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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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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如怒極上前一步道:“方伯伯若我記得沒錯。當年花剌族的骻蟲之毒您曾千方百計從我姨娘那兒討要過世子爺當初就是中的那種毒才會身癱而他癱瘓之後,您只替他解了一半的毒,便遠赴秦州接著又去了漠北游歷。

至今,我還背著投毒之罪未能洗掉,但您既既給了世子爺解毒之法又為何只解一半今日我能否問個明白?”

方勳以為今日自己萬無一失,至少能替顧氏除掉李代瑁的就算不能也要離間季明德和李代瑁父子誰知竟叫寶如揭起舊事來。

他踉踉蹌蹌爬了起來竭力維持著自己的風度伸手往後抿著腦袋上那幾根高豎的亂毛:“寶如這話說的,醫者父母心少源當年中毒太深,伯伯也是憑我一身的手藝去救助他救不了是我醫術不精,所以我才會出長安游歷,想要精進自己的醫術,這也有錯?”

寶如見諸人皆望著自己,黑暗中系好自己的裙扣,再上前一步,朗聲道:“當初,世子爺中毒之後,榮親王府所有人都認為是我投的毒,但滿長安城中,唯一養骻蟲的,據我所知就是方勳。

但是,他與世子爺無怨無仇,與榮親王府亦無過節,為何要害世子爺癱瘓?為何要來殺王爺?他一個人不可能備置硫黃硝石,所以,這府中必有他的內應。”

連老太妃都來了。整個榮親王府的人背著洶洶火光,皆在看寶如。

她並不看方勳,而是轉身,將目光投向顧氏,冷冷盯著她,一字一頓道:“除非,這府中有人想讓世子爺癱瘓,並因此而主宰他的婚姻,千裏路上敲鑼打鼓送休書,想讓我死於孤立無援之中。”

李代瑁目光頓時冷冷瞥向顧氏。整個榮親王府,若論最不想讓寶如進門的人,就是她。她因為他曾經對於同羅綺一丁點的動心,很看不上寶如,但若說為此便投毒讓兒子癱瘓,也太喪心病狂了點。

這時,稻生從火光中走了出來,手裏還拎著個人,一腳踩踏在地上,揩了揩自己被煙灰揚迷了的眼睛,道:“大哥,在清風樓周圍埋硝石,往瓦檐上灑硝石粉的,恰是這廝。”

野狐和稻生只知道方勳要投毒害李代瑁,並不知道還有縱火焚樓一事。方才季明德又在李悠容房裏擔擱了片刻,以至事態發展完全出乎預料。

趕到清風樓之後,野狐和季明德救人,稻生去捉縱火之賊,這會兒,縱火的賊人被捉來了。

李代瑁定晴一看,怒極失笑:“竟是你?”

清風樓除了他的貼身侍衛們,別人是進不來的。但這些日子來,寶芝堂方勳一個遠房侄子方程一直在替他送藥,這是唯一能自由出入清風樓而不被人註意的人了。也就難怪他會趁機縱火。

方程還是個半大孩子,不比方勳有成府,叫稻生搡到方勳面前,擡頭掃了一圈,忽而叫道:“王妃,您可得救救小的呀,咱們當時說的可不是這樣兒的……”

顧氏一看要扯出自己來,嚇的往後退了兩步,便見方勳忽而暴起,撲到侄子面前去捂那孩子的口。他手中當還有什麽東西,趁著方程不註意,塞進了方程口中。

不過瞬時之間,方程嘴巴大張,不停的說著,發出來卻只是咯吱咯吱猶如老鼠在叫的聲音。這是骻蟲之毒,從嘴入,會先麻痹他的喉嚨,讓他發不出聲來。

方程頓時剜起了喉嚨,連嘔帶吐,在地上連滾帶爬掙紮著,兩只眼睛還牢牢盯著王妃顧氏,自覺自己是無力回天了,便開始往顧氏面前爬,爬著爬著,手也軟了,動彈不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就這樣生生死在了眾人面前。

已經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奸淫盜妒不說,投毒,縱火,想要蓄意謀殺李代瑁的,除了顧氏再無旁人。

“顧真真,本王的好王妃,你覺得這孩子爬到你跟前,想跟你說些什麽?你說,他會不會是想說,顧真真王妃做膩了,想做太妃,於是要故意謀殺親夫?”不知為何,李代瑁竟有一種解脫之感,妻子不止不愛他,不止不肯原諒他,還想殺他,這決非一個他曾背叛過她,或者一些流言的幹擾就能解釋的。

他也曾想過,或者她的心會另有所屬,別有所愛,更是為此,六年前她突然回娘家之後,他亦不聞不問,是想放她自由的。

那怕顧氏心中另有所屬,那個男人只要容色稍好,李代瑁都能容忍,認為那是顧氏由心而起的愛情。可怎麽能是方勳,方勳這般的男人,就只配被稱之為奸夫。

再看一眼方勳,褚色布衣臟兮兮的,五短腿,肚子滾圓,是個行動遲緩而又醜陋的胖子。李代瑁生來一幅英俊相貌,便僅僅是個親王而非皇帝,也惹得世間多少女子心神蕩漾,愛慕於他來說,來的太過容易,所以他從不珍惜。

況且,他一腔心思,也不在男女之情上。可總覺得自己這般的人才,妻子便酸便妒,就算要愛,也會愛上一個稍微差不多的男人。

怎麽能是方勳,怎麽可能是方勳?

顧氏慣常示弱的,兩眼紅紅,淒然一笑,柔聲道:“結發之情,三個子女,若此刻庶子庶媳想讓我這個主母投梁上吊,跳井吃毒,說一聲便是,我皆照做,方勳做的事與我何幹,你們又何必都往我身上潑汙水呢?”

方程一死,她大松了口氣,此時故意示軟,準備要把寶如和季明德往逼死嫡母的庶子庶媳上靠。

這樣的大帽子若是傳出去,在長安城,李純孝那樣的老古董,和一幫文臣們雖打不過季明德,但唾沫星子就能將他淹死。

老太妃上前一步,嘆了口氣道:“家和萬事興,必是我此生造孽太多,才叫這王府中整日不得安寧。寶如,當初送休書,是我的主意,你要責就責祖母,你母親她萬般無辜,一心只望著滿府和樂,這些事,你可不能怪她。”

對於顧氏這個兒媳婦,多少年敬心教順,容納庶子,包容丈夫的冷漠,盡力侍疾在身邊,老太妃是再無話說的。

她和兒媳婦一條心,當然覺得寶如是在栽贓顧氏,大兜大攬,便要來替兒媳婦證清白。

寶如上前一步,還想再說一句,李悠容蒼白著臉,兩眼一番,忽而就直挺挺往後倒了。

寶如和幾個丫頭扶起李悠容,忙命幾個丫頭把悠容扶走,轉過身來,再道:“祖母常說家和萬事興,媳婦仍是那句話,家和不是和稀泥,王爺,是媳婦要潑汙水,還是母親果真與此事有牽扯,我要在此看著,等您問個明白。”

火光明滅,兒媳婦小臉兒紅嘟嘟的,眼神中滿滿的意味深長。

那夜的事,天知地知,除了個苦豆兒和靈郎,再無人知。

寶如一直不滿於他對顧氏的處理,此時當著眾人的面無法說出來,可眼神中的挑釁分明是在恥笑他,恥笑他連個婦人都管束不得。

自打那夜之後,李代瑁便不敢看兒媳婦的眼睛,甚至都不敢看她這個人。

他是個男人,便再清心寡欲,也有七情六欲。

她鮮活,青春,能滿足男人對於女人所有幻想的一切,可她是他的兒媳婦。人有七情六欲,所以發乎情,但人不是畜牲,所以止乎禮。

寶如性溫,也憨,但這並不代表她是個好糊弄的。一點一滴,她這是準備把自己回秦州之後的走投無路,以及顧氏曾經的迫害一點點抖出來。

任誰也逃不過報應,不過早晚而已。

能將兒媳婦剝光送到丈夫床上的人,饒她外表再孱弱無爭,顧氏那顆蛇蠍般的心腸,他是領教過的。

想想自己十年清戒,妻子卻在外跟這樣一個又胖又醜的男人偷情,李代瑁怒火中燒,頭風愈發厲害,但他再來無論再怎麽氣沖頭腦,也不會失了理智。

“方衡是今科狀元,亦是個好孩子,本王不欲折他。”李代瑁揮開眾人,一步步走近方勳,筆挺的身姿,道袍緊束,冷冷盯著妻子這形樣猥瑣的奸夫,一字一頓道:“為了孩子的前程,把你在府中的內應說出來,本王保證,殺你,但不追究小衡,如何?”

為了大兒子的前程,方勳略一猶豫,目光投向了顧氏,是保顧氏,還是保他最得意的大兒子方衡。

“是不是她,是不是顧真真?”李代瑁吼道:“難道一個十八歲少年郎的前程,比過一個賤婦,叫你咬緊牙關不吐口?”

寶如,季明德,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向了顧氏。

顧氏兩眼亦回望著方勳,指了指自己的唇,再度淒然一笑,卻是理了理裙擺,一步步走向方勳,顫危危伸出一只纖手,展在方勳面前,柔聲道:“方太醫,我不論你是為何謀害王爺的,顯然,如今人人都當我是主謀,庶子庶媳,非要逼死我這個主母不可。

方才你給方程的那味藥,也賜我一顆好不好?孩子們自有他們的前程,我是顧不得了他們了,二十年榮親王府做兒媳婦,我最得意的兒子還在外征戰,丈夫恨不能我死,如今於我,唯有一死才是解脫,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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