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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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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乾西宮內, 聽雪正在開窗通風,只因這紫檀香氣雋永,掐斷後依舊久久不散, 聽雪唯恐待會兒慕容景過來後聞見檀香,聯想到薛鈺,那事情就不太妙了。

自己的女人身上沾染了其他男人的氣息, 這放到普通男人身上都受不了, 何況他貴為一國之尊。

他這回聽到趙嘉寧懷孕的消息必然會過來看望她, 如果一切進展順利, 他沒有懷疑,那她和趙嘉寧這關就算闖過了,她才不想橫生枝節。

她想到這裏,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正坐在桌前,一手支頤,呆呆地望向虛空中的一點,整個人看上去失魂落魄, 原本虛握在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時已經滾落, 茶水淌在桌面, 積了淺淺一灘。

她右手手指沾了點水漬,無意識地在桌上劃撥著什麽,聽雪走近瞧了, 見是一個“钅”字,下一刻便又添了一橫, 餘下的筆畫,她即便不看, 也知道她想寫的是什麽了。

是一個人的名字。

鈺,薛鈺。

這兩個字該是在心底盤旋了千百遍, 才會這樣不由自主地寫出來。

這樣入骨的思念,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她搖頭輕嘆了口氣,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趙嘉寧到底是怎麽想的,從前在時巴不得逃離,如今不在了,竟然為他神不守舍到這個地步。

別看她現在好像對他十分著迷,但她相信,假如薛鈺此時出現在她面前,她的第一反應,還是逃。

也正是她深信趙嘉寧是個有理智、懂克制的,決不會做出飛蛾撲火這一類的傻事,才沒有對她如今的狀態過於擔心。

——別看她這會子魂不守舍,待會兒慕容景來了,她自會打起精神去應對他。

就像方才面對夏德運,她就做得很好。

但話雖如此,聽雪還是上前提醒她道:“主子,聖上約莫快來了,您警醒著點。”

趙嘉寧回過神來,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落回桌面時,那幾筆水痕已經幹了,連同那點被刻意掩埋的隱秘心思,一同隱去了痕跡。

——

慕容景來的比她想象得遲,且裹挾了一身的酒氣,一靠近,刺鼻的氣味便讓她感到格外不適。

可她還是按捺住心中的厭惡,強撐起一張笑臉,擡頭嬌柔嫵媚地輕喚他一聲:“陛下。”

慕容景靠上來,一呼一吸間,灼熱混沌的酒氣噴灑在她臉上。

趙嘉寧微微皺眉,垂眸掩去眼底不耐。

慕容景醉眼迷離地打量著她,忽然伸手攫住了她的下頜,猛地向上一擡,迫使她與他對視:“今天怎麽這麽柔順?不給朕軟釘子碰了?”

趙嘉寧臉色僵了一瞬,不過很快又恢覆如常,唇邊漾起一抹笑意,緩緩撩起眼皮。

濃睫纖長,單薄的眼皮透出一點嫣紅,似睨非睨。

入夜宮裏點了燈。

瓷白的肌膚在燈光下泛著暖玉一般的光澤,紅唇鮮妍,一雙美眸水光瀲灩,略一流轉,眉目間便淌過一段驚心動魄的媚色,像是惑人心智的精魅,“陛下當真不知?”

她畢竟跟了薛鈺那麽久,從前與他虛與委蛇,演戲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因此倒鍛煉出還算精湛的演技,用來應付慕容景想來應當足夠了。

只是真的實踐起來,卻發現遠比跟薛鈺在一起時要難演得多。

自從知道慕容景的真面目之後,她對他一日比一日的厭惡。

面對這樣一張倒胃的臉,似乎實在難以行勾引獻媚之事。

但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做下去。

她嗔了他一眼,她嗓音本就軟糯,如今語氣帶了點嗔怪,仿佛撒嬌一般,越發顯得嬌媚酥軟:“還不是當初陛下要將我送給薛鈺……那般薄情,我這才生了陛下的氣……可如今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再大的氣也該消了……”

“況且我屢次拒絕陛下,將您拒於宮門外,可您真不來了,我卻並沒有獲得安寧與歡欣,反而更覺落寞,尤其是夜深人靜之時,長夜漫漫,實在難捱……”

“更不用說如今我已懷有身孕,更應該好好與陛下過日子,若是再與陛下置氣,豈不是太不懂事了?”

她忍著惡心將這一番話說完,可語畢卻遲遲不聞慕容景有動靜,忍不住偷偷擡頭打量他,試探道:“陛下,您有在聽我講話嗎?”

卻猛地對上慕容景一雙陰鷙的眼,一張被酒氣熏染的臉,泛著不尋常的潮紅,卻依然掩不住臉上漸漸扭曲的恨意。

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想往後退。

手腕卻被他死死拽住。

發了狠勁,像是要將她的腕骨捏碎。

她從小嬌養著長大,□□上從未受到過什麽痛楚,即便是跟薛鈺一起的那段時間,他也從不讓她磕著碰著,她一向被保護得很好,因此是極怕疼的,這時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疼……”

可慕容景卻恍若未聞,依舊捏著她的腕骨,將她猛地拽至身前。

看著她因疼痛難忍而變得蒼白的臉,他心裏滋生出了一種扭曲的快感:“你不是問朕在不在聽你說話嗎?在啊,朕在聽,朕好好地在聽你說話,可你跑什麽呢,嗯?”

趙嘉寧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整個身子都在發顫,她哆嗦著嘴唇,止不住地淌眼淚,她只是不明白,慕容景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就算有所懷疑,也不該是這個態度。

他端詳著她,唇邊慢慢爬上扭曲的笑意,看她越痛苦,他越覺快意。

手背撫上了她的臉頰,手指慢條斯理地劃過她柔嫩的肌膚,明明動作還算得上是溫柔,可趙嘉寧卻顫抖得更厲害,像是被毒蛇蜿蜒爬過身軀,只覺說不出的詭異悚然。

“怎麽抖成這樣,嗯?剛剛不還投懷送抱的嗎?怎麽轉眼就避朕如蛇蠍啊。”

“聽夏德運說,你懷孕了?”

手上的力道漸松,趙嘉寧終於得以喘息,她一時也揣摩不透慕容景的心思,只能點頭道:“……是。”

“哦?那你有身孕,幾個月了呢?”

趙嘉寧神色一僵,牽強地笑了一下:“夏院判沒告訴您麽?”

慕容景摩挲著她的下頜,眸色深沈地打量著她:“朕要你,親口告訴朕。”

手心漸漸滲出冷汗,不多時便一片濡濕。

趙嘉寧只覺喉嚨發緊,一顆心劇烈跳動,像是要蹦出胸腔。

她此時的預感不太好,慕容景這個態度,多半是對她有所懷疑。

可她如今騎虎難下,他這樣問她,她又能怎麽答呢?

難不成全盤托出?那還不是死路一條,倒不如搏上一博,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思及此,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回陛下,臣妾已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哦?是嗎?”慕容景低頭掃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那怎麽,一點都不顯懷呢?”

“陛下說笑了,四個月,哪能明顯顯懷呢?更何況臣妾近日孕吐得厲害,吃不下東西,人也跟著消瘦了,自然越發看不出了。”

慕容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忽然勾起唇角,陰惻惻地笑了:“是麽?”

他伸手撫上了她的小腹:“這個孩子,真的已經四個月了?”狀似思考了片刻,他忽然一擡頭,故作不解地“呀”了一聲:“可是四個月前,仕鈺不是沒跟你在一塊嗎?”

趙嘉寧頭皮瞬間發麻。

那條蜿蜒爬過她身軀的毒蛇,似乎已經纏繞至她脖頸,正對著她“嘶嘶”吐著信子,隨時都會猛地咬她一口。

趙嘉寧只覺一時連呼吸都不能夠,她死死攥著手,強自鎮定道:“陛下……這是什麽意思?”

他依舊是陰惻惻地笑,像是在欣賞獵物徒勞掙紮的可笑姿態:“你知道朕是什麽意思。”

趙嘉寧手腳冰涼,自覺事情已經敗露,但她思前想後,並不覺得自己有何破綻,因此還是試圖辯解。

“陛下,是,臣妾是跟薛鈺有過一段,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夏院判的醫術陛下是知道的,他既然說了臣妾已有四個月的身孕,那臣妾就是有四個月身孕……”

“況且就連陛下您自己都說了,那時臣妾和薛鈺不在一塊,既然如此,那臣妾的孩子,跟薛鈺有什麽關系呢?聖上難不成懷疑我腹中的孩子是薛鈺的?”

趙嘉寧說完後,屏息等待慕容景的反應。

片刻後,只聽他幽幽地道:“朕從未懷疑過你腹中的孩子是薛鈺的。”

趙嘉寧登時松了一口氣。

可卻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從未懷疑?可他明明……

她還來不及細想,下一刻,下頜便猛地被人收緊,下手之狠,像是要把她頜骨捏碎。

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趙嘉寧痛得幾乎暈厥,卻聽慕容景在耳邊森然開口,“朕從未懷疑過你腹中的孩子是薛鈺的——”

“因為從始至終,朕都認定你腹中的孽種,就是薛鈺的!”

趙嘉寧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腦袋轟的一聲,耳邊嗡嗡作響。

趙嘉寧只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著響起,浸染著滅頂的恐懼,卻依舊要問個明白:“為……為什麽……”

“為什麽?趙嘉寧,你還好意思問朕為什麽?”

他的嗓音低啞,眼眸深處閃動著幾分危險的暗芒,是憤怒,也是嘲弄:“朕從頭到尾,壓根就沒碰過你,你說,哪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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