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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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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學前幾天一般都不會正式上課, 尤其是大一新生。

事實上,第一天所有的新生按照指示來到教室後, 也僅僅是看到了班主任老師, 接下來由師兄師姐帶領著熟悉了校園,以及領取新書。接下來則是學習學生手冊, 據說正式開學後還會進行抽查小考。

再有就是, 跟初中高中的學生坐在教室裏等老師輪流過來上課不同,大學裏是學生們到處跑著找教室上課, 所以必須提前熟悉起來,要知道有些課程是真的可能橫跨整個校園。

京市大學極大, 在學校迷路這種事情, 不是玩笑而是事實。

本來, 同宿舍同班的還能結伴一道兒走,總有人是天生路感極好的,可偏生喜寶她們宿舍八個人卻並非全是同系同班的。

當初填報高考志願時, 因為家裏人都沒法給予指導建議,喜寶就去找了班主任老師求助。她的班主任是俄語系畢業的, 因此極力推薦喜寶去念外語系。之所以沒直接推薦俄語系,那是因為早在數年前,俄語系就已經停止招生了。

退而求其次, 班主任向她推薦了眼下最為熱門的英語系。

隨著國家改革開放的政策,外語系畢業的學生註定會受到熱捧。而英語系雖然不像小語種那樣稀缺,卻反而是用途最廣泛的。

毫無疑問,只要報考了英語系, 起碼在二十年之內不用擔心失業問題。當然,大學生原本就可以包分配,可被人隨便塞到一個單位,跟被所有單位求著要,那感覺能一樣?

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擁有這樣的眼光,這點從外語系年年受冷落就可以看出來了。相對而言,喜寶報考的英語系還算熱門,今年一共錄取了一百十六位新生,分為兩個班級。可其他外語系就沒那麽好運了,像法語系、德語系之類的,起碼有三五十人,最慘烈的就是日語系了,據說今年連十人都沒湊夠。

這些消息,全是劉曉露告訴喜寶。當然,她不是特地告訴誰,而是在宿舍夜談會上隨口說的。只是喜寶是個沾床就睡的人,往往聽不了幾句話,就已經沈沈的睡過去了。

說起她們宿舍,雖然八個人全是外語系的,卻是分屬於三個不同的外語。喜寶和劉曉露以及那天轟母親離開的女孩王丹虹都是英語系的,另外的五人裏頭,三個學法語,兩個學德語。

於是,她們三一六宿舍又被稱之為聯合國。

也虧得英語系的有三人,而且湊巧的分在了一個班裏,所以剛開始兩天,她們仨還能結伴一塊兒跟著師兄師姐們找教室,順便認路。唯一叫喜寶納悶的是,劉曉露和王丹虹時常因為一點兒雞皮蒜片的小事兒鬥嘴。剛開始,每回看到這樣的情形,喜寶總是會默默的看著她倆,直到倆人分出個結果來,只是這麽一來,就很難保證上課不遲到了。

盡管課間比高中時長了一倍,老師也基本不拖堂,可每回的課間找教室,都能讓喜寶想起那些年跟在毛頭身後追臭蛋的經歷。

幸好,喜寶的記性跟毛頭是沒法比,可只是簡單的記住上課地點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她一直戴著大偉送給她的那塊女士手表,一旦發現時間來不及了,立馬撇開那倆人就走。當然,每次看到這副情形,那倆人也會瞬間停止毫無疑義的爭吵,緊趕慢趕的攆上去。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天,就到了周六。

周六下午,喜寶剛跟同學一起回到宿舍樓底下,就看到了已經等候在此的趙紅英和張秀禾。

“奶!媽!”喜寶一反平日裏冷淡疏離的模樣,兩眼放光的跑了過去,面上的歡喜藏都藏不住。

趙紅英兩眼也笑成了一條縫,這幾天,喜寶忙著熟悉校園環境,她楞是忍住了沒去打擾,一直到今天才過來找人:“走,奶帶你回家住兩天。”

“回家?”喜寶楞了一下,有些回不過神來。

“你這傻孩子,你忘了你大哥剛在京市買了房子嗎?趕緊的,放好東西跟奶走,奶帶你認認門,回頭學校放假了就去找你大哥,叫他帶你去吃頓好的補補身子。”

喜寶還沒開口,身邊的劉曉露已經羨慕起來了:“宋言蹊你可真幸福,那你不是每周都可以看到家裏人了?要是我爸媽也能在京市買房子就好了。”

比起羨慕得直白的劉曉露,王丹虹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了,癟了癟嘴似乎想說什麽,又生生的忍住了。

趙紅英催她:“快去把東西放好。”

“好。”喜寶也顧不得跟兩位同學說話,立馬抱著書包往樓上跑,身後傳來她奶急急的叫她慢點跑。

等放好書包,又檢查了一遍櫃子和抽屜上的鎖頭,喜寶這才出門下樓。她對於她奶的叮囑倒是記得極為清楚,哪怕再著急,也會安排好一切後,再接著做事。

前後也就五六分鐘的樣子,喜寶生怕她奶等急了,沒想到下樓一看,她奶倒是興致很好的跟劉曉露聊了起來。見她下來,沒怎麽說話的張秀禾笑著攬過了她:“寶啊,媽跟麗麗說過了,叫她沒事兒多往學校跑跑,你要是缺了啥,也別不好意思,親姐倆怕啥?”

喜寶有點兒懵,看著張秀禾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總得來說,喜寶跟臭蛋是不同的,對於自己的身世,她小時候是知道的,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家裏人反而有種故意模糊事實的感覺。等後來念小學時,她又被過繼給了曾經的四叔宋衛軍,這直接導致了她對於自己的身世越來越迷茫,直到毛頭忽悠了她。

毛頭說,他跟喜寶是雙胞胎,戶口本上的出生年月是為了避免麻煩故意改動過的。他還說,這麽做是為了過繼,為了不叫四叔心裏不高興,為了……

本來就已經信了七八分的喜寶,在聽到張秀禾的自稱以及接下來的話後,徹徹底底的信了。可明明自己已經被過繼了,為啥還這麽說呢?

直到被趙紅英和張秀禾聯手拖走,喜寶還有些雲裏霧裏的。等出了校門,趙紅英才對她說:“寶啊,奶這是擔心人家知道你沒媽欺負你,這才叫你大媽在你同學跟前故意這麽說的。反正你記住,要是往後別人問起來,你就說強子是你親大哥,麗麗啊毛頭啊,也都是你親姐親哥,知道了嗎?至於你爸那頭,我會跟他解釋的。”

“好。”喜寶習慣性的先答應了一聲。

趙紅英見她似乎聽進去了,又問:“剛才跟我搭話的女孩子,我記得是姓劉吧?那另外一個叫啥?穿灰衣服的。”

“叫王丹虹。”

“往後離她遠著點兒吧!人長得高高大大的,心眼兒比針尖還小,她沒少在你們跟前說酸話吧?羨慕自己沒的別人有的不算啥,那個劉小姑娘就明晃晃的擺在了面上。不像那個王丹虹,眼睛都紅了,渾身的酸味兒隔著大老遠的,我都能聞到。”

“有啥區別嗎?”喜寶奇道。

“毛頭考得比你好,你羨慕不?”

“羨慕啊,不過哥哥一貫成績比我好,就是小考時總是一做完就上交,從不檢查。”喜寶老老實實的說,“他比我聰明,記性也比我好。”

趙紅英疼愛的拍了拍她的頭:“羨慕別人不算啥,嫉妒就要不得了。剛才我跟那個劉小姑娘說話時,王姓的那個一直在旁邊翻白眼,好幾次忍不住說了酸話,這種人千萬不能交朋友,啥心裏話都不能說,保不準啥時候就在背後捅你一刀。”

張秀禾也點了點頭,勸道:“喜寶,聽你奶的話準沒錯。”

喜寶忙道好,見她乖乖的聽話,趙紅英又說:“等明天我送你回宿舍,到時候替你好好瞅一瞅。”

“嗯,哥也說了,奶的眼睛跟照妖鏡一樣。”喜寶笑嘻嘻的賣了毛頭,同時暗暗把趙紅英叮囑的話牢牢記在心上。

三人一路往南,因為說著話,不知不覺間就到了目的地,正是上回喜寶來瞧過一眼的小院子。

時隔數日,再度看到小院子時,喜寶幾乎都不敢認了。雖說地方沒變,整體樣子也沒變,外頭的門窗卻全都換了新的,以前是報紙糊的窗戶,現在變成了大而透亮的玻璃窗,門也換上了更厚重的整扇木門,裏頭的墻壁更是粉刷一新,至於家具什麽的,估計是能置辦的全都已經齊了。

當然,臨時弄的小院子肯定是不能跟家裏新蓋的二層半小紅樓相比的,不過能在短短幾天時間裏,歸整得這般整齊明亮,可以想象強子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趙紅英拉著喜寶楞是把每個房間都仔仔細細的參觀了一遍,還邊參觀邊解釋著。

“堂屋這頭,讓你待客和吃飯用的,強子沒弄到沙發,就給你整了個大圓桌子,多打了幾把椅子,都是老木頭打的,結實!再看這個大立櫃,裏頭能擱不少東西。這座鐘,強子說也是三五牌的,跟咱家的那個一樣,老牌子,幾十年都不帶壞的。”

“兩間耳房,小是小了點兒,擺張床鋪,再擺個大衣櫃還是成的。我特地叮囑了又叮囑,叫強子給你弄帶大鏡子的衣櫃,這樣你穿好衣服還能照一照,瞧瞧照得多清楚。那頭的,我讓強子改成了書房,擱了桌子椅子還打了個書架。”

“廂房一間當了客房,我和你大媽這兩天就住東邊那屋,西面的還是照舊做了竈間。寶啊,聽說他們這邊的人不愛用土竈,都喜歡用那個啥煤餅爐,燒的是蜂窩煤。你會用不?不會的話,就擱在那兒,反正土竈也是有的,柴禾備了不少,夠你用一陣了。”

小院不大,統共也就這麽幾個房間,不到十分鐘就都看完了。喜寶忍著眼淚,硬是扯開話題:“大哥他們呢?”

“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反正他們還要在京市待好久,不跟我們一塊兒回去,隨他們去吧。”

比起嬌嫩得跟朵鮮花似的小孫女,倆大孫子顯然不在趙紅英的關心範圍內,橫豎出去那麽多年都好好的,跑開個一兩天有啥關系?

懶得理會強子和大偉,趙紅英只繼續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你記著,睡覺那屋的床底下擱了兩個大樟木箱子,裏頭都是秋冬才會穿的衣服,還有被褥啥的。大衣櫃裏才是應季的衣服,這次回去你帶兩件新的走,等再下次,記得拿回來換。洗衣服啥的,盡量在這邊洗、這邊曬,還有鞋子、包,一次別拿太多,寧可放學以後多跑跑,反正離得近,不礙事兒。”

“米糧我都給你買好了放在竈間的米缸子裏,菜什麽的沒買,那個不禁放,明天一早我領你去菜市場,回頭你自個兒去買來回家做。”

“毛頭那邊,我跟他說好了,叫他每周來這邊一趟,有啥粗活累活記得都留給他。臭蛋那頭,昨個兒我跟你大媽又去看過了,跟那邊的領導也商量好了,回頭每個月你倆都可以去找臭蛋,早上把人領走,下午六點前把人送回去就成了,甭管是想逛街還是吃個飯,都成。”

“對了,明個兒你跟毛頭還有你大媽一道兒去照相館拍個照,回頭拿這個當憑證,省得臭蛋那傻小子又不認得人了。”

說到這裏,趙紅英頓了頓,停下來認真的思考還有啥沒叮囑的。

喜寶終於忍不住,一把握住了趙紅英的手,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奶,你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唉,寶啊,你舍不得奶,我也舍不得啊!可我又不能一直留在京市裏陪著你……強子給我和你大媽買好火車票了,下周一也就是後天一大清早。”趙紅英生怕喜寶又紅了眼圈,忙岔開話題,“強子那小兔崽子上哪兒了?不是說好了今天晚上去東來順吃飯的嗎?臨時反悔了?”

張秀禾跟趙紅英婆媳多年,哪裏能不知道她想幹啥,再說她也舍不得喜寶哭鼻子,趕忙幫著打圓場:“媽,說不準還真叫您給猜對了,強子那渾小子,看我回頭不削他!”

“我這不是去接毛頭了嗎?媽你削我幹啥?”強子的大嗓門在院子外頭響起,緊接著就是毛頭沒好氣的嘟囔聲:“削你幹啥?這叫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啊!”

沒人上前去解救毛頭,連喜寶也只是捂著嘴偷偷笑。

等強子和捂著後腦勺的毛頭進了院門後,趙紅英也拽著喜寶走上前去:“都到齊了?麗麗呢?”

“去找她男人了。”強子不由的提醒趙紅英,“不是奶你自個兒安排的嗎?叫麗麗請兩小時假先趕過來,再把從來沒到過這邊的陶安領回來,讓我去電影學院接毛頭,你和媽去找喜寶……這才過了多會兒工夫,你莫不是老糊……奶,我錯了!你別沖動,奶,有話好好說!!”

這真不能怪強子變得快,而是趙紅英突然之間把院門後頭的門栓給拿了起來,嚇得強子說話都打磕絆了,還連連擺手後退,慫得不得了。把剛被他呼了一巴掌的毛頭樂得夠嗆,只差沒放炮慶祝了。

趙紅英警告的瞪了毛頭一眼,又瞥了瞥強子,沒好氣的道:“我栓個門你怕啥?”

強子的雙眼在趙紅英的臉和門栓之間來回審視著,有心想說,他們這是正打算要出門又不是回家,出門該掛鎖而不是栓門栓。可是礙於對方武力強大又有兵器在手,關鍵那還是他親奶,強子楞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給咽了下去。

好憋屈好無奈,但是毫無辦法。

幸好這時春麗小倆口來了。

人終於到齊了,哦,還差大偉和臭蛋,可那就沒法子了,大偉兩天前就出發去南方了,臭蛋的話,昨個兒剛瞧過,也說了即將離開京市的事兒,至於他能記住多少,那就只能隨緣了。

按照計劃,他們今個兒晚上會去東來順吃頓好的,然後明天還能聚在一起吃上三頓,晚上送喜寶回宿舍,其他人自個兒滾蛋,後天一大清早強子獨自一人送他奶和他媽上火車。

計劃很完美,實行的也不錯。

等周日傍晚吃過飯後,趙紅英借口送東西,跟著喜寶上了樓進了宿舍,待了一會兒後,再讓喜寶下樓送別。趁著送別的機會,趙紅英仔細的叮囑了又叮囑,告訴她哪些人有壞心眼不能來往,哪幾個小氣吧啦千萬別跟人扯上太多關系……

終於,還是到了離別之際。

喜寶在宿舍樓下依依不舍的擁抱過她奶和她媽,忍不住再度紅了眼圈。

一旁的毛頭特別不高興:“我呢我呢?我也要回學校去了,喜寶你就不能裝裝樣子,哪怕假裝一下舍不得我呢?”

離別的氣氛瞬間被破壞得一幹二凈,喜寶不由的笑了出來,無奈的看著毛頭:“哥,咱們下周六晚上就能見面了。”

“一周呢!你自個兒說說看,咱們自打從娘胎裏生出來後,有分開過那麽長時間嗎?六天呢,足足有六天呢!”毛頭砸吧砸嘴,越想越不甘心,“你說你跟我一起去念電影學院多好啊,我們學校還說啥專門出俊男美女,我是一個都沒瞧見。寶你要是念我們學校了,一準是校花!對了,要不你轉校吧?”

喜寶冷漠的拒絕了毛頭的盛情邀請,再度跟奶和媽告別後,堅定的走上了樓梯。

等回到了宿舍裏,劉曉露幾個居然還趴在窗戶那頭,見喜寶回來,劉曉露跟她打了個招呼:“宋言蹊,你家裏人對你可真好啊,我瞧著除了跟你一塊兒上來的你奶外,底下還有好幾人啊,那個女的是你媽,其他人呢?”

“我哥。”喜寶語氣淡淡的回答了。

“兩個都是你哥?”這回卻是王丹虹搶著問了,“那天你奶說你哥在京市買了房子,真的假的?別是騙人的吧?”

喜寶沒理她,算著時間剛好,開了櫃子上的鎖,拿出了熱水瓶打算去灌開水。見狀,劉曉露也忙跳起來:“我也去!你們還有誰要去的?一起走!”

除了王丹虹之外的其他幾個都跟著去拿熱水瓶,不多會兒一群人就下樓往開水房去了。

開水房外,早已排起了長龍,喜寶走在最前頭,所以也就排在了前面,緊跟著她的是劉曉露,再往後才是同宿舍的其他同學。

閑著也是閑著,大家夥兒就都閑聊起來。劉曉露本來就是個話嘮,都不用喜寶開口問,她就叨叨的說了起來:“你白天沒回來真是太可惜啊,好多師兄師姐都在宿舍樓前的林蔭道上擺攤子賣舊貨,我也淘回來不少呢。”

這下,喜寶明白大家的熱水瓶是從哪兒來的了,唯一奇怪的是,為啥王丹虹沒買。要知道,學校裏可不能生火燒水,所以熱水器是必需品,夏天也就算了,等到了冬天,沒熱水咋過日子呢?

就聽劉曉露又說:“那個王丹虹啊,摳門到了極點,連個舊熱水瓶也舍不得買。你說她不買也就算了,盡問我借算是咋回事兒呢?我買兩個熱水瓶也不是專門為了借給她的,哪怕真的想借,她倒是幫我打一次水呢,丁點兒力氣都不想出,盡想美事兒!”

說著,劉曉露悄悄的湊過來,壓低聲音對喜寶說:“她還說呢,你人走了咋還把熱水瓶給鎖起來了,不用也好借給她用呢。”

“我奶讓我鎖起來的。”喜寶隨口接了一句,不欲繼續這個話題。

劉曉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絲壞笑。

當天晚上,王丹虹又故技重施,想跟劉曉露借熱水。不料,劉曉露反問她:“擼羊毛也不能逮著一個可勁兒的擼,你咋就盯準了我一個呢?”

王丹虹沒想到她會說的那麽直接,一下子漲紅了臉,氣得手都在哆嗦。

“借熱水也就算了,你咋不幫著打一回呢?”劉曉露又問,畢竟她只是想懟王丹虹,可不是想給自己樹敵。

“那是你的熱水瓶又不是我的,我憑啥幫你打熱水?”氣惱之下,王丹虹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隨後惱火的爬到上鋪自己的床上,幹脆不要熱水了。

劉曉露直勾勾的看著她,半響才語帶稀罕的問:“這是我買的熱水瓶,我打的熱水,憑啥要借你?你知道借是啥意思不?嘖嘖。”

眼瞅著倆人又要吵起來了,旁邊的同學趕緊出聲打圓場,等好不容易把鬧架平息了,回頭一瞧,喜寶已經洗涮完畢,躺平了。

對於敏感的人來說,人生處處都是戰場,哪怕是對方一句無心之言,都能詮釋出無數種含義。而在從小到大沒經歷過半點兒陰霾的人看來,哪裏都是陽光燦爛,整個世界光明而充滿了希望。

新的一周到來了,屬於喜寶的大學生活,也終於真正的開啟了。

如果說大學生活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那麽英語系對於喜寶來說,就好似一條全新的、以往從未想象過的、充滿了奇跡與冒險的人生道路。

……

此時,趙紅英和張秀禾也已坐上了回城的火車,跟來時六人同行不同,回去時只有她們婆媳兩個。

強子留守京市,繼續尋覓商機;大偉早幾天就已經帶著初步定下的進貨單趕往了南方海市;喜寶和毛頭就不用說了,他倆都在上學。

於是,回家的可不是只剩下了趙紅英婆媳倆了。

雖然人少了,可帶的行李卻沒少,喜寶的東西都留在新買的小院裏的,可強子和大偉又聯手給家裏人帶了不少東西。從土特產到日常生活用品,帶了個遍兒,還特地叮囑這倆人,說車站那頭有力工,到時候直接出錢叫力工扛回家就成了。

然而,趙紅英終究還是沒舍得,大概算了下時間,就打電話給村裏,讓她那三個蠢兒子到點去車站蹲著。

又是幾麻袋的東西,宋衛國三兄弟累了個夠嗆,總算把東西都弄回了家。早就在大喇叭裏聽說趙紅英來電話的村民們,眼巴巴的盼著三天,這才看到宋家哥仨出了門,索性成群結隊的等在村口,直到趙紅英婆媳倆回來。

“來了!宋老太回來了!”

“京市有意思嗎?宋老太趕緊給咱們說說啊!”

“來來,這邊坐,我家煮了紅糖水,喝一碗解解渴。”

趙紅英剛到村子地界,就被村民們堵了個正著,甚至堵她的還不單只是村民,也有不少的知青夾在其中。說來也是無奈,雖然這兩年回城政策寬松了很多,可還是有很多知青留在了隊上沒能回去,其中就有一心想回城想得都快瘋了的姚燕紅。不過,有心情看熱鬧的,多半都是已經想開了的人,這會兒也跟著村民們一起起哄,想讓趙紅英給大家說一說京市的事兒。

民眾的意見應該得到尊重,趙紅英手一揮,讓仨蠢兒子連同張秀禾一起把東西先扛回家,她自個兒則幹脆在村口大樹下尋了個空座,接過別人遞過來的糖水,先灌了半缸子,這才捧著缸子美滋滋的開始吹了。

沒錯,就是吹!

想當年,宋衛國能將大紅薯吹上了天,甚至還驚動了上頭的首長,可他的能耐卻連趙紅英十分之一都沒有。

“京市啊,那叫一個大,從城東到城西,走上兩個小時都走不到,要是想把整個京市逛一遍,那是幾天幾夜都辦不到的。不過,大倒也不算啥,關鍵是漂亮啊,那個馬路全都是水泥地,平整又寬敞,馬路還分什麽快車道、慢車道、人行道……稀罕不?更稀罕的還在後頭,馬路旁邊居然還種了樹,一排排的,筆直筆直的,高得你們都想象不出來。”

“別不當一回事兒,那個樹啊,簡直高得嚇人,喜寶她住的宿舍樓,一共有五層樓,那樹差不多就跟五層樓的樓頂齊平了。高不算啥,它直啊!就跟一根筷子戳在地上一樣,瞅著比筷子都直!”

“那道兒呀,不叫道兒,叫啥林蔭道。多好聽的名兒,兩邊有好多房子。京市有平房,可樓房也多,我還在大街上瞧見了十幾層高的樓房。對了,我們還去了故宮,古代的皇宮,我特地去那啥妃子跳井的地方瞅了眼,結果那井口也太小了,那妃子怕不是筷子精投的胎吧?”

“不提這個,咱們來說說皇宮,再講講長城,不到長城非好漢!還有那個京市第一百貨大樓、舊貨市場、古玩市場……”

趙紅英吹牛還特別有計劃性,先大致的吹一遍,然後詳細的開始分說。從喜寶的大學開始吹起,又吹了京市的各大風景名勝古跡,然後吹京市的飯店商場,說一說自己買了多少東西,光扛回家就累掉了她半條命。再然後,當然也不能忘了提臭蛋所在的國家隊體育基地,以及喜寶在京市買房的事兒。

一樁樁一件件,能吹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就連原本在她口中破爛的不成樣子的京市大學,也眨眼間變成了百年名校,處處洋溢著歷史的氣息。

趙紅英在市裏一下火車就先找了個地兒吃飯,所以這會兒一點兒都不餓。

既然沒餓,鄉親們的期待值又那麽高,她索性開始大談特談那美好到完美的京市,直叫聞訊趕來的曾校長忍不住一臉詫異。

他就是京市本地人,以前咋就沒覺得京市有那麽好呢?

有著類似想法的不單只是曾校長,其他的知青也都差不多,哪怕他們不是從京市過來的,可但凡大城市其實都差不多,咋到了趙紅英嘴裏,京市就那麽完美了呢?連丁點兒缺點都尋不出來?

盡管當初知青們從城裏來到鄉下時,也都誇了城裏好,可現在聽趙紅英這麽一吹,村民們倒是沒啥特別的感覺,知青們卻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了。

——總覺得那裏不對,想想又好像沒啥不對的。

對外,趙紅英把能吹的都吹了,等家裏人過來叫她回家吃飯了,她才停了下來,表示明個兒再約。

回了家,吃了飯,洗洗涮涮進了屋,趙紅英關上門就開始嘆氣:“還說啥皇城根下,喜寶那學校都沒法看。得虧強子前頭出去瞎搞了幾年,好賴賺了點兒錢,不然就京市的房子,哪個買得起?”

難得趙紅英誇了強子一回,強子還沒聽到,真是沒福氣。

嘆完了氣,趙紅英又忍不住擔心起來,念叨著:“喜寶那性子愁死個人,她宿舍裏那些個女同學,有幾個我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

老宋頭瞅了她一眼,奇道:“那你咋放心回來?”

“這不是還有天老爺嗎?”趙紅英回答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我哪裏是放心寶兒?我是放心天老爺!!”

……

小紅樓的另一頭,袁弟來看也不看丟在床鋪上的東西,就坐在床沿上,捂著心口難受得不得了。

趙紅英是沒想著她,可架不住張秀禾心好,不單給帶了好些京市土特產,還買了一身新衣裳。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抹平袁弟來心底裏的傷口,包括這新蓋不久十裏八鄉獨一份的二層半小紅樓。

“你咋不試試新衣服?多好看啊!”宋衛民一進屋就看到她又心口疼了,驚訝極了。

袁弟來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只是弓著身子頹廢的坐著:“試啥試……我的臭蛋啊!!”

咋又提起臭蛋了?宋衛民更驚訝了:“不然我給你兌杯麥乳精,你不是愛喝那個嗎?我都沒喝呢。現在咱家的條件好了,你也不用那麽省,看媽這回從京市帶回來多少東西。”

“我的臭蛋啊!!!!!”

“聽媽說,喜寶考上京市大學後,就是北京戶口了,還在那邊買了房子,真好啊!臭蛋……對,臭蛋也是北京戶口,咱們家有仨北京人了。”

“我的……”

“現在好多人都想農轉非,別說去北京,就說去咱們縣城都能擠破頭打起來,難!要關系!還得花不少錢!再看看臭蛋毛頭喜寶多出息,一下就成了北京人!”

宋衛民還在絮絮叨叨,袁弟來終於不叫喚了,兩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要是咱扁頭也能那麽出息該多好,大嫂可真會教孩子。”宋衛民真心誠意的感概著。

袁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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