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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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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是否勾結突厥此時人已死無對證只能信之。

最讓李代瑁震驚的是季明德當著一國親王的面殺朝廷重臣一州都督在他手裏就像殺只西瓜一樣簡單。

李代瑁想過季明德或者是個狠角色,卻未曾想過他的性子能有這麽野,野到無法無天。

他還未從震驚中恢覆過來揮手道:“為父要進裏間休息片刻,將那死人清出去,勿要驚了你祖母。”

十年不沾酒色嚴以自律的攝政王臨近不惑之年,精力旺盛思維敏捷從不曾有一日覺得自己有衰老之感。

這還是頭一回他步履蹣跚兩腿發抖覺得自己眼看就要倒地。

皇帝尚且年幼,擁兵自重的尹繼業虎視眈眈。太後不過井底之蛙偏還喜歡指點江山。

土蕃雄峙於南,突厥強伺於西北方屬國無一不蠢蠢而動,李代瑁覺得自己不能死,他若暴亡於此,留下個無法收攏的爛攤子,也許明日天下就要大亂。

眼看李代瑁推門而入,寶如忽而明白過來,自己恰是李代瑁要留在長安的那個,季明德的二房妻子,若叫李代瑁抓住,今夜怕也是個死。

她轉身就跑,翻起地毯下的蓋板又鉆進了黑沈沈的地道之中。

方才,她本來是想喚住季明德,跟他一起走的。但在他殺死季墨之後,寶如便決定不出去了。萬一李代瑁要追殺季明德,他一個人跑起來,總比帶著她這個拖油瓶的強不是。

手腳俱是擦傷,寶如邊走,邊將隨身戴的青色棉帕包在頭上,若李少源臥室中無人,她順手端個茶盤,只當是個遞茶送水的丫頭,眼不見的,就能混出去了。

上了臺階一點點的推著蓋板,整塊的毯子極不容易被頂起來,寶如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推開絲縫隙,伸手將整片毯子搡開,爬了出來。

臥室中並無人,妝臺上幾支散亂的胭脂,妝凳上搭著件衣服。寶如有心抱起衣服,裝個收衣服去洗的婢子,手要觸及時又縮了回去。

尹玉卿的衣服,她才不要動呢。

轉到隔扇門上,銀紅色的紗簾拂風,李少源一身正紅色的織金緞面蟒袍,居然就坐在臨窗的位置,面朝著她,兩目低垂,劈腿而坐,正在讀書。

前兩天相見,他還滿面絡腮胡,眼眶深陷風塵樸樸。大約回府沐浴梳洗了一番,今天再看,雖清瘦卻不掩風流,衣不勝帶,冷冷坐在椅子裏,仍是當初世子爺的氣派。

寶如隨即一個轉身,心說這可怎麽辦,今兒難道我就從這地道裏出不去了?

她轉身的功夫,屋門上珠簾被搭起,進來個穿琥珀色妝花通袖襖的少婦,是尹玉卿,她進門便在笑,尖尖一點小下巴往下略頜,吊梢兩枚秋水眼兒,面似白玉,笑盈盈望著李少源,順溜溜坐到他的腿上:“外面都鬧翻天了,你竟還有閑心在這兒坐著看書?”

“我聽見了,吵吵嚷嚷的,出了什麽事?”

李少源扔書,推了一把,尹玉卿兩只柔荑索性環上他的脖子:“不知道。書房外由老二整個兒戒嚴,誰都不許進去,風聞是突厥人要刺殺咱爹。”

“突厥人?你爹守著國之西大門,突厥人竟還能混到洛陽來?”李少源半笑半諷,略深一雙眸子盯著尹玉卿看了許久,忽而伸手,自她鬢側拈了瓣杏花殘瓣下來,淡淡一笑:“我更願意相信是你爹伏侍太後伏侍的好了,太後膩了我爹,要殺我爹。”

李代瑁和尹繼業,一文一武,是大魏皇廷的兩只猛虎。白太後穩坐皇宮,隔山觀虎鬥,相互平衡又相互制約,坐收漁利。三方牽制,誰也離不開誰,但利益相磨擦,一個恨一個到死。

長安百姓嘴狹促,只說尹繼業和李代瑁皆是白太後的裙下之臣,李少源當初以為這不過頑話,如今卻信的有些真了。

尹玉卿微努著小嘴兒,白了李少源一眼,從桌上抓起他方才寫字的毛筆來,臀兒磨磨蹭蹭,在他方才書過的宣紙上亂劃著:“我既嫁進榮親王府,就是榮親王府的人,我爹想動咱們家,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能在一個男人半身不遂時嫁他,尹玉卿之癡情,長安少見。

但若她早知道他身上的毒是誰下的,早知道他還有站起來的一天,那真心,就值得懷疑了。

夕霞晚照,簾外畫眉清脆,窗下綠蘿蜿蜒,眉目如畫的少年夫妻,臨案而書。

李少源兩道青眉壓眼,所以常顯陰郁,但笑起來卻極為好看。他摟上尹玉卿,看她在紙上勾勾劃劃,自己也提筆蘸墨,隨她而書。

寶如隔簾看了片刻,倒是笑彎了眉眼。原本,她還挺擔心尹玉卿刻薄的脾氣和李少源要成一對怨偶,但顯然閨房之中,他們也是如魚得水兩廂歡的。

眼看兩個人越離越近,寶如心中一聲尖叫,心說只怕下一刻這兩人就要進來了,罷,我還是繼續回地道裏呆著吧。

拂開毯子拉起蓋板,寶如又鉆進了地道之中。

外面李少源正埋頭書著,尹玉卿兩瓣紅唇忽而貼了過來,倆人膩在一處,李少源柔聲道:“母親說寶如寫來的那份信被她帶到了洛陽別院,於是我陪你們來了洛陽,現在,把它給我,好不好?”

尹玉卿柔柔笑著,忽而伸舌頭做個鬼臉:“母親是見你不肯來洛陽,故意騙你的,那份信,就在我寢室裏放著,你好好陪我在洛陽玩兩天,回長安我再給你,好不好?”

李少源望著笑意柔柔的妻子,忽而一笑,篡改書信,意圖刺殺他的,應當就是尹繼業吧。

也許不止尹繼業,還有白太後,怕李代瑁三心二意,要斷掉他的子孫後路?

李代瑁兩個兒子,少廷自來憨樸,但他不同,他是高宗皇帝的嫡長孫,十八歲進大理寺,稟公執法,兢兢業業,從不曾有一日懈怠。

便在李少陵即位之後,但凡風吹腦熱,大臣們就會上折子請求立儲,那個儲,當然是他。

幼帝未成年,更沒有子嗣,連天花都不曾出過,萬一中途夭折,江山後繼無人,就得從親王們的子嗣中另擇儲君,他恰是最合適,朝臣們最看好的那個。

若果真如此,那李代瑁就是放任自己的兒子被白太後所傷,卻不聞不問。那李少陵,也許就真的是李代瑁的種,也是他的弟弟。

骻蟲之毒解起來其實很簡單,也許這些權臣們,只是想讓他癱上幾年,等李少陵身體康健,出過天花,朝臣息了立他為儲的心,就會讓他站起來。

這也恰是當初方勳在他受傷之後,撇下長安生意,遠走秦州的原因吧。

李代瑁明知方勳就在秦州,卻千方百計阻攔,不肯叫他遠赴秦州看病,也是怕他的腿會好起來,朝臣覆了立儲的心。他放任,並默許過白太後和尹繼業的行動吧。

李少源閉了閉眼,一點點將尹玉卿推開:“我腿不舒服,不想起來走動。你去書房外打聽一下,看爹哪兒究竟出了什麽事,一會兒來告訴我。”

尹玉卿嫣然一笑,起身施施然而去。

李少源待她一走,仰頭長噓,大聲叫道:“靈光,進來。”

靈光立刻溜了進來:“少爺,何事?”

“備馬,咱們即刻出發,去白馬寺游一趟。”他聲音份外的大,側眸覷著內室,揮手示意靈光出去,接著兩手用力,重重合上兩扇門。

默了許久,日影一點點西斜,光憑聲音來斷,已然人去屋空。

李少源盡量放輕步子,悄悄回到臥室,屈腰,床下品藍色的羊絨毯翻起一角,下面木質的蓋板完全契合,但顯然被人翻起過。

床下這條暗道,知道的人並不多。而隔壁住著的,是季明德的另一房妻室,李少源非常好奇究竟是誰會發現這條秘道。只是個好奇的下人,還是季明德,若是他,他想做什麽?

他折身,坐到妝凳上,一手攥著佩刀,兩眼一眨不眨的等待著。

蓋板一點點被掀開,包著帕子的腦袋,瞧著像個小丫頭。慢慢的,光潔飽滿的額頭探了上來,略沾著些灰塵,兩只圓圓的小眼睛眨巴著露了出來,小松鼠般戒備,四處觀望,忽而迎上李少源低眉下兩只眼晴,大約吃了一驚,隨即小腦袋又縮了回去。

刀鞘飛過去卡住擋板,李少源同時也撲了過去,探腰的同時,兩手卡上寶如的脖子,將她卡在半途。

小時候多少回,倆人在地道裏這樣玩兒,你捉我我捉你。

寶如叫他箍著脖子,站在臺階上,是個仰腳踮高的姿勢。李少源趴在地板上,刀鞘頂著蓋板,兩手漸漸往下,撈到寶如掖下,忽而一提,便將她再提上兩個臺階。

頭頂蓋板,寶如被李少源逼壓坐在臺階上,他兩只手,牢牢箍在她腋下,欲掙,掙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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