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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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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間隙

錦繡宮中果如其名,處處雕欄繪飾如錦上生花,地磚如玉一般光潔整齊,走在宮中,仿佛來到了仙界。近來皇上獨寵何淑妃,深知何淑妃喜愛錦繡綾羅,特地將此宮打造得如此華麗,還特地為她更名為“錦繡宮”。

何瑞康坐在堂姐何淑妃身旁,兩人品著新茶,好不悠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奇特而好聞的異香,何瑞康嗅了嗅鼻子,卻仿佛什麽也聞不見了。

“這是什麽香?”他忍不住問。

何淑妃笑笑,嘆道:“你呀,真是太久沒來宮中看我了,連陛下大半年前就賜我的西域木香都不知道!”

何淑妃語氣中有責怪的味道。何瑞康尷尬地撓了撓腦袋,結巴道:“這……不是因為忙著制壺嘛。”

何淑妃笑得無奈,又帶著點欣慰,“康兒和從前不一樣了,你從未這麽認真學習制壺過。從前,伯父在我跟前說起你的時候,總是唉聲嘆氣,怕你接替不了他的位置,會被王厚德的後代超越。不過最近,他每回說起你的時候,都是眉飛色舞的,說你近來尤其用功,還說要把這些年落下的功課補上。”

何瑞康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笑得很是憨厚,“我身在制壺世家,卻沒有一門手藝,這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從今往後我都會收心制壺,再也不貪玩了。”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何淑妃長舒了一口氣,戴著祖母綠寶石戒指的手指輕捏起桌上一個黑釉油滴盞,送去唇邊,小小啜飲了一口,回味著茶湯的清香,心中愜意無比,自言自語道:“王厚德家滿門覆滅,只剩下幾口遠得不能再遠的遠房親戚,諒他們也掀不起什麽驚濤駭浪了。從今往後,這宮中制壺名家,只剩下我們何家一枝獨秀了。”

說罷,她看了何瑞康一眼,“你作為何家的長子,可要扛起這副擔子,不要讓你爹失望。”

何瑞康神色堅定道:“我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何淑妃滿意地點點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心疼起來,“瞧你,都瘦成這副德行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明白你很想學成制壺,但也要註意度,過了就適得其反了。身體只有一個,等垮了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何瑞康笑笑,揉了揉太陽穴,是有點酸脹,這才發覺,自己確實是有些憔悴了。這十日來,為了制成那把合歡壺,他廢寢忘食,時常熬夜趕制,吃飯睡覺都沒了規律,十日下來,竟削瘦了不少。接下來,還有一個十日要熬。但一想到這是為了蓮兒,他便不覺得那是熬,反倒是一種享受,有一種自我價值實現的成就包圍著他,做什麽都渾身來勁。

“馬上到了用膳的時候了,”何淑妃笑瞇瞇道,“剛剛我特地吩咐下人做了你愛吃的糯米丸子…”

何瑞康恍然從幻想中回過神來,聽見堂姐這樣說,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留下來吃了,我馬上就要回去了。”

“啊?”何淑妃萬分意外,“這麽早回去幹什麽,你大半年才來一次,才坐下多久,就要回去?”

何瑞康目光堅定,“我要回去制壺,我不想浪費須臾辰光在其他事上。”

何淑妃哭笑不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制壺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的事,吃飯的這點時間,還會誤了你大事不成?”

何瑞康用力點頭,“會,當然會。蓮兒姑娘一個女子都那樣刻苦制壺,我堂堂七尺男兒豈可輸給她?”

這個敏感的名字鉆入了何淑妃的耳朵。她皺起了眉頭,仿佛這個名字聽得耳朵有些不舒服,“蓮兒姑娘?可是那個王厚德的徒弟?”

何瑞康點點頭,面前浮現起蓮兒的笑臉,嘴角又情不自禁蕩起了微笑。想起這第二輪的十日之比試,他忙站起身來,“你們吃吧,我今天就先告辭了。”

“哎,慢著,”何淑妃忙站起來攔下他,瞪了他一眼,“你回去後,也是要先填飽肚子的吧!在哪裏都是吃,我這邊都已經準備好了,你何必還急著要走?”

“我回去後,會直接開始制壺,不打算吃了。”

“你莫不是中了邪,壺裏有什麽妖魔鬼怪引誘著你?”何淑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簡直不可思議,“為了制壺,連吃飯的時間都要省下,我還真是聞所未聞!那個王厚德的徒弟有什麽能跟你相提並論的?只不過一把‘鳳舞九天’,一把‘文旦’壺,其中一把還是仿制品,拿什麽和你相比?你把自己與她放在同一高度上,未免也太輕視自己了吧!”

何瑞康卻堅定地搖搖頭,鐵了心要離去,“蓮兒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她的制壺功力不在父親之下,更是遠遠在我之上,我一刻也不能耽誤學習的時間啊。”

何淑妃看著他堅定的眼神,這才隱隱意識到了危機所在,一陣恐慌襲上了心頭。原來她一直大意了,王厚德家雖然滿門覆滅,可是王厚德還留下一個徒弟,那就是蓮兒。這個蓮兒不同於一般的丫鬟,在王家滿門覆滅後,竟還入了宮,新晉為皇上面前的紅人。只因蓮兒無意爭寵,何淑妃一次次將她的威脅忽略,如今這才隱隱預感到,這個無意爭寵的小小女官,也許會成為何家最大的阻路石。

何瑞康急急地要走,她忙從背後叫住他,試探地問道:“你要追趕上蓮兒的壺藝,是為了徹底將王厚德家的根脈擊垮,還是為了別的目的?”

一提到這,何瑞康的面色頓時柔和下來,眼底也仿佛氤氳起一片溫暖的水汽。“我沒有你們那麽多心機,我想要追上蓮兒,不為別的,就只是為了追上她而已。”

說起她時,他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了一個音,都會玷汙了那個神聖的名字。蓮兒是絕對不容褻瀆的,哪怕只是說話時不夠字正腔圓,都是一種褻瀆。

何淑妃的心猛然跌倒了谷底,顫抖著道:“那麽,你是決意要娶一個何家世仇的徒弟為妻了?”

“‘世仇’,什麽‘世仇’?不要跟我說那些,我不懂,也不想懂。”何瑞康起了叛逆之心。

何淑妃驚得往後踉蹌了半步,印象裏,這個堂弟向來靦腆、儒雅、知書達禮,像這樣頂撞長輩,還是生平第一次。

何瑞康卻還沒說夠,又道:“你們的世界太覆雜,而我的世界簡簡單單,只有蓮兒一個人,也只有娶蓮兒為妻一個目標。我努力學習制壺就是為了能配得上她,才不是為了什麽家族榮譽。我不在乎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那是你們的觀點,請別強加在我身上。”

“你!”何淑妃氣得指著他的手在發抖,“你堂堂一個禮部員外郎的兒子,就算不娶名門之女,至少也該娶個受過教育的大戶人家的閨女,蓮兒那種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女人,就算不是王厚德的徒弟,也不配進何家的門!”

“蓮兒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別人無權發話。”何瑞康也放大了音量,與堂姐面對面爭執起來。

何淑妃被氣得夠嗆,胸口一起一伏,半晌說不出話來。何瑞康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毫不猶豫調頭就往外走。

“你可別忘了,我有權為你主張婚配!”何淑妃沖著他決絕的背影,氣勢洶洶地大喊。

“你有這閑情逸致還是多想想自己怎麽留住陛下的寵愛吧!”何瑞康頭也沒回,丟下這句,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錦繡宮。只留下原地七竅生煙的何淑妃。

“綺羅!綺羅!”她跺著腳大喊。宮女綺羅忙不疊趕到她身邊。

“蓮兒。”她咬牙切齒地咬出這個名字,“我要去找她,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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