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踏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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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踏而死
一扇豪華氣派的紅漆木門，門把手上的黃銅神獸龍九子之椒圖威嚴地註視著外頭。
王宅的西側門內。青石塊鋪成的小道上落著許多無人打掃的枯葉。青石的細縫裏生著苔蘚與野草，昨天又是剛下過雨，空氣裏能聞見清新的泥土草木的芬芳。
一個仆人正端著木盆從這裏路過，四周一片安靜，只有他匆匆的腳步聲。當他剛走過西側門附近的時候，忽然，砰！一聲巨響，那扇氣派的門竟從外頭被劈開了，只聽轟隆一聲，門的殘骸轟然倒下，李氏手持著一把明晃晃的大鐵斧，騎著匹馬，面帶殺氣，來勢洶洶，直闖進裏面來！
仆人失聲驚叫，手裏的簸箕、水盆嘩啦一下打翻了，下意識地往後退，李氏哪會輕易放過他，騎著馬直追著他去，轉眼，那把大鐵斧已經直指著他的腦門，截住了他的去路。
“我的易兒在哪裏？”她盡力克制著顫抖的呼吸，以盡量平靜的口吻道。眼底卻透著騰騰殺氣，隱藏也隱藏不住。
仆人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唇打著哆嗦，“五少爺，五少爺，他他…”
盡管早有了心理準備，李氏的心還是被狠狠摔了一下，好像最後的那線希望也被無情地擊碎了。是的，一路上她不停在心裏祈禱，希望趕到王家會有奇跡發生——王易沒事，這一切只是那個寫信人使的心計，想騙她回來，然後再被打一頓，再被趕回清涼峰…可是，那萬分之一的奇跡沒有發生，王易真的死了，她連兒子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這短暫的十三天，成了她生命裏最漫長的十三天，最不可彌補、不可挽回的十三天。
“他是怎麽死的？”李氏紅著眼眶，艱難地吐出那個字——死，曾經是她都覺得遙遠的字，沒想到這個字，竟會先降臨到五歲的兒子頭上。
“他，他…”仆人哆嗦著不敢說，身子戰戰兢兢地往後挪，想逃開此處。李氏的馬卻又逼近了幾步，那把斧頭直指著他腦門，逼得更近了。他的餘光瞥見斧頭上幹涸發黑的血跡，就抖得身如篩糠。“五少爺，那個，他…中了還魂草的毒…”
又是一股血液湧入大腦，李氏頭一陣發暈。那封信所說的事，竟有一大半都得到了驗證，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是誰給他下的毒？”李氏緊緊逼視著那仆人，沾血的斧頭幾乎頂到了他腦門上。
“小的不，不知道啊…”仆人驚恐地擺手，沒命地往後爬，“真的不知道啊…”
李氏瞪起血紅的眼睛，正欲發話，忽然不遠處傳來一個篤定的聲音道：“是三夫人下的毒！”
她大驚，擡頭望去，只見晚晴站在一棵玉蘭樹下，眼底透著害怕，態度卻十分堅決。與此同時，還有幾個丫鬟也正聞訊趕往西側門這裏，紛紛議論著發生了什麽。當她們走近，看見李氏的斧頭上凝固的黑血，嚇得齊聲尖叫起來，膽小的幾個抱著頭就逃竄開了。
李氏死死盯著晚晴，“怎麽回事！”
地上的仆人正欲趁此機會逃走，李氏鋒利的目光卻又落在了他身上，吼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仆人嚇得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回四夫人，小的真的不清楚是誰下的毒啊！”
“他不知道，可我知道！”晚晴搶著道，“三夫人給五少爺餵藥的時候，我從頭到尾都在場，是我親眼看著她把那碗藥餵給五少爺，然後五少爺沒有多久就毒發了！”
李氏眼睛瞪得溜圓，捏緊了手裏的斧頭，“此話當真？”
晚晴正欲點頭，地上仆人卻道：“不，老爺還沒確定三夫人就是兇手，只是把她關在柴房，等待明察！現在老爺還沒查出…”
“我也可以證明，五少爺就是三夫人下毒害死的！”突然，又一個無比篤定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采蘋從晚晴後頭走出來，仿佛毫無畏懼的，迎著李氏走去，面不改色道：“三夫人餵藥的時候其實我也應該算在場，當時她餵藥五少爺不肯服，曾經大喊救命，三夫人卻不讓我進屋，後來我就一直站在門口，裏面的事情，我全都聽到了。我可以肯定，三夫人就是毒害五少爺的兇手！只是，老爺向來寵愛三夫人，內心不願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李氏又感到一股血湧向大腦，一連串事實擺在面前，叫她不得不相信那封信的真實。自從蓮兒打碎“鳳舞九天”的第三日清早她跟春蓉就被趕去了清涼峰，後面蓮兒跟采蘋串通的一幕幕她沒有看到，采蘋在她眼裏，還是那個昔日畏首縮尾的奴婢，此刻，她對采蘋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柴房？”她咬牙切齒地，眼底掠過一道寒光，忽然駕起馬就要沖向關押孫氏的柴房。
“不要啊！”
忽然身後傳來了春蓉的叫喊聲。李氏心裏一抖，猛然勒馬，回頭望去，春蓉正氣喘籲籲趕到西側門，淚流滿面。
“我不是叫你呆在街口張姨店裏嗎！”李氏大怒。
“我，我…趁她不註意跑出來了…”春蓉邊流著淚，一邊渾身嚇得發抖，“娘，我怕你太沖動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啊，五弟是不是孫姨娘害的，你真的確定了嗎！”
李氏微微一楞，眼神裏閃過一絲的猶疑。就在她頓了的這片刻功夫，晚晴忽然大聲道：“四夫人，請您相信我們，五少爺確實是三夫人毒害的無疑！那日，她在餵五少爺藥時，曾親口說，那是她最後一次餵他藥！現在看來，這句話難道不是她毒害五少爺的鐵證嗎？”
李氏的心口像被狠敲了一下。
采蘋連忙順勢道：“確實如此，奴婢一直站在五少爺房門口，這些話奴婢也都聽見了。五少爺不肯服藥，三夫人便說，她敢保證那是她最後一次餵他藥！”
晚晴上前一步，急急舉手發誓：“奴婢可以對天發誓，絕無謊言！”
采蘋也急急道：“為了確保五少爺的安全，老爺向來是命三夫人獨自煎藥、親自送去的！”
晚晴又補充道：“對了，四夫人您有所不知，前段時間家中剛好出了大夫人的還魂草一事，那包還魂草當時正是老爺命三夫人親手焚毀的！”
采蘋也道：“對，還魂草是一劑猛藥，市面上很難弄到，我們一般人根本就弄不到它，若非老爺讓三夫人親手焚毀那包還魂草，她也弄不到！”
“對，除了大夫人，就只有三夫人手裏會有這種藥了，大夫人這些日子一直被禁足房內，不可能出來下毒！”
“但是老爺一心偏袒三夫人，就算現在已經確定了三夫人就是兇手，也只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李氏已聽不下去了。她本就不放心孫氏照顧王易，果然，只有十三天的功夫王易便慘死在孫氏手裏。她的心裏燃燒著熊熊的火，手裏的斧頭恨不能即刻砍在孫氏頭上。她已離開家太久了，如此漫長的十三天裏發生了太多她無法預料的事情，她的思維卻還停留在離開之前，沖動使她無法去深思這一切。
她憤怒地駕起馬，無視身後春蓉的勸阻，不顧一切地沖向柴房的方向。那些丫鬟、下人們駭得紛紛尖叫，拼命逃竄，生怕閃躲不及，下場就會像那扇門一樣被劈得四分五裂。
晚晴、采蘋也不例外。雖然這一出正是她們與蓮兒一同策劃的，但李氏手裏的大鐵斧也不是吃素的。
可晚晴剛剛背過身去打算逃命時，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拖拽了回去，背後有一只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她踉蹌著、踉蹌著，就踉蹌到了李氏面前。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匹馬砰的一聲撞倒在地，後腦勺重重磕在了地上，正磕得暈頭轉向之際，馬一蹄子就重重落在了她胸口。
“咯吱——”胸骨猛然斷裂的聲音，聽之令人全身的汗毛倒豎起來。晚晴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翻起了白眼，渾身抽搐。
李氏連頭也沒回，騎著馬毫不猶豫直奔柴房而去了。下人、丫鬟們驚慌四竄，有的追著李氏而去，有的忙著去給老夫人、王厚德報信，有的則沒命地往自個房裏逃，只求自保。
一處隱蔽的樹叢後頭，蓮兒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看了地上晚晴慘死的屍體一眼，與采蘋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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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宅的西側門內。青石塊鋪成的小道上落著許多無人打掃的枯葉。青石的細縫裏生著苔蘚與野草，昨天又是剛下過雨，空氣裏能聞見清新的泥土草木的芬芳。
一個仆人正端著木盆從這裏路過，四周一片安靜，只有他匆匆的腳步聲。當他剛走過西側門附近的時候，忽然，砰！一聲巨響，那扇氣派的門竟從外頭被劈開了，只聽轟隆一聲，門的殘骸轟然倒下，李氏手持著一把明晃晃的大鐵斧，騎著匹馬，面帶殺氣，來勢洶洶，直闖進裏面來！
仆人失聲驚叫，手裏的簸箕、水盆嘩啦一下打翻了，下意識地往後退，李氏哪會輕易放過他，騎著馬直追著他去，轉眼，那把大鐵斧已經直指著他的腦門，截住了他的去路。
“我的易兒在哪裏？”她盡力克制著顫抖的呼吸，以盡量平靜的口吻道。眼底卻透著騰騰殺氣，隱藏也隱藏不住。
仆人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唇打著哆嗦，“五少爺，五少爺，他他…”
盡管早有了心理準備，李氏的心還是被狠狠摔了一下，好像最後的那線希望也被無情地擊碎了。是的，一路上她不停在心裏祈禱，希望趕到王家會有奇跡發生——王易沒事，這一切只是那個寫信人使的心計，想騙她回來，然後再被打一頓，再被趕回清涼峰…可是，那萬分之一的奇跡沒有發生，王易真的死了，她連兒子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這短暫的十三天，成了她生命裏最漫長的十三天，最不可彌補、不可挽回的十三天。
“他是怎麽死的？”李氏紅著眼眶，艱難地吐出那個字——死，曾經是她都覺得遙遠的字，沒想到這個字，竟會先降臨到五歲的兒子頭上。
“他，他…”仆人哆嗦著不敢說，身子戰戰兢兢地往後挪，想逃開此處。李氏的馬卻又逼近了幾步，那把斧頭直指著他腦門，逼得更近了。他的餘光瞥見斧頭上幹涸發黑的血跡，就抖得身如篩糠。“五少爺，那個，他…中了還魂草的毒…”
又是一股血液湧入大腦，李氏頭一陣發暈。那封信所說的事，竟有一大半都得到了驗證，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是誰給他下的毒？”李氏緊緊逼視著那仆人，沾血的斧頭幾乎頂到了他腦門上。
“小的不，不知道啊…”仆人驚恐地擺手，沒命地往後爬，“真的不知道啊…”
李氏瞪起血紅的眼睛，正欲發話，忽然不遠處傳來一個篤定的聲音道：“是三夫人下的毒！”
她大驚，擡頭望去，只見晚晴站在一棵玉蘭樹下，眼底透著害怕，態度卻十分堅決。與此同時，還有幾個丫鬟也正聞訊趕往西側門這裏，紛紛議論著發生了什麽。當她們走近，看見李氏的斧頭上凝固的黑血，嚇得齊聲尖叫起來，膽小的幾個抱著頭就逃竄開了。
李氏死死盯著晚晴，“怎麽回事！”
地上的仆人正欲趁此機會逃走，李氏鋒利的目光卻又落在了他身上，吼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仆人嚇得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回四夫人，小的真的不清楚是誰下的毒啊！”
“他不知道，可我知道！”晚晴搶著道，“三夫人給五少爺餵藥的時候，我從頭到尾都在場，是我親眼看著她把那碗藥餵給五少爺，然後五少爺沒有多久就毒發了！”
李氏眼睛瞪得溜圓，捏緊了手裏的斧頭，“此話當真？”
晚晴正欲點頭，地上仆人卻道：“不，老爺還沒確定三夫人就是兇手，只是把她關在柴房，等待明察！現在老爺還沒查出…”
“我也可以證明，五少爺就是三夫人下毒害死的！”突然，又一個無比篤定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采蘋從晚晴後頭走出來，仿佛毫無畏懼的，迎著李氏走去，面不改色道：“三夫人餵藥的時候其實我也應該算在場，當時她餵藥五少爺不肯服，曾經大喊救命，三夫人卻不讓我進屋，後來我就一直站在門口，裏面的事情，我全都聽到了。我可以肯定，三夫人就是毒害五少爺的兇手！只是，老爺向來寵愛三夫人，內心不願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李氏又感到一股血湧向大腦，一連串事實擺在面前，叫她不得不相信那封信的真實。自從蓮兒打碎“鳳舞九天”的第三日清早她跟春蓉就被趕去了清涼峰，後面蓮兒跟采蘋串通的一幕幕她沒有看到，采蘋在她眼裏，還是那個昔日畏首縮尾的奴婢，此刻，她對采蘋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柴房？”她咬牙切齒地，眼底掠過一道寒光，忽然駕起馬就要沖向關押孫氏的柴房。
“不要啊！”
忽然身後傳來了春蓉的叫喊聲。李氏心裏一抖，猛然勒馬，回頭望去，春蓉正氣喘籲籲趕到西側門，淚流滿面。
“我不是叫你呆在街口張姨店裏嗎！”李氏大怒。
“我，我…趁她不註意跑出來了…”春蓉邊流著淚，一邊渾身嚇得發抖，“娘，我怕你太沖動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啊，五弟是不是孫姨娘害的，你真的確定了嗎！”
李氏微微一楞，眼神裏閃過一絲的猶疑。就在她頓了的這片刻功夫，晚晴忽然大聲道：“四夫人，請您相信我們，五少爺確實是三夫人毒害的無疑！那日，她在餵五少爺藥時，曾親口說，那是她最後一次餵他藥！現在看來，這句話難道不是她毒害五少爺的鐵證嗎？”
李氏的心口像被狠敲了一下。
采蘋連忙順勢道：“確實如此，奴婢一直站在五少爺房門口，這些話奴婢也都聽見了。五少爺不肯服藥，三夫人便說，她敢保證那是她最後一次餵他藥！”
晚晴上前一步，急急舉手發誓：“奴婢可以對天發誓，絕無謊言！”
采蘋也急急道：“為了確保五少爺的安全，老爺向來是命三夫人獨自煎藥、親自送去的！”
晚晴又補充道：“對了，四夫人您有所不知，前段時間家中剛好出了大夫人的還魂草一事，那包還魂草當時正是老爺命三夫人親手焚毀的！”
采蘋也道：“對，還魂草是一劑猛藥，市面上很難弄到，我們一般人根本就弄不到它，若非老爺讓三夫人親手焚毀那包還魂草，她也弄不到！”
“對，除了大夫人，就只有三夫人手裏會有這種藥了，大夫人這些日子一直被禁足房內，不可能出來下毒！”
“但是老爺一心偏袒三夫人，就算現在已經確定了三夫人就是兇手，也只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李氏已聽不下去了。她本就不放心孫氏照顧王易，果然，只有十三天的功夫王易便慘死在孫氏手裏。她的心裏燃燒著熊熊的火，手裏的斧頭恨不能即刻砍在孫氏頭上。她已離開家太久了，如此漫長的十三天裏發生了太多她無法預料的事情，她的思維卻還停留在離開之前，沖動使她無法去深思這一切。
她憤怒地駕起馬，無視身後春蓉的勸阻，不顧一切地沖向柴房的方向。那些丫鬟、下人們駭得紛紛尖叫，拼命逃竄，生怕閃躲不及，下場就會像那扇門一樣被劈得四分五裂。
晚晴、采蘋也不例外。雖然這一出正是她們與蓮兒一同策劃的，但李氏手裏的大鐵斧也不是吃素的。
可晚晴剛剛背過身去打算逃命時，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拖拽了回去，背後有一只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她踉蹌著、踉蹌著，就踉蹌到了李氏面前。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匹馬砰的一聲撞倒在地，後腦勺重重磕在了地上，正磕得暈頭轉向之際，馬一蹄子就重重落在了她胸口。
“咯吱——”胸骨猛然斷裂的聲音，聽之令人全身的汗毛倒豎起來。晚晴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翻起了白眼，渾身抽搐。
李氏連頭也沒回，騎著馬毫不猶豫直奔柴房而去了。下人、丫鬟們驚慌四竄，有的追著李氏而去，有的忙著去給老夫人、王厚德報信，有的則沒命地往自個房裏逃，只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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