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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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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罷了。是毒藥他也吃了。

洗過手,江修暮坐到桌邊,正準備動筷,又被司黎摁住。

“等下,還有一道菜。”

嗯?還有?

他微訝地看著司黎又跑進廚房,然後端了一盤擺放“精致”的榨菜出來。

“好了。吃吧。”司黎把菜都推到他那邊,“放心,都熟了。”

江修暮笑著看她,拿起筷子,習慣性地先伸向左邊。

司小妖精見狀,又嘟起嘴不太樂意道:“你為什麽不先吃我炒的雞蛋?”

江修暮微笑,反問她:“你自己做的,你不先嘗嘗嗎?”

司黎嘆氣搖搖頭,“炒雞蛋油太多了。”

她拿過屬於自己的餐盒,一打開,翠綠的西藍花、卷心菜,點綴了點紅色的番茄。

看得對面男人直皺眉,“至於嗎?”她一米七的身高,才一百零幾斤,還要再瘦嗎?

司黎堅定地點頭:“至於。”

“她們體重都是三位數以下的,我還差一點。”而且萬一後面接古裝劇呢,她不得時刻準備著。

“阿黎——”江修暮還想再勸幾句,司黎直接擺了個手勢,打住吧。

道理她都懂。愛卿不必多言。

“吃飯吧。”她夾了塊雞蛋給他。

江修暮默默嘆氣,放進嘴裏,點點頭,誇獎她:“很好吃。”就是旁邊的榨菜..應該不用吃了。

“是吧。我也覺得不錯。”起碼顏色黃澄澄的,看著就有食欲。

司黎得意地晃晃腦袋。

差不多要吃完時,男人放下筷子,問她這次回國的機票是哪天。

司黎直接把手機上的航班信息調出來給他看。

他看了兩眼,拿出自己的手機,訂了同一航班的票。

司黎楞了,“你也回國?”

“嗯。”江修暮回她,“我回去掃墓。”

司黎拿起水杯的手抖了一下,幾顆熱水珠蹦到她手背上。

她默不作聲地抹掉,淡淡地說:“哦。”

“你...要一起嗎?”他試著問。

“不了。”司黎神情淡然地回,“我怕我忍不住在墓地裏放鞭炮。”嚇到周圍的鬼就不好了。

說完,她擡手灌了一大口水,含在口腔裏,一點一點往下咽。

“為什麽?習俗嗎?”江修暮不解地問。

“嗯。我家習俗。”司黎望著他,抿起唇角,露出一抹令他難以讀懂的微笑,她放輕語氣,商量似地問他,“你這次回去,別見其他人,行不行?”

江修暮微微蹙眉,“你指誰?”

她還是笑,“只去看你爸媽就好。活的人,一個都別見。”

他試探,“如果見了呢?”

“我會不開心。”

司黎語調平靜地拋下這麽一句,拿起水杯起身了。

一如既往,不給他深究的機會。

凡是涉及到司家的事,她說的話都是這般“晦澀難懂”。江修暮之前以為,她只是對司老爺子有意見,但今天這番對話,聽起來,司黎對她去世的爸媽也沒什麽感情。

不過,他們離開時,她才四歲。和他當時一樣的年紀,或許要讓她產生多麽懷念的感情,也很難吧。畢竟就連他對父母的記憶都是模糊的。只有掃墓時,看見墓碑上的照片,回憶才能清晰幾分。

到了夜間,司黎說睡不著,拉他一起看老電影。

她抱著膝蓋,頭枕在他肩膀上。江修暮坐在她身邊,對著不斷變換的光影,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她的話是原因之一,還有一件事,他正在斟酌,該怎麽同她講。

今天上午,導師給他引薦了一位先生。是一位真正的、被寫進教科書裏的巨鱷。

他們只聊了幾分鐘,開出的條件,足以讓他心動了。

更重要的是...江修暮低頭看向肩膀處的小腦袋,毛茸茸的,他不禁用下巴蹭了蹭。

他家小狐貍身上還背了個法人的身份。哪怕這幾年那邊都沒動靜,可他怎麽都查不出問題所在,就說明這潭水比他想的還要深不可測。這令他感到擔憂,懸著的心一刻都不敢放下。

所以...“阿黎,”他吻著她耳尖,柔聲說,“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等我畢業之後,我們定居國外?”

“你想去哪?”司黎視線鎖定在電視上,仿若閑聊地問。

“留在這裏,或者我們去美國。”相比之下,倫敦飛香港時間還要少一點。不過美國可能更適合她的職業。

“哦。”司黎盯著電視機,沈吟思考了會兒,“那我一年只能去看你一兩次。”還得是她特意空出來時間。

江修暮皺了眉,強調:“是我們一起。”

“我不能定居。”她斬釘截鐵道,“我得回去。”

“司黎,”他委婉地跟她解釋,“你知道一些國家...是沒有引渡條約的。”

如果事發...只要能保她及時上飛機,那他一定可以...

司黎陡然坐直了身子,回過頭,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沈默良久,方開口道:“我不做逃兵。”

“這原本就不是你犯的錯誤。”

男人握住她的手,“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阿黎,這種替罪羊的行為,你不覺得完全沒有意義嗎?我們倆都知道有罪的是誰,你明明是清白的——”

“你說的‘清白’,國內的法律會認可嗎?”司黎打斷他的話,不緊不慢地反問。

江修暮緊握住她手腕,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不由得沈下聲音問:“難道追求純粹的程序正義,會讓你覺得自己偉大?”

“不會。”司黎看著他雙眼,毫不猶豫地回答,“但會讓我覺得坦蕩。”

“我想坦蕩地活著,站在陽光下,而不是藏在陰影裏。”

“我更不可能...躲在你身後。”

那不是她的錯,卻是她的命,是她主動選擇的劫難。她逃有什麽用?僥幸逃脫了制裁,能逃得了罵名嗎。

人生海海,她要一輩子以他人為舟,再不能踏足生養她的土地?

她寧願蠢這麽一次,反正...總能活著出來吧。

長睫動了動,司黎眼神閃爍了兩下,避開他執著燙人的目光,輕聲說:“我行心之所安。”剩下的聽天由命。

近得能聽見彼此呼吸聲的距離,她就算垂著頭,餘光也能看得見男人的肩膀在輕顫。

半晌,頭頂傳來他略帶無措的聲音,“那..我呢?”

江修暮低頭看著她,眼尾泛紅,滿腔的茫然與無力。她求一片心安,有沒有考慮過半點,他想要的是什麽。

程序正義還是實體正義...正義算什麽東西。就算有罪的真是她,他也會毫不在乎地包庇她到底。

遑論恩情,根本都沒她的“開心”二字重要。

他怎麽辦。司黎默想,她當初簽字的時候,他們兩個還不是這種關系,她的確是沒想過他怎麽辦。

思忖少刻,她猶豫著開口,“如果你想留下,我們可以分——”他們可以分道揚鑣。

“不可以。”

男人牽住她的手,將手指強行插進她指縫裏,用力一夾,威脅似的,不許她繼續說下去。

“我陪你回國。”他幾乎沒經思考地脫口而出。

激動的情緒在胸膛內起伏,江修暮用另一只手摁著她後頸,以同樣強硬的力道將她瘦弱的身軀摁進自己懷裏,堅定地在她耳邊說:“司黎,我陪你。我們回去。”

他緊緊擁著她。司黎下巴搭在他肩上,鼻頭一陣陣發酸,嘴巴裏出現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苦味。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他回去。

她希望他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

就在司黎忍不住擡手想回擁他時,卻無意間瞥見了正在滾動的電影結尾。在一排人名中,其中一個名字被刺眼的白色框包圍。

她演過電影了,知道那叫示亡號。

這個不經意間誤入司黎視線裏的白色邊框,仿佛瞬間有了生命,在她腦海裏覆制粘貼,排成一列,名單很長...排成二列、三列...到第五列,竟然還不止一行。

她突然感到無所適從,下意識想掙開手,卻被他用更大的力道死死地扣住。

大手鉗在她頸後,江修暮扯著她擡頭,讓她看著自己,用淩厲的眼神質問她:為什麽還想松手?

在他已經做出決定後,她怎麽還敢有松開的企圖?

司黎咬緊下嘴唇,心酸又委屈,小聲地抽噎了兩下。淚花就在眼眶裏打轉,還沒等落下,人就被他壓倒在沙發上。

他掰著她的下巴,撬開她緊咬的唇,異常強勢地掠奪她口腔內的氧氣。

江修暮當時在想,這只妖精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是個精打細算的商人。他剛剛在身上投下此生最大的賭註,他不可能放手的。她當然也不能。

如果不能完整地得到她一輩子,他一定,死都不會甘休的。

男人沒在她面前展露過黑暗,司黎根本猜不到他的想法。

她在他毫無憐惜的吻裏眩暈了一陣,中間有幾秒鐘的清醒,身體比大腦還要快一步,誠實地摟住他肩膀。雖然於他而言很輕微,卻也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這一夜,他們就像兩只漂泊在大海上的小船,中間隔著一道溝壑,又不知怎麽越過,只能順流而下,激烈地碰撞到一起,共同奔赴未知的前路。

...

臨睡前,司黎身體緊貼著他,頭枕在他左胸前,屏息傾聽他尚未完全平靜的心跳聲。他修長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長發間,江修暮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梳理她的頭發。

“阿黎,以後別剪短發好不好?”他啞聲說。

這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司黎輕點了頭,還是答應他,“嗯。我盡量。”真是拍戲有需要的話,剪短就再留長。

過了會兒,她轉過臉來,莞爾問他:“你喜歡啊?”

“嗯。我喜歡。”她的一切他都喜歡,但對這頭流瀑似的長發,他格外著迷。

遲疑了片刻,司黎又換了個姿勢,把臉埋在他頸窩裏,沒由來地提起剛剛放映的電影,“《煤氣燈》你以前看過嗎?”

江修暮回答她:“知道。煤氣燈效應。”

“嗯。”司黎抱緊他,緩聲道:“以前我以為忽明忽暗的燈光是最嚇人的。”

“可後來我發現,過分明亮的燈更恐怖。因為它會讓人錯以為是太陽,然後忘掉,自己其實..是被鎖在房間裏的。”

他這麽聰明,一定能懂她的意思吧。

果然,過了三秒,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偏頭問她,“阿黎,你想說什麽?”

“只是一點觀後感。”司黎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臉深深埋進他頸間,親了一口他的喉結,打了個哈欠,“我困了。睡覺吧。”

“睡吧。”江修暮輕拍拍她的背,哄她入睡。他自己卻反覆咀嚼著她的話,一夜未眠。

*

既然決定陪她回去,手上很多事情都要盡快處理掉。

他得摘掉手套,洗幹凈手,清清白白地跟她走。回國後,做一點正經的投資。

這其實不太容易。戴在手上的東西,金銀是礦,手銬也是礦。

戴久了,二者同樣沈重,很難區分。

讀碩士近一年的時間裏,江修暮都在忙著這事。當然,還有一些瑣事,比如臨走前給房東翻新一下屋子,養了那麽久的鸚鵡也得妥善送人...等等,這都是司黎隔空交代他的。

不過交代完第三天,她又發消息說不放心他,決定親自飛回來整理。

江修暮收到後,搖頭笑笑。這妖精口是心非,她不是不放心,她只是舍不得。

畢竟住了四年的家,司黎戀巢。

相比之下,江修暮倒是無所謂,對於家這個概念,他很淡薄。她在哪,哪就是了。

回國後,也得看看她住在哪座城市方便。他倒是屬意上海和香港,但要是司黎呆在京市更方便,那他就陪她定居北方。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多搞點錢重要。

這最後一票,他幹得半推半就。

一來,不幹不好脫身。二來,以後不能玩這麽刺激的游戲了,他也實在手癢。

尋思著,江修暮又想,帶誰賺錢不是賺,他為什麽不帶他家妖精賺一點。

就是回報率太高,他該怎麽跟她解釋...解釋不好,家養的小狐貍那麽聰明,又愛刨根問底。

想了想,他花了點時間,憑空造出一個項目,編了一些數據,還像模像樣地拉了表格,做了PPT,搞了個外文網站。試圖說服她,把這當成一筆必賺的投資。

就在他做好了一切準備,剛跟司黎開口提錢時,後者楞了一下。

司黎打量他一眼,眨著清澈的大眼睛問:“你要多少?”

多少...江修暮打算跟她詳細說說這收益率的算法。讓她自己決定。

然而,就在他欲言又止的這幾秒,司黎腦子靈活地轉了一圈,恍然全明白了——他玩脫了,現在很缺錢。

那全借給他吧。

她掏出牛仔褲兜裏的兩張銀行卡,隨意扔到他手上,“都在這了。密碼是我生日。”

江修暮接住卡,怔了兩秒,旋即輕笑,故意逗她:“都給我?”

司黎擡手打了個哈欠,懶散地點頭,“嗯,再多我也沒有了啊。你自己想辦法吧。”

他的阿黎啊...男人垂眸看著手裏的兩張卡,不禁彎起唇角,暗暗嘆服,不知道該說她聰明,還是該說,她是個傻姑娘。

怎麽能一點防備都沒有,輕易地把全部身家交到他手上?拍戲受那麽多傷都忘了嗎?

不能理解。是他的問題。

是他同冰冷的金銀打交道太久了,都差點忘了,不是每個人心裏都裝著算盤。還有的人,她心裏只有一桿秤,偏向誰,就能把全部都掏給他。

江修暮走過去,緊緊地抱住她,俯下身依戀地嗅著她頸間、發間的香氣。

“阿黎,以後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你的。”他就是她的工具。

不明所以的司黎差點被他逗樂了,這窮光蛋怎麽剛借完錢就給她畫大餅啊?

不想還了嗎?

算了,不還就不還吧。她還能掙。

司黎環住他的背,笑著說,“好啊,那我以後不拜財神爺了。我供你,逢年過節給你多燒兩炷香好不好?”

這嘴壞的妖精。

他真喜歡得要命。

江修暮笑著擡起她的下巴,以吻封唇,雙手摟著她的腰,腳步有條不紊地把人往臥室帶...

最後,司黎累得眼皮都直打架,忍不住暗自感慨:花了錢果然就是不一樣啊。

這一晚上服務質量提高了至少八個檔次。

就是要價有點貴了。等睡醒跟他商量商量,她能不能辦個打折卡什麽的...最好是按次數,充個vip。

當時司黎是真沒想那麽多,她也沒想到,這男人真有平地摳餅的本事。

後來,對著他還回來的、連本帶利的錢,她手指點著位數,仔細查了兩遍....

本來她還在糾結,接下來是跟公司簽五年還是七年的合同,不過一看銀行卡裏的數字...司黎瀟灑地把合同一扔,這哪家公司還配她給打工啊?

她肯定要自己當老板啊!

她當即拿起手機,調出通訊錄,開始“搖人”。

回國的飛機上,兩人並肩依偎,在全新的展望中,開啟了他們噩夢般的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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