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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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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驛站

今天註定是特別的一天,這一天,楊啟光的王府上,楊成祖的王府上,都是鑼鼓喧天,熱鬧非凡。因為楊啟光將要納馮知音、陳梅為側妃,楊成祖也要迎娶上回媒人介紹來的韓家大小姐。

兩家府邸內外都進行精心的布置。大門上都懸掛起紅色的燈籠和彩旗,府內的大廳、走廊和庭院都張燈結彩,墻壁上掛滿了賓客送來的吉祥的字畫。全家上下都忙著準備豐盛的宴席,招待前來參加儀式的賓客。有鑼鼓隊、舞獅隊、舞龍隊等,他們穿著盛裝,手持各種樂器和道具表演,不論是楊啟光的還是楊成祖的府上,都是一派歡天喜地的景象。

楊啟光迎娶蓮兒那天,皇上特地移駕成山王府邸,還安排禦膳房準備全部的宴席,足見對楊啟光的重視。今天,只是納馮、陳二人為側妃,所以皇上並未駕到,但在排場方面,還是給這場婚事做足了儀式感,儀仗、鋪陳僅次於蓮兒,比起楊成祖府上那場明媒正娶的婚事,有過之而無不及。

馮知音和陳梅身著一襲縷金百蝶鴛鴦華服,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佩有赤金盤螭瓔圈,裙邊系著雙衡比目玫瑰佩,渾身色彩鮮艷,彩繡輝煌,恍若仙女下凡。看得人好一陣炫目。可越是這樣大排場,楊啟光心裏越不是滋味。

望著蓮兒禮貌謙遜的笑容,他越發心疼蓮兒,要知道他今天這一切地位,可以說都是蓮兒的功勞。若非她如此足智多謀,成功扳倒太子楊啟恒、北蔡王楊啟昭、周浦王楊啟志……贏得皇上信任,面前還不知道有多少座大山,他這區區成山王,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裏備受排擠呢!

眼前的這一切,讓他直視蓮兒時,不由得生出一種發自內心的愧疚。那些皇上賜予的寶物,賓客的贈禮,人們的祝福與笑臉,他完全無法心安理得地面對。蓮兒輔佐他站在了今天的位置,他卻納起了妾,這與過河拆橋有什麽區別?

他提不起興致來,全程愁眉苦臉。馮知音和陳梅自然知曉他的心思,不敢多言,畢恭畢敬,臉上保持著不失禮儀的微笑。

馮知音是太尉孫女,父親也官至宗人令,本是做正妃人選,今日卻只能屈尊做側妃,從側門進,與縣令之女陳梅平起平坐便罷,還要屈尊在奴才出身的蓮兒之下。陳梅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她現在貴為親王側妃,嫁的還是皇上最為寵愛的一個兒子,她的父親卻仍是惠南縣令,職位沒有半點升遷,走出去都像個笑話。

兩個失意的女人,不敢表露出一絲不快,還得全程賠著笑臉,生怕惹惱了蓮兒,連眼前的這一切都保不住。馮知音心中是有數的,祖父的太尉一職本就是虛銜,之前還好幾回得罪過蓮兒,他的命運可以說完全掌握在蓮兒手上。陳梅就更不用說,因為蓮兒弄出來的“文字獄”,導致她一家都被迫改姓“田”,今後在這成山王府上,須得像條狗一樣夾著尾巴謹慎才是。

張燈結彩,鑼鼓喧天,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在這大喜的日子,主角們卻個個懷著失意的心。

相比這一頭府上主角們的失意,另一頭的浦王府上,主角們則是真心的歡天喜地。

淞王楊成祖本就妾室成群,家中人丁興旺,這場親事更是操辦得熱熱鬧鬧,紅紅火火。吹拉彈唱的、吟詩作賦的、跳雜耍的、敲鑼鼓的、舞龍舞獅的……個個身著華麗盛裝,絲竹管弦、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之聲不絕於耳。

幾房妾室與其他庶出子女都熱心地操持著內務,臉上都是熱情洋溢的笑容,仿佛趙清這個人從未在這個家中活過。

人人忙前忙後,甚至都沒人註意到,楊勉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野兔丘”,母親屍體扔來的那天,他記住了這個名字。

一個小小的土丘前,一方小小的簡陋的墓碑前,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土丘裏,是一個個被遺忘的靈魂,楊勉雖然還活著,卻也好似這些被遺忘的靈魂,被遺棄在世界的邊緣。他一想回到家後,那個家再也不是從前的樣子,便忍不住留下,與母親多呆一會。

王府裏,鑼鼓喧天,吹拉彈唱,歡天喜地,好不熱鬧。那位新的王妃被迎入府內,與楊成祖一同站在大紅的喜堂前。在司儀的主持下,新郎新娘向天地、祖先、高堂三拜九叩,互相拜禮。

夜幕不知何時已悄然降臨,月亮從梢頭升起,夜晚的風吹得土丘前的楊勉微微發冷。薄薄的月光灑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顯得周遭的一切更加寂靜無聲。那些小小的墓碑好似一雙雙無助的手,立在風中,讓他感到害怕。

他知道母親再也不能保護他了。終於不敢再待下去,抱著胳膊,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加快步伐往家裏逃去。

天色已晚,另一頭,西京城郊,在三尺驛附近的一家小旅店苦等多時的蔣長羽家人,也快等不下去了。

早已經超過了與蔣長羽的約定時間,然而他還是未見蹤影。按道理,他們應該不再管蔣長羽,舉家動身出發了。

“該動身了,夫人。”幾房妾室催促道。

蔣妻一臉擔憂,望著西京的方向,仿佛覺得下一刻蔣長羽就會趕來似的。

“是老爺交代我們等不到就動身的,我們再拖下去,只怕夜長夢多,追兵將至。”

“不……”蔣妻猶豫半晌,咬著嘴唇道,“要麽,你們先走,我還是要回去看一眼。”

“什麽,你怎麽可以回去?”聽聞,那些妾侍們驚了一跳,連連勸阻。

“夫人,這可不是我們嚇你,老爺交代過,我們等不到他就必須離開!那個叫柳如蓮的,是個妖女啊!”“是啊,我們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你還要回去送死作甚?”

她們都在七嘴八舌地勸阻。

但是蔣妻知道,如果這樣等不到蔣長羽,就這樣離去的話,這輩子都不會活得安心。她必須給自己一個交代。

“我只去最多一個時辰。我都想好了,我去他可能會去的幾個地方找找,如果一個時辰後,我還未歸來,你們就不用管我了,出發吧。”

“不可啊,太危險了……”

“二奶奶呀,您大概是勸不動了,”最小的那房妾室阻止了二房的勸說,“大奶奶對老爺一片忠心,天地可鑒,如果不讓她回去看一眼,就這樣離去的話,她估計這輩子都不會活得安心。”

蔣妻感激地望了一眼那小妾。那是蔣長羽剛剛納入家門的,最年輕的妾室。她剛剛踏入蔣家短短幾個月,還未曾生育。蔣妻沒想到,她會如此理解自己的心。

“大奶奶,您也不用急,我們會在這兒等一個時辰。”那小妾對蔣妻柔聲道,“但我們可說好了,只如您所說,等一個時辰,超過一個時辰,我們會準時出發的。畢竟已經耽擱了太多晨光,真的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希望您能理解。”

蔣妻鄭重地點點頭,將貴重物品與二房姨太交代清楚,什麽行囊也沒帶,就這樣踏上了返程的路。

臨行前,她回頭望了兒子一眼——蔣安,是她和蔣長羽唯一的孩子。十七個子女,除了蔣安,其他均是另外的三房妾室所生。十三歲的蔣安,幾乎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但現在,她不可能帶著唯一的兒子踏上這條可能是不歸路的路。

“蔣安,如果我不回來,你不要來找我,就跟他們一塊兒去濮國。”

蔣安懵懂地點點頭,目送母親踏上返程的路。

一個時辰的倒計時,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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