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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立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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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立儲

濮國。灰磚青瓦,木門窗,前後兩進的小院落,樸實無華,卻又有濃郁的書卷氣息,與私塾有些相像門口黑色牌匾上,道勁的筆法寫著“紫砂學堂”四個大字。

何季勳讓一高一矮兩位小夥計帶領蔣安在“紫砂學堂”中觀摩學習。矮的那位小夥計清了清嗓子,對蔣安介紹道:“我們這裏,是一個以周國紫砂文化為核心,結合藝術品鑒、藝術收藏、藝術展覽,開啟經典與實踐相融合的學習,以東方智慧啟迪生命、以高雅藝術提升美育、以傳統雅樂滋養心靈,為當代濮國人提供身心安頓的智慧成長平臺。我們共有十三家分店,在這共計三十九畝又三分三之大的‘紫砂學堂’文化空間內,我們構建溫潤雅致的場景,真實還原了對周國紫砂文化的美好重現,全方位呈現‘以物入道’的境界,讓人們通過沈浸式體驗,滌蕩煩惱,靜心養神,悟歸生命本來之處。近一年來,我們‘紫砂學堂’已在館內或館外成功舉辦三百餘場文化研習講座、百餘場文化雅集,讓周國經典紫砂文化以多種形式得以在世界範圍傳播與發揚……”

“說人話。”高的那位小夥計撞了一下矮的那個。

矮夥計呵呵一笑,對蔣安言簡意賅道:“其實咱們這兒呢,就是賣課、賣壺、賣泥巴以及賣各種合作方貨物的。”

蔣安起初正聽得迷迷糊糊,給這麽一說,終於茅塞頓開:“原來如此。”

高夥計補充道:“賣泥巴、合作方交接的事,你先不用去管,別的店你也不用去管,何師傅說,你現在就跟著我們整理、清點、包裝貨物就好了。”

蔣安點頭記下。

“你現在還小,何師傅還要讓你讀書,課業之餘幫我們做點事情就好了。”高夥計道。

蔣安好奇道:“濮國既然屬於‘四國同盟會’之一,他們濮國人應該很討厭周國才對,為什麽你們的‘紫砂學堂’可以辦得這麽大,這麽受歡迎?”

矮夥計道:“其實濮國人,雖然討厭周國朝廷做的那些事,投毒、內鬥、文字獄什麽的,但對於周國的傳統文化,比如紫砂工藝什麽的,還是很喜歡的。一碼歸一碼,不能把一個國家給打死啊。”

蔣安懵懂地點頭,“我原先以為,但凡‘四國同盟會’的人,都很討厭周國人,討厭周國的一切,原來並不是這麽簡單的道理。”

“你還小,不懂的東西多了,以後都會慢慢懂的。何師傅是個很會做生意的商人,這裏是個很好的平臺,你不僅可以學到做生意的東西,還可以開拓眼界。那麽接下去,就看你自己的覺悟和造化了。”矮夥計道。

蔣安點頭。這一路從西京逃難而來,其實他除了逃離“妖女”柳如蓮,並沒有任何方向,手頭的那點小妾看不上的盤纏也快花光了,現在能碰到何季勳收留他在這兒做活,還供他繼續讀書,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盡管何季勳現在已經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商人,但蔣安隱隱覺得,做商人並沒有錯,哪怕唯利是圖也無可厚非,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尤其是在這動蕩的年代,金錢的力量也許會格外重要。

他跟隨二位夥計,繼續在倉庫裏幹起活來。

西京,熱鬧的前街。

滿大街紅紅綠綠的幌子寫著琳瑯滿目的美食,一棟高檔的酒樓映入眼簾。它裝修得金碧輝煌,門頭是兩串長長的燈籠,它的漆柱、檐角、門窗的雕花都透著一股脂粉的氣息,門頭的三個大字赫然是:“天香樓”。

走進那華麗裝修的門庭,恍惚如來到另一個世界。放眼望去,盡是些塗脂抹粉、身段姻娜的女子。她們衣著華麗,姿態誘人,像花兒一樣簇擁著,美麗的面孔令人目不暇接。

鄭通已經在這兒混跡一些時日了。他隔三差五便過來,留意這兒的女子,就連此刻,身邊也環繞著三五美艷女子,盡管她們沒有一個是王春華。

當初他第一次來,給鴇母亮出那張李珍給他的秦二小姐的畫像,鴇母便第一眼認出了畫中人:“是她,就是她。”說罷,指著角落那張七弦琴,“當時,她常坐在這兒彈琴,彈得最好的是那曲《風入松》,當時不知多少客人被她吸引。我們這裏是有很多會彈琴的女子,但還從來沒有像她彈得那麽好的,而且還出口成章,能與客人吟詩作對,特別受歡迎。只不過,她只來了短短幾日,就突然失蹤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後面還有很多客人問起呢,但是我也沒辦法,她就這麽不見了,別處也沒人看見過她。算起來,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得知這一切的時候,鄭通心裏既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算是找到了王春華的消息,難過的是,不能算是找到了王春華的消息。現在周國形勢可謂朝令夕改,說變就變,一天都有可能好幾個樣,這滯後了好幾個月的消息,世界都已經翻天覆地,到哪裏還能打聽到王春華的近況?

他只能守在這裏,守在她最後出現過的地方,等待一線生機,雖然他也不清楚到底在等待什麽——等待她回來繼續重操舊業?

天香樓裏,形形色色的人客來來去去,他被三五個花枝招展的女子簇擁著,心中卻是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

宮中。皇上依舊久臥病榻,面帶愁容。

一面繪有山水詩詞的屏風後,是懸掛著精美帷慢的龍榻,床上鋪著繡有龍紋的綢緞被褥。一旁的茶幾上,博山爐裏正緩緩升起縷縷青煙,空氣中漂浮著淡雅而醇厚的沈香,一片寧靜優雅。

躺在柔軟舒適的枕頭上,皇上卻並沒有感到舒適,只覺得有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恐慌。

眼下的局勢,他不是不了解。久病不愈,儲君未立,若忽然駕崩,不知朝中會產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革。這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是眼下,“手足相殘、無事生非”的楊啟光,胸無大志、不谙世事的楊啟文,年紀尚幼、一無所知的金橋王,以及那“血脈存疑”的楊啟志,哪一個都入不了他的法眼。立儲一事給他的壓力,一點不比那“四國同盟會”少。

“李祥,楊啟志的病好些了嗎?已經兩天了,他什麽時候可以過來?”皇上有氣無力地問道。

“回陛下,這肺部染疾的疫病,沒有湯藥可以直接作用於患處,沒有那麽容易痊愈啊……”李祥滴水不漏地編著之前楊啟志染疫的謊,“龍體安康要緊,陛下還是多歇息吧,周浦王那邊,小的會派人去催促些,但凡他可以下床了就命他趕緊過來。”

皇上深深嘆了口氣:“這段時間躺在床上,朕開始懷疑,當初為了平息土濮二國的‘思想入侵’,選擇用制造時疫的方式,是不是一個錯誤。”

“陛下所有的決定都是深思熟慮,為國為民,利大於弊,何錯之有?”

“可是看鄭仁他們說,這疫病投放出去,並不只是‘難受一陣子’這麽簡單,輕者咳嗽不止,重者高熱而亡,有很多體質本身不好的人就扛不過去,陸陸續續已經死了一些人。”

李祥卻道:“這不是更好嗎?有一定的死亡概率,會讓人對此病更加產生畏懼情緒,不敢聚眾,甚至不敢與他人接觸,如此一來,一可減少敵人‘思想入侵’,二可減少自身農民起義,怎麽看都是有利無弊啊!”

“話雖如此,但是……”皇上也不知該怎麽說了。

“這段時間陛下安心養病即可,大可不必為‘四國同盟會’的事情操心,傷了龍體,只消依照成山王之前的決議,很快就可以將‘四國會’消滅殆盡,陛下盡管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嗎……”皇上不說話了,拿出枕邊那把“德鐘”壺,細細撫摸起來。只可惜,他現在連坐起來用心愛的紫砂壺喝杯茶,都很難做到了。

一會兒,李祥退出內殿。正當皇上獨自躺著,撫摸著那把紫砂壺唉聲嘆氣時,門外忽然悄無聲息走進來一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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