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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撲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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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撲朔

明華裳被兄長投餵後,該幹的活還得幹。這裏離茶房近,明華裳一邊消食,一邊和李華章牽著手,溜達去茶房問話。

李華章不讓封家的人跟著,沒人知道他們打算去哪,所以茶房的人一擡頭看到大名鼎鼎的雍王和雍王妃來了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李華章很和氣地讓他坐下,問:“你就是管茶的人?已經在茶房待了多久了?”

茶房管事受寵若驚,說:“回殿下的話,正是小人。算上當徒弟的時候,小的已在茶房待了十來年了。”

李華章問:“昨夜是你在茶房當值嗎?”

茶房管事第一次見這麽大的人物,這位王爺不止身份尊貴,風度翩翩,說話還溫和清雅,管事非常激動,舌頭幾乎都捋不直了:“正是小人。”

“昨夜當值時,你都見過誰?”

管事不假思索,說:“大郎來過。”

李華章面上春風化雨,眸子深處卻凝著冰,不動聲色打量管事:“是嗎?每次來茶房取茶的人應當不少,你不用想就記起來了?”

管事說道:“晚上用茶的人少,很好記,以前只有老太爺睡前要茶,昨日是大郎來取的,所以小人就記住了。”

明華裳插話問:“封老太爺一直有睡前喝茶的習慣?”

“有。”茶房管事說道,“老太爺最愛喝銀生茶,以前都是寶珠姑娘來取,哦對,昨日寶珠姑娘也來了,和大郎一起來的。”

李華章問:“何時?”

管事想了想,不確定道:“大概是快亥時一刻的時候吧,小的沒看時間,記不清了。”

李華章若有所思,明華裳接過來問:“寶珠和大郎來了之後做什麽了?”

“寶珠姑娘說怕大郎不知道老太爺喜歡喝什麽,特意過來交待,讓我按往常習慣煮兩錢銀生茶,然後就走了。大郎不耐煩房裏悶,去外面透氣,等茶煮好後大郎還沒回來。小人怕再煮茶就老了,就出去尋大郎。大郎站在墻角,低著頭不知道看什麽,把小人嚇了一跳。幸而大郎沒追究小人沖撞,提了茶就走了。”

明華裳哦了聲,好奇追問:“他在看什麽?”

“天黑,小的實在沒看見。”管事撓撓頭,不確定道,“不過,大郎拿手托著,估計是什麽吃的吧。”

從茶房出來後,李華章和明華裳又去封老太爺院裏。剛進去的時候,明華裳還以為自己進錯了地方,一院子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明華裳差點以為這是一位妙齡娘子的閨房。這些丫鬟突然失去了主人,正茫然無措,猛地看到李華章和明華裳,宛如驚弓之鳥,呼啦跪下一大片。

明華裳忙說:“你們不要害怕,我們不是來問罪的,只是順路走到這裏,進來問問話。你們領頭之人是誰?”

已經有小丫鬟進去叫寶珠了,寶珠掀簾子出來,匆忙上前福身:“不知雍王、雍王妃大駕,有失遠迎,奴婢該死。”

“我們隨便走走,不必緊張。”明華裳扶著寶珠起來,問,“昨日那只鸚鵡呢,找到了嗎?”

雍王妃十分自來熟,寶珠怕怠慢了雍王,小心翼翼看向李華章。只見雍王清貴平靜,臉上沒有兇惡之色,但也不像是想和她們說話的樣子。寶珠便收回目光,專心致志回明華裳的話:“謝王妃掛念,已經找到了。琥珀,將鸚鵡帶過來。”

“不用麻煩。”明華裳毫無拘謹,興致勃勃往裏面走去,“我過去看就行。”

寶珠沒料到雍王妃是如此的……熱絡,怔了一下才跟上去。李華章綴在最後,雖然他長相俊美,氣質也平和,但小丫鬟們莫名繞開了他,只敢遠觀,沒人敢靠近。

封老太爺的住所非常寬敞,七間正房高大又亮堂,鳥籠掛在最東邊的窗戶前。明華裳拿了羽毛,輕輕探入籠子逗鳥。鸚鵡並不怕生,它歪頭看了看,突然飛過來扒在籠子上,高聲叫道:“萬福,萬福。”

屋裏人都笑了,一個丫鬟壯著膽子湊趣道:“王妃福氣深厚,它這是和您道喜呢。”

明華裳笑著讚道:“是你們養得好。這只鸚鵡是怎麽教出來的,說話這麽清楚,發音和人沒什麽區別了。”

丫鬟們見明華裳沒架子,逐漸放開了,七嘴八舌道:“是寶珠姐姐教的,連老太爺也說寶珠姐姐訓得好呢。”

寶珠在眾人的稱讚中微微欠身,道:“不敢當,是老太爺和雍王妃福澤深厚,動物沾染了福氣,一教就能開竅。”

明華裳放下羽毛,笑道:“寶珠真會說話,那我就厚顏一回,希望能借你吉言。”

明華裳上次查盜聖的信時來過封老太爺的屋子,但只是匆匆一瞥,顯然不如現在看得仔細。她在各間屋子轉了圈,停在一個地方,動了動鼻子:“我怎麽聞到一股藥味?”

寶珠回頭,了然地拉開櫥櫃,取出幾個香囊來:“這是老太爺換下來的香囊,奴婢覺得扔了可惜,就放在櫃子裏熏衣服。王妃聞到的,是不是這個味?”

明華裳忙點頭:“沒錯,就是這個味道。這是什麽方子,為什麽用來熏衣服?”

“這是奴還未進府時,在鄉野聽過的偏方,據說能強身健體,益壽延年。”寶珠笑道,“鄉下人見識短淺,不是什麽高明的藥方,讓王妃見笑了。”

明華裳卻好奇地接過香囊,道:“未必,不是只有名醫開出來的才叫好方子,能切切實實治病才是最重要的。民間的偏方是許多人口口相傳留下來的,說不定比宮廷禦醫開的更好。寶珠,這個方子能不能給我一份,我父親年紀大了,近些年身體不太好,我想寄回長安給他試試。”

寶珠一聽,忙道:“王妃擡愛,能被您看上,是這個方子的福氣。王妃稍等,奴婢去找紙筆來。”

另一個管事媳婦看到說:“王妃拿到了方子也沒法直接用,反正藥房裏有現成的藥,索性給王妃配幾副齊全的,省得您去外面找藥鋪,藥性不一定好呢。”

明華裳不好意思說:“這是不是太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管事媳婦有心獻殷勤,伸手去拿寶珠的方子,“寶珠,你在這裏陪著王妃,我去藥房取藥。”

寶珠猶豫了一下,側身躲過管事媳婦的手,將紙捏在自己手裏,說:“你們不知道藥材要用幾年份、炮制到幾分熟的,我領慣了,還是我去吧。王爺王妃恕罪,奴婢失陪。”

李華章默默看向明華裳,明華裳正天真無辜地笑著,體貼道:“沒事,我們在這裏等你,你路上慢點,不用急。”

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才是“索賄”的元兇。

寶珠走後,明華裳理所應當把舊香囊放到自己衣袖裏,自然得像那是她的東西一樣。明華裳在屋裏好奇地查看,丫鬟們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給她介紹,沒人記得屋裏還有一位年輕貌美、位高權重的本州長官。李華章靜靜跟在後面,看著明華裳如魚得水,左右逢源,心想妻子太擅長討人喜歡,也未必是件好事。

李華章在心裏悠悠嘆氣。

明華裳和小美女們打情罵俏,啊不是,打探情報的時候,無意套出許多信息。丫鬟們是昨天臨時接到通知,說封老太爺要宿在摘星樓,不回來睡了,寶珠怕老太爺晚上有事,也不回來了,要留在花房聽候吩咐。

丫鬟們忙著收拾封老太爺的貼身物件,一直忙到戌時三點才將將松了口氣。雖然封老太爺和寶珠姐不在,但院裏規矩也不能松懈,丫鬟去各處檢查時,發現鸚鵡的籠子門不知什麽時候松了,那只鳥趁她們都忙,悄悄飛出去了。

這可是老太爺的愛寵,丫鬟們連忙打燈籠尋找,幸而鸚鵡飛得不遠,就落在不遠處的樹上。她們嘗試了許久,都沒法將鸚鵡引下來,她們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派人去花房傳話,讓寶珠趕緊回來。

寶珠亥時二刻才回來,她說她是從茶房回來的,一會還要回去伺候封老太爺,所以捉回鸚鵡後,她就又急急忙忙走了。丫鬟們關上院門,陸陸續續歇了,沒想到子時被炮聲驚醒,外面人跑來跑去,說老太爺出事了。

這些丫鬟昨夜沒去摘星樓,這就是她們知道的所有事情了。明華裳混在美女堆裏說了會話,沒一會寶珠帶著兩個藥包回來了,明華裳笑吟吟向寶珠道謝,便帶著東西走了。

走出封老太爺的主院後,明華裳嗓子都有些幹了。李華章低頭,在她身上嗅了嗅,站直身體,輕輕哼了聲:“一股香粉味。”

作為一個合格的李華章情緒監測器,明華裳馬上意識到他不高興了。明華裳故意用力抱住李華章,李華章伸手略微推了推,推不動就沒再用力了。明華裳在他身上一通亂蹭,得意洋洋地仰起頭:“現在,你和我一樣都是香粉味了。”

李華章唇角微彎,明明知道她的把戲,卻還是很沒出息地被哄好了。

兩人膩歪間,總管房到了,但管家去找守衛領頭了,現在不在總管房內。小廝見狀連忙要去叫管家回來,李華章攔住,道:“不用,正好我們也有事要詢問守衛,我們自己去吧。”

李華章不讓人報信,帶著明華裳往後面值房去了。總管房的人沒想到堂堂雍王竟這麽不挑,那可是住粗人的地方,一群男人住大通鋪,不知道得有多邋遢,他竟然帶著王妃毫不避諱地去那種地方,閑適地仿佛要去賞花一般。

總管房的小廝面如土色,十分為難,但李華章看著文文雅雅,眼睛卻忒毒辣,他們沒法走開去通知管家,只能在進院門的時候大嗓門喊道:“管家,雍王殿下和雍王妃來了,還不快出來迎接!”

李華章沒有阻止小廝的動作,靜靜打量環境。封家是商州的大族,宅子占地非常廣闊,封家主子起居都在二門內,但事實上,二門外還環繞著龐大的外院,如總管房、賬房、銀庫、下人房等,保障著內宅運轉,這才有封府女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精致生活。

他們來的這個地方就是下人房,不同於內宅的精致奢華,這是兩排長長的平房,低矮緊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原本這是給封家的男仆住的,丫鬟們都隨主子住在二門內,但封老太爺為了守寶,招募了許多青壯男子入府,這一溜房也被清出來,專門辟給臨時護衛住。

圍墻簡單圍出一個大院子,正值冬日,院裏光禿禿的,沒有任何鮮亮色彩,墻角亂七八糟堆了稻草和雜物。正面是三間隔斷的正房,中間的那間門窗緊閉,李華章不動聲色收回視線,等著裏面的人開門。

聽總管房的意思,這夥侍衛一起住在這裏,李華章本以為會出來許多人,沒想到房門推開,只有管家誠惶誠恐地跑出來了:“參見雍王、雍王妃。有失遠迎,在下該死,不知是什麽風,把兩位貴人吹到這裏來了?”

李華章越過管家,穿過光線昏暝的房間,看到一個壯漢翹著腳坐在座位上,沒有絲毫迎接的意思。李華章認出來,這就是昨夜在摘星樓守門的頭兒,似乎叫董海。

董海察覺到視線,兇惡地朝李華章的方向掃過來。李華章平靜地收回視線,微微頷首和管家寒暄:“隨便來問些事,管家不必在意。你們剛才在談事嗎,怎麽關著門窗?”

管家笑容僵了下,忙道:“哪裏,在下怕冷,隨手關了門。沒什麽事,只是來找董頭兒聊聊天。”

李華章淡淡說道:“我沒打擾你們就好。正好我也有些話想問董侍衛,我們進去一起說?”

管家楞住,看向明華裳,明華裳見狀側身,躲在李華章身後。李華章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對管家說:“現在盜賊還沒抓到,我不放心她一個人,所以帶著她一起來了。”

管家哦了聲,幹笑道:“王爺思慮周全,現在確實不安全,王妃不嫌棄和外男同居一室就好,快請進。”

明華裳亦步亦趨跟在李華章身後,完美詮釋了一個不好意思但又不敢離開的受寵王妃。進屋後,管家忙請李華章坐主位,李華章沒動,先扶著明華裳坐下,管家看到,呵呵幹笑:“雍王對王妃真是無微不至,二位不愧是少年夫妻,感情真好。”

明華裳心想何止是少年夫妻,李華章還在繈褓中的時候,就懂得讓著她了。明華裳坐下時,餘光飛快掃過兩邊,註意到董海從鼻子裏嗤了聲,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們兩人,絕對稱不上友善。

又來了,明華裳記得他們倆昨日去摘星樓檢查時,董海也露出過這種目光,而且是在封老太爺介紹他們的身份之後。為什麽?看他身上草莽氣極重,莫非,他和朝廷有什麽恩怨嗎?

明華裳心思百轉,面上絲毫不顯,乖巧地倚在李華章身邊。等眾人都坐好後,李華章發話,問昨日都有誰進出過摘星樓,在什麽時辰。

李華章問得十分詳細,最開始董海還不耐煩地回一兩句,後面他被問煩了,罵罵咧咧道:“你們既然都知道了,還問什麽?”

管家飛快瞄了眼李華章,沈下聲音呵斥:“放肆,怎麽和雍王殿下說話呢?”

董海嗤氣,大大翻了個白眼,顯然並不把李華章的身份放在眼裏。管家汗流浹背,對著李華章不斷請罪:“雍王息怒,此乃草莽粗人,不通禮數,還望雍王大人有大量,別和他一般計較。”

李華章註視著董海,哪怕被人頂撞也不急不躁,十足得好涵養。他對著管家微微擡手,聲線和剛才一樣從容不迫:“無妨。聽董侍衛口音似乎不是商州人士,請問封老太爺是怎麽招募到他的,他來封家多久了?”

管家一怔,似乎怕董海出言不遜,搶在對方前面回道:“回雍王,他是走鏢的,老太爺收到盜聖的預告信後,擔心隨侯珠出岔子,就去鏢局借人。正好他閑著,鏢局就將他們介紹給老太爺了。”

李華章淡淡點頭:“原來如此。董侍衛各地護鏢,定然見多識廣。我想請教董侍衛,以你的經驗,你覺得是誰殺死了老太爺,偷走了隨侯珠?”

李華章目光坦蕩,不卑不亢,董海剛才下了他的臉面,轉眼他就能對董海說出“請教”二字,不見絲毫窘迫憤怒。董海心道不愧是能將自己祖母推翻的狠茬,確實是個人物。董海嗤了聲,混不吝道:“不知道,反正昨天我一直守在門口,沒看到人靠近,誰知道那些老爺少爺搞什麽把戲。”

沒得到答案李華章也不氣餒,他視線轉向管家,管家脊背不由繃直,不知為何緊張起來。李華章聲調依然是那樣清冷沈著,問:“管家,今日我讓你們搜府,煙花是從哪兒來的,你們找出來了嗎?”

管家像被夫子叫起來回答問題,汗顏搖頭:“沒有。”

“那隨侯珠呢,找到了嗎?”

管家搖頭,頭垂的更低了。李華章嘆氣:“那你們可要加快速度了。城門不能關太久,最多兩日,必須得開城門了。到那時再想抓妙手空空,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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