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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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送冰
銅鏡底座上雕著牡丹與長尾孔雀，襯出華麗典雅、尊貴大氣的美，仿佛依稀還能看得見這面銅鏡的主人昔時傾城絕世的容顏。
趙澧蘭坐在窗前，對著陽光，照著這面銅鏡，從鬢角處的頭發中費力地撚出了一小撮白發，咬了咬牙，手腕稍稍使力，幾根白發同時被拔了下來，痛得她呲牙咧嘴，不停揉著拔痛的太陽穴。
她把那串白發拿到眼前，湊近了仔細瞧著，忽然，在其中竟發現了一根誤拔下的黑發，心就像被針猛地紮了一下一樣疼，不由得失聲驚呼起來。
“大夫人，”站在身後的甘棠終於忍不住了，紅著眼眶道：“您就別再拔了，您已經這樣拔了一上午了。”
趙澧蘭捧著那根誤拔下來的黑發，雙手不停顫抖，聲音裏透著絕望：“我已被禁足於此，不拔白發，我還有什麽可以做的？”
“那也不要拔了，求求你不要再拔了！”甘棠哀求，看著滿頭頭發已經拔得半禿的大夫人，她心疼不已，上前一步道：“要是真的沒事做，就來拔奴婢的頭發吧！”
趙澧蘭一把推開她，坐回銅鏡邊，“不，你又沒有白發，我拔你的有什麽意義。”
“那您拔您的也沒有意義啊！”甘棠一把拉住了趙澧蘭的胳膊，苦苦哀求，死也不肯讓她繼續拔下去了。這兩日，趙澧蘭不肯吃不肯喝，已然消瘦了許多，一時間竟掙脫不開甘棠的控制，掙紮了許久，胳膊終於無力地軟下來。
“算了，我不拔了，都說拔得越多，生得越多，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滿頭白發，離死不遠了。”趙澧蘭嘆道。
“不要再說了，大夫人，您不會死的，您才四十三歲，還有百兒八十年壽命能活呢。”甘棠帶著哭腔，抹了一把淚，道：“聽說黑豆、烏梅、黑椹熬成汁塗抹在發根，長久以來便可促使烏發生成，奴婢這就去給您弄，只求大夫人千萬不要再拔了。”
說罷，伸手收走了桌上的銅鏡，揣進懷裏，匆匆往外走去。趙澧蘭呆呆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片空洞。她眼角的魚尾紋和嘴角的法令紋更深了，加之餓了兩天，身材瘦削幹癟，看上去活像花甲之年的老者，與王厚德哪還有半點夫妻之相。
甘棠還沒走到門口，外頭就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一個仆人道：“大夫人，老爺叫您出來。”
趙澧蘭眼前一亮，仿佛看見了曙光，急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向門口，可走了沒幾步，外頭的仆人又道：“剛剛，一個外頭來的年輕人要找您，現在正在老爺的房間裏，所以老爺叫您過去。”
甘棠一楞，不由得看向趙澧蘭，然而趙澧蘭更是一頭霧水，“年輕人？什麽年輕人？”
甘棠將門打開，正欲問個明白，那仆人只道：“奴才不知，還輕大夫人移步。”說著，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看樣子，趙澧蘭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甘棠與趙澧蘭狐疑地對視了一眼，心中咯噔了一下，七上八下地跳了起來。直接告訴她們，這一次趙澧蘭出去，八成還不如讓她關在裏頭。
轉眼，已是王厚德的房間。
王厚德的頭上纏著密密麻麻的紗布，依舊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雙手像幹枯的柴草。由於體力不支，他還是無法下床，被人扶起，坐在床上，那個“年輕人”就不遠不近地站在他床前，背對著門口。屋子裏密密麻麻還站了不少人，包括老夫人、孫氏、王昆、王昌、蓮兒、幾乎所有的下人，就連先前被打腫臉的王春華都到場了，除了胸骨受傷的四小姐王春藝、鼻骨受傷的六小姐王春菊、一雙腳筋肉盡爛的五小姐王春葵、臥病在床的五少爺王易，還有那被逐去清涼峰的李氏與七小姐王春蓉，基本上所有王家人都聚集在這裏了。
趙澧蘭匆匆邁著腳步，趕往這邊，一邊遠遠打量著這個背對她的年輕人，從背影看去他個頭不高，身材十分健壯，穿著青灰色粗布短衣，腳上是打著補丁的鞋。她由頭及腳打量了一遍，在腦海中搜索可能認識的男子，還是想不起這究竟是何人，在何時何地曾經見過。越是走近，她心中越是莫名的不安——若只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不至於掀起如此軒然大波，以至於全家都出動了聚集在這裏。
當這個年輕人轉過頭時，她心中那股不祥的感覺更加強烈，她分明從未見過這個人，這個人又為何指名道姓來王家找她？
“大夫人您來啦。”
趙澧蘭一跨進門，這個陌生人就熱情地迎上了笑臉。望著這陌生的笑臉，趙澧蘭卻怎麽也笑不出來，警惕地上下打量他，不做回答。
“人家都主動找上門來了，你還要裝作不認識人家嗎？”床上的王厚德冷冷斜了趙澧蘭一眼，視線轉向了那個“年輕人”，“根苗，把你的東西拿出來，好好跟她說你為什麽來找她。”
根苗幹脆地應了聲，從隨身背著的藥包裏拿出一大捆包紮好的藥草，遞給趙澧蘭，“大夫人，這就是您要的，昨日小的在十裏亭那兒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您，想著您可能貴體抱恙，不便出行，今兒個就趕緊給您送過來了。”
那一捆藥材雖然被包紮起來，但透過破了一個角的紙，露出了幾根藥草的邊角。趙澧蘭的心七上八下跳了起來，說話也不由得抖了，“這…是何物？”
王厚德鼻子裏哼了聲，“不知是何物？就讓你的寶貝女兒為你說明白吧。”說罷，斜了旁邊的王春華一眼。
王春華整張臉全都腫脹不堪，腫得紅裏透亮，原本美麗的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縫，原本櫻桃小嘴也腫成了饅頭，閉也閉不攏。聽了這話，她心中一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深深叩下頭，“父親，若要這樣給女兒強加罪名，那女兒實在無從開脫啊！”
王厚德看懶得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只消告訴她，這包裏的藥材是何種藥材就是。”
王春華又驚又怕，微微側擡起頭驚恐地看了根苗一眼，又看了趙澧蘭一眼，小聲道：“這位小師傅剛剛說了，是還魂草。而且他還說，近來我們一直在他這裏秘密購買這種藥。”
“什麽？！”趙澧蘭心中一顫，仿佛預感到了什麽不妙的事，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暈過去，幸虧被旁邊的甘棠扶住了。
王厚德哼了聲，不陰不陽道：“你再告訴她，這位小師傅是何人。”
王春華又驚又怕的視線在根苗與趙澧蘭臉上掃了一遍，道：“他剛剛自我介紹說，是城東吳大夫店裏的小二。”
趙澧蘭之前不妙的預感應證了，眼前一黑，往後栽倒，這回，甘棠也沒能扶穩她，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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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鏡底座上雕著牡丹與長尾孔雀，襯出華麗典雅、尊貴大氣的美，仿佛依稀還能看得見這面銅鏡的主人昔時傾城絕世的容顏。
趙澧蘭坐在窗前，對著陽光，照著這面銅鏡，從鬢角處的頭發中費力地撚出了一小撮白發，咬了咬牙，手腕稍稍使力，幾根白發同時被拔了下來，痛得她呲牙咧嘴，不停揉著拔痛的太陽穴。
她把那串白發拿到眼前，湊近了仔細瞧著，忽然，在其中竟發現了一根誤拔下的黑發，心就像被針猛地紮了一下一樣疼，不由得失聲驚呼起來。
“大夫人，”站在身後的甘棠終於忍不住了，紅著眼眶道：“您就別再拔了，您已經這樣拔了一上午了。”
趙澧蘭捧著那根誤拔下來的黑發，雙手不停顫抖，聲音裏透著絕望：“我已被禁足於此，不拔白發，我還有什麽可以做的？”
“那也不要拔了，求求你不要再拔了！”甘棠哀求，看著滿頭頭發已經拔得半禿的大夫人，她心疼不已，上前一步道：“要是真的沒事做，就來拔奴婢的頭發吧！”
趙澧蘭一把推開她，坐回銅鏡邊，“不，你又沒有白發，我拔你的有什麽意義。”
“那您拔您的也沒有意義啊！”甘棠一把拉住了趙澧蘭的胳膊，苦苦哀求，死也不肯讓她繼續拔下去了。這兩日，趙澧蘭不肯吃不肯喝，已然消瘦了許多，一時間竟掙脫不開甘棠的控制，掙紮了許久，胳膊終於無力地軟下來。
“算了，我不拔了，都說拔得越多，生得越多，要不了多久，我就會滿頭白發，離死不遠了。”趙澧蘭嘆道。
“不要再說了，大夫人，您不會死的，您才四十三歲，還有百兒八十年壽命能活呢。”甘棠帶著哭腔，抹了一把淚，道：“聽說黑豆、烏梅、黑椹熬成汁塗抹在發根，長久以來便可促使烏發生成，奴婢這就去給您弄，只求大夫人千萬不要再拔了。”
說罷，伸手收走了桌上的銅鏡，揣進懷裏，匆匆往外走去。趙澧蘭呆呆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片空洞。她眼角的魚尾紋和嘴角的法令紋更深了，加之餓了兩天，身材瘦削幹癟，看上去活像花甲之年的老者，與王厚德哪還有半點夫妻之相。
甘棠還沒走到門口，外頭就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一個仆人道：“大夫人，老爺叫您出來。”
趙澧蘭眼前一亮，仿佛看見了曙光，急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向門口，可走了沒幾步，外頭的仆人又道：“剛剛，一個外頭來的年輕人要找您，現在正在老爺的房間裏，所以老爺叫您過去。”
甘棠一楞，不由得看向趙澧蘭，然而趙澧蘭更是一頭霧水，“年輕人？什麽年輕人？”
甘棠將門打開，正欲問個明白，那仆人只道：“奴才不知，還輕大夫人移步。”說著，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看樣子，趙澧蘭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甘棠與趙澧蘭狐疑地對視了一眼，心中咯噔了一下，七上八下地跳了起來。直接告訴她們，這一次趙澧蘭出去，八成還不如讓她關在裏頭。
轉眼，已是王厚德的房間。
王厚德的頭上纏著密密麻麻的紗布，依舊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雙手像幹枯的柴草。由於體力不支，他還是無法下床，被人扶起，坐在床上，那個“年輕人”就不遠不近地站在他床前，背對著門口。屋子裏密密麻麻還站了不少人，包括老夫人、孫氏、王昆、王昌、蓮兒、幾乎所有的下人，就連先前被打腫臉的王春華都到場了，除了胸骨受傷的四小姐王春藝、鼻骨受傷的六小姐王春菊、一雙腳筋肉盡爛的五小姐王春葵、臥病在床的五少爺王易，還有那被逐去清涼峰的李氏與七小姐王春蓉，基本上所有王家人都聚集在這裏了。
趙澧蘭匆匆邁著腳步，趕往這邊，一邊遠遠打量著這個背對她的年輕人，從背影看去他個頭不高，身材十分健壯，穿著青灰色粗布短衣，腳上是打著補丁的鞋。她由頭及腳打量了一遍，在腦海中搜索可能認識的男子，還是想不起這究竟是何人，在何時何地曾經見過。越是走近，她心中越是莫名的不安——若只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不至於掀起如此軒然大波，以至於全家都出動了聚集在這裏。
當這個年輕人轉過頭時，她心中那股不祥的感覺更加強烈，她分明從未見過這個人，這個人又為何指名道姓來王家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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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澧蘭一跨進門，這個陌生人就熱情地迎上了笑臉。望著這陌生的笑臉，趙澧蘭卻怎麽也笑不出來，警惕地上下打量他，不做回答。
“人家都主動找上門來了，你還要裝作不認識人家嗎？”床上的王厚德冷冷斜了趙澧蘭一眼，視線轉向了那個“年輕人”，“根苗，把你的東西拿出來，好好跟她說你為什麽來找她。”
根苗幹脆地應了聲，從隨身背著的藥包裏拿出一大捆包紮好的藥草，遞給趙澧蘭，“大夫人，這就是您要的，昨日小的在十裏亭那兒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您，想著您可能貴體抱恙，不便出行，今兒個就趕緊給您送過來了。”
那一捆藥材雖然被包紮起來，但透過破了一個角的紙，露出了幾根藥草的邊角。趙澧蘭的心七上八下跳了起來，說話也不由得抖了，“這…是何物？”
王厚德鼻子裏哼了聲，“不知是何物？就讓你的寶貝女兒為你說明白吧。”說罷，斜了旁邊的王春華一眼。
王春華整張臉全都腫脹不堪，腫得紅裏透亮，原本美麗的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縫，原本櫻桃小嘴也腫成了饅頭，閉也閉不攏。聽了這話，她心中一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深深叩下頭，“父親，若要這樣給女兒強加罪名，那女兒實在無從開脫啊！”
王厚德看懶得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只消告訴她，這包裏的藥材是何種藥材就是。”
王春華又驚又怕，微微側擡起頭驚恐地看了根苗一眼，又看了趙澧蘭一眼，小聲道：“這位小師傅剛剛說了，是還魂草。而且他還說，近來我們一直在他這裏秘密購買這種藥。”
“什麽？！”趙澧蘭心中一顫，仿佛預感到了什麽不妙的事，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暈過去，幸虧被旁邊的甘棠扶住了。
王厚德哼了聲，不陰不陽道：“你再告訴她，這位小師傅是何人。”
王春華又驚又怕的視線在根苗與趙澧蘭臉上掃了一遍，道：“他剛剛自我介紹說，是城東吳大夫店裏的小二。”
趙澧蘭之前不妙的預感應證了，眼前一黑，往後栽倒，這回，甘棠也沒能扶穩她，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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