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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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位近臣，除掉馮太尉，還有一百九十九位，在偌大的永和殿中聚集成黑壓壓一片。每個人都已經把自己的選擇交了上去，這場奇特的“科舉考試”即將落下帷幕。
負責安排統計的人是李祥，皇上最信任的司禮監提督。經過“熱火朝天”的投票與緊張辛苦的統計工作，李祥將最終結果親手交給了蓮兒。蓮兒一看，有三種死法得到了相同的票數，分別是剖心、炮烙、餵虎。
蓮兒望了李祥一眼，嘴角浮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接著什麽也沒說，只轉頭將這一切如實匯報給皇上。皇上望著這三種票數相同的處決方式，不由得犯起了難，將手裏的“五面佛”紫砂茶寵來來回回捏了好幾遍。之前蓮兒說，操辦一場這樣的投票活動，將選擇權交由眾臣，可使大眾更信服，一方面顯得更民主，一方面無論眾臣選出了怎樣的死法，再殘酷，再不合律例，皇上都可以避免輿論責任。可如今面對著三種相同的票數，他還是犯起了難：這一來，不又成了君王發號施令了嗎？這三種刑法還都難逃“桀紂”之嫌，該怎麽樣才能實現真正的民主呢？
皇上為難的眼神，揉著太陽穴的樣子，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就在此時，下面有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臣建議由華亭郡主安排。”
所有人順著那聲音望去，只見是內閣大學士鄭仁。這位趙鐸昔日的政敵，自從趙鐸倒臺後，在皇上眼裏的地位便穩步直上，現在權位比起當年的趙鐸有增無減。就在不久前，王春華還曾投奔過姨外祖母李珍，卻因為皇後失勢、鄭仁得勢、李珍在家沒有地位而被拒之門外。
鄭仁是個明白人。蓮兒此番大動幹戈，主持這麽一場規模宏大、有模有樣的“投票選舉”，充分說明了她在皇上眼中的地位，鄭仁知道現在是該站出來的時候。趙鐸前車之鑒在先，對他未嘗不是一種警示。他唯一的兒子鄭通，因為常年跟隨李敬亭征戰有功被封安樂侯，現在李敬亭倒臺，牽連人數眾多，鄭通因為曾經跟隨過李敬亭，讓鄭仁心中始終捏了把汗。雖然鄭通暫且安然無事，誰能保永遠太平呢？
見鄭仁站了出來，新任的兵部尚書蔣友存也立即站出來道：“臣也認為由華亭郡主安排合適。”
自前任兵部尚書張賁坐楊祖明糧草案被斬，並且被做成了跪像，蔣友存就繼任了兵部尚書一職。他處處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也像張賁那樣被做成跪像。但光小心謹慎還不夠，想坐穩這個位置，必須站到一個牢靠的隊伍。
新晉的國子監祭酒衛康也站出來附和。自打趙忠銘的侄子趙雲祥“垮臺”之後，衛安的弟弟衛康就繼任了國子監祭酒一職。衛安，正是李敬亭“謀反”那夜被李敬亭挾持並殺掉的人。
見狀，新晉的都察院左都禦史朱鈺也站出來連聲附和。衛安被殺後，他便繼任了這個重要職位。
現任的禮部尚書韓鼎也忙站了出來。自從趙澧蘭父親趙松去世，他便繼任該職位至今，之前曾與禮部侍郎王厚德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交道。韓鼎親眼看著王晏被腰斬、王家一個個倒下，最後被滅了滿門，而王家唯一站起來的便是蓮兒，目睹這一切叫他心中怎能不升起一種對蓮兒的畏懼？不論她是神還是鬼，跟她走準沒錯了！
緊接著，大理寺卿許駿等人也紛紛應聲附和。眼見著朝廷位高權重的大臣們都站了出來幫蓮兒說話，楊啟光心中很是為她高興，可一轉頭看見蓮兒，她的目光卻在一百九十九位大臣中掃視，似乎在巡視，似乎在觀察。她究竟在觀察什麽呢？他不由得好奇起來。
“好，那就由蓮兒來安排吧。”見那麽多臣子讚同這個提議，皇上忙把這個皮球踢了出去，隨後，又瞇起眼睛，心安理得地把玩起了手中的“五面佛”紫砂茶寵。
所有的視線都投向了蓮兒。蓮兒優雅地站在大殿前，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好聽：“那就再來第二輪投票，所有人只能從剖心、炮烙、餵虎三者之間選擇，不得棄權，違者必究。那麽開始吧。”
筆墨紙硯又一次擺在了一百九十九位大臣面前。
……
東北邊境，銅州。
營帳裏，王春華仍然躺在床上，此時餘暉已全部褪去，天色慢慢罩上了青黑色的布簾，一彎新月也慢慢爬上了枝頭。廣袤的邊疆，一眼望去荒無人煙，月光也顯得分外冰冷淒涼。
之前她與那士兵李志聊了一會周國的事，陳國的事，以及前不久剛剛發生的峒山一事。一聽到峒山被炸、周兵被殺了個全軍覆沒這種怪事，王春華就料到這風格準是蓮兒所為。只不過，在李志面前她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兩人雖是聊天，基本都是李志在說，她只是模棱兩可地應兩句。
終於，就在剛剛，李志被人叫出去了。透過微微敞開的門簾，她看到營帳外並無一人。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想到做到。王春華忍著痛從床上爬起來，拿起床頭的包裹，簡單收拾了一些食物，悄悄走出營帳。她探出腦袋，警惕地四下望望，不遠處有人看守與巡邏，趁士兵背過身去時，她連忙走出一些，躲在了另一處營帳腳下。她四下望了望，心裏還惦記著那匹駑馬，可這偌大的軍營，放眼望去沒有看見一個馬廄，大張旗鼓地去找，無疑會被發現，到時候要是引起周兵的警惕，將她強制送回京城，可不就前功盡棄了。
王春華只好徒步離開，心中暗道：反正也不遠了，路上遇到機會再看看能不能偷一匹馬。就這樣想著，她悄悄離開軍營，所幸巡邏的士兵只戒備從外部入侵的敵人，這才給她鉆到了空子逃出來。
她再次一路向東北方向逃亡而去。這裏已離陳國相當的近了，但危險也數倍增加了。先前被周兵救下實屬運氣，接下來還會是怎樣的命運等著她，她不敢多想，只是趁著夜色埋頭狂奔，心中揣著一個信念，那個只有千分之一成功的信念。
待到許久後，李志回營帳時，手裏端著一碗藥，掀起帳篷，看見的卻只有空無一物的床。他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叫來其他士兵，挨個追問，終究沒人看到過她。
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手無寸鐵、遍體鱗傷的弱女子，是怎樣的信念讓她踏上這條九死一生的尋親之路？
沒有人能明白。一彎新月仍靜靜地掛在梢頭，淡淡的月光映著邊疆的荒涼蕭瑟。
這夜。西京，成山王府上。
楊啟光把玩著蓮兒送的黃龍山泥小茶杯，它形似蓮花，做工精致，黃綠色的表面似梨皮有著點點褐色顆粒。用料與工藝自然是絕佳的，但可惜王厚德一整套段泥茶器只剩這一只小茶杯，無法進貢給皇上。楊啟光看著好生喜愛，便向蓮兒要了來。他並非愛壺之人，也知道蓮兒也並非一個單純的壺匠，壺只是達到目的的一個工具而已，她的智慧她的謀略，遠勝所有精湛的壺藝。
先前在永和殿的投票結束後，他送蓮兒回到紫霞宮，兩人的談話又浮現眼前。
楊啟光：“恭喜你啊，這次這個‘餵虎’之刑，得票最高，可算是對吳氏最好的懲治了。行虎刑，須得將老虎囚於籠中，餓上三天，然後放置於西京鬧事街頭，待到午時，將反賊吳氏投進去。這一招，既能讓周國百姓解恨，又具備震懾性與觀賞性，妙哉妙哉。”
蓮兒卻微笑道：“你以為‘餵虎’真的得票最高嗎？”
楊啟光驚訝萬分：“什麽？不是剖心、炮烙、餵虎並列第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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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位近臣，除掉馮太尉，還有一百九十九位，在偌大的永和殿中聚集成黑壓壓一片。每個人都已經把自己的選擇交了上去，這場奇特的“科舉考試”即將落下帷幕。
負責安排統計的人是李祥，皇上最信任的司禮監提督。經過“熱火朝天”的投票與緊張辛苦的統計工作，李祥將最終結果親手交給了蓮兒。蓮兒一看，有三種死法得到了相同的票數，分別是剖心、炮烙、餵虎。
蓮兒望了李祥一眼，嘴角浮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接著什麽也沒說，只轉頭將這一切如實匯報給皇上。皇上望著這三種票數相同的處決方式，不由得犯起了難，將手裏的“五面佛”紫砂茶寵來來回回捏了好幾遍。之前蓮兒說，操辦一場這樣的投票活動，將選擇權交由眾臣，可使大眾更信服，一方面顯得更民主，一方面無論眾臣選出了怎樣的死法，再殘酷，再不合律例，皇上都可以避免輿論責任。可如今面對著三種相同的票數，他還是犯起了難：這一來，不又成了君王發號施令了嗎？這三種刑法還都難逃“桀紂”之嫌，該怎麽樣才能實現真正的民主呢？
皇上為難的眼神，揉著太陽穴的樣子，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就在此時，下面有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臣建議由華亭郡主安排。”
所有人順著那聲音望去，只見是內閣大學士鄭仁。這位趙鐸昔日的政敵，自從趙鐸倒臺後，在皇上眼裏的地位便穩步直上，現在權位比起當年的趙鐸有增無減。就在不久前，王春華還曾投奔過姨外祖母李珍，卻因為皇後失勢、鄭仁得勢、李珍在家沒有地位而被拒之門外。
鄭仁是個明白人。蓮兒此番大動幹戈，主持這麽一場規模宏大、有模有樣的“投票選舉”，充分說明了她在皇上眼中的地位，鄭仁知道現在是該站出來的時候。趙鐸前車之鑒在先，對他未嘗不是一種警示。他唯一的兒子鄭通，因為常年跟隨李敬亭征戰有功被封安樂侯，現在李敬亭倒臺，牽連人數眾多，鄭通因為曾經跟隨過李敬亭，讓鄭仁心中始終捏了把汗。雖然鄭通暫且安然無事，誰能保永遠太平呢？
見鄭仁站了出來，新任的兵部尚書蔣友存也立即站出來道：“臣也認為由華亭郡主安排合適。”
自前任兵部尚書張賁坐楊祖明糧草案被斬，並且被做成了跪像，蔣友存就繼任了兵部尚書一職。他處處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也像張賁那樣被做成跪像。但光小心謹慎還不夠，想坐穩這個位置，必須站到一個牢靠的隊伍。
新晉的國子監祭酒衛康也站出來附和。自打趙忠銘的侄子趙雲祥“垮臺”之後，衛安的弟弟衛康就繼任了國子監祭酒一職。衛安，正是李敬亭“謀反”那夜被李敬亭挾持並殺掉的人。
見狀，新晉的都察院左都禦史朱鈺也站出來連聲附和。衛安被殺後，他便繼任了這個重要職位。
現任的禮部尚書韓鼎也忙站了出來。自從趙澧蘭父親趙松去世，他便繼任該職位至今，之前曾與禮部侍郎王厚德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交道。韓鼎親眼看著王晏被腰斬、王家一個個倒下，最後被滅了滿門，而王家唯一站起來的便是蓮兒，目睹這一切叫他心中怎能不升起一種對蓮兒的畏懼？不論她是神還是鬼，跟她走準沒錯了！
緊接著，大理寺卿許駿等人也紛紛應聲附和。眼見著朝廷位高權重的大臣們都站了出來幫蓮兒說話，楊啟光心中很是為她高興，可一轉頭看見蓮兒，她的目光卻在一百九十九位大臣中掃視，似乎在巡視，似乎在觀察。她究竟在觀察什麽呢？他不由得好奇起來。
“好，那就由蓮兒來安排吧。”見那麽多臣子讚同這個提議，皇上忙把這個皮球踢了出去，隨後，又瞇起眼睛，心安理得地把玩起了手中的“五面佛”紫砂茶寵。
所有的視線都投向了蓮兒。蓮兒優雅地站在大殿前，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好聽：“那就再來第二輪投票，所有人只能從剖心、炮烙、餵虎三者之間選擇，不得棄權，違者必究。那麽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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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邊境，銅州。
營帳裏，王春華仍然躺在床上，此時餘暉已全部褪去，天色慢慢罩上了青黑色的布簾，一彎新月也慢慢爬上了枝頭。廣袤的邊疆，一眼望去荒無人煙，月光也顯得分外冰冷淒涼。
之前她與那士兵李志聊了一會周國的事，陳國的事，以及前不久剛剛發生的峒山一事。一聽到峒山被炸、周兵被殺了個全軍覆沒這種怪事，王春華就料到這風格準是蓮兒所為。只不過，在李志面前她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兩人雖是聊天，基本都是李志在說，她只是模棱兩可地應兩句。
終於，就在剛剛，李志被人叫出去了。透過微微敞開的門簾，她看到營帳外並無一人。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想到做到。王春華忍著痛從床上爬起來，拿起床頭的包裹，簡單收拾了一些食物，悄悄走出營帳。她探出腦袋，警惕地四下望望，不遠處有人看守與巡邏，趁士兵背過身去時，她連忙走出一些，躲在了另一處營帳腳下。她四下望了望，心裏還惦記著那匹駑馬，可這偌大的軍營，放眼望去沒有看見一個馬廄，大張旗鼓地去找，無疑會被發現，到時候要是引起周兵的警惕，將她強制送回京城，可不就前功盡棄了。
王春華只好徒步離開，心中暗道：反正也不遠了，路上遇到機會再看看能不能偷一匹馬。就這樣想著，她悄悄離開軍營，所幸巡邏的士兵只戒備從外部入侵的敵人，這才給她鉆到了空子逃出來。
她再次一路向東北方向逃亡而去。這裏已離陳國相當的近了，但危險也數倍增加了。先前被周兵救下實屬運氣，接下來還會是怎樣的命運等著她，她不敢多想，只是趁著夜色埋頭狂奔，心中揣著一個信念，那個只有千分之一成功的信念。
待到許久後，李志回營帳時，手裏端著一碗藥，掀起帳篷，看見的卻只有空無一物的床。他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叫來其他士兵，挨個追問，終究沒人看到過她。
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手無寸鐵、遍體鱗傷的弱女子，是怎樣的信念讓她踏上這條九死一生的尋親之路？
沒有人能明白。一彎新月仍靜靜地掛在梢頭，淡淡的月光映著邊疆的荒涼蕭瑟。
這夜。西京，成山王府上。
楊啟光把玩著蓮兒送的黃龍山泥小茶杯，它形似蓮花，做工精致，黃綠色的表面似梨皮有著點點褐色顆粒。用料與工藝自然是絕佳的，但可惜王厚德一整套段泥茶器只剩這一只小茶杯，無法進貢給皇上。楊啟光看著好生喜愛，便向蓮兒要了來。他並非愛壺之人，也知道蓮兒也並非一個單純的壺匠，壺只是達到目的的一個工具而已，她的智慧她的謀略，遠勝所有精湛的壺藝。
先前在永和殿的投票結束後，他送蓮兒回到紫霞宮，兩人的談話又浮現眼前。
楊啟光：“恭喜你啊，這次這個‘餵虎’之刑，得票最高，可算是對吳氏最好的懲治了。行虎刑，須得將老虎囚於籠中，餓上三天，然後放置於西京鬧事街頭，待到午時，將反賊吳氏投進去。這一招，既能讓周國百姓解恨，又具備震懾性與觀賞性，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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