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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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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足足折騰了兩三年,在司黎三十三歲生日這天,她和汪作賓合作的電影《迷》終於得以在國際電影節首映。

在一群媒體人、影評人等專業人士中,戴著黑口罩、黑帽子,一身黑休閑裝的男人,相當低調地坐在靠後邊的角落座位。

臺上,別的主創被采訪時,司黎的餘光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向飄。

這位今天低調得連表都沒帶,純靠氣場也那麽惹眼。她竟然第一眼就發現他了。

就是不知道...司黎抿嘴微笑,就是不知道江總的口罩下面,口紅印擦沒擦幹凈。

剛剛這狗男人把她堵在車裏親了好一會兒,口紅都被他親掉了,害她又塗一遍。

輪到她接受采訪時,江修暮也擡起頭,坐直了看過去。

作品首映也不是走紅毯,司黎穿得很樸素,簡單的T恤和寬松長褲,長發在腦後盤了個丸子頭。唯一稍微高調點的就是臉頰兩側的珍珠耳墜。今年她珠寶方面的代言升級了,終於能戴他曾經送她的品牌了。

關於角色詮釋和演繹心路這種問題,司黎倒是對付得游刃有餘。

而且汪導的電影,司黎對著鏡頭說實話,也是上映了,她才知道自己演的是個為了追求偽自由、犯了事企圖偷.渡的女畫家。她和男主更不是情人關系。

他倆一路上都在琢磨想把對方弄死...最後她贏了。那場戲司黎卻以為是“摯愛”死了,哭得十分悲愴...

是挺迷的。作為女主角,司黎默默在心裏給這部電影評價。

因為正趕上她的生日,所以記者又問了點八卦話題,比如新的一歲感情方面有沒有什麽新發展?

面對這種問題,基本就是一句話“演員只回答和電影相關的”。

可這位記者不死心,又問,那對另一半有沒有星座偏好?

這...“陷阱”如此明顯,真不想回答,其實也可以說“沒想過”。

但司黎想了想,對著鏡頭直接答:“巨蟹座吧。”

臺下,胡珍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瞪著她,“警告”她別在這場合口出狂言啊。她公關還沒準備好呢。

角落裏,男人表面仍一派淡定,交扣的十指卻也暗中捏緊了。

有了突破口,另一家媒體也站起來問她,對未來男朋友的性格有沒有要求?

私人問題答多了,就有點不分主次了。

司黎看向旁邊的汪導,示意他幫個忙轉移下火力。

可知道內情的“汪小光頭”還悠哉看戲呢,一副“看她敢不敢真說”的表情。

這有什麽不敢的。

她家江總又不是拿不出手。

“有文化有內涵的,性格穩重,會照顧人...”

說到這,司黎對著鏡頭忽而俏皮地眨了兩下眼睛,“不過年紀最好不要太大,也就二十歲左右,別超過二十五歲吧。”

“男人年紀太大,當男朋友就不好玩了。”

場內笑聲一片。

已經開始奔四的江大總裁:笑不出來。笑不出來一點...

後面,工作人員推上生日蛋糕,讓她許願吹蠟燭。

在攝像頭的環繞下,司黎閉上眼睛,心想,新的一歲,希望一切都好好的吧。

像他們現在這樣,就很好。

擡起頭來,拿起話筒,她還是答“希望票房大賣,觀眾能喜歡”。

這種脫口而出的話,多半是現編的。別人或許不知真假,江修暮可太了解她了,

所以,等司黎酒會結束,鉆進車裏躺倒在他身上時,江修暮摸著她的頭發,先問:“今天許了什麽願望?”

“拿個大滿貫。”司黎頭枕在他腿上,不假思索地回答。

就這部片子的質量,拿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算了。她不想說就不問了。

他拿過毯子蓋到她身上,回家路上,又問她今年禮物想要什麽。

皮包、珠寶、古董...每一年連節日帶紀念日,還有生日,他送的真是夠多了。

她都收膩了。

司黎捂嘴打了個哈欠,目光忽然對準了他的腹部,隔著衣服摸了摸他的腹肌,若有似思地說:“你要是能生孩子就好了。”

“送我對雙胞胎。”

...這妖精嘴裏沒個正經話。

江修暮萬般無奈地掐掐她的臉,心想,他要能生早就生了。生兩個三個的,把這妖精徹底栓死在他身邊。省得她還惦記二十五歲以下的。

不過...“阿黎,也差不多了。”

他們的年齡擺在這了。再拖久一點,就怕她恢覆不好。

或者按他的想法,幹脆不要也行。

但司黎既然提出來了,說明她可能還是想要的。那就要細細地計劃了。

於是,江修暮低頭註視她,想探明她真正的意思。

司黎眼神也不躲閃,仰起頭直直地同他對視,眨著長睫微笑,卻並不說話。

兩人在詭異又溫情的沈默中到了家。

*

電影既然開始上映了,司黎就要各地跑宣傳了。

忙碌的間隙,兩人視頻,她跟他說,回去之後想吃點肉。

吃什麽肉?江修暮第一反應想得有點偏...

不過司黎立刻又說,什麽都行,能增肌就行。她想練得結實點。

哦。這個想法挺不錯的,值得推進。江總表示他首肯了。等她回來就安排。

司黎以為他頂多就安排些雞鴨魚牛羊肉之類的,可能食材稍好一點,但做法也無非就那些,頂多就是八大菜系內打轉。

可她實在太小看家裏這位大總裁的執行力了。

江修暮心裏想的是,他家阿黎只是想吃點好吃的,她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

而上海這自古就浪漫多金、魚龍混雜的地界,真想吃,什麽都能弄來。

不過,他摸準司黎的性子,想讓她吃得有“滋味”些,菜不僅得有味道,還得有門道。

於是乎,常在古詩裏出現的“炙鵠蒸鳧”“炰鱉膾鯉”在私房菜館裏端上了桌,雖然食材和做法和古代肯定不能完全一樣,但歷史淵源能從春秋戰國講起。

一邊吃飯,一邊有人給講歷史故事,相當於邊喝茶邊聽評書了,這能不吃得有滋有味嘛。而且人家菜做得味道也不賴,司黎很吃這一套。

並且既然要補,那黃唇魚膠這種補氣血的東西也是要安排的。就是不能告訴司黎價格,怕她吃得不安心。

有空閑時,江修暮會陪她一起吃飯嘗菜,他說起故事來,比那些專門介紹的人還清楚。要是脫不開身,他就提前訂好,讓小朱陪她去吃。

小朱目前已經算司黎半個經紀人了,一般只要不是重要拍攝,胡珍不再跟著她了。

而這倆人自從吃了幾頓刁鉆的,開了饕口饞舌,就把持不住了,只要一有機會就跑回上海吃飯。

司黎為了上鏡效果尚且還要控制,但小朱不用在乎體重,純享口福,一個月下來,臉都圓了一圈。

有一次,江總給二人安排了一次順德全鯪魚宴。從魚頭魚腹到魚春魚蔔,魚骨頭都不浪費。南番順人算是把鯪魚吃出花來了。

吃得小朱握住司黎的手,眼含熱淚道,姐,這輩子我都跟你混了。

司黎鼓著兩腮,心領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吃飯時候就不要說話了。費嘴。趁熱大口炫才是正事。

而且沒聽剛那人說嗎?

這一桌二十道菜呢。她倆今天把肚子撐破了也吃不完。趕緊打電話搖人吧,看公司誰閑,把保潔阿姨也叫過來,一起吃席。

世界那麽大,山珍海味根本吃不完。

可司黎卻還記得,她家江總自己過生日那天,桌上只擺了幾盤老北京的家常菜。

麻豆腐、炸咯吱、炸灌·腸,還有清·真菜裏有名的扒肉條。以及京城清真第一樓鴻賓樓的招牌菜,芫爆散丹。外加一小鍋紅油赤醬的紅燒窩骨筋,也就是牛膝蓋骨那地方的肉·筋。

這一桌菜看得司黎當場楞住,疑惑地瞥向身側的男人,是她記錯了嗎?

她問,今天是你過生日還是我過?

男人淡笑回,一起過吧。反正也沒差幾天。等她生日剛好趕上首映禮,也沒辦法好好吃飯。

倒也是。司黎不跟他客氣了,先挖了一勺麻豆腐。這是用豆汁剩下的漿渣作原料,用羊油炒,放辣椒和雪菜。

不愛的人根本都聞不了這股味,就連江總當年陪她吃這菜時,第一口也是沒忍住吐了。但司黎是喝豆汁長大的,最得意這一口。

吃完,她還誇,他哪找的師傅啊,是夠地道的。

這個她就不用操心了,愛吃就多吃點。江修暮笑著給她加了一筷子窩骨筋。

他還記得當年司黎給他演示,說吃這菜啊,得“ 一忒兒嘍 ”才香。這種“ 忒兒嘍 ”吃相雖然不雅,但她發出那滿足的小聲,他還怪喜歡聽的。

司黎不知道他這些隱秘的小癖好,她看著這一桌菜,心裏五味雜陳,更多的還是有點感動吧。

她小時候在北京長大,偶爾跟著吳光前出去應酬時,最喜歡去的就是牛街那附近的飯店。好吃的多,還熱鬧。

這事她很少跟別人說,僅當年他們出國前,司黎帶他去過那麽一次。

據說這條牛街是乾隆皇帝寵愛香妃時,給她族人建的住所。

彼時,司黎坐在窗邊挺感慨的,說香妃性子夠烈的,那麽多恩寵砸下去,換她沒準兒早變心了。誰會傻到為了愛情放棄生命啊。

這話聽得對面江同學一皺眉,直言道:歷史上根本就沒有香妃這個人。

和她最像的叫容妃,但容妃一輩子“秉心克慎,奉職惟勤 ”,換句話說就是溫柔懂事,乾隆就喜歡她聽話的樣子。她五十三歲壽終正寢,在那個年代算活得長的了。

說完,江小同學還不解地問她,你都哪學來的偽歷史?編得還怪全的。

氣得司黎直翻白眼,嘴硬道:你說是偽的就是偽的?萬一人家真能變成蝴蝶飛走呢?

嗯,不是沒可能。男生低頭夾菜不還嘴了。她看的科幻片他還爭辯什麽。變成蝴蝶都出來了,清宮版的“生化危機 ”“蝴蝶俠”嗎。

要說司黎後來奮發圖強多看書的決心,也是被他這麽一次次無情的“嘲笑”給刺激的。

但這話要是讓江小同學聽見,一定會喊“冤枉”,蒼天可鑒,他從沒有嘲笑過她,只是適當地“糾正”。

不過,那時候他也是真沒想過會和司黎在一起。他對她有欣賞、有好感,卻沒有對未來伴侶的設想。

只是一晃十多年,如今抱著懷裏的人兒,江修暮在想,他準備好的戒指,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送出去。

算了。

他收緊手臂,惆悵地安慰自己,先等她拿完獎,心安下來再說吧。

*

拿獎的事,司黎已經不著急了,修煉這麽多年,她心態比年輕時候穩多了。

她現在正忙著吃吃喝喝,強身健體呢。當然,這不是因為她想開了,而是又要來新活了。

這事還是一年前,胡珍跟她“密謀”的,據她一個可靠的好萊塢做特效的朋友說,那邊可能又要拍大制作的科幻片了。

也許會需要亞洲面孔參與,她可以時刻關註著。

不過這消息當時就像媒婆嘴裏的話,沒個實言,司黎就沒當回事。

直到電影首映後,試鏡的郵件發過來了…

一方水土一方審美,司黎想著既然人家那邊喜歡健美的體型,那她這幹巴巴的瘦肯定不行啊。現上轎現紮耳朵眼吧,先從塑形開始。

這一想法難得地合了她家江總心意。

每次他捏著她胳膊上越來越結實的肌肉,表情滿意得像屠戶看自己養的豬...司黎覺著說不準哪天這狗男人就要把她摁地上“開宰”。

到時候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碧血洗銀…呃不對,白露沁玉龍,浪蕊浮花搖...

別說,這次兩人還真想一塊去了。

生捱了不少天,江修暮每次回家第一件事都是要抱抱自家妖精,順便提起來,掂一掂分量,感覺還差點,就先親兩口放下。再養養。

直到這一日,江總下班回家,遍尋妖精無果,摸到了健身房。

司黎正戴著拳套,一招一式打得沙袋輕晃悠。

身子骨是結實多了。出拳都有力了。

江修暮撿起旁邊的靶子,跟她說,“阿黎過來,跟我練。”

司黎回頭看他,“你不戴護具?”

“不用戴。”

哈,什麽叫不用?!看不起誰呢?

司小妖精一咬牙,決定了,這孫子有點飄了。收拾他。

起初是普通的直拳、勾拳,兩人一來一回,跟小孩過家家似的;後來司黎扔了拳套,不講招式,劈崩鉆炮橫,形意拳,隨意地打,拳腳並繼。江修暮看得發笑,也扔了擋靶,用身體格擋。

這下真成了拳拳到肉了。

但也是司黎單方面的出手,男人防守接招時還得多想想,別讓她踢到骨頭上,怕她疼。

不過,這妖精平時跟他面前千嬌百媚的,真打起來,江修暮發現,他家阿黎的動作幹脆利落,還真是夠颯的。或者用她們京劇行當的話來說,叫“漂帥脆”,指的是演員對形體有高度的控制力。

在他楞神的功夫,司黎毫不猶豫的一招掃堂腿,起身又出其不意的接了個高鞭,腳最後停在了距離男人臉一厘米的距離,腳背穩穩地擦著他耳朵邊。

幾乎是同時,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這身段,真是漂亮!

江總看向正洋洋得意的妖精,眼中滿是欣賞。他知道她這是“腳下留情”了,不然差那麽零點幾秒,她不停的話,他根本接不住。

司黎揚眉伸氣、笑逐顏開,心想,她被吳光前逼著連翻十個跟頭時,這老小子估計還搖頭晃腦背《詠鵝》呢。

嗐。不過也不怪他,好把式不如賴戲子嘛。戲院裏的招數主打一個靈活耐看,機動性很強。比如梅蘭芳大師在《霸王別姬》裏的劍舞,要是動作不夠靈敏,那速度是真得會“傷人傷己”。

況且,要不是她老胳膊老腿,真上了歲數了,放年輕那會兒,一個“躍龍門”騎他身上,輕輕松松揍他個“烏眼青”不在話下。

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打半天,司黎也累了,想要放下腿,去洗個澡睡覺。誰料,對面這廝竟然不放手,抓著她腿彎,一把將人扯到身前,抱穩了就開始親。

開始,她還錘他肩膀,說,全是汗呢。你不走程序了?

就剛剛她勾魂攝魄的小模樣,他現在能舍得放她走?江總面不改色繼續親,程序等會兒走。先來一回合。

說完,還抱起人來掂一掂。行,足稱了。可以吃了。

再後來,司黎緊緊摟他肩膀,瞇眼看著他濃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心道,所謂芙蓉白面,盡是帶玉骷髏。這男人三十多歲都如此耐看,她這輩子應該能做個風流鬼。

就是...風流歸風流,有的事還得註意。

“那個...這屋裏的上次用完了。”司黎及時握住他的手,暗示,您老得換個地兒。

她就非得等到這時候才說?他這都...

唉。江大總裁嘆氣,一把將人兜住,往外走,問,最近的在哪有?

司小妖精偷笑,對他耳邊吹暖風,旁邊舞蹈室有。不過那屋全是鏡子...

全是鏡子有什麽的。

江總淡然輕笑,單回一句話,“等會兒誰慫誰知道。”

是該讓這妖精好好看看自己的慫樣兒了。

*

不過,得益於這些天的鍛煉,司黎這次真沒慫。

以身飼餓虎,肥肉厚酒,把家裏這只猛獸餵得饜.足,跟吃了三鍋紅豆飯似的,一肚子的相思要同她敘。

喁喁情話直接把司黎聽睡著了。

等她小憩一覺醒來,兩人沒動地方,還在這屋裏,甚至連姿勢都沒變,男人還是從背後抱著她。

司黎擡眼看向天花板的鏡子,第一次從俯視的角度觀察他們兩個。

原來,他也睡著了,臉就埋在她頸間發絲裏,手臂搭在她腰.腹,胸膛緊貼她後背。像寄居蟹找到了溫暖的殼,四肢用力地攀附著,不肯松開,也不想出來。

瞧著他恬靜的睡顏,司黎沒動,尋思她家這牛畢竟上了年紀了。寒耕暑耘的,偶有不濟也很正常。想睡就讓他睡吧。

結果,鏡子裏的長睫還沒顫,低啞的聲音倒先從她頸後傳來了,“看夠了嗎?”

把她嚇一跳。

“你醒了?”

司黎撐著身子坐起來,抱怨道:“你醒了不早說。走走走,我們回樓上睡。”這地板太硌了。

江修暮嘆氣地也起身,抱著她出去。他根本就沒睡,剛剛是抱著她在想事情。

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告訴她,今天早晨,海城那邊..來信了。

*

提前兩個月,劉艾給司黎做造型時,問她,出席頒獎典禮的裙子定了嗎?

這麽特殊的一次,她猜這裙子不用借,肯定有人給買。

然而,司黎搖搖頭,說:“不穿裙子了。你看看有沒有寬松款的西服,給我搭一套。”

劉艾驚訝地停下手中動作,“怎麽?走甜酷風啊?”

“走睡衣風。”司黎激動地握緊小拳頭,跟她解釋,她年輕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穿睡衣上臺領獎!

不過現在年紀漸長,她也知道這顯然不現實,而且也不尊重人。所以盡量給她挑寬松的衣服吧,第一次打這麽有把握的仗,這個臭架子她是一定要擺一下的。

劉艾跟她合作這麽多年,是真喜歡她身上這小勁兒,當即跟她拍板同意了。

事後,胡珍知道時,臉拉了老長,質問她知道最近有多少讚助商聯系她嗎?想過自己的那些代言嗎?!

錢啊!錢不要了啊?

她甚至搬出了計算器,從頭到腳跟她一筆一筆地算。

算到最後,司黎看著數字,擦了擦汗,心如止水...就這一次,她這輩子就“揮霍”這一次。

可到了晚上,翻來覆去,滿眼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司小黎還是揪住了身邊男人的睡衣領子,埋在他胸前,跟他痛呼“後悔”。

聽得江修暮啼笑皆非,拍著後背安撫她,想想,又愧疚地說,寶寶,他這次可能沒時間去現場看了。他那天有事,要出差。

司黎坐起來,絲毫不介意地跟他講,盡管去忙吧。反正這幾年他人生中的一些大事她也沒出席過。

她心裏一直也挺過意不去的。

這有什麽的。江總攬住自家寶貝,直言,日後婚禮你來參加就行。

司黎感動地拍拍他的背,說,放心江總,就咱倆這交情,你二婚我也去。

...江修暮捏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咬了她一口。這妖精幹脆氣死他,直接參加他葬禮吧。

話是這麽說,可真到了頒獎典禮的內場坐定,司黎還真覺得心臟的某一處空了一小塊。

這痛感像玻璃絲鉆進了掌心裏,摸一摸也能找到大概的“癥結”所在。可對著燈光仔細一看,嗐,哪有什麽玻璃絲,是她的“情絲”生根發芽了。

而愛之所至,沒人能一點遺憾不留。

所幸,今晚的星光終於都聚在了她身上。

旁邊的汪作賓看她安靜的模樣,還以為她是緊張,打趣安慰道,“還不錯嘛,三十出頭就三金影後。算是戰績斐然了。”

混熟了,司黎也不跟他假客氣,“哀怨”地看他一眼,汪導,你但凡動作稍快一丟丟,早一點拍。她是不是就能二十多歲就大滿貫了?

汪導驚,你丫還真敢說。知道為了電影能早點上映,他使了多大的牛勁嗎?哦,當然,你家那位也出了不少力。有一晚上陪人喝酒都喝暈了,還是他找人給扛回北京.飯店的,打了吊瓶才醒。

司黎楞了,問他,哪天的事?

這誰還記得啊。都多早的事了。汪小光頭搖起了扇子,示意她,先別聊了,開始了。

司黎最後回頭掃了一圈,確認了他不是要給她驚喜,是真得沒來。

再轉過身,她看著被無數光芒照亮的舞臺,忽然覺得這些遠不如某人眼裏的光好看。她見過的,可是情人眼裏的月亮,再璀璨的星芒也遠不能及。

也不知道他今晚在忙什麽。

司黎摸著耳邊的翠玉墜想,等會兒下場給他打個電話吧。順便她也“責問”他一次,喝那麽多酒,嫌命長了嗎。看你江大相公儀表堂堂,竟也敢背著她“貪杯”?該教育。

就這麽想著,教育他時要用什麽新詞,司黎面帶微笑,腦子裏止不住地走神。

直到主持人再上臺,汪作賓小聲跟她說,到你了。

最佳女主角獎,一共五個入圍,大屏幕一一播放她們的片段。

放到她的時候,司黎暗暗咬了下嘴唇。天啊,她那時候幹幹癟癟,臉黃得那麽醜,他是怎麽下得去嘴的?

難道乞丐cos他也行?嘖,江大總裁的癖好還真是深不可測。

越到開獎的要緊關頭,司小妖精反而很淡定了,只剩心裏忿忿地想,這獎她今天要是拿不到,這輩子她都不參與這個破獎了。代價太大了,都把她男人喝吐了。

她都跟他過十六年了,也沒見他吐過!這狗廝竟然還瞞著她?

越想越氣。

剛巧,臺上主持人說得獎的人是兩個字的名字時,司黎表情管理差點沒控制住,而下一秒,響徹全場的名字:“鞏蕊。”

場內先是安靜了一瞬,隨即發出陣陣掌聲。

鏡頭聚焦處,幸運的新人女演員欣喜地站了起來,鞠躬。

而大腦暫停運轉的司黎,清楚地聽見旁邊的汪導爆了句粗口,“C!”

然而掌聲未停時,臺上的另一位頒獎嘉賓又說,不過這次入圍的有兩個人都是兩字名字,所以讓我們同樣祝賀今天的另一位最佳女主角,司黎。

雙黃蛋。這次掌聲比剛剛還熱烈,連入了圍,剛剛卻沒鼓掌的秦升媚這次都笑著拍手。輸不丟人,但得看對手。

心情說不上跌宕起伏,但確實是有點糟糕。

司黎對著鏡頭微笑起立,鞠躬,擁抱汪作賓導演,後者在她耳邊還在罵娘,說他媽的,買獎買到他頭上了。

司黎笑瞇瞇、唇形不動地回,明明是她頭上啊。搞咩啊。

接著她體面地從第二排走出來,和二十出頭的新人鞏蕊握了握手。

對方本來是想跟她抱一下的,但司黎先伸出了手。不過上臺時,她還是下意識地幫人家提了下不方便的大裙子。

提完她就有點後悔,暗罵自己,司小黎啊,你這手真是欠啊。就該一個眼神都不留地轉身就走啊。

算了,體面...誰讓咱是體面人呢。他大爺的,她素質什麽時候這麽高了?!竟然有一天她司小妖精也能吃高素質的虧?只能說世上流.氓真不少,一個賽一個。連她都落於下風了。

頒完獎,兩人都要說獲獎感言,互相客氣了下,司黎示意她先來。新人首獎嘛,她又不是沒得過,正激動的時候呢。

而演藝圈也講壓軸,所以資歷老的後發言也無可厚非,鞏蕊就先說了獲獎感言。

在她說話時,司黎看著臺下,大眼睛眨了又眨,卻忽然找不到該聚焦的點了。

之前的兩次拿獎,江修暮都在場。她最緊張的時候,就往他那看,看見他朝她微笑點頭,她就安心了不少。

這一次,她倒是不緊張了...就是,更想看見他了。

手裏這獎杯不輕不重,司黎拿著它,感覺萬籟俱寂,默默然之時,耳邊卻忽然想起了他給她念過的詩。

是當初他們房子裝修好,裝點書房時,江修暮提議家裏就不要掛別人的字了,他們自己寫。

司黎覺著也對,請人寫還要花錢搭人情。DIY能省不少呢。

於是,兩人鋪開筆墨,江修暮握著她的手,說要一起寫,問她想寫什麽?

司黎想了下,要她說什麽字都不如“恭喜發財”好看。但掛在書房,銅臭味太重了。

你定吧。她說。

江修暮便引著她的手,沾飽滿了墨汁,兩人共同寫下了蘇東坡的那首《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當下,男人磁性的聲音仿佛就在耳側,在同她一起背。

背完整首詩,輪到她時,司黎的胸膛裏豁然亮堂了,肩膀一松,握緊了手裏的獎杯,走上前去。

一蓑煙雨任平生。

而她的一生還沒結束呢。

什麽金雞、金馬、金像,老娘既然能拿第一輪,就能拿第二輪,再往大了說,還有戛納、柏林、奧斯卡呢。

她走好自己金光閃閃、陽光普照的康莊大道就完了,別人走什麽路與她何幹。

執著於理想,純粹於當下。

拿過話筒時,司黎的感言也變得簡單:“我希望自己一輩子都能像現在這樣,挺胸擡頭地站在領獎臺上。”

“對著所有愛我的人說,放心,遞給我的,我都接得住。我拿到的,我都配得上。請你們放心。”

這番話說完,典禮還在繼續直播呢,網上一場堪稱軒然的輿論臺風就已經開始醞釀了。

臺下,攝像頭沒關註時,司黎拿出了手機,屏幕最上方是一條消息:【道是無晴卻有晴。阿黎,我在家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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