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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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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電影放映的點, 喜寶祖孫三人檢票經常。

節假日嘛,出來游玩的人很多, 來看電影的也不少。還好, 這部電影並不是大受年輕情侶喜歡的那種,因此來的人雖然也有, 數量卻並不算很多。等喜寶他們進去後, 找到座位坐下來,再往四下一張望, 整個影廳裏頭最多也就坐了三分之一的人。

趙紅英也發現了這一點,還在那兒嘀咕著:“咋沒人看呢?毛頭演的不好?”

“咱們要不是因為我哥演的, 也不會特地跑出來看呢。”喜寶笑著解釋了一句, 倒是完全不擔心這電影的票房。擺明著是主旋律電影, 無論是賣不賣座,都有上頭兜底,而且保不準過段時間還會在電視上循環播出。

而此時, 離電影放映已經不到十分鐘了,祖孫三人隨口聊了聊, 不多會兒,整個影廳就暗了下來,電影開始了。

英雄式電影好多都是從主角還不是英雄的時候拍起來的, 這一部也是如此。

讓喜寶他們倍感意外的是,電影剛開始,居然是小山村的景致,更確切的說, 那二十多年的那個紅旗公社第七生產隊。

那山那河那樹那景,哪怕明知道並不是原景,因為看起來有著七八分的相似,楞是將喜寶他們的記憶拖回了當年。是當年,而不是當地,因為這些年來,村裏的變化太大了,大到叫人清晰的能感覺到時光的流逝。

緊接著,毛頭版的宋衛軍就出現在了鏡頭裏。

十八歲參軍入伍,與之同行的還有同屬於紅旗公社的其他幾個老鄉,都是相仿的年歲,一樣的意氣風發,年輕的臉龐上能輕易的看出他們保家衛國的決心,當然也摻雜著不少天真。

為什麽要選擇當兵呢?

隨著宋衛軍等人的離鄉,當初征兵處負責人的問話重新在耳畔響起,大屏幕一分為二,一半是實景,年輕人背著大背包並肩前行,另一半卻成了虛景,回憶著不久之前剛發生的事兒。

有人說,當兵是為了保護祖國和人民。

也有人說,打小就特別佩服軍人,也想穿上綠軍裝配槍威風一把。

還有那種格外迷茫的,只弱弱的回答,沒想別的,就是想當兵。

宋衛軍卻說,他姥和姥爺都叫鬼子打死了,要不是紅軍路過,他媽也活不了,所以他想幫他媽報這個恩。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說今個兒天氣還不錯,可就是在這種平靜的表情之下,卻充斥著滿滿的堅定,沒人會懷疑他這話是否真實,連負責審核的人也只是默默的在空白處摁上了表示通過的紅印章。

之後,鏡頭切換到了新兵營裏,一群新兵蛋子們開始最基礎的入伍訓練。

基礎訓練自然是無比枯燥無味的,要不是反覆訓練那幾個特定的動作,就是不聽的拉練、集訓。

一天天的,永遠都是天還沒亮就響起了起床號,所有人快速的整理、洗漱,這些事情已經不能簡單的用有條不紊來形容了,每個人仿佛都是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人,動作一致,速度奇快。

穿衣套鞋、鋪床疊被、洗臉刷牙……

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要極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還不算,因為廁所和盥洗室都是公用的,必須穿插進行,不然一堆人擠在一起不單礙事兒還會耽擱時間。

事實上,一開始新兵蛋子們的確不適應,不是沒把被子疊整齊,就是上廁所的時候撞到了一起,不然就是時間已到,事情卻還沒能做完。而一旦沒能在規定的時間裏趕到操場上集合,遲到半分鐘就需要跑一圈,最初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有人被罰跑,當然也包括宋衛軍。

鄉下的孩子動手能力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有一點,不是所有人都習慣這麽嚴苛的作息安排以及衛生習慣的。部隊裏要求很細致,包括每天沖澡洗衣,甚至還有系鞋帶的方法,連漱口杯的杯柄朝向哪邊都有規定。

最初,宋衛軍吃了很多苦,好在他的進步也很明顯,從被罰跑十圈,到最後第一次準時趕到操場上,不過才一周而已。

又幾天後,他成了教官口中的優秀新兵,無論是訓練還是生活,都近乎完美的遵從了規章制度。

一晃,時間就過去了三個月。

三個月的新兵入伍集訓,到後面已經不單單是辛苦的問題了,而是麻木。當苦累成了日常,當每天都固定要訓練十個小時,當隔三差五的都會被臨時通知拉練……不是麻木,還能是什麽?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起入伍的同鄉忍不住抱怨開了,日覆一日,千篇一律的生活,比鄉下農村種地還苦,畢竟種地還分農閑和農忙,而且白天幹了活兒,等太陽一下山不就能歇著了?一家老小還能聚在一起,無需忍受分離之苦。

等三個月的新兵入伍訓練結束後,這些剛熟悉起來的新兵蛋子們就要被分配到各個部隊裏,宋衛軍很幸運的跟同鄉們分在了一起,不過這也僅僅只持續到了第二年。

第二年,他就因為極其優異的訓練成績,被上級調撥到了另外一個部隊,開始重新進行訓練。

更確切的說,那是特訓。

那個時候,他還什麽都不知道,只是老老實實的配合教官,讓幹啥就幹啥,且每一項訓練都盡其所能去完成。

重覆的訓練又開始了,更枯燥更繁重,幸好中間穿插著一些家信,有他寫給家裏人的,也有家裏人寄過來的。每一次,他收到家信時,都會特地把手洗幹凈,正襟危坐的拆開信封,閱讀時那種隆重感,仿佛在做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兒。當然,回覆家信時也一樣,只是每回他都默默的隱去了在部隊裏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寫在信上的永遠都是好的一面,爭取不讓家裏人擔憂一分一毫。

伴隨著這些日常又艱苦的訓練,宋衛軍一次又一次被上頭看中,終於在入伍的第五年,真正的進入了那個原先只存在於傳聞中的特殊作戰部隊。

本片的高潮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隨著一次次接到任務,從最初的簡單,到之後的繁瑣,再到後來必須全力以赴,乃至最後甚至需要豁出去性命……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去回憶曾經的戰友,不去想他們是否早已回到家鄉娶妻生子,也不會思考家裏人要是知道他每次出的都是這種危險性極高的任務會是怎樣的反應,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勇敢面對艱難險阻,用汗水和鮮血去實現自己當初的承諾。

他是一個兵,無論發生了什麽事兒,他都得對得起軍人這個稱號。

直到,他第一次面對戰友的死亡……

是第一次,卻不是最後一次,那些身手並不比他差的戰友們,有些死在了他眼前,有些在看不到的地方永遠的消失了,有些甚至及至今日都不曾尋到屍骨。還有幾個,也不知道算是好運還是厄運,他們因公負傷,重傷致殘,只能含淚離開了這個曾經度過了無數歲月的部隊,回到了久別的家鄉。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揭示了宋衛軍他們私底下做出的一個秘密決定,一旦有人死亡,就盡可能瞞著,不讓遠在家鄉的老父老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當然,部隊方面也會配合,撫恤金以工資的名義繼續下發,而那些昔日的戰友們也會代為寫信、收信,再回信……

既然是英雄片,最詳細描寫的當然是各個任務細則,那些驚險的任務過程,以及不斷出現的傷亡狀態,深深的牽動了觀眾們的心,直到宋衛軍受傷。

小傷輕傷早就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了,而他第一次身負重傷,就是從高樓上一躍而下,與此同時,劇烈的爆炸在他身後炸響,他不單被炸成重傷,腿骨也因此骨折,在被緊急送往醫院之後,在搶救室裏足足待了八個小時,這才渾身滾著紗布被推了出來。

醫生說,他運氣真好,灼傷和骨折並不重要,關鍵是爆炸時有一塊碎片直接刺入體內,離心臟只差那麽零點五公分,稍稍偏一點點,他就不用來醫院了。

話雖如此,搶救過來後,宋衛軍還是因此養傷長達半年之久,又在痊愈之後,重新回到了部隊裏,繼續之前的任務。而這一次受傷,導致他左膝蓋被打上了鋼釘,腳裸上也是粉碎性骨折,哪怕恢覆得很好,每到陰雨天還是會劇烈疼痛。

這是頭一次經歷生死一線間,卻並不是最後一次。

而就是因為這一次次的徘徊在危險邊緣,他為祖國的和平作出了巨大貢獻,也立下了赫赫戰功。

影片裏,並沒有他離開特殊作戰部隊的描寫,只是在又一次任務中,他腹部中彈,足足暈迷了一個月。也是在那一次後,他回了一趟家,這是他十八歲參軍入伍以後,第一次回到家鄉,見到父母。

闔家歡樂不是主題,可正是因為有家的支撐,才能讓英雄們繼續勇往直前。他們保護的不是小家,而是整個大家,為了能讓每個人都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寧願自己承受無盡的痛苦,甚至獻出寶貴的生命。

在最後,宋衛軍一身筆挺的軍裝,毅力在徐徐升起的五星紅旗下,沖著鏡頭行了一個軍禮。

最後的最後,畫外音響起,告訴觀眾們,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讓我們為英雄致敬。

並且為了突出這個英雄形象,還有身負重傷仍堅持繼續執行任務的劇情。

……

當影片放映完畢時,全場掌聲雷動,哪怕有些人完全是因為買不到想看電影的票,這會兒也全然被吸引住了註意力,有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更是哭得泣不成聲。

哪怕在多年以後的後世,面對英雄,人們都存了幾分敬重之心,而在這個尚未被功利性汙染的社會裏,對這種由真人真事改編的英雄電影,所有人都沒有抵抗力。

呃,也不是所有人都被宋衛軍的愛國情懷感動了,起碼喜寶在影廳大燈亮起的時候,徒然間感覺到了一股子濃濃的殺意。

左邊是她爺,右邊是她奶,毫無疑問的是,殺氣來自右邊。

“奶?咱們走吧。”喜寶小心翼翼的開了口,並且伸手去攙她奶。

電影太震撼了,喜寶早在影片剛放映過半之時就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不過在看到她奶那殺意彌漫的臉色後,眼淚“唰”的一下就被嚇回去了,心裏也瓦涼瓦涼的,只覺得她爸這回真的要完。

趙紅英其實也哭了,不過她的淚點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她是在看到毛頭版的宋衛軍入伍以後,在部隊裏吃了那麽多苦,還要寫信說部隊裏哪哪兒都好時,眼淚唰唰的下來了。那會兒,她心裏就想著,回頭要給她的老四好好補補,哪有每天五點不到就起床,連大雪天也不例外的?還有大半夜的,突然扯號子集合,在烏漆嘛黑的夜裏跑上十幾裏的,這不是瞎折騰是什麽?

然後,等影片進入高潮時,她就哭不出來了。

心疼變成了擔憂,然後一瞬間變為了憤怒,中間連個緩沖都沒有,只想立馬回家拎上她的大剁骨刀殺到軍區去。

宋衛軍你個兔崽子!!

還說啥每天也就是站站軍姿走走正步,你誆我這個老太婆沒念過書不是?這是辛苦嗎?分明就是在拿小命開玩笑!!

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夠你這麽折騰的?!!

這一刻,趙紅英完全不心疼了,小兔崽子自個兒都不知道心疼自個兒,上趕著拿命去做任務,她這個當媽的……當媽的……當媽的心疼啊!!!

“回!家!”趙紅英滿臉的猙獰,猛的一個起身就往旁邊過道走去。

他們買的是正中間的座位,又在影片結束後一直坐著沒走,所以其他觀眾就索性往另一邊走去,倒也沒耽擱人。也幸虧如此,不然要是有個慢性子的還沒走,保準被這個模樣的趙紅英嚇到癱軟在地。

喜寶忙急急的跟了上去,一邊小跑著一邊讓她奶慢點兒:“奶!奶!我爺還沒趕上來呢,奶你慢點兒,悠著點兒啊!”

趙紅英直楞楞的沖到了影廳門口,這才停下了腳步,扭過頭滿是殺氣的瞪過來,不過目光卻沒落在喜寶身上,而是直接躍過喜寶,釘在了落後小一段路的老宋頭身上。

老宋頭艱難的攆了上來,他的速度其實不慢的,只要還是因為趙紅英竄得太快了。不過,這會兒他也沒敢分辨啥,相處了大半輩子,老妻現在明顯就是情緒不對,他又不傻,咋可能主動撞在槍口上呢?

“寶,你爸說沒說啥時候回家?”趙紅英依舊處於憤怒之中,連聲音裏都透著一股子寒意。

喜寶連掙紮都沒有,就立馬把她爸給賣了:“上回他說他一直到過年都沒空,還說要特訓啥的,叫咱們有事兒寫信,電話可能找不到人。”

頓了頓,喜寶又說:“倒是毛頭哥,前個兒來找過我了,他說放假鐵定回家,還跟我點了幾個菜。”

毛頭才不怕,他那是演戲啊,你說看著很危險?對啊,看著是很危險,可這不是都假的嗎?他以前還演過不止一次的屍體,難不成還真的死掉了?所以說,演戲最多就是辛苦,沒生命危險的。同理可證,他奶一定不會打死他,反而會心疼他拍戲黑了瘦了。

就是他叔不好說了……

等到傍晚時分,毛頭就蹦跶著回了家,他一整個白天都跟他對象待在一塊兒,這回倒沒用得上喜寶,因為他是跟對象約好了時間地點,在公園裏碰的面。不過,喜寶還是很重要的,他都已經想好了,明個兒領著喜寶去對象她家裏,再把人哄出來。

“寶!我回來了!”

一嗓子吼下去,毛頭立馬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他爺往日裏到這個點了,早就在葡萄藤架子下面喝茶抽旱煙了,他奶也敦敦敦的開始切菜剁肉下鍋了,至於他妹子,不是在廚房裏幫忙,就是在書房裏看書,而眼下……

“哥,進來。”喜寶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沖著毛頭招了招手。

毛頭丟下東西,麻溜兒的竄進了廚房,壓低聲音問:“咋了?你們一道兒去看電影了?”

“對。”喜寶這邊,飯菜已經都能出鍋了,一面從碗櫃裏拿出幹凈的碗筷盤子,一面跟毛頭對口供,“你回頭記得跟奶說,其實我爸出任務沒那麽危險的,是導演改編了不少。”

“你可得了吧,導演有個屁用!”

“啥意思?”喜寶見毛頭已經搶過了盤子去盛菜,當下也不爭了,只追問道,“拍電影難道不是導演說了算的嗎?”

“一般的商業電影倒是,可這種主旋律電影,導演壓根就說不上話。這麽說吧,導演過來的時候,我這個男一號已經確定了,劇本臺詞都已經定下來了,大致的拍攝方式也有了個框架。導演嘛,作用還是有的,他得幹活啊!”

見喜寶還是一臉的迷茫,毛頭索性舉了個簡單的例子:“就跟你做飯菜一樣,一般情況下,你想做啥菜就去買來做,沒人管著你。可這不是情況特殊嗎?食材給你買來了,佐料都給你放跟前了,菜單也已經定下來了,連份量都是說好的。那你還能幹啥?老老實實做飯菜唄,好賴就這麽回事兒。”

這下,喜寶算是聽明白了,認真的想了想,她又有了個主意:“那不然就說是你改的?不是你演的我爸嗎?”

“你為了保護四叔,打算把我推出去讓奶打死?”毛頭震驚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的,我爸……”喜寶很憂傷,她有種她爸要被她奶打死的感覺。

毛頭一樣很憂傷,果然女大不中留啊!也不對,他妹子是護著自個兒的爸,好像也沒錯。

就在毛頭陷入深深的思索中時,趙紅英那獨有的大嗓門在外頭響起:“毛頭那個小兔崽子呢?我剛聽到他的聲兒了!癩毛頭!”

當下,毛頭連滾帶爬的出了廚房:“在在在,我在我在,奶您有啥吩咐?”

還能有啥呢?當然是詢問細節了,哪怕趙紅英再怎麽不動拍攝,起碼她知道內部人士知曉的事情多,這個肯定是沒錯的。

於是,晚飯時間楞是變成了一場嚴刑拷打。

如果是毛頭版的宋衛軍,那絕對能來一出寧死不屈的戲碼,可現在毛頭已經出戲了,哪兒還能硬氣得起來?再說了,面對趙紅英,他慫得分分鐘想跪下來叫祖宗姑奶奶。

明明是一桌子的好菜,而且多半還都是出自於喜寶之手的,可惜他沒這個口福,面對他奶那張無比猙獰的餅臉,他是真的連半分鐘都沒能扛住,就直接反水了。

“……對,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真的,有些還省略了不少,因為任務不能具體透露,好幾次生死一線間都被省略了,部隊那邊不同意,導演和我們這些當演員的能咋辦?聽唄!”

“炮彈啊?拍戲用的是假的,裏頭裝的是減了很多份量的炸藥,爆炸肯定是真的,不過就是擺擺樣子,炸不死人的,最多炸掉人一層皮……咳咳咳,我是說,都是假的,做戲啊!”

“奶您說得對,奶您永遠都是對的,奶您……”

喜寶一臉悲傷的看看她奶,又看看她哥,完了還給她爺使眼色,結果她爺才是擁有金剛鉆心臟的人,這會兒正吧唧著嘴,吃嘛嘛香。

等喜寶實在是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拿腳踢了踢她爺,她爺猛的回過神來,張嘴就來:“寶做的飯菜越來越好吃的,以後嫁出去了,我和你奶可咋辦喲!”

擱在平日裏,提到嫁不嫁的問題,趙紅英一準會懟上來。然而這一次,她分明是聽到了,也僅僅是瞥了一眼,然後端起那盤老宋頭最愛吃的肉沫茄子給他碗裏扒拉了半盤,言簡意賅的說:“吃!”

老宋頭立馬埋頭苦吃。

另外一邊,審訊繼續。

“奶,您還想知道啥?哦哦,劇本!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毛頭拍著胸口保證一定背默出全部劇本,“奶您別看我離開劇組的時候把劇本都歸還了,可我背出來了啊!不然,等吃完飯我給您表演一個?”

“你現在就演,演完吃飯。”趙紅英毫不猶豫的道。

毛頭還能怎樣?演唄。要是不演,他奶決計不會放過他的,演了的話,回頭飯菜涼了,大不了讓他妹再給回鍋熱一熱。

想法是很美好,可等毛頭真的把劇本挑沒放在成片裏的部分都演了一遍後,喜寶已經豁出去把自己撐成了個球,順便忙於看戲顧不得吃飯的她奶挾了不老少。反正等毛頭演完後,一桌子的美味都變成了空盤子,就只給他剩了點兒湯底。

老宋頭還拿了個饅頭,掰成兩半,把湯底也給抹了,在吃完最後一口饅頭後,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拎上他的旱煙桿子出去遛彎兒了。

十月的傍晚還是挺亮堂的,更別提老宋家吃飯一貫挺早的,迎著夕陽餘暉,伴著胡同口吹進來的微風,老宋頭樂得哼著小曲兒出了院門。

而喜寶果斷的挽起了她奶:“奶,我吃撐了,咱們也出去溜溜彎兒唄?”

“我也吃撐了,哎喲,咋吃了那麽多呢?毛頭啊,把碗洗了把桌給抹了。”吃飽了心情好,趙紅英總算恢覆了理智,決定先把這筆賬仔細記下,等宋衛軍回來後再慢慢算賬。

跑得了和尚還跑不了廟呢,越往後利息還越多!

眨眼間,喜寶他們祖孫三人都離開了家,只留下饑腸轆轆的毛頭看著殘羹剩飯……哦不,應該是光溜溜的盤子底,欲哭無淚。

——為啥要針對他啊!他是無辜的!

及至晚上其他人都回來了,毛頭還餓著肚子,又餓又傷心,他覺得被家裏人針對了。

“寶……”委屈巴巴的蹭到了喜寶的房間裏,毛頭決定為自己討回公道,“我餓了,我還被你和奶傷透了心!”

喜寶剛才出了門就開始後悔了,這會兒看到她哥那副小媳婦兒樣兒,忙起身往廚房去:“那你想吃點兒啥?大哥買了冰箱,奶把冰箱塞了個半滿,啥吃的都有。”

“吃啥都行,我不挑,快點兒就好,不然我就沒氣了。”毛頭好委屈,他本來就餓,加上又會演,楞是把一分委屈演成了十分,看著就真的跟餓得快死了一樣。

“那就下餃子吧,這個最快了。”喜寶還當了真,尤其是在餃子出鍋後,毛頭吃得跟好些年沒吃到過餃子一樣時,心下更愧疚了。好像她是做錯了,畢竟這個事兒吧,也確實不能怪罪到毛頭身上。

當下,喜寶又說:“你慢點兒吃,明個兒我還給你做好吃的。”

“我要吃醬肘子、紅燒肉、鹽焗雞、烤羊腿……”毛頭呼嚕嚕的吃著餃子,還能不間斷的點著菜,“對了,我明個兒要去找我對象,你跟我一道兒去唄。”

這會兒,喜寶正愧疚著呢,當然是毛頭說啥她都點頭,結果聽到後面,就有些不對勁兒了:“你去找你對象,我幹啥要跟著去?”

“你不跟著去,我咋把她從家裏頭叫出來呢?這都放假了,國慶放假了!我跟你說,我都盤算好了,到時候你去叫她出來,就說是她朋友,因為是外地人,放假沒事兒幹啊,就讓她陪著你在京市裏玩一圈,當導游嘛!放心吧,你長得好看,就算看著傻乎乎的,她家裏人也不會懷疑的。”

吃得高興,說得高興,一不留神毛頭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喜寶:……

不管怎麽樣,第二天一早,喜寶還是被忽悠走了。

梁家家境不錯,住的也是個四合院,不單他們那個院子,連帶附近的幾個院子好像也都是親戚朋友。所以,毛頭只把喜寶帶到了胡同口,就直接放生她了。

頭一次來這一片,喜寶是真的不認識路,好在這年頭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喜歡坐在家門口邊曬太陽邊納鞋底。

在進到一半就迷路後,喜寶果斷的找上了一個看起來挺面善的老大娘,問:“大娘,您知道梁美霞家在哪兒嗎?”

老大娘一手拿著個鞋底,一手拿了針,還用針尖在光亮亮的額頭上擦了擦,看得喜寶一陣陣心驚肉跳,唯恐她一時手抖傷到了自己。就聽老大娘邊幹活邊說:“霞子喲?我是三奶奶,你找她幹啥?”

隨便問個路都能碰到未來的親戚,不是喜寶運氣太好,就是這一帶全是梁家的親朋好友。

喜寶忙做了自我介紹,並且成功的在老大娘三歲小孫子的帶領下找到了正主兒,靠刷臉把人從家裏領了出來。

一路心驚膽戰的出了胡同口,直到跟毛頭接上頭後,喜寶才總算放下心來:“你們去玩兒吧,我還是不跟著去了,太嚇人了。”

梁美霞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毛頭正等著這句話呢,忙拉著他對象的手,歡快的跑開了,還不忘沖著後頭擺了擺手:“寶你自個兒玩去,改明個兒再找你幫忙。”

喜寶目送她哥遠走,隨後轉身坐上公交車,去找她哥哥姐姐了。

找哥找姐找伯伯找伯媽……

她哥第一次演了電影的男主角,還是那種占了全片絕大多數戲份的絕對主角,家裏人怎麽能不捧場呢?還有她爸,她覺得應該給她爸打個電話,起碼好叫她爸先做好思想準備。

挨打的思想準備。

剛上了公交車,找了個靠窗座位坐下的喜寶沒有發現,站臺那頭有個挺面熟的中年女人瞅著她看了好久,也沒上車,只帶著一臉狐疑轉了身。

旁邊還有人扯著嗓門問她:“你咋了?落下啥東西了?”

“對,我回家拿下東西。”那人隨口敷衍著,卻忍不住又往剛剛離開的公交車看了兩眼,緊接著才邁開步子往另一邊走去,赫然就是剛剛喜寶和毛頭他們分開的胡同口。

此時,毛頭還不知道自己的戀情即將面臨提前曝光的危險,而軍區那頭宋衛軍卻正好相反,他根本用不著小閨女特地提醒,就知道自個兒要完。

雖說早死晚死都是死,可他還是慫了。

“多稀罕不是?面對槍林彈雨你都沒皺下眉頭,咋這回嚇成這樣了?你家老太太真那麽兇?那你早幹啥去了?跟首長說呢!”

“你當他沒說?說了有啥用,這可是上頭的命令!對了,我有個消息,大概可以安慰你一下,其實也不止你,還有好幾個人都要出英雄電影。那個謝八一知道不?作為謝老將軍的兒子,又是戰功赫赫,他還是上回那啥……你懂得,下次大概就輪到他了。”

“餵餵,跟你說話呢,真被嚇死了?”

“別理他,咱們說咱們的。你知道演咱們軍子的演員是誰?哈哈哈哈,我保證你一定猜不出來。”

“演員?我一個當兵的,管演員幹啥?我看個春晚還找不到一個眼熟的。”

“人家叫宋社會!本家的,咱們軍子的幹兒子!”

噗——

宋衛軍本來正蔫頭蔫腦的蹲那兒想轍兒呢,冷不丁的聽到這話,差點兒沒一口老血噴出來,趕緊起身澄清自己:“啥幹兒子?你小子又是聽誰瞎說的?”

“不是嗎?那你給說說。”

“說就說!宋社會嘛,就是我侄兒,那個考上京市電影學院的癩毛頭。”宋衛軍還是跟戰友們提過家裏人的,除了他媽外,提到最多的人就是他的小閨女,以及那個長相寒磣卻堅定不移要演戲的侄子了。

戰友們恍然大悟,還有人給他出主意:“昨個兒那電影我也看了,咱們禮堂今晚還放呢,你們去不去?那小孩演得還挺好的,他那麽喜歡演戲,你幹脆幫幫他,回頭再介紹他去演英雄唄,就那長相,我看除了每年的獻禮片,也沒啥其他片子適合他的了。”

“不去不看,我怕看了做噩夢。”宋衛軍一臉的慫樣兒,他真怕看完電影以後,回頭做的夢裏,全是他媽揮舞著菜刀追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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