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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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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青山

普渡寺內。

因為附近再一次發生了命案,普渡寺客人稀少,明華裳進來的時候,立馬受到沙彌的殷勤招待。普渡寺專門派了一個年輕俊秀的小沙彌跟在明華裳身邊,為她鞍前馬後,答疑解惑。

明華裳自然不會拒絕年輕俊俏的小和尚,她先去大雄寶殿裏給佛祖上香,不知道是不是明華裳見識短淺,她總覺得上方衣著華麗、頭髻寶冠的佛陀和她常見的不一樣。

明華裳問:“小師父,這是哪位尊者?”

小沙彌雙手合十,介紹道:“這是毗盧遮那佛,梵文意為光明遍照,所以中原百姓又稱之為大日如來。”

明華裳慢慢哦了聲,虛心問:“那這幾位呢?”

大日如來跏趺坐於千葉寶蓮臺上,手結佛印,身帶火焰,面容雌雄莫辯,更像明華裳印象中的菩薩。大日如來兩側還放著四尊佛,沙彌每走到一座佛祖面前都要停下來行禮,然後虔誠道:“這是南方歡喜世界寶相佛,這是西方極樂世界阿彌陀佛,這是東方香積世界阿閥佛,這是北方蓮花世界微妙聲佛。”

小沙彌一一介紹五方佛的化身、真言,明華裳不信佛,這些佛語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認真傾聽,給出十足尊重。

從大雄寶殿出來後,明華裳提出想在附近轉轉,小沙彌無有不應,陪著明華裳在普渡寺裏閑逛。明華裳一間間看大殿,問:“小師父,今日為何人這麽少?”

小沙彌一臉悲催:“施主有所不知,不遠處官道上發現了死人,城中都傳是因為她們來了普渡寺才遭遇不測,許多香客都不肯上門了。四年前本就受了影響,現在可好,客人更少了。”

明華裳狀若不知,輕輕應了聲,一臉天真問:“四年前發生了什麽事?”

“一位官員的千金來普渡寺上香,不知為何跑到了後門山林裏去,在那裏遭遇不測。她的父親非說是我們寺不吉利,我好幾個師兄甚至被當做嫌疑人抓去問話,最後實在問不出來才放人。”小沙彌抱怨道,“這次更是離譜,一位女施主上香後從寺中離開,在回城的官道上遇害,竟然也能怪到我們頭上。”

明華裳試探問:“那位女施主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會不會是出門太晚了,遇到了山賊?”

“初十那日寺裏有法事,人來人往,非常繁忙,我們忙著設壇、誦經,哪能註意到一位女香客何時離開?而且酉時法事就散了,我們送走了所有香客,關門收拾祭壇,所有師兄弟都可以相互作證。戌時我們才收拾好經書,所有人都累極了,吃完齋飯就各自回房休息,全程寺門一直是關著的。酉時天還沒黑,回城絕對來得及,我們怎知香客為何要在城外逗留,導致身死?”

小沙彌嘴上沒明說,但話裏話外都在表示受害者是個青樓女子,說不定是她不檢點和人廝混,誤了回城的時機,這才被害,和普渡寺沒有任何關系。明華裳聽出來了,她沒有表態,裝作關切地問:“寺廟關門後,會有人偷偷開門出去嗎?”

“不可能。”小沙彌肯定地說,“所有鑰匙都在住持手裏,每日落鎖後所有人都要待在房裏做功課,不得擅出。住持德高望重,身邊一直都有弟子跟著修行,他不會做徇私之事的。”

明華裳若有所思,普渡寺酉時就趕人離開,也就是說楚君最遲酉時就出門了。酉時到戌時普渡寺眾人都待在一起,可以相互作證,戌時後大門落鎖,鑰匙唯有住持能接觸。明華裳剛剛見過普渡寺住持,他看著有七八十歲,幹瘦矍鑠,不太像有力氣殺死一個女子,還能砍斷對方雙腿。

兇手莫非不是普渡寺之人?那為什麽要圍繞著普渡寺作案呢?

明華裳想不通,繼續套小沙彌的話,她一臉詫異問:“既然這樣,那外面為什麽說是普渡寺?”

“誰知道呢?”小沙彌苦著臉,“我們寺無名無號,承蒙施主功德才建起來,本來香火就少,也不知礙了誰的眼,要受這種無妄之災。四年前那件事發生後,住持迫於無奈改了寺名,都過去這麽久了,流言又被掀起來,定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明華裳也覺得連環殺手的話題在長安內突然爆火有貓膩,但看小沙彌的意思,似乎覺得有人在惡意搶他們的香火。明華裳不懂佛,不明白長安這些佛寺之間的圈圈繞繞,便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煽風點火道:“是呢,什麽證據都沒有就怪到你們頭上,實在太不講道理了。”

她順著小沙彌的話抱怨,中途一直在觀察沙彌臉色。最後,她不經意問:“小師父,想要解決謠言,總得知道癥結在哪裏。前幾天的案子和普渡寺沒關系,但四年前的呢?會不會是四年前你們疏漏了什麽,被外人誤會了?”

小沙彌皺著眉道:“四年前那位遇害者是國子監祭酒的千金,我們供著她還來不及,怎麽會疏怠她呢?但她性情古怪,每次來寺裏後不喜歡去大殿裏聽經,總是帶著丫鬟在廂房裏單獨禮佛,從不叫我們打擾。那日她來佛寺後照常去了她慣用的廂房,然後就關門閉戶,遣散仆從,我們習以為常,自去接待其他香客。我們忙起來就忘了她,後來黃家人突然闖進來,我們才知道她竟然還在寺裏,住持忙帶人趕到廂房裏,發現裏面門窗完好,人卻不見了。”

明華裳問:“那時屋裏點燈了嗎?”

小沙彌搖頭:“沒有,屋裏是黑的,所以我們才覺得她已經走了。”

門窗完好卻不見人,那就是自己走出去的了。明華裳問:“這麽大一個人又不可能憑空消失,沒人看到她出門嗎?”

“這正是我們有嘴說不清的地方。”小沙彌道,“沒有任何師兄弟註意到她,我們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出去的。因為這事,師兄們被懷疑說假話,沒少被官府審問。”

明華裳註意到沙彌說黃采薇在寺裏有廂房,或許去實地走走能找到線索。明華裳不經意問:“你們寺裏還給客人提供單獨的廂房?”

小沙彌對此見怪不怪,引著她往東路走去:“在這邊。常有香客來城外清修,不想被人打擾,住持便收拾了廂房,供客人單獨禮佛。但廂房有限,來之前得提前和住持說一聲,只要房間有餘,住持便會收拾出來,無償供給客人。”

明華裳受教般點頭,心裏卻知道沙彌說是無償,但一定會優先供給功德大的香客,說白了還是得在普渡寺捐錢。明華裳走在回廊中,輕輕咦了一聲:“小師父,你們寺的路怎麽修得圈圈繞繞,和宅院一樣?”

“施主好眼力,這乃是客人捐贈的功業,我師父原本在靈感寺修行,得道後搬到此處自立門戶,後面才收了我們師兄弟幾個。”

此時佛教盛行,朝中許多名門貴胄都流行將自家宅院捐給佛寺,連公主、王爺也經常如此。想來普渡寺便是這樣,前身是住宅,後來被捐給佛祖,修整後成了如今的普渡寺。

明華裳道:“普渡寺竟然是這樣來的,這位捐獻宅子的善人可真是功德無量,敢問是哪戶人家?”

“鄭家。”小沙彌特意提了一句,“是滎陽鄭氏。”

明華裳一聽就明白了,原來是五姓七望中的滎陽鄭氏,難怪。這時候她再看身周宅院,只見屋檐高聳,門檻重重,頗有古意,難怪許多人願意來這裏清修。

明華裳穿過花園,由衷讚嘆道:“這個園子修得真漂亮。”

“畢竟是滎陽鄭氏的舊宅,世家氣蘊在這裏,自然差不了。”小沙彌似乎與有榮焉,一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娘子您看,這邊便是專門教養女子的院落,一步一鎖,門禁重重,不愧是禮儀規整的世家呢。滎陽鄭氏的宅院難見,許多娘子都喜歡來這裏禮佛,沾一沾門望氣度。”

雖然現在世家已經沒有實權了,但不妨礙他們看不上皇族,尤其是李家那些不守婦道、拋頭露面的公主。五姓七望女都以笑不露齒行不露足為榮,這種森嚴高聳的庭院,確實很像他們教養女兒的地方。

明華裳問:“那位黃小姐的廂房也在這裏嗎?”

“正是。”

明華裳正想著用什麽借口能自然而然問出黃采薇曾經住在哪個院落,結果一轉彎就看到一間院落大門緊閉,上面貼著黃色封條。

……好的,現在明華裳知道在哪兒了。

知道了位置,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明華裳婉言向小沙彌道謝,說想要自己逛逛花園。小沙彌合手念了句佛號,就轉身離開了。等親眼看到小沙彌走遠後,明華裳立刻走回封條處,看著上面的“封”字若有所思。

招財見明華裳久久不動,奇怪問:“娘子,您在看什麽?”

明華裳盯著面前的封條,神神秘秘和招財說:“想不想知道裏面有什麽?”

招財一聽雞皮疙瘩都驚起來了,連忙搖頭:“娘子,您可不要胡來。這是曾經死人住過的地方,都被官府封起來了,不能進去!”

明華裳輕哼一聲,說:“不過一張紙而已,再貼回去就行,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我們進去過?”

“是嗎?”

明華裳聽到背後的聲音渾身呆住,招財更是嚇得一激靈,慌忙轉身:“二郎君?郎君您怎麽來了,娘子她……”

明華章不知何時來的,他負手站在她們身後,一身緋紅官服如江花照水,霜天紅葉,是一種清冷淩厲的艷麗。他瞥了眼摳摳索索就是不敢看他的明華裳,喜怒不辨問:“她怎麽了?”

招財看著明華章的臉色,不敢再說下去。穿了官服的人就是不一樣,曾經二郎君像檐上三寸雪,清冷漂亮但不染塵埃,如今卻像九重天上月,不怒自威,氣勢凜然。

明華裳悄悄對招財比手勢,招財無能為力望了明華裳一眼,默默走開了。等招財和其他人走遠後,明華裳嬉皮笑臉湊上去,甜膩膩道:“阿兄!”

明華章不為所動,漫不經心問:“你剛才說,想做什麽?”

明華裳哪敢說她想揭京兆府的封條,她笑了笑,眼睛飛快轉動,努力想狡辯的詞:“我……我想說這座院子封得好,不愧是二兄,連這種地方都想到了!我正打算在周圍轉轉,看看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明華章眼中依然沒有情緒,就那樣不說不笑地看著她。明華裳被看得心虛,她幹笑兩聲,生硬地轉移話題:“二兄,你怎麽來了?京兆尹大人呢?”

“京兆尹詢問過查案進度後,就回府衙處理公務了。我記得有人答應過我小心行事,絕不輕舉妄動,就進來看看。”

明華裳眼睛飛快掃過明華章,小心翼翼抱住他的胳膊,眼巴巴說:“二兄既要查案,又要應付長官的壓力,實在太不容易了。二兄,我找到一些線索,就在院子裏面,你陪我進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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