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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斬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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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斬於市

“啊——”一聲駭人的尖叫劃破長空。

翌日,一大清早,這聲尖叫就吵醒了王家上上下下的人,那叫聲聽之令人毛骨悚然,像撞了鬼似的。住在西廂房的王景夫妻最先被驚醒,忙披了衣服匆匆趕來柴房。

剛走到柴房門口,兩人便被濃烈的血腥味熏得直作嘔,睡意也登時清醒了大半,互相緊張地對視了一眼——關在裏面的王春萍出事了!

屍體的第一發現者丫鬟紫藤跌坐在地上,嚇得面如土色,身如篩糠,幾乎完全不能動彈了。王景壯著膽子往裏頭伸出了腳,只邁出一步,便也驚得大步後退,屁滾尿流地在地上爬了起來,“春萍死了!春萍死了!”

待到王春萍生母、二房錢氏趕來柴房門口,看見王春萍的死狀,頓如五雷轟頂,眼前發黑,兩腿一軟,栽倒在地。王春荷、王春藝手足無措地扶著她,跪在地上不停抹著眼淚,遲遲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趙澧蘭、王春華、王景夫妻他們也懵了,呆若木雞,久久說不出話。

“想不到,二小姐憎恨大少爺竟會憎恨到這般地步,寧可撞墻自盡,也不願交出那把壺,拯救王家的命運。”蓮兒語氣惋惜,感慨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王春荷、王春藝跪在地上,扶著錢姨娘,呆呆流著眼淚,口裏不斷喃喃自語。

“眼下,該怎麽辦…”三少爺王昆也一籌莫展了。

……

宮裏,萃文園裏的吟香亭。皇上摟著近日來最為寵幸的何淑妃,坐在這花園的亭子裏,賞花作賦,不亦樂乎。

司禮監掌印太監李祥邁著匆匆的步子來到亭子下邊,“陛下,淑妃娘娘。”

“什麽事?”皇帝漫不經心道,邊說著,何淑妃又往他口裏塞進了一顆瓜子仁,沖他嫵媚地擠了擠眼睛。

“回陛下,都察院右都禦史陳良求見。”

“陳良?他來幹什麽?”皇帝嘴裏嚼巴著那顆瓜子仁,眼望著何淑妃,咬起字來含糊不清,略帶著不耐煩。

李祥斟酌著詞匯道:“回陛下,他只說是關於王厚德、王晏的事,有了新的情況,特地前來稟報。”

“哦?”皇帝的眼角這才掃了亭子下的李祥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簡短道:“帶他過來。”

許久之後。

陳良畢恭畢敬地站在皇帝面前,將今日王宅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稟報了上去。何淑妃識趣地坐在一邊,自個嚼著瓜子,面無表情,卻豎起耳朵細細聽著,生怕錯漏了只字片句。

“你是說,王家二女王春萍,因平日與嫡兄摩擦,竟調包真壺以陷害嫡兄,不惜搭上自己性命?”皇上眉頭緊鎖,重覆著這句話。

陳良思索片刻,道:“回陛下,以目前的線索來看,正是如此。”

“荒唐!”皇上一掌拍在亭子的石桌上,震得桌上的盤子叮叮咚咚,陳良、何淑妃、太監侍女們都嚇得不敢作聲。皇上咬牙切齒,瞪著眼睛,怒道:“一點家庭瑣事糾紛,竟讓皇後做了無辜受害者,把這場壽誕徹底攪了局!罪大惡極,天理難容!”

“皇上息怒…”陳良忙不疊跪下,小心翼翼道:“幸得皇後娘娘有天神庇佑,已無大礙,如今鳳體安康,萬福金安,而罪人王春萍及其丫鬟均已死,正所謂‘天理難容’。”

何淑妃也忙端了一杯熱茶敬上,柔聲道:“陛下息怒啊,先喝口茶,消消火。”

身旁的太監、丫鬟齊刷刷跪下,把頭磕在地面。

也許是何淑妃柔聲細語的勸慰起了點作用,皇上這才忍住了怒火,不再大發雷霆,但面上餘怒未消,板著鐵青的臉,氣憤道:“王厚德教子、教女無方,昏聵無能;王晏與二妹勢同水火,愧為長兄,有如此父子,才會鬧出如今這般事,這筆帳,不能就這麽一筆勾銷,若一筆勾銷,朕的損失誰來承擔?皇後的損失誰來承擔?五十壽誕上眾人的損失誰來承擔?”他頓了頓,重重喘了口氣,道:“王厚德、王晏父子二人,就讓他們在獄中呆上三年,好好思過吧!”

陳良磕著頭,正欲開口接旨,卻聽一個急切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不可呀,陛下!這樣量刑過輕,有失妥當啊。”

皇上皺起眉頭,望著身旁的何淑妃。

何淑妃分析道:“陛下,那把壺雖然外觀與真品相似,但倘若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明顯區別的。王厚德、王晏父子竟未經仔細檢驗就將此物在如此隆重的典禮之上獻給了皇後娘娘,這如此不嚴謹的行事態度,難道不是另一種滔天大罪嗎?若不加以嚴懲,只怕君威難保,君顏難再!”

皇上一驚,細細一想,越想越覺得言之有理,頓時又恨得牙癢癢,把石桌一拍,狠狠下令道:“明日午時三課,腰斬王晏於市!”

眾人皆驚。何淑妃卻擡眼望著他,急切道:“既然陛下處置王晏如此英明,為何不依此處置那王厚德?”

皇上重重嘆了口氣道:“王厚德雖教子無方,但年事已高,雙眼昏花,未能親自查驗‘鳳舞九天’刻章情有可原,並非主要責任,況念其多年制壺有功,可從輕發落,故判三年牢獄。至於王晏,壺是他親手制成,理應由他來親自查驗,責無旁貸,該當重罪!”說罷,疲憊地揮揮手,“朕意已決,你去吧。”

陳良乖乖磕頭聽命。

皇上望著天邊的浮雲,神情疲憊,又深深嘆了口氣,不願再說什麽了。何淑妃悄然觀察著他的臉色,心中打起了一面小算盤。一方面她喜,喜的是僅三言兩語,就將最懂得制壺技藝的王家長子王晏打入死牢,王厚德又入獄三年,她無疑為她的伯父——禮部員外郎何季勳爭取了相當的時間與大把機會。一方面她也憂,憂的是想要即刻弄死王厚德還不現實,只要他活著,誰也不知道三年之後會發生什麽,又或者,連這三年囹圄之災,他也有辦法免受呢。

一切的變數,誰能說得清楚?她也望著天邊的浮雲,喜憂參半,連嗑在嘴裏的瓜子也沒了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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