聞遠這個錢袋子,負責結賬。

這世間,人與人的歡樂並不相通,人與人的苦難更不相通。

三月中旬,大量流民湧入蓉城。起初,府衙還能出面安置,直到月末,湧入的流民越來越多,城中不得已,關閉城門,將流民阻於城外。

然而流民越來越多,甚至在城外安營紮寨,修房建屋,有了長住之意。

這些人,說是流民,卻又不能算是難民,他們拖家帶口來到蓉城,卻是有糧有衣,甚至有錢財,所以城門雖關,他們在城外一日日地,茅屋簡帳,竟建了個外城一般。

東川南境失守,百姓聞風而逃,都奔向了西川蓉城,尋求沈家軍的庇護。

劍南道境內制守不同,這是大周建朝之初便留遺留下來的問題,也是沈家在大周的特殊之處。

大周初年,太祖令蓉城侯府鎮守西川。當時,大周四域之外屬西南部的吐蕃勢力最強,番邦異族,茹毛飲血,並與沈氏有世仇,太祖此舉有借吐蕃,滅沈氏之意。

並令西南之地,東川西川合並,成立劍南道,沈家守西川,劍南屬軍守東川。但明白人都看得清楚,這東川軍防得就是沈家。

蓉城侯只有西川軍權,政權受中央皇權掌控,西川境內各州刺史由朝廷委派,其中自然包括蓉城刺史。沈家在這種情況下,艱難守身,長達百年之久。

直到百年之後,皇權勢弱,各地藩鎮崛起,多地出現最高長官總攬一地軍政大權的情況。沈家才攛掇當時的劍南道節度使東川軍主將染指政權,總攬整個劍南的軍政,才讓西川政務徹底脫離中央的直接掌控。

最後又在一任一任,節度使權力更疊之時,慢慢蠶食,徹底掌控整個西川軍政,自成一體。如今的劍南節度使,不過總攬一個虛名,在西川插不進一根手指。

若不是有太祖遺旨,沈家軍無帝詔,不得出西川一步,否則視為謀反,天下萬軍共逐之。今日之沈家,又怎麽可能老老實實困守西川方寸之地,早已效仿朔北孟延禮,占據整個劍南,脫離朝廷掌控。

城墻之上,三個紅衣小人兒,正探頭望向下方的流民營。

為什麽是三個紅衣呢?因為連玉和沈蘭止都愛著紅衣,又都是唇紅齒白的仙童之貌,走在一起頗為惹眼,仿佛自成一國,看得聞遠非常不適,遂也換了紅衣,雖然這紅衣襯得他反而更黑了。

此時太陽西落,晚霞漫天,正值造晚食的時間,裊裊炊煙從營帳間升起。

連玉吸了吸鼻子,往下嗅一嗅,道:“好香啊。城下的百姓越來越多了。”

聞遠看向沈蘭止,道:“你們沈家怎麽還不出兵?劍南節度使徐有虎的求援信兵,已經來三撥了吧?真要看著整個東川陷落?”

沈蘭止瞪他一眼道:“你不懂,不要瞎說。徐有虎若真是誠心救東川,應該快馬加鞭送信入雲京,求了聖旨來。聖旨一到,我沈家立即出兵,絕不耽誤一刻鐘。”

“他這般畏首畏尾,失了前線,又不敢上報雲京,想拉我沈家下水,救他。他想得倒是美。”

“你怎麽知道,他這不是與南詔合謀,拿東川百姓為棋子,要戮我沈家。”

“當年吐蕃大軍屠戮半個西川,東川軍圍觀不援,我沈家軍差點兵死旗滅,都沒出西川一步。更何況是今日東川求援。兩百年了,太祖遺詔,很多人都忘了,但是我沈家每一個男兒,從說話起,就要背誦,要謹記在心。”

聞遠道:“你們就看著東川百姓,身陷戰火之中,南詔兵馬馳騁劍南土地?”

“看著他們受難的是雲京的皇帝陛下,不是我沈家。”沈蘭止道哼笑道,“裹住我沈家馬蹄的是皇家遺詔,不是我們自己。小遠子,未免有些慷他人之慨了,如今白水江未失,不若你與聞遙哥哥趕緊坐船回玉屏山,帶領你們虎威寨的兄弟,去救援徐有虎,將南詔兵逐出東川,說不定雲京的陛下還能賞你爹個一官半爵的。”

連玉也轉過頭,看著聞遠。

聞遠支支吾吾了半晌,道:“我們怎麽能一樣,我們虎威寨又不吃朝廷的俸祿。”說到底,他們虎威寨是匪,雖然不是作惡多端的山匪,但在朝廷眼中卻是一樣的,甚至更為忌憚,若不是連綿大山阻隔,王朝勢弱,他們寨子早就被剿了。

這世間哪有兔子幫狼打虎豹的道理,那兔子不是活夠了,就是蠢得無可救藥。

“呵,你這麽說,朝廷也欠了我們沈家軍幾十年的俸祿和軍需了。”沈蘭止道。

站在蓉城高墻上的連玉,並不知道,此時帶兵屠戮東川的正是她的老熟人———鳳亭。

鳳亭在嶺南戰場,遇到連玉,兩度折戟,賠上了兩個大將軍的性命,在南詔軍中高層之間得了個“災星”的名號。

這要是擱在別人身上,早就前途盡毀,跌落塵埃,但誰讓人家的舅舅是鐵血國主楊庭易。

楊庭易與鳳亭母親平樂公主的生母,是被商人販賣到南詔的大周歌妓,因緣巧合下進了王宮,被國主收用。

平樂肖父,楊庭易肖母長了一張大周人的俊俏面容,因此在南詔皇室之中受盡排擠,最終以養病之名,退居雲峰山脈南麓。王位更疊,更加與他無緣。

平樂公主下嫁的是南詔勳貴鳳家,誰知誕下的麟兒,卻遺傳了外祖母的容貌,嫩白俊俏得仿若女子,這個孩子便是鳳亭。

他因這容貌,被家族厭棄,從小成為南詔貴族欺辱調戲的對象,母親病逝之後,處境更加艱難,直到被養病的舅舅悄悄接走,日子才好過起來。

消失數年,鳳家竟從未尋找過,直到他為先鋒,替舅舅撬開王都的大門,將傲慢的王室勳貴斬於劍下,王都血流成河,鳳氏家主,才跪在地上求他回家。

舅舅說的對,尊嚴長在劍上,只有握緊手中的劍,才握住了自己的尊嚴。

他從走出雲峰山脈起,一路所向披靡,未有敗績,直到遇見那個臭丫頭,在他光輝燦爛的履歷上塗了兩個閃耀的黑點。

池州大敗之後,王都再沒有大將軍願意收他做副將,甚至一度流傳,鳳亭跟誰,就是國主想解決掉誰,此等流言一起,鳳亭的處境分外尷尬。

畢竟死得分外憋屈的蠻樹和烏綽,都不是楊庭易的心腹愛將,很難不讓人多想。

最後鳳亭獨自帶了一支人馬,重新殺回嶺南找場子。他橫行嶺南一個月,再未遇到敵手,除了有強軍駐守的池州,沒能觸動。整個嶺南,地皮都被他刮了三層,大周的援軍才姍姍來遲。

南詔對嶺南這片焦土,徹底失去了興趣,火速撤退,離開了嶺南,並未與北地援軍交鋒。

在兩國邊境,重兵以待了半月有餘,見大周兵馬只是原地駐守,未有進犯南詔的意思,才真正撤離。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援軍本就是些烏合之眾,正面相遇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南詔軍隊,而且屬地不同,軍心渙散。

他們一到,南詔就退了兵,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而且他們接到的旨意是馳援嶺南,又不是進攻南詔,自然不願意再往前踏出一步。

但是驅逐蠻夷,收覆嶺南失地的請功折子,卻如雪花般飛入雲京皇宮內。

在嶺南得了好處的南詔,現在又將目光盯上了雲峰山脈以西的東川。

上一次出兵嶺南的,除了鳳亭一人,其他全非楊庭易嫡系。此舉,其實本就有消磨其他軍隊實力的意思。只是沒想到,嶺南如此的不堪一擊,倒是便宜了這幾支軍隊,不過除掉了蠻樹和烏綽兩人,楊庭易還是很滿意的,沒有了大將軍,下邊的兵就容易收覆掌控了。

他心底對那個讓鳳亭憤憤不平的小丫頭,反而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態度。

有了嶺南之戰緩沖,南詔王權已經初步穩固。得了好處,又失了主將的軍隊,自然已被楊庭易握在了手中。

北征東川,也有獎賞嫡系部下的意思,東川富足,遠勝嶺南,所以這次出征的是楊庭易從雲峰山脈帶出來的嫡系。

領軍的是大將軍庸崖,鳳亭在雲峰山脈受訓時,得庸崖教導甚多,這一次名為副將,其實做的是前鋒。

二人配合的非常好,在東川,一路勢如破竹,攻下南境三洲。

大周雲京,朝中一幫老頭子吵了大半個月,在確定實在抽調不出援軍後,終於發旨蓉城。

這背後,當然也少不了沈氏的運作。

景和十六年,四月二十,聖旨抵達蓉城。升沈蘭臺為大將軍,領沈家軍救援東川。

同時還有一道詔令,劍南節度使徐有虎延誤軍機,屢失疆土,捉拿押解回雲京治罪,禦史大夫董閔為新任劍南節度使。

四月二十二日,沈蘭臺帶領沈家軍出西川。

沈家等這一天,等了兩百多年。

蓉城侯沈年,再一次走進密室之中,持香跪地,激動道:“先祖大智,留下的指引,已經一一應驗,下一步就是我沈家兒郎問鼎天下,望先祖在天之靈繼續護佑沈家子孫。”

出征的大軍中,多了兩個身穿銀甲的小小人影,一個負槍攜弓,一個身背雙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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