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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皇帝養成計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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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修養了幾日,終於準備上朝了。消息傳到陳家的時候,陳孝廉欣喜不已,忙與陳太傅商議,“父親,明日覆朝,我們便向陛下攤牌吧?”

陳修已年過半百,卻仍然精神爍爍。他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手中撚著一串檀木佛珠,渾濁的雙目中精光閃爍。聞聽兒子的詢問,他緩緩搖了搖頭,“我總覺著這件事有些古怪。”

“父親您是不是多慮了?那孩子咱們已經私下驗過,確實是陛下的骨肉。那個紫蘇也調查清楚,確實如她所說一般,去年二月,被陛下臨幸過。身家亦是清白,幹幹凈凈的,現在一死了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孩子的來歷。只要我們咬死這孩子就是陳妃所出,因擔憂被皇後迫害,才不得不瞞了下來,誰會懷疑?”

說是陳妃所出,其實有些冒險,但不這樣說的話,一個喪母的皇子,且是陛下唯一的繼承人,又怎麽可能記到陳妃名下?說不得太後當機立斷,這孩子就成了中宮嫡出,到時候他們豈不是為別人做了嫁衣?

陳修撥著佛珠,似有些顧慮,“就是因為太順利了,我才懷疑。”陛下剛傳出時日無多,後宮就冒出來一個皇子,這巧合也來的太是時候了。

陳孝廉知道他擔心什麽,因此勸道,“可是父親您想想,若不是傳出了這個消息,以紫蘇的膽子她也不敢爆出來,只能說趕巧了吧。”

“再說了,如果真是有人針對我們陳家,那誰能下這麽大手筆,連陛下唯一的皇子都能舍出來誘我們上鉤?我敢說,不論哪個家族,包括王家在內,若是能有機會得到這孩子,任何一家都絕不可能拿出來設計!”

陳修思考半天,終於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為父小心了一輩子,可能真的是謹慎過頭了。”

陳孝廉面露喜色,“那兒子這就去告訴咱們的人,明天早朝時把這件事捅出來?”

陳修頷首,“去吧。”

翌日一早,天才微亮,滿朝文武就已經站在太元殿外等候。

明珠這些天修身養性,不沾酒色,不發脾氣,與過去的成帝可謂是天壤之別。然,唯有一點與原主相似,那就是卯時起身。

他在內侍的服侍下換好衣服,腦子裏卻想著,以後等他大權在握,定要改一改這早朝時間。七點就上班也太早了些。

待明珠坐上龍椅,文武百官山呼萬歲,這早朝便開始了。

明珠正襟危坐在龍椅上,坐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端正,只是神情卻不悲不喜,淡漠而又疏離,仿佛看破紅塵一般。偶有大臣不經意間看到,心中疑惑陛下的轉變,但是想到太醫的斷言,又立刻為他的轉變找到了合理的說法。

任誰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還能夠面色不該的坦然接受?尤其是陛下不過才十七歲,人生剛剛開始,就已經被宣布死刑,他若是沒有變化,那才叫奇怪。

大臣們腦補出合理的推測,然後便坦然接受了陛下的改變。當然,之所以能夠這麽快接受,也有他們不把周詢放在眼裏的緣故。在他們看來,陛下只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無才無德,軟弱無能,他暴虐也好,無為也罷,都不能翻起什麽浪花,因此也沒有特別在意的必要。

這樣想的,不止一個人。

“陛下,戶部左侍郎一職,空缺多時,我等舉薦翰林院編修蘇長卿補這個空缺,陛下以為如何?”

“準了。”

“陛下,西北大將軍崔士禮上奏,邊城動亂,請求三十萬擔糧草支援。”

“準了。”

戶部尚書陳孝廉頓時滿頭大汗,“陛下,這個,這個,國庫空虛,戶部拿不出來這麽多糧草……”

明珠仍然不鹹不淡道,“陳卿看著辦吧。”

幾日不上朝,積壓的政務都要處理,然不管戶部的官員變動,還是兵部的糧草軍資,凡是百官提出的要求,陛下都一律說好。

這就讓人尷尬了。

戶部左侍郎的位置,遲遲未定,還不是因為各派系都在盯著這個位子,難以達成統一意見?他們還準備在今天提出這件事後,爭辯一番。然陛下不按常理出牌,崔氏一派的人剛起了個頭,陛下就直接應允了。

雖說以往的政令大都是按他們的意思來做,陛下便是一開始不同意,最後也都要妥協,但這次如此痛快的準了,倒讓他們傻眼了。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包括提出來的崔氏一派的人。

這也就算了,崔士禮一開口就要三十萬擔糧草,陛下誒,您知不知道國庫裏一個子兒也拿不出來,你就直接答應了?

戶部尚書陳孝廉欲哭無淚,又暗自咬牙,陛下說讓他自己看著辦,可那崔士禮是崔家的人,合著自己費勁吧啦的去弄糧草,還要便宜了崔家?想都別想!

這時候,所有的大臣終於察覺到陛下改變之後的壞處了,有的沒的都答應,那還了得?

然不等他們拿出長篇大論勸服陛下,今日早朝一直占盡上風的崔家,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陛下,為江山穩固,社稷昌盛,我等請陛下早立太子。”

早立太子?陛下連兒子都沒有,立個屁!還是說崔家打算扶持哪個宗室子了?

唯有陳家人一喜,崔家此時提出立太子,那他們正好順勢推出那個孩子,好事啊!沒想到崔家還能歪打正著幫他們一個大忙。

龍椅之上的明珠,依舊不鹹不淡道,“是該立了。”

陳孝廉大喜過望,陛下都答應了,那還等什麽?然而不等他跨出隊列,上前請奏,剛剛提議立太子的兵部尚書崔士仁,就接著說道——

“陛下英明,臣還有一事要奏。臣妹崔妃娘娘,四個月前為陛下誕下一子。因陛下子嗣時常無辜夭折或小產,娘娘孕後擔心造人迫害,便一直隱瞞下來。直到生下孩子,又養的十分康健後,才敢告訴陛下。”

又有崔氏一系的官員跪下奏請,“此乃陛下當前唯一的子嗣,又是崔妃娘娘所出,身份高貴。懇請陛下早日立為太子,以穩固江山社稷。”

“懇請陛下早日立為太子,穩固江山社稷。”又呼啦跪倒一片,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崔氏一派早就商量好的。

陳家眾人傻臉了,什麽鬼?崔妃娘娘為陛下生了個的兒子?還要立為太子?那他們家那個呢?說好的唯一子嗣呢?

不等他們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龍椅之上的那位少年天子清淡的聲音悠忽傳來,“準了。”

準了,準了,準了……

“陛下萬萬不可啊!”陳孝廉撲通跪下,俯身叩拜,“陛下三思啊,太子是一國儲君,乃國之大體,不可如此草率。”

正在狂喜中的崔氏一派,立刻不樂意了,“陳尚書這是想斷我大周根基嗎?崔妃之子,作為陛下唯一的兒子,立為太子有何不……”

“誰說他是陛下唯一的兒子?陛下還有一子。”

嚇?

滿朝文武今日受到的驚嚇一個接著一個,心臟都快受不了了。

陳孝廉不管他人,只連忙道,“陛下還有一子,便是陳妃娘娘所出,如今已經六個月大,身體康健,聰明機靈。自古儲君都是立嫡立長,陛下尚未有嫡子,便是要立太子,也該立長子才是!”

“胡說八道!”崔士仁完全不信他的說辭,“過去怎麽不見陳妃有子?偏偏今日請立太子,你就立刻編纂出一個長子來,陳孝廉你意圖擾亂朝綱到底是何居心?”

“我胡說八道?呵!你那個崔妃的兒子不也是今天才冒出來的?我還說你是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鄉野小子,意圖冒充皇家子嗣呢!”

“一派胡言,那就是陛下親生骨肉,崔妃娘娘怕造人陷害才不得不隱瞞!”

“巧了,陳妃娘娘也是怕被人陷害,才不得不隱瞞!那也是陛下的親生骨肉,你若不信,盡管去驗!”

……

早朝亂糟糟的如同菜市場,崔家見陳孝廉說的如此篤定,還不懼他們查驗,心中已然明白,恐怕他所說的也是事實,孩子是陛下的。但即便孩子是陛下的,也未必是陳妃的。鐘離宮他們安插了多少奸細?陳妃什麽時候懷了孕,豈能逃過他們的眼睛?說不得,也如同他們一樣,是另一個“雪煙”以死請求收養的。

崔、陳兩家分庭抗禮,誰也不肯退讓,其餘看熱鬧的眾人卻慢慢找回了神智。

陛下時日無多的消息,誰人不知?這冷不丁的突然冒出兩個皇子,卻叫人看不懂了。不是說陛下膝下空虛,至今沒有存活的皇子嗎?現在好了,一下子蹦出來倆!

一個出身崔家,一個出身陳家,兩個都是世家大族,還都信誓旦旦的說是陛下的親生骨肉,並且都不懼檢驗。也就是說,陛下有兩個皇子的事是確定無疑了。

那麽,他們王家該怎麽辦?

大周的文武百官大致劃分為三個派系,分別以王、崔、陳三家為首。其餘若幹小家族,也大都依附於這三家。至於保持中立?不存在的。

或許存在,但都被三家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弄掉了。不依附他們還想在朝堂之上占據一個位置?可能嗎!

對了,曾經還有一派忠於皇帝的,但因為皇帝奪權失敗,被太後娘娘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還都是讓皇帝陛下親自下的旨。至此之後,再也沒有忠皇一派。

本來三家勢力相當,不過王家作為太後的娘家、皇帝的外家,這些年越發勢大,已經明顯的超過了陳、崔兩家。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作為外戚的好處,王家把女兒送進宮,未嘗不是期待著下一任皇帝從她肚皮裏爬出來。

但現在,顯然是另外兩家不甘心屈居王家之下,想要取而代之。什麽怕遭人迫害,才隱瞞下來,說白了不就是怕他們王家下毒手?

雖說以往皇後與太後也確實暗害過不少其他妃子所出的皇子,但站在他們這邊,那自然是萬分有利。現在,卻成了別人偷養皇子的理由……當真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沒關系,立太子之事,陛下說了不算數,太後還沒發話呢。

但同時,所有人也都明白,若是王皇後一直無所出,那麽作為陛下唯二的兩個皇子,恐怕下任皇帝就在這兩者中間了。

他們能故技重施,去迫害這兩個皇子,但崔、陳兩家就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迫害不成?以這兩家的底蘊,盡全族之力,去保一個孩子,還能保不住?

下頭眾人各有心思,上頭的明珠狀似思考半天,平淡的點了點頭,“有道理,那就立長吧。”

陳家:“陛下英明!”

崔家:“……”英明個屁!說好的一言九鼎呢,剛出口就變卦,還能不能好好做個皇帝了?

王家:“……”好像你說了算似的。

經此一鬧劇,也沒有人關心左侍郎和三十萬擔糧草的事了。

百官下了朝紛紛各自紮堆去商議兩個皇子的事。與此同時,早朝上的事也傳到了太後與皇後的耳朵裏。

王皇後氣的摔了一屋子瓷器,“這兩個賤人!竟瞞著我生下了陛下的孩子!”

鐘離宮與毓秀宮的兩位娘娘,一邊聽著宮人匯報皇後宮裏的情況,一邊滿臉慈愛的照顧各自的“兒子”。她們還不知道,對方也有了陛下“唯一的皇子”的事。

“糊塗!陛下糊塗!怎敢如此草率的就立下太子!”雍容華貴的太後娘娘,非常不體面的連摔兩個杯盞。

“去把皇帝叫來,就說哀家有事相商!”

宮人領旨,匆匆而去。

片刻之後,又匆匆回來,臉色有些難看,“回稟太後,陛下說他身體不適,要臥床修養……”

“混賬!”太後一拍桌案,手上的指甲都折斷了幾根,向來雍容的面目此刻有些猙獰,“他是翅膀硬了,連哀家這個母後也不放在眼裏了!”

“太後息怒……”

屋子裏跪倒一片,太後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好半天才平覆下來。單是皇帝拒來的事還不至於讓她發這麽大的火,她是被崔、陳兩家皇子的事給驚到了,一時沒控制住。

不過一瞬間,她又恢覆了往日的尊貴從容,把折斷的指甲摘下來,扔在一邊,整了整儀容,手搭在侍女手臂上,儀態從容不迫,“走吧,皇帝既然不願意來見哀家,那哀家就親自去他宮裏走一趟!”

知道太後要來,明珠特意躺在床上裝病。

太後直接闖進來的,沒等宮人通報。她一進來,明珠就適時的咳了藥,寢宮裏一股中藥味。

太後對這些視而不見,一進來就直奔主題,“皇帝今日早朝做了什麽?平白無故的冒出兩個孩子,皇帝連查都不查,就不怕有人混淆皇室血脈?”

她不說立太子的事,反而抓住血統的事計較,明珠瞬間便明白,她打算在這件事上作手腳。

孩子的血統純的不能再純了,不怕她走正規程序的查,就怕她從中作手腳,真的也弄成假的。

“請恕兒子不能起身給母後請安。”

明珠說了這句話,又咳了咳,才道,“母後一來,不問我病情如何?不問湯藥可苦,倒先責備起我來了。”

不等太後開口,他又接著說道,“我這身子能活幾天還不知道,好容易有了兩個皇兒承歡膝下,母後何苦要為難他們?他們不也是您的孫子嗎?他們身上雖然沒有流著王家的血,但我百年之後,不拘是誰坐在這個位子上,總要稱您一聲皇祖母的。”

明珠這一席話,先說她為母不慈,又說她為難子孫,最後又提醒她這兩孩子都不是王家的血脈,可謂刀刀紮在王太後心窩子上。

王太後臉上有一瞬間的扭曲,卻又生生忍了下來,冷笑道,“是不是皇帝的種還不一定呢,皇帝這麽早許下皇位,可別最後認錯了人!”

明珠毫不在意,一派雲淡風輕。

這母子倆,早就反目為仇,明珠也是奇怪,若是別的朝代,太後獨攬大權,至少表面上也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情景來。卻沒有一個像這一對的,明裏暗裏都撕破臉皮,所有人皆知這母子倆不和。

這樣也好,省的他以後奪權,還要顧忌母子情分。

太後走了之後,明珠當著幾個宮人的面,一臉憂傷的嘆道,“母後這般說,是想要在血脈測驗上做手腳啊!她說是真便是真,她說是假,那真的也得是假的……唉!她就這麽看不得寡人有後嗎?”

不出半個小時,太後要在皇子血脈測驗上做手腳的消息,就悄悄傳到了崔、陳兩家。

崔家:“太後如此行事,未免太失身份!在皇子血統上做手腳,這難道不是混淆皇室血脈?當真是婦人之見,為了一己私欲,不顧大周百年基業!太後的手,也伸的太長了!”

陳家:“欺人太甚!為了她王家穩坐江山,就誣陷其他皇子不是陛下所出,也虧她想的出來!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陛下都認了陳妃的孩子是太子,她一介後宮婦人,怎敢幹涉朝政?”

太後幹涉朝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陳、崔兩家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但他們卻是第一次對太後幹政的事如此不滿。畢竟,現在是威脅到了他們自身的利益。

只是王家這些年來已經勢大,單是陳家或崔家,都不能與他們相抗,在暗中交手,吃了幾次虧後,這兩家終於想起聯手了。曾經互為敵對關系,以後也將註定繼續敵對的兩家人,前所未有的聯手了。

因為他們彼此都知道,自家血脈能否上位的最大阻力不是對方,而是宮裏的那位。

先扳倒王家,以後只剩他們兩家,再繼續爭鬥也不遲。

至於為什麽不是和王家聯手,先除掉另一方?呵呵,王家此時已經勢大,他們兩家聯手才能將其打壓。若是此刻選擇與王家聯手,日後便是成功了,也依然被王家拿捏在手掌之中。而且比之三家共存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王家顧忌著他們兩家聯手,還能忍住不太過分,等到除掉其中一家後,他們就再也沒了威脅,還不是更加無法無天?

與其到時候受人桎梏,還不如現在先下手為強。至於另外一家?等滅了王家,對方自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兩家人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思,詭異的聯起手來,對付王家。

這個時候,誰也不會想到,這是龍椅之上、他們誰都不放在眼裏的那位少年皇帝,所設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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