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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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剛才給秦嘉樹擦臉時, 聽著秦父說的難聽話，許嬌嬌心情很覆雜，但原主之前的所作所為是事實, 她成為她, 自然不能推卸責任。
更何況之前秦嘉樹過的是什麽日子, 就算她這些天很用心的照顧，頓頓餵飽, 可短短的時間裏也沒辦法將瘦成難民的秦嘉樹養成小胖墩。
秦嘉樹的瘦小, 她不信秦正燁看不到, 他又不瞎。
“你回部隊後，我帶著小樹被趕到知青點來，這裏什麽都沒有，我委屈，心裏堵著一口氣。”許嬌嬌說著轉身將手裏的毛巾丟到洗臉盆裏搓。
她逃避著不敢與秦正燁直視。
“你留下的錢，我確實都用了，你爸這一點也沒說錯，我的確沒有照顧好小樹。但當時我的情況也不好，病得很嚴重。”
原主是生病加天冷才凍死的，也算可憐, 如今逝者已矣，許嬌嬌不想說太多譴責的話。
就是不知道秦正燁會不會覺得她虛偽，明明應該在領證之前把這事先坦白, 卻等秦父戳穿了才說。
秦正燁和她領證, 接受她無法生育都是為了秦嘉樹考慮，結果發現她和其他惡毒的女人沒什麽區別, 這不是騙婚嘛！
許嬌嬌頭疼且懊惱，她真不是故意要隱瞞實情。
秦正燁回來是意外, 他提出去領證，她潛意識裏代入的是自己，完全把原主對秦嘉樹的所作所為給忘記了。
“你……”秦正燁感覺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他相信許嬌嬌，她對秦嘉樹的疼愛並不是偽裝出來的。孩子很敏感，如果許嬌嬌對他不好，秦嘉樹不可能會依賴她、信任她。
也因此秦正燁並未多想，畢竟中秋回家時，他看到的秦嘉樹狀況比現在要嚴重，還要瘦小。
當時孩子話都不怎麽說，也不會笑，更別提使小性子。
“這些事情我也寫信告訴你了，只是可能，你還沒收到。”許嬌嬌嘆氣。
第一次去縣城時，她就給秦正燁寫了一封信，交代了情況，也在信中做出承諾。
“其他的臟水，說我給你戴有顏色的帽子這些，我沒有做過，我也給不了你答案。”
沒做過的事情，她沒道理因為秦父的幾句汙蔑就自證。
“我要說的說完了，你……”
“哎呀，爸爸？”秦嘉樹的聲音響起。
許嬌嬌說話時都躲避著秦正燁的眼神，她將手裏的毛巾反覆搓了好幾次。
秦正燁看著許嬌嬌的後腦勺，低頭看旁邊疑惑的秦嘉樹，男人彎腰將小孩抱起來、夾在胳膊肘和腰間大步往外走。
“秦正燁你幹什麽？”許嬌嬌詫異問。
秦正燁回頭看許嬌嬌一眼，徑自打開院門走了出去。
院子外面的秦父已經離開，秦正燁將秦嘉樹換了個姿勢，單手抱著往河邊方向走。
“爸爸我們是去河邊嗎？”秦嘉樹摟著男人的脖子問。
“對，爸爸帶你去河邊玩兒。”秦正燁點頭。
秦父說的話秦正燁自然不信，可許嬌嬌的坦白承認，讓秦正燁很矛盾，他有必要親自問問秦嘉樹。
秦正燁想著，步伐跨得很大，抱著秦嘉樹走得極快，沒幾分鐘就走到了河邊。
沒去當兵前，秦正燁很喜歡這條小河，夏天還會在河裏游泳抓魚。
但十多年過去了，這條河似乎與記憶不大相同，秦正燁想著，環顧四周，找了塊大石頭坐下。
“小樹，你告訴爸爸實話，媽媽對你好嗎？”秦正燁面對面的詢問秦嘉樹。
“很好啊！”秦嘉樹點頭沒有絲毫的猶豫。
“媽媽給小樹買新衣服，織毛衣，阿公也給做衣服，這個是阿公做的……”秦嘉樹咧嘴一笑，指著自己身上的藍色外套。
秦正燁一直認真的看著小孩的表情，沒有發現其他的情緒。
秦正燁松口氣，至少證明，他回來看到許嬌嬌對秦嘉樹的好都是真的。
秦正燁摸摸他的頭：“那之前的媽媽好不好？有沒有打你罵你？”
秦嘉樹的小表情凝固了，他望著秦正燁：“有的。”
秦正燁看到秦嘉樹的表情，瞬間湧起怒火。
秦父竟然沒騙他，那許嬌嬌說的話又有幾分真？突然，秦正燁心裏充滿了質疑。
“是爸爸不好，我應該直接把你帶去部隊的。”秦正燁摸秦嘉樹的腦袋。
就算他沒時間照顧他，也能請軍屬們幫忙，實在不行，還能把他送到部隊托兒所去。
他不應該著急結婚，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考慮太過片面沖動，無論是對秦嘉樹還是對許嬌嬌。
“爸爸好，媽媽也好。”秦嘉樹搖搖頭往秦正燁懷裏撲。
秦正燁接住小孩，將他放在自己腿上。
“爸爸，別生媽媽氣，是小樹不乖……”秦嘉樹嘟嘴和秦正燁說話。
他看出來了，爸爸好像生媽媽氣了。
“媽媽哭，生病了，要吃苦苦的藥……小樹餓，偷吃地瓜，媽媽才生氣的……媽媽睡了好久……”
小孩很簡單也很好哄，許嬌嬌對他的好足以讓他忘記之前的不好。
人又會給記憶美化，不好的事情，過去了再回想都不算大事。
更何況最近這些日子，小孩太過開心，幸福到想不到之前，就算想了也在自我攻略中變得微不足道。
秦嘉樹覺得是因為自己不乖才那樣的，他現在乖，媽媽就變得很好。
“媽媽好。”
秦正燁想到剛才許嬌嬌自己也說她病得很嚴重，所以她沒說謊？
秦正燁糾結，倘若是真的，她一個年輕病弱的女人，在自顧不暇的情況下，又如何能照顧好孩子。
“那時候，媽媽病得很嚴重嗎？”
“嗯。”秦嘉樹低頭，小孩回想起來還有些鼻酸，小手抓著秦正燁的軍裝：“媽媽睡了好久好久，小樹喊她也不醒……”
喊不醒？秦正燁心頭發疼，許嬌嬌病得多嚴重才會叫不醒？
“後來小樹乖，媽媽就對我好，我幫媽媽忙，聽話，拿雞蛋去找阿婆換南瓜，雞蛋被寶貴搶破，媽媽還幫我打寶貴……”
說到許嬌嬌打秦寶貴時，秦家樹下意識捂嘴偷笑。
“阿奶兇，罵媽媽，媽媽好厲害，拿刀趕走阿奶……”秦嘉樹想起一些事情，記憶特別的深刻。
“爸爸，我跟你說，媽媽做的南瓜餅好吃，還說我是寶貝，親我，給我講故事……”
說到媽媽的不好，秦嘉樹不太能想得起來了，可說到媽媽的好，小孩好像說都說不完。
秦嘉樹的雀躍，他的話語是對許嬌嬌好與不好最直觀的評價。
“小樹很喜歡媽媽？”
秦嘉樹：“喜歡呀！”
親口問了秦嘉樹，也聽他說了關於許嬌嬌的事情，秦正燁的憤怒已經消了。
可能之前的許嬌嬌的確做得不夠好，但其實也不能全怪她，說到底還是他的問題，明知道趙桂香是什麽人，還倉促丟下妻小。
“走，太陽快要落山了，我們回家。”秦正燁抱著秦嘉樹站了起來。
“那爸爸你還生媽媽氣嗎？”秦嘉樹側頭問秦正燁。
小孩其實很聰明，也很敏銳，之前許嬌嬌和秦正燁的對話，他沒聽懂，可他感覺很不安。
“不氣了。”秦正燁苦笑。
他哪有資格生氣，若是真的要掰扯清楚對錯，他也得自罰五十大板。
“那就好了。”秦嘉樹小大人的松口氣，還拍拍心口。
秦正燁輕笑，抱著他踩著大步伐看著夕陽晚霞，沿著河邊的蘆葦蕩走回家。
“爸爸，是接弟……”路過河邊洗衣服的地方，秦嘉樹看到蹲在河邊洗衣服的秦接弟。
聽到熟悉的聲音，正在洗衣服的秦接弟回過頭，當她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父子時，小姑娘慌亂且拘束的扣著手。
“小樹，阿叔。”
“天快黑了，你的衣服洗好了嗎？要不要送你回家？”秦正燁抱著秦嘉樹站在河岸邊，隔著兩三米的蘆葦蕩問秦接弟。
河邊站著的小姑娘很膽怯，穿著灰撲撲的薄衣服，手被凍得通紅，看著就可憐。
“我快洗好了，阿叔不用送我的。”秦接弟語氣很急，甚至急得有些想哭。
秦正燁想大概是怕他的緣故。
“那你早點回家。”
“……好的。”秦接弟連連點頭。
秦嘉樹在秦正燁懷裏咧著小嘴笑：“接弟我明天去找你玩兒。”
“好。”
“哦，媽媽說明天要去阿公阿婆家！”秦嘉樹突然想起來。
“我回來去找你哦。”
“嗯。”秦接弟渾身緊繃的站在原地，一直看著秦正燁抱著秦嘉樹走遠，眼神中的羨慕依舊沒有散去。
可隨即小姑娘就咬唇自責的蹲下，小手拿了一件家裏人的衣服打濕放石頭上用力的搓，搓著搓著眼淚就不爭氣的往下掉。
“嗚嗚……”秦接弟小聲的哭，一邊哭一邊洗衣服。
等天快黑了，秦接弟才把衣服洗幹凈放進竹框裏背起來回家。
……
秦正燁一聲不吭抱著秦嘉樹出門，許嬌嬌就坐在堂屋裏發呆。
秦正燁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可事情已經坦白，無論秦正燁是生氣還是暴怒，亦或者是提出離婚，許嬌嬌都會接受。
“真是留了個爛攤子。”
許嬌嬌嘆口氣，隨即起身走到堂屋的麻袋旁邊。
今天去縣城買的東西都在麻袋裏面，東西很多，大部分是秦正燁買來當回門禮的，許嬌嬌沒動，只是把凍瘡膏和雪花膏拿了出來。
哦，還有她吃剩下的冰糖葫蘆。
許嬌嬌舉著冰糖葫蘆看，腦子裏都是秦正燁搶她半顆冰糖葫蘆的樣子。
“不想不想。”許嬌嬌搖搖頭甩開思緒，把裏面黃色紙包裝的菜種子和花種子拿了出來。
平時許嬌嬌在家，總感覺白天事情挺多，時間眨眼就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很慢。
低頭看手表，發現秦正燁才出門二十分鐘。
“煩。”許嬌嬌不想如此坐立難安，起身提前去廚房做晚飯。
許母之前讓許國霖拿來的芋頭還剩不少，許嬌嬌就準備做些芋泥餅。
拿了個大芋頭洗幹凈切開下鍋煮，既然煮芋頭，許嬌嬌順帶也洗了點土豆和地瓜放進去。
土豆餅和地瓜餅的味道也是不錯的。
不得不說，人忙碌起來才不會多想，許嬌嬌在廚房做好各種小圓餅剛下鍋蒸，秦正燁和秦嘉樹就回來了。
“媽媽。”秦嘉樹在院子裏就扯著嗓門喊她。
“哎，媽媽在廚房。”許嬌嬌也大聲回應著。
許嬌嬌往竈膛裏塞了根柴火，剛洗了手就看到秦嘉樹跑了進來。
“媽媽看。”秦嘉樹雙手各捧著一顆圓圓的鴨蛋。
“是鴨蛋呀？哪裏來的？”許嬌嬌微微彎腰問。
秦嘉樹樂呵呵：“爸爸在河邊撿的。”
“撿的？”
這年頭養鴨子的人還會忘記撿鴨蛋？
“嗯，爸爸好厲害的。”秦嘉樹拉著許嬌嬌的手：“剛才爸爸這樣……”
秦嘉樹小手模仿著秦正燁不知道幹什麽的動作。
“？”許嬌嬌看得一臉茫然，緊接著就看到秦正燁逆光走進來。
男人手裏還提著一棵野草，野草上好像串著兩條長長的東西。
看著好像是……蛇？
許嬌嬌眼睛黑了黑，拉住秦嘉樹驚恐的往後躲，忍不住大吼：“秦正燁你有病吧！”
“怎麽了？”秦正燁看到許嬌嬌雙手抱著秦嘉樹後退，眼看就要撞到桌子，眼疾手快的想伸手拉她。
“你別過來，把那東西拿開！”許嬌嬌聲音絕望的喊，抗拒得不行。
秦正燁立刻停下腳步，順帶把手裏的東西往後移。
許嬌嬌抱著秦嘉樹蹲在角落裏，整個人不停發抖。
“媽媽？”秦嘉樹還被許嬌嬌抱著，小孩語氣疑惑且擔憂。
“你怕黃鱔？”秦正燁看到許嬌嬌霎時慘白的臉，意識到什麽，將兩條黃鱔往身後藏了藏。
他之前在氣頭上抱著秦嘉樹出門，從小家夥的口中了解情況後，秦正燁就逐漸底氣不足。
回家的路上，父子兩路過河邊蘆葦蕩，驚起裏面的兩只野鴨，看到野鴨子，秦正燁猜測估計裏面會有野鴨蛋。
男人脫了鞋踩進蘆葦蕩，找了一圈還真的撿到兩個野鴨蛋。
撿了
鴨蛋，腳踩進蘆葦蕩裏沾了泥，秦正燁就提著鞋光腳走路回家。
秦嘉樹的精力特別旺盛，在旁邊撿根小木棍杵著地玩兒，偶爾跑幾步停一停，時不時撿顆小石頭往旁邊稻田丟。
“爸爸有蛇！”秦嘉樹又朝著稻田丟石頭時，恰好看到水稻田邊盤著兩條大黃鱔就喊了起來。
秦正燁慢悠悠走過去，看到了秦嘉樹口中的蛇。
“這是黃鱔。”
糾正著秦嘉樹，秦正燁自然也沒手軟，隨手從旁邊拽下一根野草，踩進水田抓住黃鱔串起來帶回家。
秦正燁本來打算用這兩條黃鱔轉移許嬌嬌的註意力，誰知道卻又把許嬌嬌給嚇到。
黃鱔？
許嬌嬌平覆著情緒，離遠一點的她發現秦正燁手裏提著的並不是蛇，而是兩條又粗又肥的大黃鱔。
可就算不是蛇，黃鱔難道就不嚇人了嗎？
許嬌嬌咬牙在心裏罵臟話，輕撫心口喘氣，平覆完情緒後才瞪秦正燁：“是，我怕黃鱔！怎麽了！”
“媽媽不怕不怕哦。”秦嘉樹轉身安撫著許嬌嬌，小手還摸摸許嬌嬌的頭發：“摸摸毛嚇不著，怕怕趕走趕走。”
秦嘉樹看到過兇阿奶哄秦寶貴，也有樣學樣。
“謝謝寶貝，媽媽不怕了。”許嬌嬌確實被秦嘉樹給安撫好了。
“抱歉。”秦正燁理虧開口。
他認識的女人不多，在部隊裏，偶爾打交道的一些軍嫂，個個都很厲害，不管是上山打獵還是下地幹活都不比男人差。
村裏的女人也一樣，很少會像許嬌嬌這般，怕蟲子，怕黃鱔。
還真是人如其名的嬌，秦正燁心想。
“哼。”許嬌嬌不領情。
這男人道歉還沒秦嘉樹有誠意，小孩好歹還知道給她摸摸毛。
“你還怕什麽東西，告訴我，我以後註意著點。”秦正燁覺得有必要問一下，省得總嚇到她。
人本來就瘦，一日三餐還吃不了多少，再左嚇一跳右驚一下的，嚇出個好歹來可怎麽辦
“我怕的東西太多了，一下子恐怕說不完。”許嬌嬌腿軟的站起來，單手撐著旁邊的土竈臺。
這怕的東西得有多少，還能說不完？秦正燁一時接不上話。
廚房裏安靜了片刻。
“你怕黃鱔，那你敢吃嗎？”秦正燁語氣略謹慎。
要是不敢吃，這兩條黃鱔就可惜了。
許嬌嬌沈默了。
“吃倒是敢吃……”響油鱔絲還是她很喜歡的一道菜。
“那我拿到外面去處理，你把菜刀給我。”
許嬌嬌看看秦正燁，默默將竈臺上的菜刀遞給了他。
知道許嬌嬌怕黃鱔，秦正燁處理好黃鱔也沒讓她碰，秦正燁自己下的廚。
不過，秦正燁的廚藝顯然不過關，兩條黃鱔出鍋時，土腥味重就算了還特別的難吃。
許嬌嬌在心裏偷笑，對於這個結果表示滿意。
秦正燁自然也看到許嬌嬌的表情，稍微松了口氣。
吃過飯，一家三口都洗洗弄弄躺下。
許嬌嬌早起被蟲子嚇到，去了縣城回來，秦父整一出，好不容易調整心態忙晚飯，又被黃鱔嚇得腿軟。
情緒緊繃松懈幾次，她早就累了。
“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許嬌嬌強撐著精神給秦嘉樹講故事，可講了兩句就睡著了。
“媽媽？”秦嘉樹豎著耳朵等了會兒，沒聽到許嬌嬌應答。
“噓。”秦正燁對小孩噓了聲。
“哦。”秦嘉樹心領神會，乖乖靠著許嬌嬌閉眼睡覺。
許嬌嬌睡得很不踏實，迷迷糊糊做夢，在夢裏被蟲子大軍追，被黃鱔家族趕。
扣扣扣——
半夜，知青院大門被輕輕敲響。
秦正燁隱約聽到聲音，睜開眼睛仔細聽，確實聽到有人在敲門。
“誰？”秦正燁起床披著綠軍走到門口問。
“阿叔，我，我是秦接弟，我來還衣服。”秦接弟聲音帶著顫。
秦接弟？今天在河邊洗衣服的那個小姑娘？
秦正燁滿臉疑惑的將院門打開，天很冷，但難得的是今晚的月亮很亮。
秦接弟站在門口不住的吸著鼻涕，雙手則緊緊的抱著衣服。
她是從家裏一路跑過來的，也ne敲了好久的門。
“你？”秦正燁難掩震驚。
“我來還衣服。”秦接弟把衣服遞給秦正燁。
秦正燁下意識接住，眼神卻看著小女孩，半夜跑來還衣服，小姑娘的行為太奇怪了。
“阿叔，我走了。”秦接弟見秦正燁接住衣服轉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秦正燁急忙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的阿叔，我不怕。”秦接弟搖頭拒絕。
秦正燁自然不會因為她拒絕就真的放心，這都半夜十一二點了：“你爸媽知道你出來了嗎？”
“……知道的。”
秦正燁不大信，許嬌嬌說她掉蘆葦蕩裏，父母都不管她的死活。
再回想傍晚時小姑娘洗衣服的場景，秦正燁心裏已然有了猜測。
“你家往在哪邊？”秦正燁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問。
剛才拉她胳膊時，他就能感覺到她很瘦，胳膊細得嚇人。
秦接弟被突然抱起來時就楞住了，她吸了吸因為寒冷而流出的鼻涕：“這邊……”
小姑娘大概指了個模糊的方向。
秦正燁邁著大步伐，同時將另外一只手上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很冷，你先裹著。”
秦接弟默默把衣服抓緊。
“你爸叫什麽名字？”村裏孩子他不認識，可知道家裏大人叫什麽，他基本也就知道這小姑娘是誰家的孩子。
“秦柱子。”秦接弟倒是有問必答。
秦正燁心裏有了數，抱著秦接弟一路走到秦柱子家門口。
“是這裏嗎？”秦正燁向懷裏的小姑娘確定。
“嗯。”
秦正燁得到確定才把秦接弟放下，秦接弟一落地就把衣服又遞給秦正燁。
“衣服不用急著還，你留著穿。”秦正燁小聲說。
剛才他一路抱著秦接弟，太清楚她身上穿得有多單薄。
“不要，我不冷。”秦接弟卻搖頭，聲音裏也湧上了哭腔。
她昨天穿著衣服回家，她媽就抓著她狠狠打了一頓，還把衣服從她身上脫掉拿去給弟弟穿。
今天在河邊碰到小樹，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好不容易夜裏等到家裏人睡著，才悄悄把衣服偷出來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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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給秦嘉樹擦臉時, 聽著秦父說的難聽話，許嬌嬌心情很覆雜，但原主之前的所作所為是事實, 她成為她, 自然不能推卸責任。
更何況之前秦嘉樹過的是什麽日子, 就算她這些天很用心的照顧，頓頓餵飽, 可短短的時間裏也沒辦法將瘦成難民的秦嘉樹養成小胖墩。
秦嘉樹的瘦小, 她不信秦正燁看不到, 他又不瞎。
“你回部隊後，我帶著小樹被趕到知青點來，這裏什麽都沒有，我委屈，心裏堵著一口氣。”許嬌嬌說著轉身將手裏的毛巾丟到洗臉盆裏搓。
她逃避著不敢與秦正燁直視。
“你留下的錢，我確實都用了，你爸這一點也沒說錯，我的確沒有照顧好小樹。但當時我的情況也不好，病得很嚴重。”
原主是生病加天冷才凍死的，也算可憐, 如今逝者已矣，許嬌嬌不想說太多譴責的話。
就是不知道秦正燁會不會覺得她虛偽，明明應該在領證之前把這事先坦白, 卻等秦父戳穿了才說。
秦正燁和她領證, 接受她無法生育都是為了秦嘉樹考慮，結果發現她和其他惡毒的女人沒什麽區別, 這不是騙婚嘛！
許嬌嬌頭疼且懊惱，她真不是故意要隱瞞實情。
秦正燁回來是意外, 他提出去領證，她潛意識裏代入的是自己，完全把原主對秦嘉樹的所作所為給忘記了。
“你……”秦正燁感覺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他相信許嬌嬌，她對秦嘉樹的疼愛並不是偽裝出來的。孩子很敏感，如果許嬌嬌對他不好，秦嘉樹不可能會依賴她、信任她。
也因此秦正燁並未多想，畢竟中秋回家時，他看到的秦嘉樹狀況比現在要嚴重，還要瘦小。
當時孩子話都不怎麽說，也不會笑，更別提使小性子。
“這些事情我也寫信告訴你了，只是可能，你還沒收到。”許嬌嬌嘆氣。
第一次去縣城時，她就給秦正燁寫了一封信，交代了情況，也在信中做出承諾。
“其他的臟水，說我給你戴有顏色的帽子這些，我沒有做過，我也給不了你答案。”
沒做過的事情，她沒道理因為秦父的幾句汙蔑就自證。
“我要說的說完了，你……”
“哎呀，爸爸？”秦嘉樹的聲音響起。
許嬌嬌說話時都躲避著秦正燁的眼神，她將手裏的毛巾反覆搓了好幾次。
秦正燁看著許嬌嬌的後腦勺，低頭看旁邊疑惑的秦嘉樹，男人彎腰將小孩抱起來、夾在胳膊肘和腰間大步往外走。
“秦正燁你幹什麽？”許嬌嬌詫異問。
秦正燁回頭看許嬌嬌一眼，徑自打開院門走了出去。
院子外面的秦父已經離開，秦正燁將秦嘉樹換了個姿勢，單手抱著往河邊方向走。
“爸爸我們是去河邊嗎？”秦嘉樹摟著男人的脖子問。
“對，爸爸帶你去河邊玩兒。”秦正燁點頭。
秦父說的話秦正燁自然不信，可許嬌嬌的坦白承認，讓秦正燁很矛盾，他有必要親自問問秦嘉樹。
秦正燁想著，步伐跨得很大，抱著秦嘉樹走得極快，沒幾分鐘就走到了河邊。
沒去當兵前，秦正燁很喜歡這條小河，夏天還會在河裏游泳抓魚。
但十多年過去了，這條河似乎與記憶不大相同，秦正燁想著，環顧四周，找了塊大石頭坐下。
“小樹，你告訴爸爸實話，媽媽對你好嗎？”秦正燁面對面的詢問秦嘉樹。
“很好啊！”秦嘉樹點頭沒有絲毫的猶豫。
“媽媽給小樹買新衣服，織毛衣，阿公也給做衣服，這個是阿公做的……”秦嘉樹咧嘴一笑，指著自己身上的藍色外套。
秦正燁一直認真的看著小孩的表情，沒有發現其他的情緒。
秦正燁松口氣，至少證明，他回來看到許嬌嬌對秦嘉樹的好都是真的。
秦正燁摸摸他的頭：“那之前的媽媽好不好？有沒有打你罵你？”
秦嘉樹的小表情凝固了，他望著秦正燁：“有的。”
秦正燁看到秦嘉樹的表情，瞬間湧起怒火。
秦父竟然沒騙他，那許嬌嬌說的話又有幾分真？突然，秦正燁心裏充滿了質疑。
“是爸爸不好，我應該直接把你帶去部隊的。”秦正燁摸秦嘉樹的腦袋。
就算他沒時間照顧他，也能請軍屬們幫忙，實在不行，還能把他送到部隊托兒所去。
他不應該著急結婚，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考慮太過片面沖動，無論是對秦嘉樹還是對許嬌嬌。
“爸爸好，媽媽也好。”秦嘉樹搖搖頭往秦正燁懷裏撲。
秦正燁接住小孩，將他放在自己腿上。
“爸爸，別生媽媽氣，是小樹不乖……”秦嘉樹嘟嘴和秦正燁說話。
他看出來了，爸爸好像生媽媽氣了。
“媽媽哭，生病了，要吃苦苦的藥……小樹餓，偷吃地瓜，媽媽才生氣的……媽媽睡了好久……”
小孩很簡單也很好哄，許嬌嬌對他的好足以讓他忘記之前的不好。
人又會給記憶美化，不好的事情，過去了再回想都不算大事。
更何況最近這些日子，小孩太過開心，幸福到想不到之前，就算想了也在自我攻略中變得微不足道。
秦嘉樹覺得是因為自己不乖才那樣的，他現在乖，媽媽就變得很好。
“媽媽好。”
秦正燁想到剛才許嬌嬌自己也說她病得很嚴重，所以她沒說謊？
秦正燁糾結，倘若是真的，她一個年輕病弱的女人，在自顧不暇的情況下，又如何能照顧好孩子。
“那時候，媽媽病得很嚴重嗎？”
“嗯。”秦嘉樹低頭，小孩回想起來還有些鼻酸，小手抓著秦正燁的軍裝：“媽媽睡了好久好久，小樹喊她也不醒……”
喊不醒？秦正燁心頭發疼，許嬌嬌病得多嚴重才會叫不醒？
“後來小樹乖，媽媽就對我好，我幫媽媽忙，聽話，拿雞蛋去找阿婆換南瓜，雞蛋被寶貴搶破，媽媽還幫我打寶貴……”
說到許嬌嬌打秦寶貴時，秦家樹下意識捂嘴偷笑。
“阿奶兇，罵媽媽，媽媽好厲害，拿刀趕走阿奶……”秦嘉樹想起一些事情，記憶特別的深刻。
“爸爸，我跟你說，媽媽做的南瓜餅好吃，還說我是寶貝，親我，給我講故事……”
說到媽媽的不好，秦嘉樹不太能想得起來了，可說到媽媽的好，小孩好像說都說不完。
秦嘉樹的雀躍，他的話語是對許嬌嬌好與不好最直觀的評價。
“小樹很喜歡媽媽？”
秦嘉樹：“喜歡呀！”
親口問了秦嘉樹，也聽他說了關於許嬌嬌的事情，秦正燁的憤怒已經消了。
可能之前的許嬌嬌的確做得不夠好，但其實也不能全怪她，說到底還是他的問題，明知道趙桂香是什麽人，還倉促丟下妻小。
“走，太陽快要落山了，我們回家。”秦正燁抱著秦嘉樹站了起來。
“那爸爸你還生媽媽氣嗎？”秦嘉樹側頭問秦正燁。
小孩其實很聰明，也很敏銳，之前許嬌嬌和秦正燁的對話，他沒聽懂，可他感覺很不安。
“不氣了。”秦正燁苦笑。
他哪有資格生氣，若是真的要掰扯清楚對錯，他也得自罰五十大板。
“那就好了。”秦嘉樹小大人的松口氣，還拍拍心口。
秦正燁輕笑，抱著他踩著大步伐看著夕陽晚霞，沿著河邊的蘆葦蕩走回家。
“爸爸，是接弟……”路過河邊洗衣服的地方，秦嘉樹看到蹲在河邊洗衣服的秦接弟。
聽到熟悉的聲音，正在洗衣服的秦接弟回過頭，當她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父子時，小姑娘慌亂且拘束的扣著手。
“小樹，阿叔。”
“天快黑了，你的衣服洗好了嗎？要不要送你回家？”秦正燁抱著秦嘉樹站在河岸邊，隔著兩三米的蘆葦蕩問秦接弟。
河邊站著的小姑娘很膽怯，穿著灰撲撲的薄衣服，手被凍得通紅，看著就可憐。
“我快洗好了，阿叔不用送我的。”秦接弟語氣很急，甚至急得有些想哭。
秦正燁想大概是怕他的緣故。
“那你早點回家。”
“……好的。”秦接弟連連點頭。
秦嘉樹在秦正燁懷裏咧著小嘴笑：“接弟我明天去找你玩兒。”
“好。”
“哦，媽媽說明天要去阿公阿婆家！”秦嘉樹突然想起來。
“我回來去找你哦。”
“嗯。”秦接弟渾身緊繃的站在原地，一直看著秦正燁抱著秦嘉樹走遠，眼神中的羨慕依舊沒有散去。
可隨即小姑娘就咬唇自責的蹲下，小手拿了一件家裏人的衣服打濕放石頭上用力的搓，搓著搓著眼淚就不爭氣的往下掉。
“嗚嗚……”秦接弟小聲的哭，一邊哭一邊洗衣服。
等天快黑了，秦接弟才把衣服洗幹凈放進竹框裏背起來回家。
……
秦正燁一聲不吭抱著秦嘉樹出門，許嬌嬌就坐在堂屋裏發呆。
秦正燁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可事情已經坦白，無論秦正燁是生氣還是暴怒，亦或者是提出離婚，許嬌嬌都會接受。
“真是留了個爛攤子。”
許嬌嬌嘆口氣，隨即起身走到堂屋的麻袋旁邊。
今天去縣城買的東西都在麻袋裏面，東西很多，大部分是秦正燁買來當回門禮的，許嬌嬌沒動，只是把凍瘡膏和雪花膏拿了出來。
哦，還有她吃剩下的冰糖葫蘆。
許嬌嬌舉著冰糖葫蘆看，腦子裏都是秦正燁搶她半顆冰糖葫蘆的樣子。
“不想不想。”許嬌嬌搖搖頭甩開思緒，把裏面黃色紙包裝的菜種子和花種子拿了出來。
平時許嬌嬌在家，總感覺白天事情挺多，時間眨眼就過，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很慢。
低頭看手表，發現秦正燁才出門二十分鐘。
“煩。”許嬌嬌不想如此坐立難安，起身提前去廚房做晚飯。
許母之前讓許國霖拿來的芋頭還剩不少，許嬌嬌就準備做些芋泥餅。
拿了個大芋頭洗幹凈切開下鍋煮，既然煮芋頭，許嬌嬌順帶也洗了點土豆和地瓜放進去。
土豆餅和地瓜餅的味道也是不錯的。
不得不說，人忙碌起來才不會多想，許嬌嬌在廚房做好各種小圓餅剛下鍋蒸，秦正燁和秦嘉樹就回來了。
“媽媽。”秦嘉樹在院子裏就扯著嗓門喊她。
“哎，媽媽在廚房。”許嬌嬌也大聲回應著。
許嬌嬌往竈膛裏塞了根柴火，剛洗了手就看到秦嘉樹跑了進來。
“媽媽看。”秦嘉樹雙手各捧著一顆圓圓的鴨蛋。
“是鴨蛋呀？哪裏來的？”許嬌嬌微微彎腰問。
秦嘉樹樂呵呵：“爸爸在河邊撿的。”
“撿的？”
這年頭養鴨子的人還會忘記撿鴨蛋？
“嗯，爸爸好厲害的。”秦嘉樹拉著許嬌嬌的手：“剛才爸爸這樣……”
秦嘉樹小手模仿著秦正燁不知道幹什麽的動作。
“？”許嬌嬌看得一臉茫然，緊接著就看到秦正燁逆光走進來。
男人手裏還提著一棵野草，野草上好像串著兩條長長的東西。
看著好像是……蛇？
許嬌嬌眼睛黑了黑，拉住秦嘉樹驚恐的往後躲，忍不住大吼：“秦正燁你有病吧！”
“怎麽了？”秦正燁看到許嬌嬌雙手抱著秦嘉樹後退，眼看就要撞到桌子，眼疾手快的想伸手拉她。
“你別過來，把那東西拿開！”許嬌嬌聲音絕望的喊，抗拒得不行。
秦正燁立刻停下腳步，順帶把手裏的東西往後移。
許嬌嬌抱著秦嘉樹蹲在角落裏，整個人不停發抖。
“媽媽？”秦嘉樹還被許嬌嬌抱著，小孩語氣疑惑且擔憂。
“你怕黃鱔？”秦正燁看到許嬌嬌霎時慘白的臉，意識到什麽，將兩條黃鱔往身後藏了藏。
他之前在氣頭上抱著秦嘉樹出門，從小家夥的口中了解情況後，秦正燁就逐漸底氣不足。
回家的路上，父子兩路過河邊蘆葦蕩，驚起裏面的兩只野鴨，看到野鴨子，秦正燁猜測估計裏面會有野鴨蛋。
男人脫了鞋踩進蘆葦蕩，找了一圈還真的撿到兩個野鴨蛋。
撿了
鴨蛋，腳踩進蘆葦蕩裏沾了泥，秦正燁就提著鞋光腳走路回家。
秦嘉樹的精力特別旺盛，在旁邊撿根小木棍杵著地玩兒，偶爾跑幾步停一停，時不時撿顆小石頭往旁邊稻田丟。
“爸爸有蛇！”秦嘉樹又朝著稻田丟石頭時，恰好看到水稻田邊盤著兩條大黃鱔就喊了起來。
秦正燁慢悠悠走過去，看到了秦嘉樹口中的蛇。
“這是黃鱔。”
糾正著秦嘉樹，秦正燁自然也沒手軟，隨手從旁邊拽下一根野草，踩進水田抓住黃鱔串起來帶回家。
秦正燁本來打算用這兩條黃鱔轉移許嬌嬌的註意力，誰知道卻又把許嬌嬌給嚇到。
黃鱔？
許嬌嬌平覆著情緒，離遠一點的她發現秦正燁手裏提著的並不是蛇，而是兩條又粗又肥的大黃鱔。
可就算不是蛇，黃鱔難道就不嚇人了嗎？
許嬌嬌咬牙在心裏罵臟話，輕撫心口喘氣，平覆完情緒後才瞪秦正燁：“是，我怕黃鱔！怎麽了！”
“媽媽不怕不怕哦。”秦嘉樹轉身安撫著許嬌嬌，小手還摸摸許嬌嬌的頭發：“摸摸毛嚇不著，怕怕趕走趕走。”
秦嘉樹看到過兇阿奶哄秦寶貴，也有樣學樣。
“謝謝寶貝，媽媽不怕了。”許嬌嬌確實被秦嘉樹給安撫好了。
“抱歉。”秦正燁理虧開口。
他認識的女人不多，在部隊裏，偶爾打交道的一些軍嫂，個個都很厲害，不管是上山打獵還是下地幹活都不比男人差。
村裏的女人也一樣，很少會像許嬌嬌這般，怕蟲子，怕黃鱔。
還真是人如其名的嬌，秦正燁心想。
“哼。”許嬌嬌不領情。
這男人道歉還沒秦嘉樹有誠意，小孩好歹還知道給她摸摸毛。
“你還怕什麽東西，告訴我，我以後註意著點。”秦正燁覺得有必要問一下，省得總嚇到她。
人本來就瘦，一日三餐還吃不了多少，再左嚇一跳右驚一下的，嚇出個好歹來可怎麽辦
“我怕的東西太多了，一下子恐怕說不完。”許嬌嬌腿軟的站起來，單手撐著旁邊的土竈臺。
這怕的東西得有多少，還能說不完？秦正燁一時接不上話。
廚房裏安靜了片刻。
“你怕黃鱔，那你敢吃嗎？”秦正燁語氣略謹慎。
要是不敢吃，這兩條黃鱔就可惜了。
許嬌嬌沈默了。
“吃倒是敢吃……”響油鱔絲還是她很喜歡的一道菜。
“那我拿到外面去處理，你把菜刀給我。”
許嬌嬌看看秦正燁，默默將竈臺上的菜刀遞給了他。
知道許嬌嬌怕黃鱔，秦正燁處理好黃鱔也沒讓她碰，秦正燁自己下的廚。
不過，秦正燁的廚藝顯然不過關，兩條黃鱔出鍋時，土腥味重就算了還特別的難吃。
許嬌嬌在心裏偷笑，對於這個結果表示滿意。
秦正燁自然也看到許嬌嬌的表情，稍微松了口氣。
吃過飯，一家三口都洗洗弄弄躺下。
許嬌嬌早起被蟲子嚇到，去了縣城回來，秦父整一出，好不容易調整心態忙晚飯，又被黃鱔嚇得腿軟。
情緒緊繃松懈幾次，她早就累了。
“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許嬌嬌強撐著精神給秦嘉樹講故事，可講了兩句就睡著了。
“媽媽？”秦嘉樹豎著耳朵等了會兒，沒聽到許嬌嬌應答。
“噓。”秦正燁對小孩噓了聲。
“哦。”秦嘉樹心領神會，乖乖靠著許嬌嬌閉眼睡覺。
許嬌嬌睡得很不踏實，迷迷糊糊做夢，在夢裏被蟲子大軍追，被黃鱔家族趕。
扣扣扣——
半夜，知青院大門被輕輕敲響。
秦正燁隱約聽到聲音，睜開眼睛仔細聽，確實聽到有人在敲門。
“誰？”秦正燁起床披著綠軍走到門口問。
“阿叔，我，我是秦接弟，我來還衣服。”秦接弟聲音帶著顫。
秦接弟？今天在河邊洗衣服的那個小姑娘？
秦正燁滿臉疑惑的將院門打開，天很冷，但難得的是今晚的月亮很亮。
秦接弟站在門口不住的吸著鼻涕，雙手則緊緊的抱著衣服。
她是從家裏一路跑過來的，也ne敲了好久的門。
“你？”秦正燁難掩震驚。
“我來還衣服。”秦接弟把衣服遞給秦正燁。
秦正燁下意識接住，眼神卻看著小女孩，半夜跑來還衣服，小姑娘的行為太奇怪了。
“阿叔，我走了。”秦接弟見秦正燁接住衣服轉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秦正燁急忙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的阿叔，我不怕。”秦接弟搖頭拒絕。
秦正燁自然不會因為她拒絕就真的放心，這都半夜十一二點了：“你爸媽知道你出來了嗎？”
“……知道的。”
秦正燁不大信，許嬌嬌說她掉蘆葦蕩裏，父母都不管她的死活。
再回想傍晚時小姑娘洗衣服的場景，秦正燁心裏已然有了猜測。
“你家往在哪邊？”秦正燁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問。
剛才拉她胳膊時，他就能感覺到她很瘦，胳膊細得嚇人。
秦接弟被突然抱起來時就楞住了，她吸了吸因為寒冷而流出的鼻涕：“這邊……”
小姑娘大概指了個模糊的方向。
秦正燁邁著大步伐，同時將另外一只手上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很冷，你先裹著。”
秦接弟默默把衣服抓緊。
“你爸叫什麽名字？”村裏孩子他不認識，可知道家裏大人叫什麽，他基本也就知道這小姑娘是誰家的孩子。
“秦柱子。”秦接弟倒是有問必答。
秦正燁心裏有了數，抱著秦接弟一路走到秦柱子家門口。
“是這裏嗎？”秦正燁向懷裏的小姑娘確定。
“嗯。”
秦正燁得到確定才把秦接弟放下，秦接弟一落地就把衣服又遞給秦正燁。
“衣服不用急著還，你留著穿。”秦正燁小聲說。
剛才他一路抱著秦接弟，太清楚她身上穿得有多單薄。
“不要，我不冷。”秦接弟卻搖頭，聲音裏也湧上了哭腔。
她昨天穿著衣服回家，她媽就抓著她狠狠打了一頓，還把衣服從她身上脫掉拿去給弟弟穿。
今天在河邊碰到小樹，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好不容易夜裏等到家裏人睡著，才悄悄把衣服偷出來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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