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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斃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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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斃知秋

趙澧蘭冷冷看著蓮兒的淚水,毫不心軟,訓斥道:“不管是不是知秋逼你去幹活的,也不管你頭發上這些水到底是不是郭嬤嬤把你踢到井裏才來的,總之是因為你的失責,才讓竈房失了火,不要故意撇開事情的重點……”

“夠了!”王厚德憤怒地打斷了趙澧蘭的歪理邪說,吼道:“到底是誰在撇開事情的重點?明明該由知秋去起竈,這種最臟最累的活卻被推給了最瘦小的蓮兒!蓮兒哪裏會做這些事!我看竈房失火,全部責任都該在知秋頭上!蓮兒才十三歲,也就跟春葵一般大小,還是個孩子,就要每天起得跟雞一樣早,就因為起床晚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半柱香的時間,就要被踢到井裏!馬上就到立冬了,她卻被踢到井裏,還只能穿著這麽薄的衣裳!這個家還像個家嗎?這個家還有點人性嗎?還有點規矩嗎?!知秋、郭嬤嬤,你們藐視家規,簡直拿我不放在眼裏!”

郭嬤嬤和知秋嚇得不輕,連忙跪倒在地,連聲求饒:“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王厚德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去這些毫無意義的求饒,大手一揮,命令道:“統統杖斃!”

眾人鴉雀無聲。兩人嚇傻了眼,知秋拼命在地上磕頭,嗑得咚咚直響,“老爺,我已經在王家五年了,也懂得一些制壺技術,不如讓我也一起加入制壺,三人合力試著做上一把,興許還能應付明日的壽誕!”

“胡鬧!皇上面前,也容許你這等丫鬟胡鬧?!”王厚德不聽便罷,聽了知秋的提議反而更惱了,火冒三丈,狠狠一腳踹在了她肩上,踹得知秋整個人都翻了過來。“快給我拖出去!"

幾位家丁二話不說,上來就拖起她們往屋外走去,她們縱是百般求饒也無濟於事。很快,院裏就傳來她們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看著她們痛苦扭曲的醜陋面龐,蓮兒的嘴角悄悄露出一抹輕笑。然而在感受到側後方來自大夫人趙澧蘭狠毒的目光時,她嘴角的那一抹輕笑頓時收斂起來,整張臉又換上了先前那樣悲戚自責、楚楚可憐的表情。

王厚德惱怒地一拂袖往書房走去。趙澧蘭忙在身後叫住了他,勸道:“老爺,知秋打破晏兒的貢品,杖斃知秋便也罷了,為何要連郭嬤嬤也一同杖斃了呢?先不說是不是她是不是真的踢了蓮兒入井,即便是真的,那也只不過是教訓一個丫頭教訓得過分了些,若要扣上一頂‘拿老爺不放在眼裏’的帽子,著實有些勉強了。”

王厚德鼻子裏“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似乎還在氣頭上。

委屈的淚水頓時又噙滿了蓮兒清澈的大眼睛,她聲音顫抖,難以置信道:“難道,我的實話在你們眼裏就是這樣一個彌天大謊嗎?難道,我被一腳踢到井裏,被冰涼刺骨的井水浸泡得渾身上下濕透,這種徹骨又痛心的感覺也會是在說謊嗎?那井欄如此之高,難道你們要說我是自己失足跌落進去的嗎?”

見狀,采蘋適時地站出來道:“我可以作證,蓮兒只是晚起了半柱香的功夫,也許半柱香的時辰都不到,只有小半柱香的時辰,就被郭嬤嬤揪著衣領拖到井邊,直接一腳踢下去了。郭嬤嬤平時一直這麽猖狂,我們在旁邊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好等她走了,才去救蓮兒出來的。”說著,采蘋瞄了一眼老爺身後的趙澧蘭,只見她面色好比豬肝,畢竟郭嬤嬤是她身邊的親信,如今竟要被這兩位毛頭小丫鬟幾句證詞給害得丟去性命,那她這個大夫人的面子上哪兒擱?

“父親,我看確實不該將郭嬤嬤杖斃。”這時,趙澧蘭身後的嫡長女王春華也開口了,“知秋害得竈房起火,又打碎哥哥辛苦制作一個月的貢品,理應杖斃;可若將郭嬤嬤這種犯了小錯的與知秋這等十惡不赦的罪奴一並杖斃,豈不是相當於弱化了知秋的罪行?所以,我認為二人不應同受一種罪刑才是。”

瞧瞧,這伶牙俐齒,巧言善辯的嘴,只這幾句,就說得王厚德面上生了思慮之色,還避開了所有王厚德不愛聽見的內容,說的凈是些他愛聽的,也難怪這個嫡女會成為他最喜歡的女兒。蓮兒盯著王春華貌若天仙的面孔,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前世她已經被王春華這副美麗溫柔的嘴臉給騙過了,今世她絕不會再上當。那副貌若天仙的面皮之下隱藏的便是比毒藥還可怕的心腸,只可惜任何人都看不出來。

王厚德鐵青著臉沈默了許久,終於重重嘆了一口氣,大手一揮,“郭嬤嬤不用再打了,給她一點教訓就夠了。”

杖責郭嬤嬤的幾個家丁停下了手,將蛆一樣痛苦蠕動的郭嬤嬤拖了出來,垃圾一樣扔在眾人面前。看著她半死不活滿面血汙的醜陋模樣,蓮兒的嘴角又是一絲冷笑,這一回因為王春華出面,郭嬤嬤逃過一死,可下回,蓮兒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王厚德又深深嘆了口氣,望著地上那攤泥渣,心疼地走過去,凝視著地上的碎塊,仿佛還在盼望奇跡發生,盼望那些泥塊會自動愈合,又長出一個嶄新的“鳳舞九天”來。蓮兒見狀,連忙走上前去,拿起角落的簸箕、笤帚,匆匆就收拾起這堆碎塊來。

“別掃,讓我再多看幾眼。”王厚德的語氣充滿悲傷,聲音也沙啞了許多。

蓮兒卻好心道:“老爺,破鏡不能重圓,您再多看,怕是又要多傷了心哪,說實話,第一眼看見鳳舞九天碎了,我的心也像是被摔碎了一般難受。我怎麽忍心讓老爺一直看著它,一直承受這種心被摔碎的痛苦呢?有這辰光,不如好好抓緊,去重制一把壺獻給皇後娘娘,何必再看著這把不能覆生的壺傷心呢?”

說著,她加快了手裏的速度,匆匆將地上那些泥塊給收拾了。許是覺得她說得十分有道理,王厚德並未加以強行阻攔,眉宇間蒙著一層愁雲,畢竟,他不能不為眼前的要緊事著想,究竟該怎樣做,才能完美應付明日的皇後娘娘壽誕呢?

見王厚德未再關心地上的碎渣,蓮兒低頭打掃著,嘴角隱隱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一切果然都如她所預料的那般順利。若是王厚德拾起碎片,一片片細心觀察,便會很輕易的發現這把壺上被抹了一層薄薄的油。正是因為這把生胚壺被抹上了一層油,又放置在最下邊那一排,才會讓粗心大意的知秋乍看去以為是一把燒制過的成品壺。

知秋的鬼哭狼嚎還在院裏響著,她的口角、鼻孔、耳朵皆流出血來,全身的骨頭也快要斷盡了,除了鬼哭狼嚎,根本說不出什麽辯解的話,看樣子堅持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嗚呼了。蓮兒拿著簸箕、笤帚走出門去,背對著眾人的時候,臉上露出一抹輕笑。

這只是第一個,只不過是一只小小的螻蟻。後面的那些人,她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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