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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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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計劃

一處不大的宅院。漆木門有些積灰,卻並不破舊。打開積灰的鎖,推門進去,裏面是一棟二層小樓,帶著耳房,環繞著一個不大的庭院。庭院中央種著一棵矮松,一片寧靜雅致的氛圍。

“這是我父親生前的一處不用的住宅,你暫且住在這裏。我去簡單打掃一下。”

華氏淡淡道。將曹鶯連人帶“車”擡進了門檻,便忙起了打掃的事情。

“我現已嫁為人婦,唯一能仰仗的父親也被害死了,不便每天往外跑來照顧你,這裏只能給你落個腳,你還是要自己照顧自己。”華氏一邊拿出水桶一邊道,話語間似乎不帶一絲個人感情。

曹鶯趴在院子裏,擡頭環顧四周。木質結構的二層小樓裝修精致,布局嚴謹。樸素的小院子雖不大,卻也有一種家的溫馨。院子角落生了許多雜草,青石磚鋪成的路面由於許久無人打理,磚縫裏也生了許多青苔。

由於只能趴在地上,她看得最清楚的便是這青石磚的路面,回想起昔日王府中院也是同樣的路面,她忍不住潸然淚下。

“我現在嫁的這個人,原先只是一個知縣,由於政績突出,擢為給事中,品級不高,卻地位特殊,科道言官,升遷容易。”華氏隨口聊起近況,卻又苦笑起來,“不過現在,能活著就不錯了,誰還敢指望升遷呢?你看之前的都禦史施鋮,他還活著嗎?”

曹鶯一楞,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似乎猜到曹鶯說什麽,華氏淡淡道:“柳如蓮的性格便是將所有異己趕盡殺絕。有她在,誰還會只是削職而已呢?只不過是這個職位不便直接殺,先削職了,才可以堂而皇之地大開殺戒。”

曹鶯的心更涼了。口中含混不清道:“華妃……”

“叫我玉瑩便是。”華氏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你是不是想說,你已決意尋死,我營救你一個將死之人,又是何苦?”

曹鶯的淚水模糊了眼眶。

華氏恨恨道:“你不想活著嗎?活下去,才能看到柳如蓮末日的那一天。”

曹鶯沒再說話,只是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嘆息。

“你是不是想問,真的會有那麽一天嗎?”華氏仿佛又猜到了曹鶯的意思,自問自答:“當然會。你知道嗎?現在‘四國同盟會’已經攻入全國,各地都開始爆發起義,江州作為‘思想入侵’的重點進攻對象,馬上就面臨失守境地。現在突厥人的第一波時疫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們也意識到這個病致死概率並不算高,也不怕了,開始了對西北邊境的第二波進攻。而我們卻在這時候,還大肆興文字獄、人鬥人,大興土木建‘六萬忠魂紀念碑’和‘五千忠魂紀念碑’,人人都為了‘金飯碗’擠破了腦袋,無心戰鬥,況且這‘思想入侵’本就是在撬動民心的基石,現在有越來越多的人,吃著周國的‘金飯碗’,心卻向著‘四國同盟會’。我們的國家,很快就要完了。”

曹鶯的淚水滾落下來。

華氏自言自語道:“你是不是想說,如果他還在,一定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你想多了,這個國家已經沒有希望了,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拯救不了。周國真正愛國的人才,早已被柳如蓮血洗,留下一幫趨炎附勢、唯唯諾諾之徒,僅周浦王一人,實難力挽狂瀾。”

曹鶯的眼神黯淡下來。

華氏道:“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天下雲集響應,反秦武裝已成燎原之勢。誅殺趙高之後,子嬰也曾想重振秦國,但嬴氏宗族天下積怨已深,歷史不會再給他機會。即便是將始皇、李斯、蒙恬蒙毅兄弟集體覆活,站在子嬰的位置上,都無法破局。”

“君非亡國之君,卻當亡國之運。”華氏感嘆著,彎下腰繼續打水,“他死在蓮兒手裏,也許反倒是種解脫,否則,站在王朝的末端,也難免死在‘項羽’手中,或受盡恥辱,還要背負亡國之君的千古罵名,又是何苦?”

“為什麽呢……”曹鶯含糊不清地哽咽。舌頭被割去了一半,只能憑含糊不清的吐字,讓對方勉強猜測大意。

“文明不是死於他殺,而是自殺。”華氏在水盆裏搓著抹布,感慨道:“周國與柳如蓮的覆滅,都將是‘自我了結’的必然。”

“會嗎……”曹鶯含糊不清地哽咽。

華氏停下手裏的動作,眼裏充滿隱忍與恨意。“就算不會,你也可以給她制造這一天。這也是為什麽我一定要救你。”

“什麽?”曹鶯不解。

華氏冷笑:“我記得她說過,如果你的小車壞了,她會終身負責維修吧?維修的時候,以她施虐的心態,一定會想要親眼近距離瞧見你的窘狀吧?那麽,我們為何不能合作一回,這段時日,我想辦法設計一個暗器,你多加練習,熟練操作,等你到她面前,趁其不備就可將其一擊斃命。殺了她,你再立馬咬碎口中藏著的毒藥自盡。反正你已是想要尋死之人,為什麽不拖柳如蓮一起走呢?”

曹鶯楞了,心中燃起一線希望。華氏所言甚是,既是尋死之人,又為何不能拖蓮兒一起下水?這樣想著,她頓時又燃起了活下去的信心。

轉眼,華氏將一張木板床收拾完畢,將曹鶯擡上去,雖然睡起來沒蓮兒紫霞宮的舒服,但好歹是自由的。

“這裏很久沒人住了,要好好打掃一下。”華氏平靜道,“我今天也不能離開太久,明天再過來接著吧。我收留你這件事,暫時不打算告訴他們,我只說去父親的舊宅稍微打理一下庭院。畢竟現在大家為了活命,都不敢跟蓮兒起正面沖突。”

曹鶯躺在床上,兩眼還在不斷地湧出淚水,口中不斷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華氏低頭沈默半晌。“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也許你還在為他鳴不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死在蓮兒手裏。”

曹鶯淚眼朦朧望著華氏。

“我倒覺得這不算偶然。”華氏回憶起過去,神色依然十分平靜,“以前有段時日他寵幸一個女人,我不服氣,有天晚上偷偷捅破了窗戶紙,想看看這女人到底有什麽本事將他迷得神魂顛倒,這就看到……”

她嘆了口氣,“算了,不提也罷。他是個被壓抑慣了的缺愛的孩子,他對我,總是有種身份的束縛,但他在蓮兒面前完全可以隨心所欲,拋開世俗幹擾,我雖未親眼目睹,卻也能想象一二。”

“不……”曹鶯痛苦道。

華氏拿起包裹,收拾東西打算起身,語氣裏似乎沒有一點波瀾,“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在意了,你也快忘了吧!”

她低著頭,一邊打包東西,側臉對著曹鶯,卻有幾顆淚珠掉在了手背上。

……

轉眼已是半夜。

一鉤彎月緩緩爬上天際,屬於白天的喧囂已經遠去,只剩下夜風輕拂樹梢的沙沙聲。庭院中的矮松在月光下顯得更加幽靜。

月色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房間。天氣不涼,曹鶯蓋著薄被,一只手伸出被子,在月光的映照下,那截斷肢格外醒目而慘白。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正打算翻個身繼續睡,卻忽然看見屋子中間多了一條人影——準確來說是屍體,被懸吊在屋中央的脊梁上,晃晃悠悠的。

似乎有還沒凝固的血順著屍身一滴滴落在地上,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聽見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嘀嗒……

她頓時汗毛倒豎,嚇得睡意全無,一骨碌從床上彈起來,失聲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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