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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改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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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改詔書

一面繪有山水詩詞的屏風後,是懸掛著精美帷慢的龍榻,床上鋪著繡有龍紋的綢緞被褥。一旁的茶幾上,博山爐裏正緩緩升起縷縷青煙,空氣中漂浮著淡雅而醇厚的沈香,依舊是一片寧靜優雅的氛圍,數十年如一日,好像什麽都沒有變過。

皇上躺在那兒,已經失去了知覺,昏迷不醒,只剩艱難而微弱的呼吸。那把“德鐘”壺還安靜地躺在他的枕邊。

李祥站在床邊,望著皇上蒼白的面孔,又默默看了看手中的詔書,陷入了沈思。他知道經此一劫,皇上大概再也醒不來了。

萬達離開這裏之前,趁亂把那份謄抄的楊啟志奏章以及“圓通”的證據都給順手牽羊帶走了,偽裝成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李祥並不知道萬達曾在背後告狀。但來來往往這麽多人,李祥隨意一打聽便也不難知道,剛剛是誰曾與陛下單獨相處,然後,陛下便莫名其妙的立詔了。其中原委,不難串聯。

比起那十幾個太監宮女,李祥只不過是後腳就趕到了現場。當時那詔書就攤在桌面,要說沒人看見,那是自欺欺人。盡管李祥第一時間將它收起藏好,但終究是來晚了一步。這事發生得太突然,突然到沒有任何人來得及防範。平日太過自信的李祥,從未想過會有這一天的發生。

若楊啟志繼位,作為楊啟光黨羽,豈能有活路可走?李祥手腳冰涼,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他不知這樣已經來回思考了多久,他幾乎看見牛頭馬面二將軍就在身邊虎視眈眈地轉悠,隨時隨地要把他帶走。

“李大人,蔣大人來找您……”門外有小太監怯生生道。

李祥思緒被打斷,微微皺眉,望了昏迷不醒的皇上一眼,跟隨小太監來到另一處房間。

作為兵部尚書的蔣友存已在這裏恭候多時,一進門,便起身招呼。“李大人。”

李祥還在思量蔣友存找自己的目的,卻見蔣友存徑直走向門口,將房門關了個嚴實。

“看樣子,蔣大人有要事相談啊。”李祥意味深長道。

蔣友存也不含糊,開門見山道:“陛下立詔一事,宮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是嗎。”李祥用淡定的口吻掩飾內心的不安。

“但是,”蔣友存話鋒一轉,“我都已經托人幫你打聽好了——當時沖進來的那些太監宮女,雖然全都看到了桌上的詔書,但是由於陛下情況危急,加上那詔書前面冗長的話語太多,他們都沒有時間仔細看上面的內容,緊接著,李大人您不就到場了嗎,然後萬達也不見了,所以其實大家具體並不清楚立的是誰。當然,我也不知道,只是從你的反應來看,我想我可以猜到。”

“你怎麽能確定大家都不知道?”李祥強裝淡定。

蔣友存笑道:“我是托太監宮女去打聽的,又不是我自己去打聽。如果你親口去問,那就難說了,大家忌憚於你,保不齊就有萬達那樣的叛徒,當面裝得像一只聽話的綿羊,背後冷不防給你一個‘驚喜’。”

李祥坐下不說話,臉紅一陣白一陣。

蔣友存又轉了轉眼珠,試探著道:“若是讓周浦王繼位,無異於把我逼到絕路,李大人,你也是如此。哪怕你就是殺了萬達,將之前隱藏奏疏的罪過都推到萬達身上去,也是不可能讓周浦王信服的。”

李祥板著臉,不動聲色。

蔣友存攤開雙手道:“沒有人想死,若真將我逼到絕路,我也只能在周浦王繼位那一日,帶兵逼宮謀反了。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出此下策?李大人,我們都不想這樣的,對吧?”

蔣友存面露無奈之色,話語中卻含著滿滿的威脅。

李祥故作淡定,竭力掩飾內心的不安,冷笑道:“你不要以為兵部權利膨脹了,你也膨脹了。真到那一天,你確定調得動兵嗎?據我所知,周浦王在囚禁期間早就放出風去,承諾五軍都督府權利,到時候,統兵的人會聽你幾分?”

蔣友存楞了楞,眼底閃過一絲恐慌。屋子裏,一片短暫的窒息的沈默。

片刻後,蔣友存竟聲淚俱下道:“李大人,求您救我一命啊!我之前以為成山王登基穩了,私自派人在嶺南炸死呂玄英,那是莊妃娘娘的弟弟,周浦王的舅父,也是他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了!我這樣趕盡殺絕,你說我還會有活路嘛?!你說我會死得多慘,我都信!前任兵部尚書張賁,坐‘糧草案’,被做成了跪像,永遠跪於‘六萬忠魂紀念碑’前,我呢,我又將被做成什麽?我的子孫後世,又將被做成什麽?我連想都不敢想啊!”

李祥還是一動不動,目視前方墻壁,似在沈思。

蔣友存拉著他的袖子哀求道:“李大人,這次我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若周浦王掌權,不光我倆得死,我們的人馬、我們身後所有的集團都要經歷前所未有的大變革。現在陛下立儲一事已經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咱也不可能瞞住了,好在沒有人知道人選是誰,此乃不幸中之萬幸,那你為何不能將計就計,直接把它改成成山王即位呢?”

蔣友存面上還是涕淚橫流的模樣,話語卻毫不含糊。

李祥不動聲色,內心盤算起下一步的舉措。

蔣友存眼珠轉了轉,繼續緩緩道來:“現在唯有成山王上臺,能保我們不死。我們為他和華亭郡主做了那麽多事情,他們不會虧待我們的。現在只要你小小的改動一個名字,我們這個集團將會穩如磐石。”

見李祥板著的臉有所松動,蔣友存心裏暗自發笑起來:李祥,你有什麽資格說我膨脹,我看你才是膨脹得不輕,你以為你和朱鈺、陳良有什麽不同?你能活到現在,單純是因為你有皇上做靠山,成山王暫時動不了你罷了。

蔣友存打著自己的小九九,李祥心中也在盤算。——真的只是小小的改動一個名字就可以了嗎?這世上除了他自己,難道不是還有個人知曉一切嗎?

想到這裏,李祥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皇城一角。宮外的大通鋪。

幾名太監在院裏井口挑水、洗衣。好似平日一個普通的午後。

萬達躲在一間無人小屋的角落,握著那張謄抄楊啟志奏章的紙,手在劇烈地顫抖。由於過於緊張,他的兩眼有些發花。

皇上吐血倒地的那一刻,他無意識地驚呼出聲,後面的事情就基本上不由得掌控。十幾個人沖進來的時候,他連忙叫他們查看陛下病情,將別人註意力都引到陛下身上,然後趁亂將桌腳那張謄抄奏章的紙以及帶有“圓通”的幾件證物順手牽羊塞進衣服裏,以找太醫為由溜了出去。

他頭腦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識地逃,逃離可能馬上就要到來的李祥,逃離皇宮。現在他是暫時逃出來了,可是接下去呢?作為皇上立詔的第一見證人,他無疑是一個站在風口浪尖的角色。

事情發生得太快,快到讓他措手不及。他下意識地翻找出房中的紙筆,提起筆開始在紙上奮筆疾書寫著什麽。

“太子者,國之根本,然逢亂世……”他聚精會神默寫著。這是皇上剛剛寫下的詔書,他還記憶猶新。

“萬達,外頭有人找!”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他渾身一個激靈,握筆的手也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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