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也有些驚訝：“李雪琳，你怎麽不坐你們班的大巴？”

“我們班的大巴都坐滿了。”

“這裏沒人，你坐吧！”

“嗯，謝謝！”我坐下將背包放在胸前，零食放在腳邊，身體好像有些發熱，耳根漸漸染上了一抹紅霞。

“你不怕長胖嗎？”

“嗯？”大腦又慢了半拍，在他面前我永遠也做不了真正的自己，或許這才是那個內心深處的我。我在心裏努力的催眠自己：李雪琳，你要坦然的面對他，做回那個大大咧咧的你，或許他喜歡那樣陽光直率的你呢？不要扭扭捏捏的，要自然點，再自然點。最終我還是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只好盯著那堆零食：“應該不會吧！”

他將頭靠在座椅上，雙手交叉放於腦後：“也是，你這麽瘦，長胖一點兒也無所謂。”

“誰說無所謂，難道你喜歡大胖子嗎？”這句話應該沒有經過大腦思考，我覺得我不可能在他面前說出這麽直白的話，不過這才像我。他的眼裏閃過一秒的遲鈍，可我未能看見，當我勇敢的看著他的臉時，他臉上已蕩漾著淺淺的微笑，溫柔的說話聲傳入我的耳中。

“如果那個大胖子是你，我…會喜歡。”瞪大眼睛，驚訝的看著他，心裏早已波濤洶湧，他嘴角的微笑更大了：“哈哈…我開玩笑的，你也不可能長成大胖子嘛！”心底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熄滅，剛剛那片波濤洶湧的海洋，此時也只剩下了在岸邊垂死掙紮的浪花。

“哦。”聲音很輕，很輕，不知道他聽見沒有。

“你也喜歡蘆薈味的真果粒？”他的眼睛盯著我腳邊的購物袋，而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仿佛一個世紀過去了，我的心還是不忍欺騙他：“朋友推薦的”。

“難道你也喜歡嗎？”

“嗯，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的。”他的表情有些沈重，像是在回憶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我還是殘忍的打斷了他：“為什麽喜歡？”那種思緒一下被拉回現實的感覺，我懂。他看了我一眼：“習慣了。”

“哼！”塗爅嘴角微微彎曲了一下，有些自嘲。

“原來你們都是習慣了。”他有些疑惑的看著我。

“汮旻，他說他也習慣了這種牛奶。”

“你應該也認識他，高三（10）班的樓汮旻。”我其實不應該說這句話的，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就像我的心一樣，收不回來了。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語氣裏透著幾分不屑：“在一起打過球。”

“你和他關系很好嗎？”

“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其實在我看來，朋友都是很重要的。原來習慣就像吸毒一樣，時間越久，你就越離不開它。

微風吹過他額前的碎發，帶來了一陣清揚的味道，看著他熟睡的臉龐，我的心再次糾結起來。我是喜歡他的，可我卻不能告訴他，清音說：愛是主動地。可滲入我骨血的那一尺高傲，不允許我這樣做。我們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障礙，他優異的成績是我永遠到不了的彼岸，他的身後還有很多比我更愛慕他的女生，我也長不成他喜歡的大胖子。最重要的是，心隔的太遠了。現在的我，只期盼能夠離他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不求相愛，但願相知。

三月已不似冬日那般寒冷，卻也不夠暖和，春天的氣息飄散在Z中的每一個角落。操場上揮灑著青春的汗水，裝飾著運動的激情。體訓生正在進行著各項運動訓練，還有那個他，在球場上熟練的運球。自從遇見他後，我便發現他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在這裏打籃球，也就是我和清音交換情報的時候。可清音告訴我，他這三年都是如此。我想：為什麽高一，高二，高三上學期從未見過他，也許早一點兒遇見他，我就不會錯過太多，可這又與我的‘時間輪’相悖異。也許我真是一個自相矛盾的人，更準確的說，是一個猶豫不決、膽小怕事的人，我卻至始至終認為那是我傲慢的態度。但這沒有什麽，它也阻擋不了事物的發展規律，不是嗎？

我和清音並肩走在操場上，向著教學樓前進著。我和她都是走讀生，每天下午我們都會相約一起去上課，於是便有了那短暫的十分鐘來分享彼此心底的至密。擡頭便看見那抹挺拔的身影，他永遠都是那麽的瀟灑帥氣，全身洋溢著青春與活力，不知他可有註意到每天走過操場的我。目光在他轉頭的一瞬間移向了別處，清音註意到我這不尋常的舉動：“雪琳，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我停下了腳步：“嗯？”

“你和我說過什麽？”

“李雪琳，我喜歡你。”What我沒有聽錯吧？全操場的人都被這一句驚天地泣鬼神的話吸引了，齊刷刷的看向主席臺。臺上站著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著緊身訓練服的男生。他的手中還拿著一個小蜜蜂，好像還準備說什麽，洪亮的聲音再次飄入我的耳中。

“愛讀書的女人最美麗，愛讀書的女人，美得別致。她不是鮮花，不是美酒；她只是一杯散發幽幽香氣的淡淡清茶，即使不施脂粉，也顯得神采奕奕、風度翩翩，瀟灑且豐姿卓越！她可能貌不驚人，但她有一種內在的氣質，優雅的談吐超凡脫俗，清麗的儀態無需裝飾，那是靜的凝重，動的優雅；那是坐的端莊，行的灑脫；那是天然的質樸與含蓄混合，像水一樣的柔軟，像風一樣的迷人，像花一樣的絢麗。”

他緩慢的從主席臺上走下來，向我靠近，話筒還緊緊的貼著嘴唇：“李雪琳，讓我來守護你吧！”此時我的大腦裏只有一個想法：他是在廁所裏點燈嗎？

怎麽辦？快到我面前了，轉頭看向塗爅，他的表情有些玩味，眼睛順著那個男生移動著。突然，四目相對，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原來他也只是看熱鬧的。等等，他的嘴唇微微翹動了兩下：“拒絕。”他是要我拒絕他嗎？可是當著這麽多的人面，傷了他的自尊心也是不好的呀！

“清音，怎麽辦？”

“清音，你在看什麽？”本想順著清音的視線看看她究竟在看什麽，可他已走到我的面前：“雪琳，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這些人就喜歡亂點鴛鴦譜，一點兒也不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嗎？真心？這世上再真的心也經不起時間的考驗，我也經受不起。我用無比懇求的眼神看著清音，我知道她一定會帶我脫離苦海的，可她好像在等什麽，遲遲不肯動手。我看見她右手微微擡了一下，心中無比狂喜。突然，左手掌心傳來一股溫熱，他不會牽我手了吧？轉身的一剎那，我未能看見清音臉上的微笑，也未能看見塗爅踏出的右腳。

“汮旻。”原來清音看見的人是他，等的人也是他，可這是為什麽呢？我沒有掙開汮旻的手，也沒有勇氣面對塗爅，只有配合汮旻，先把這一關過了。

“這位小學弟，你雪琳學姐已經名花有主了，下次找女朋友之前，一定要先打聽清楚，不然會很尷尬的。”看著他錯愕的表情，我覺得這句話的殺傷力至少有103%。

“那我們先走了。”汮旻拉著我向教學樓走去，漸漸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只留下心碎和尷尬。此時的我又在想：真是難為他了，那麽長的表白內容，百度不容易，記下來也不容易，能夠朗誦的那麽形象生動就更不容易了。這樣的朗誦高手，居然沒有被學校的老師挖掘出來，真是埋沒人才呀！說起老師，剛剛為什麽沒有出來阻止呢？多半也是先看會兒熱鬧，看看我們能搞出什麽新花樣，然後新帳舊帳一起算，這就是所謂的暴風雨前的寧靜嗎？這一次，我媽應該會光臨班主任的辦公室吧！不是因為剛剛那個學弟，而是因為現在牽著我手的汮旻，他的那句話在知情人看來是解圍的謊言，可在老師們的認知範圍內，這是絕不允許的早戀。特別是在這臨近高考的特殊時期，希望不要連累了汮旻。

揣著滿肚子牢騷，一臉羞澀的我被汮旻瀟灑的拉到了二樓陽臺，其間我成功的接收到了無數想殺死我的眼神。那時的我多想在背後貼一張紙，上面寫著：我在演戲，或許就不會有太多的誤會。

“謝謝你幫我解圍。”不知是不是走的太過於急促，我瑩白的臉上點綴著紅櫻，身體也有些燥熱。汮旻松開緊握著我的右手，清俊的臉上藏著幾許羞澀：“不好意思，當時的情況，我…”他的手抽離我手心的那一刻，一絲涼意偷偷的鉆進了我的心，就像最初遇見他時，一個在春天，一個在冬天。

“沒關系，總的來說，我還是得謝謝你。告白是需要很大勇氣的，我也不想傷了他的自尊。”向操場的方向望去，此時的我更覺得這句話是對我自己說的。

“你沒事就好，老師那裏我會去解釋的。”他的眼裏裝著的全是真誠，此情此景是何等的熟悉，是我此生想忘卻又不能忘的桎梏。透過他的眼睛，我仿佛看見高大的黃果樹下，男孩對女孩說：你沒事就好，老師那裏我會去解釋的。同樣的話，連眼神都是那般的相似，只是退去了稚嫩，多了幾分成熟。他們的聲音重合在一起，縈繞在我的耳中，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我出神的看著他。

“雪琳。”低沈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將我游離在外的神思拉回。在我看來，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的聲音比他的更好聽，他的聲音讓我感到無比的舒適，這是塗爅永遠也做不到的。在塗爅面前，我永遠也做不了雪琳，不能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展示最真實的自己，那還是愛嗎？

“嗯？”

“我哪裏不對嗎？”汮旻上下瞧了瞧自己，模樣有些帥的可愛。輕輕用手捂著嘴巴發出“嘻嘻…”的笑聲，他更加疑惑了：“你笑什麽？”將手放下，兩顆兔牙調皮的在空氣中忽隱忽現：“沒什麽，就覺得你真的好帥，怪不得那麽多女生喜歡你。”

“那你呢？”

“我也喜歡呀！可我搶不贏嘛！”只顧打趣的我，以為上次在超市遇見的那個女生是汮旻的女朋友，便從未認真註意過汮旻的表情，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的戲謔。他似乎有些失望，語氣裏透著幾許落寞：“那我先回教室了，就不打擾你們了。”他看了看站在柱子後面的清音，踏著帥氣的步伐上了樓梯，消失在轉角口。

“清音，快過來。”向她做了一個招手的動作。

“終於想起我來了，見色忘友的家夥，哼！”清音將頭偏向一邊。

“哪有，他是你的菜，我可不敢動。”跳到清音的面前：“不過，我發現了一個新敵情，你想知道嗎？”清音的眼裏透著幾絲光亮，像極了狡猾的狐貍：“你去拿根凳子，我們坐下慢慢說。”

“好的。”一個漂亮的響指。

“昨天體檢，我看見你同我說過的汮旻的女朋友了。”清音激動的從凳子上跳起來：“我什麽時候告訴你汮旻有女朋友了？”我倆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大眼瞪著大眼。

“就上次在名人廣場呀！”清音臉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憤怒。

“大姐，我說的是好像，那是疑問句，不是肯定句，你語文不是挺好的嗎？我叫你去追他，你追了嗎？老師不是說要抓重點嗎，你就盡撿些垃圾，怪不得成績這麽撇。”我心想：你的成績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好不好？看著她憤懣的臉，還是不要再刺激她了。

“那你的意思是什麽，他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清音重新坐在凳子上，身體靠著柱子，雙手環抱於胸前。我斜著身子看著她的眼睛：“這麽肯定？”

“就是這麽肯定。”

“你是怎麽知道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

“說來聽聽。”

“哼哼…汮旻是因為戶籍在這裏，沒辦法在外地參加高考，高三才轉校到我們學校的，如果他高一就在這個學校，我怎麽可能現在才告訴你？至於你說的那個女的，是新都二中的嫻流蘇。”

“等等，嫻流蘇，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回想起昨天那個可愛的女生，她的模樣似乎真的和我記憶中的一個人有點相像。

“你就少在那裏假正經了，好好聽我說完，快上課了。”

“說起來，她還算得上是汮旻的半個青梅了，幸好他們高中不在一個學校，不然就是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了，不知又要傷了多少少女的心呀！”

“重點，你的重點在哪裏？”

“重點就是汮旻沒有女朋友，那個嫻流蘇充其量算是個單相思吧！所以說，你還是很有希望的。”

“可是……”

“可是什麽？”清音看了看手表：“先不說了，我走了，相信我，拜拜。”可是我總覺得他們的關系不止青梅竹馬那麽簡單，汮旻的眼睛和嫻流蘇這個名字，讓我覺得，埋藏在我心底的記憶快要沖破枷鎖，向我帶來更深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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