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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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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玉釗道:“非但我不知道連王定疆也不知道為何。有兩撥被土蕃人殺了還有兩撥是被秦州的地頭蛇們給弄死在關山裏頭總之他們連秦州的地界都沒有踏足便全軍覆滅。”

關山難越秦州難入成了長安人心中一件怪事。

太後白鳳察覺到不對勁,怕是李代瑁一點私心,從中作梗遂借扶棺還鄉之名,命尹玉釗前去察看個究竟。

尹玉釗名為扶棺還鄉,轉身便走入關山之後卻殺個回馬槍卻將季明德的身份打聽了個無巨細。

八歲起在永昌道上跑的土匪,左右兩鄰一戶是當朝大儒李翰另一戶是秦州匪首方升平倒果真文武兼修。

不過幾個月時間馬匪是他土匪亦是他,轉眼之間秦州都護府成立,朝廷駐兵二十萬季墨一個小小監察道在他的運作之下,搖身一變竟就成了封疆大吏。

待季明德入長安,尹玉釗以為他為寶如故,必定要先殺王定疆,誰知他幹爹爹叫的連天響,整天抱著本書,卻是踏踏實實在李純孝家溫課備考。

他究竟是真不知道寶如是什麽人,還是心機深沈,覺得自己這只秦州來的小地蛇,能跟盤踞在長安城的虎蟒纏鬥?

尹玉釗看不透季明德,所以並不打算輕舉妄動。當然,拿他當個奇貨可居,探聽來的這些消息,目前仍悄悄自己揣著,不曾告訴白太後,也不曾告訴父親尹繼業。

至於這趙寶如,勞他爹尹繼業在涼州還放心不下,為了得到她,不惜委下身段一回回求白太後,果真是因為同羅綺的原因,還是別有所圖,尹玉釗亦想知道。

放眼長安,有李代瑁那般一本正經的偽君子,還有尹繼業泥腳出身的真小人,王定疆在其中,不過白太後用以權衡尹繼業和李代瑁的一條瘋狗而已。

尹玉釗倒想看看,季明德何德何能,一條小小秦州地頭蛇,能在長安與獅虎相爭。

才到下午,寶如和張氏兩個蒸的蜜棗便賣了個空。本來就是無本的賣買,湊頭一數,整整一千枚銅錢,換成銀子就是十兩。

兩人喜的恨不能抱在一起跳,不期一天竟能賺得十兩銀子。

來時擡了兩桶棗,去時擡了一籮錢。張氏也是個爽朗的,到了芙蓉園外,便數好串子分開了倆人的錢,一起高高興興上菜市,接著買蜂蜜,買上好的竹葉青,一同回去蒸明兒要賣的棗兒。

至晚,寶如砸壞了兩只碗,燒糊了一只鍋,終於做了頓飯出來。

季明德傍晚回到家,糊鍋味兒伴著米飯香,野狐和稻生兩個眼睛鼓圓,在廚房窗外直楞楞的看著,廚房裏叮叮咣咣作響,寶如割了新鮮的肉來炒,又炒了兩樣素菜。

先進西廂,季明德進屋的時候遠跳一步,進門之後立刻點了盞油燈,端著四處查看。

迎門的地方,若非燈照不能發現,其實灑了薄薄一層香灰。借著那層香灰,可以看到有人進過這屋子,並且走了很多地方。

雖屋子裏的一應陳列瞧著沒有變過,但是他往日習字的那塊青磚調了個頭,床上的被子折角,也與他早晨走的時候稍有不同。

這整間屋子,被人細細搜過一遍。

到了廚房,季明德揭開米飯,見裏面還豎著兩根綠油油的生蔥。笑問道:“你這是打算在米飯裏面種蔥出來?”

寶如抓了把鍋子,手叫鍋子燙了,連連的搓著耳朵:“大約是我火生的太大,飯糊了鍋。這插蔥的主意,還是野狐教我的。他說只要插根蔥,飯就沒有糊腥味兒了。”

季明德看她一只腳在案板下面踢騰著,顯然下面是只燒糊了的鍋,裏面還裝著碎碗片兒。她這一頓飯能沒有剁了自己的手,他得千恩萬謝竈爺竈母的開恩。

寶如立志,從此只要自己活著一天,就學秦州婦人那樣,給季明德做一個勤快持家的小媳婦兒,伺候他的衣食起居。如今有模有樣,學的全是楊氏的作派。

她笑嘻嘻將他肘在位置上,飯勺兒在手中晃著:“你穩穩的坐著,讓我伺候你吃頓飯,如何?”

季明德嘗了口肉,暗猜她大約倒了半罐鹽進去,吐了丟在竈糠之中:“聽說長安的胡市頂熱鬧,非到夜裏不開,咱們一起去逛逛吧。”

寶如叫他拉著便走,一邊解著圍裙,一邊瞧著自己那一桌看起來頗有胃口的菜,道:“我都餓極了,飯還沒吃,想要逛街,也得吃了飯再去不是?”

季明德出門,指著野狐和稻生道:“你家大嫂做了飯菜,去把它吃了,再把鍋碗收拾幹凈。”

野狐和稻生方才在外看的眼花繚亂,以為寶如果真做出一頓盛餐來,連忙躬腰點頭:“謝謝大嫂!”

胡市果真是個夜裏才開的,而且因為這幾日是花朝節,市面上熱鬧非凡。雜耍的,賣藝的,擺小吃攤兒的,剔頭磨剪刀的,賣匕首菜刀的應有盡有。

寶如看了個眼花繚亂,暗中思忖,若是花朝節罷,和張氏兩個到這一處來做個賣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只要有五兩銀子的進賬,一個月就會有一百五十兩。夠她賃院子,賣菜做飯養活兩個人,直到季明德考中進士做官,有俸祿的那一天。

轉念一想她又是苦笑。自己能活多久還不一定了,只要能陪他到入金殿的那一天,親自送他上考場,她這一生便滿足了,便下地獄,也了無遺憾了。

倆人在一家熱氣騰騰的面攤子上要了兩碗面,就著一盤涼鹵吃著,對面是個胡姬跳胡旋舞的高臺,外面擠了裏三重外三重的人,正在看那胡姬跳舞。

胡姬這種胡旋舞,有手鼓相伴,鼓聲愈疾,她便跳的愈疾。大約是風時的緣故,她們身上的衣著也極為暴露,一對挺丟丟的鼓胸,隨著那鼓點而波濤洶湧。

寶如見季明德一動不動盯著那胡姬,暗猜他怕也是瞧人家那對物什夠鼓,有胡蘭茵的風範,當下也不說話,餓極了,正在刨自己那碗面。

胡姬一場舞畢,親自拿著籮跳下舞臺,沿街問觀者們討賞錢。平常人們看罷,大多也就給幾文錢,人群中一個著素面錦衣的少年,手中卻是玩著兩只十兩重的大銀錠,胡姬見了自然開眼,腥紅的唇兒笑的彎彎,也不必籮,伸手便要去奪。

一奪不中,素錦衣的少年忽而揚手,將銀錠舉的高高:“來來來,你若能夠得著,這銀錠便是你的。”

那胡姬深眸之中眼波流轉,嫣然一笑,忽而一躍,手直奔兩只大銀錠而去。隨著她那一躍,頓時春光膩膩,少年一聲怪叫,銀子舉的夠高,叫道:“再來再來,看你能不能夠得到。”

胡姬當然也知道這少年逗著自己跳高,是為了什麽,忽而一個仰手,褪了半邊衣帶,這一回險險就要躍框而出,她再一個仰跳,銀錠入了懷,也順帶叫這少年如饞貓叨腥,叨了一把。

彼此相視一笑,胡姬在那銀錠上輕輕吻了吻,猩紅的唇沾在冷銀錠上,轉過來,便是個紅紅的唇印,胡姬眼兒媚媚,是要勾少年同赴春宵的意思。

少年卻不理她,揚著手叫道:“爺爺我今兒芙蓉園裏沒有尋到快活,倒在這胡市上得了快活,足矣足矣,回府睡覺吧。”

眾觀者大約也是見慣了,紛紛豎起大拇指道:“世子爺果真厲害,手感如何?”

這招搖無比的少年,恰就是在芙蓉園裏揍了尹玉良一頓的李少瑜。

他高揚著那只祿山之爪:“憑你凝脂滑酪,白玉生香,也不及胡姬這二兩。你們誰能花二十兩銀子,也試一把?”

二十兩銀子,於普通人來說,大約是半年的吃穿用度,若閑錢趁手,都能買房妾回去放在家裏,想怎麽摸就怎麽摸,若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或者錢多的用不完,也不會幹這種事兒。

季明德頭一回見李少瑜,他騎著馬在調戲寶如。這是第二回 見,看他一只祿山之爪連旋帶捏,當街便去揉那胡姬前胸的物什,極厭又惡,輕輕擱了筷子道:“那李少瑜還是皇家貴子,人品怎的如此不堪?”

寶如也在吃吃的笑:“英親王息下子嗣少,就他一個兒子,自幼兒慣的緊。他吃奶一直吃到八歲才戒,打那以後,就有哪麽個癖好。最喜這些腰細的胡姬們,這條胡市上所有胡姬們的胸,他大約都品過,大家都習以為常的。”

說罷,寶如看季明德盯著自己的眼神頗有些不善,連忙一手捂在胸前,斥道:“你想那兒去了。他就算不正經,也是在這些當街賣藝的婦人們身上,自家姐妹們的男女大防,還是守的很好的。”

季明德一笑,兩只酒窩旋即漾出:“我並沒說什麽,是你想多了。”

兩夫妻吃罷面起身,在胡市上慢悠悠的逛著。出胡市驟然清靜,冷清清的大街上,月光照著夫妻兩的影子長長,就在他們的眼前。

季明德道:“胡蘭茵不知打那兒找來個郎中,極擅外科縫合,說能替大伯娘治她那兔唇。

兔唇是大伯娘一輩子的心病,眼看老成那樣,她希望自己入土之前,能縫上那兩片嘴皮子。但那郎中遠在東都洛陽,我明日得陪她去趟洛陽,大約五天才能回來,你一人在外做生意,能照料自己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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