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18章 舊事

關燈
第118章 舊事

明華章默了一會,垂眸說:“裳裳,你有這份心我很感動,但是,被埋伏的人是我,他們懷疑的人也是我,看魏王的表現還不知道雙璧其實是兩個人,你是安全的,實在沒必要牽扯其中。”

明華裳就知道他會這樣說,頗有些不高興道:“你是覺得我貪生怕死,還是覺得我蠢,會連累你,所以不想讓我摻和你的事?”

“都不是。”明華章知道她在故意找茬,還是停在她面前,認真望著她的眼睛,說道,“我是兄長,保護你是我的責任,怎麽能反過來讓你為我涉險?如果你因為我的過錯受到傷害,我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內奸的事我心裏有數,你不必操心,安心做你喜歡的事就夠了。”

“可這就是我喜歡的事。”明華裳鼓著臉,不知為何生氣了,仰頭直視著他說,“曾經我覺得人遲早都要死,活得穩當、安逸最重要,現在我卻發現,死亡不難接受,死前有遺憾才最可惜。喜歡的事要立刻去做,喜歡的人也要好好對他。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明華章一怔,明顯頓住了。他望著明華裳清淩明澈,幹凈得像雨過天青般的眼睛,心中猶疑不定,是他居心不軌,把妹妹想齷齪了嗎?明華裳說完喜歡的人後,緊接著跟著他?

明華章心臟飛快跳動起來,像鼓點般咚咚撞動他的耳膜,他都疑心會吵到明華裳。他用力攥了攥手心,讓失控的心跳冷靜下來,似笑非笑說:“裳裳長大了,都有喜歡的人了。”

“對啊。”明華裳也一口應下,輕快說道,“二兄對我這麽好,我當然喜歡二兄。可惜是我自作多情,二兄看起來並不稀罕我的真心。”

明華章不著聲色皺眉,有一種微妙的被調戲的感覺。她的聲音太直率坦蕩,反倒讓明華章拿不準了。她到底是什麽意思?這種喜歡,到底是對兄長的喜歡,還是對異性的喜歡?

明華章眼珠控制不住地動了動,勉力維持著鎮定說:“哪得看裳裳的真心有多少,是只對我如此,還是對每個阿兄都如此。”

“如果我沒記錯,我只有一位兄長。”明華裳慢悠悠說道,“不知二兄指的阿兄是誰?”

明華章一噎,他看著面前還和他裝模作樣的小壞蛋,輕輕笑了笑,不緊不慢說:“那可太多了。被你叫過阿兄的人,沒有十個也有五個。前兩天還有位程大兄呢,甚至都排在我前面。”

明華裳望著他,頗有些無語。男人總有些她無法理解的奇怪的勝負欲,程荀在家裏就排老大,她順著程思月的輩分叫大兄,再正常不過。難不成她還給人家改序齒嗎?

明華裳輕輕嘆了聲,正巧她想說這件事,趁著今日提起,她一並解釋道:“程大郎君是個好人,可惜成國公府要的我做不到,是我配不上他。上元那日我已和他說清楚了,日後只做朋友,各奔前程,他已經答應了,回去後會和成國公府說明白的。”

明華章眉頭輕挑,眼神明顯亮起來,唇邊帶上了細微的笑意,整個人都變得意氣風發:“當真?”

“自然當真。”明華裳輕哼一聲,道,“我早就和阿父說了不合適,他偏讓我去見一面。這一面就當我的孝心,之後愛誰去誰去,我是不會再去了。我若是有中意的郎君,哪用他安排,我就算翻墻也會跑去見的。”

明華章前面還神采飛揚,聽到最後一句心情急轉直下:“中意的郎君?還翻墻?看來國公府的院墻還是太矮了,你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麽話。”

“哪又怎麽了?”明華裳沒好氣瞪他一眼,陰陽怪氣說,“我就喜歡和不正常的東西打交道,探究殺人兇手是怎麽想的,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像我這麽奇怪的女娘,普通人家肯定不想讓我進門,如果我能找到一個理解我的想法,支持我的愛好,還願意陪我一起奇奇怪怪的人,別說翻墻,刀山火海我也願意和他走。”

明華章臉色無奈,算是明白她在介懷什麽了。說了這麽久,還在拐著彎罵他,明華章無奈道:“我並不是不支持你,而是太危險了。”

“喝水還會被嗆死呢,幹什麽事不危險?”明華裳怒噴道,“只有待在後宅裏等嫁人不危險,所以我該回去繡嫁妝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

明華章看著她晶亮的雙眼,挑挑眉,很識趣地放棄爭辯。他嘆了口氣,退步道:“好,由你。但試探內奸太危險了,你做任何事之前,必須和我商量。”

明華裳終於滿意了,大發慈悲地點頭:“好吧。”

她的保證一聽就沒進腦子,明華章抿著唇,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明華裳見他這樣嚴肅,故意玩笑說:“隗宅鬧鬼若非我提醒,你指不定要找錯方向,尋回大明宮圖也有我一半功勞,說不定魏王恨得牙癢癢的,其實是我呢。既然雙璧是兩個人,那無論遇到什麽,都該我們共同面對。魏王和內奸還不知道雙璧是兩個人,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你已經被魏王懷疑過了,不能再出頭,接下來不如讓我來。我們相互配合,總比單打獨鬥強。放心,我肯定比你強。”

明華章默然,明華裳看著他,試著勾他的手:“二兄,你不反對,那就是同意了?我數三聲,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答應了。”

明華章正要開口說話,明華裳已飛快喊了句“三”,撈起他的手勾手指:“好了,你已經同意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許反悔。”

明華章無奈極了:“我可什麽都沒說。”

明華裳就當聽不見,說:“現在先去找錦繡樓爆炸原因,不能讓你白挨一頓罵。”

她蹦蹦跳跳走在前方,明華章只要一擡頭就能看到她的側臉。她明明不是個喜歡冒險的性子,明明最喜歡安全和穩定,可是為了他,卻要做這麽冒進的事。

他何德何能,能讓她這般對待?

明華裳一心想著如何破案,如何誘出控鶴監內的內奸,隱約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嘆息。明華裳楞了下,毫無防備回頭:“二兄,你說什麽?”

明華章漆黑的眸子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摸了摸她的元寶髻,低低說:“你配得上任何人。我的裳裳是世上最美好的娘子,值得世間一切珍寶。”

明華裳怔了會,才意識到他在回答她剛才的話。先前她為了客套,說自己配不上程荀,明華章卻很認真地告訴她,你配得上。

明華裳眼眶一熱,趕緊低頭。這十六年,不對,如今是十七年了,她都是如假包換的小廢物,連她爹都覺得把她養得這麽廢,實在對不起日後的姑爺,只有她的兄長,始終堅信她是最好的,都是別人配不上她。

她也知道算計控鶴監是找死,可是,她不能賭下一次內奸設套時,明華章還能負傷逃離,她還能及時發現並配合他。能找出那個人最好,就算找不出來,反噬到她身上,她也甘之如飴。

夢中她死於十七歲,今年她正是十七。如果她命中死局註定無法避免,那好歹,讓她死的有價值一點。

他為她帶了那麽多年膠牙餳,這一次,換她來保護他吧。

明華章見她始終低著頭,神色凝重起來,俯身問:“怎麽了?”

明華裳趕緊憋回眼睛中的淚光,擡頭對他笑了笑,故作輕快道:“掌櫃夫人養病的房間就在前面,我先去忙了,一會和你說,先走了。”

明華章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三步並作兩步奔向門口,和侍女叉手,掀簾入內。明華章站在柱邊靜靜看著,直到她的身影隱沒不見,他依然久久不動。

他發現她真的長大了,不再是他印象中懶散乖巧的妹妹。她有了自己的愛好和追求,甚至能坦言遇到喜歡的郎君會主動追求,反觀他呢,卻越來越小心翼翼,瞻前顧後。

她說想找一個理解她的想法,能陪她一起稀奇古怪的人,明華章多麽希望,那個人是他。

身後傳來“少尹”的呼聲,明華章再次看了房門一眼,面無表情轉身。官差跑到跟前,對他行禮:“少尹,錦繡樓的人都叫齊了,您看下一步怎麽辦?”

“把他們帶到客房裏,我一一問話。”

“是。”

“仔細盯著掌櫃夫人的房間,如果二娘子出來了,立刻通稟我。”

“遵命。”

明華章走前,再次回眸,窗邊浮現出一道女子剪影。她眸若清泉,燦若春花,正溫聲細語和掌櫃夫人說話。

明華章都能想象到,她安慰人的聲音定然輕柔又嬌憨,像回風流雪,涓涓細流,不知不覺便能俘獲所有人的好感。

比如他。

房內,明華裳正在安慰掌櫃夫人:“夫人,我是京兆府少尹的妹妹,兄長不方便靠近閨房,便托我來看看你們。夫人,你和令郎傷勢怎麽樣?”

錦繡樓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酒樓,放在長安裏不值一提,但每年收入也足夠讓一戶三口之家過得寬松體面。

錦繡樓掌櫃姓錢,他的夫人姓柳,綽約嫵媚,我見猶憐,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夫妻二人去年新添了兒子,他們一家就住在錦繡樓後面的跨院裏,忙時錢掌櫃就去前面招待客人,生意清閑時就回來逗弄兒子,錢夫人無需拋頭露面,還請了兩個丫鬟貼身服侍,在上元慘案發生前,她的生活堪稱圓滿。

但是如今她的丈夫被炸死了,她的兒子還嗷嗷待哺,只剩下一座不知何去何從的酒樓。錢夫人哭了好幾場,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飄向何方。

錢夫人眼尾還是紅的,絞著帕子說:“我沒事,只是些皮肉傷罷了。但寶兒被嚇到了,昨夜哭了一夜,今天睡夢裏都在哭。”

明華裳看向旁邊,一個孩子叼著手,正一邊睡一邊抽噎。在他還沒生出意識的時候,就親眼目睹了父親的死亡,明華裳嘆息,說:“夫人節哀。京兆府絕不會放過任何惡行,你要振作起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錢夫人怏怏點頭,看神情並不怎麽信。明華裳沒有解釋京兆府如今換了長官,一切都不同了,她直接用行動證明,問:“夫人,上元那日,錢掌櫃放的既是給令郎祈福的百歲燈,為何會突然爆炸呢?”

而且,火藥威力未免也太大了。之前明華裳也見過誤被煙花爆竹炸傷的人,但最嚴重的也不過是燒傷,這次人卻被當場炸死,屍體都燒的面目全非,實在太反常了。

錢夫人眼眶又紅了,拭淚說:“妾也不知。當家說要給寶兒祈福,特意找燈匠做了百歲燈。明明好好的,不知道為何就出事了。”

明華裳忙追問:“燈匠是何人,是你們隨便找的還是有人介紹?”

錢夫人說了燈匠的名字,說:“他是這一帶最出名的紮燈手藝人,燈做好後,掌櫃還當場點亮看過,那時好端端的,並沒有爆炸。”

不是燈匠的問題,那就是等燈回來後,有人動手腳了?明華裳問:“這盞燈哪一日取回來的,放在何處,有誰接觸過?”

錢夫人狹長的眉眼吊起,細聲細氣說:“妾記得燈是初八拉回來的,那日好大的陣仗,街坊鄰居都看到了。當家先前就給寶兒擺過流水宴,不少人知道這件事,燈回來後許多人都來看過。妾不管事,不清楚都有誰來過,若娘子需要,一會我讓賬房列個單子。”

明華裳道謝,又問他們錦繡樓的日常章程。錢夫人說著自己不管事,但對酒樓上下十分熟悉,什麽時候開門迎客、什麽時候換班休息、廚房怎麽采買、庫房鑰匙在哪裏,她一清二楚。

明華裳將錦繡樓的排班記在心裏,問:“夫人,你和掌櫃可曾與什麽人結仇?”

錢夫人眼睛閃了閃,視線下移,正在這時孩子突然醒了,張開嘴嚎啕大哭。錢夫人忙將孩子抱在懷裏,低聲哼哄。明華裳也不好再逼問,陪著錢夫人哄孩子,她註意到孩子胸脯上掛著一個長命鎖,驚訝問:“夫人,令郎屬馬?”

今年是虎年,這個孩子看著才幾個月大,怎麽會戴著生肖馬的長命鎖?

錢夫人瞥了眼,道:“哦,這是旁人送的。流水宴來客太多,不知是誰留下的禮物。我看做工還算精致,就給他戴上了。”

那是自然,分量如此足的赤金長命鎖,誰會失心瘋地將金鎖扔掉?

明華裳其實還有些話想問,但孩子哭得止不住,眼看錢夫人焦頭爛額,根本沒心思搭理外人,她便識趣地告退,打算先去看看明華章那邊。

明華裳一出來就有官差問好,帶她朝一間客房走去。錦繡樓一樓吃飯,樓上可以住店,如今錦繡樓不明不白炸死了掌櫃,所有客人都退房了,樓上空空蕩蕩,正方便了明華章審問。

他隨便找了間開闊的客房,將錦繡樓跑堂、廚子、賬房、雜役一一叫進來詢問。到門口時,明華裳對官差揮揮手,示意他們不用稟報,她輕手輕腳走入其中。

明華章掃了她一眼,面上八風不動,修長的手卻朝明華裳攤開。

明華裳躡手躡腳靠近,聽到一個廚娘模樣的人束著手,不屑道:“真當人都死了,不知道他們倆那些破事,如今倒擺起闊、裝起菩薩來了。我呸,我看是馮掌櫃在天有靈,帶走了錢益,只可惜放過了那個賤人。馮掌櫃生前最寵愛柳氏了,怎麽沒將她也一同帶下去。”

明華裳一進來就聽到這種話,有些驚訝。柳氏……不正是剛剛見過的錢夫人嗎?

明華章伸開手掌,卻久久沒等到她把手遞過來,明華章心中不滿,索性握著她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明華裳太過震驚,都沒顧得上理明華章過於強勢的動作,問:“你說的是錢夫人?她明明看著知書達理,溫柔婉約,你怎麽能這樣說她?”

這自然是明華裳故意激她。錢夫人看起來柔弱,但和她多說幾句就發現,這個女人心機很強,無論如何和知書達理搭不上邊。

果然廚娘一聽就氣炸了,冷笑著說:“可不是麽,他們夫妻如今翻身做主,把錦繡樓的老人都打發走了,自然不一樣了。要不是錦繡樓離不開我的招牌菜,恐怕我也被遣走了!我呸,我們跟著馮掌櫃做生意時,她柳氏不過一個賣魚女,要不是馮掌櫃被她的美色糊住眼睛,娶了她為妻,現在她還在街上賣魚呢!”

明華裳湊近明華章,悄聲問:“馮掌櫃是……”

“錦繡樓上一任掌櫃,這座酒樓就是他辦起來的。”明華章簡明扼要解釋,“馮掌櫃因病去世後,錢夫人,也就是柳氏,改嫁馮掌櫃的徒弟錢益,錦繡樓因此易主。”

廚娘是市井中人,潑辣慣了,也不管明華章是朝廷長官,叉著腰在他面前罵道:“什麽因病去世,依我看,分明是被柳氏和錢益害死的!”

明華裳和明華章不動聲色對視一眼,明華章面色不改,問:“人命關天,可不容你胡言亂語。詆毀主家是要吃官司的,你這話可有依據?”

廚娘見狀氣急了,唾沫橫飛罵道:“我詆毀她?馮掌櫃身體一直硬朗,娶了她沒兩年,突然得急病死了。她不等馮家人來就要給馮掌櫃發喪,相熟的人都沒通知,急匆匆蓋棺入土。我早就發現她和錢益勾勾搭搭了,果然馮掌櫃死了沒多久,她就帶著家產改嫁錢益。這對狗男女住在馮掌櫃的酒樓裏,揮霍著馮掌櫃的家產,還生了個兒子,如此喪盡天良之事,還用我詆毀她嗎?你們該不會看她長得好看,有心偏袒她吧?”

京兆府衙役聽到沈了臉,拔刀呵斥:“放肆!”

明華章擡起手掌,止住衙役,還是那樣冷靜鎮定,說:“所謂偷情、害人都是你一面之詞,你可有證據?”

廚娘支支吾吾,蠻橫道:“偷人這種事房門一關,誰能知道?但他們倆肯定有關系,馮掌櫃和柳氏老夫少妻,錢益這個年輕徒弟還日日在師娘面前晃,怎麽可能沒私情?”

明華章皺眉,飛快瞥了眼明華裳,心裏已有些不悅了。他眼神中微微露出冷意,霎間如法相怒目,威壓凜然:“夠了,本官容忍你是怕錯過冤案,可不是由著你撒潑。你若是再胡攪蠻纏,嘴裏不幹不凈,可別怪本官不留情面。”

明華章骨相英挺,皮相雪白,沒有表情時像金鑲玉質,清貴不可方物,一旦冷了臉便如神佛發威,令人又敬又畏,生怕唐突神靈。

廚娘被懾住了,嗓門馬上下降幾個度,語氣也通情達理很多:“大人息怒,民婦冒犯了。但民婦也是氣不過馮掌櫃死的不明不白,望大人明察啊!”

明華裳暗暗搖了搖明華章的手,明華章緩慢收斂了寒意,說:“你如實道來,本官自會主持公道。你為何懷疑柳氏和錢益串通,故意給馮掌櫃下藥?”

廚娘語氣收斂很多,但神色還是憤憤的,說道:“馮掌櫃偶爾會心口痛,之前一直調理的好好的,但她嫁進來後非要說原來的藥方不管用,要給馮掌櫃請回春堂楚郎中。那個郎中架子特別大,來了後只按了下脈搏,就說馮掌櫃這是厥心痛,用他的秘方保證藥到病除,但這藥概不外傳,只能拿著牌子去他們藥鋪抓。我們都覺得這不是騙錢麽,但柳氏卻說藥要用就用最好的,回春堂治心疾最出名了,用他們的方子定能藥到病除。馮掌櫃信了,給了柳氏許多錢買藥。柳氏每次親自出門抓藥,煎藥時從不讓別人接手,還要把廚房所有人都趕出去,說怕破壞了藥性。我們都看不上她那惺惺作態的架勢,但馮掌櫃卻被哄得團團轉,結果有一天清早,柳氏突然哭哭啼啼跑出來,說馮掌櫃在半夜突發心疾死了,她早上起來才發現。我們進去看,馮掌櫃身體都涼了。”

明華裳聽得很認真,但截止目前並無疑點,她問:“若馮掌櫃本身就有心疾,確實有可能猝死。你為什麽覺得是柳氏和錢益害人?”

“因為前一日下午,有人撞到柳氏和錢益私下見面,錢益遞給柳氏什麽東西,兩人表情躲躲閃閃,仿佛在密謀什麽事情。晚上柳氏又將人趕出去,自己在廚房煎藥。馮掌櫃喝了柳氏端過去的藥,第二天就死了。”

明華章問:“既然你們懷疑她和錢益謀財害命,為何不報官?”

“報了呀。”廚娘冷笑著罵道,“但官差來了,用銀針紮了馮掌櫃舌苔,說是病死。呵,什麽病死,依我看,肯定是她私下給官差塞錢了。”

廚娘罵的不留情面,完全忘了她口中“收了錢定案”的官差正是京兆府之人,這可謂指著龍王罵龍王,在場所有人臉色都難看起來。

衙役黑著臉,欲要說什麽,被明華章止住。明華章還是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問:“當年可曾把藥渣交給京兆府?”

廚娘面露尷尬,恐怕經明華章提起,她才意識到藥渣也是證據:“這……廚房來來往往那麽多人,誰會註意藥渣?恐怕早就被柳氏處理了。”

“有人看到錢益曾和柳氏見面,還遞給她東西,他怎麽解釋?”

“他說他是去西市采買,他遞給柳氏的是師父讓他捎帶的玩意。呵,馮掌櫃都被他們害死了,可不是由著他們編排。”

等廚娘走後,明華章按了按眉心,被廚娘吵的頭疼。明華裳見狀,貼心地揉上他的太陽穴,問:“二兄,你對她的話怎麽看?”

明華章眼神很快清明下來,握著明華裳的手坐好,說:“一切都是揣測,哪怕柳氏和錢益行動再可疑,沒有實在的證據,也無法定罪。等回去後我翻翻卷宗,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證據。”

“你說錢掌櫃的死,會不會和這件事有關系?”

“不能排除。”明華章道,“無論馮掌櫃之死真相到底如何,至少可以確定錦繡樓老人和馮家都懷疑錢益、柳氏。既然如此,不排除他們想以暴制暴,偷偷在燈裏動了手腳。”

錢益愛顯擺,百歲燈的事早就宣揚出去了,知道他會親自點燈的人不少。若有人為了財或仇想殺他,這確實是一個好機會。

讓錢益在馮掌櫃一手建造的錦繡樓前,當著眾多賓客的面炸死,既解恨,又能擺脫自己的嫌疑,實在一舉多得。

明華裳點點頭,說:“我從錢夫人那裏拿來了一張單子,錢掌櫃曾領著這些人看過百歲燈,或許,這也是一個突破口。”

明華章接過名單,說:“有勞你了。接下來兵分兩路,一路去查名單上的人,一路去查馮家的親朋故友,兇手對馮掌櫃的舊事如此了解,定然離不遠。”

·

蘇雨霽照常出門買東西,但今日她走了沒多久,突然生出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她不動聲色,拐入巷子時忽然加快腳步,沒想到後面的人毫無隱瞞的意思,越追越近,最後帶著哭腔喊道:“小姐,留步!是老奴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