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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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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到來前的黑暗, 有時候更叫人無所適從。

隨著老首長的永遠離開,原本已經啟動的知青返程計劃, 再一次被擱置了。這真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反反覆覆的說著回城,又出岔子, 就好像明明希望就在眼前, 可好不容易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一下子又離自己遠去。

等喜寶和毛頭又一次放假回家時, 就聽到了姚燕紅瘋了的消息。

毛頭興奮的跑出去打探消息了,回來後, 立馬學給喜寶看。學完後, 他還十分懊惱的抱怨著:“可惜沒能看到當時的情形, 不然我就又可以演給徐向東看了。”

就算沒能看到現場版,毛頭還是打聽到了不少的內幕消息。

姚燕紅是真的瘋了,起碼在外人看來是的, 整日裏兩眼發直的喃喃自語,說著“我要回城”、“我一定要回去”之類的話。回城對於姚燕紅來說, 就好像麥乳精之於袁弟來一樣,明明少了也仍舊能過日子,可偏偏卻成了心底裏最深的執念。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 大家夥兒才知道,原來姚燕紅就在後來補進去的返城名額裏。那是趙建躍哭求父母長輩出面,這才勸了趙建設松口,將姚燕紅的名字補了進去。

當然, 她能補進去,就代表有人要下來。而下來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喜寶和毛頭的小學老師李老師。不過,這裏頭倒是沒啥陰謀,而是李老師在幾個月前就找了趙建設,主動要求剔除了自己的名字,並在之後沒多久,就跟公社小學的一名知青老師結了婚。婚後,李老師倒是沒調職,反而是她的丈夫調職到了隊上小學,仍是當老師。

有人心懷執念,也有人會選擇放棄。

李老師結婚這事兒,喜寶是知道的,可那會兒正是上學期期末考試前夕,加上知青結婚多半都是很低調的,別說親朋好友齊聚一堂了,很多都是只叫個老知青做見證,就算是在一起了。

叫喜寶不明白的是,既然姚燕紅已經在返城名單上了,咋就瘋了呢?

毛頭很高興的為她解惑:“因為所有人的回城申請都被退回來了,而且啥時候再能回城,誰也不知道。這次是最上頭的問題,別說求建設叔了,就算跪在公社幹部面前,也沒用的。”

上一次,因為決定權在趙建設手裏,姚燕紅想盡各種辦法,連前夫和兩個親生兒女都利用上了,這才求到了名額。可現在……

趙建設他說了不算啊!

眼瞅著希望在眼前破滅,受不了打擊的姚燕紅直接瘋了。偏生,趙建躍還是個長情的,見她真的不好了,趕緊把人接回了家。不過,所謂的覆合啥的,卻真的是別人亂傳的。畢竟,姚燕紅都成這樣了,就算趙建躍願意,她本人也沒法表達意願呢。

毛頭還是很惋惜,要是他當時放假在家的話,一定會特地跑到知青點看現場版的,可惜啊可惜,為了上學他犧牲太大了。

殊不知,姚燕紅之所以瘋了,其實裏頭的原因沒那麽簡單。

知青返城一事,是遲早都會來的,姚燕紅既然有本事弄到了第一批申請回城名額,那麽只要上頭的政策一變,她就能立刻回城。這麽多年都等下來了,說真的,她沒那麽脆弱,不可能熬不住最後這點時間。

她瘋了,是被知青們聯手逼的。

很多知青都覺得,即便回城的事兒成了定局,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回去,別人回去了就會占用一個名額,所以越到後面內部分化就越嚴重。再說姚燕紅這人,原本人緣就不好,早些年就有人氣不過她嫁給了趙家的人,後來見她拋夫棄子,還等著看她的報應,結果趙建躍居然是個長情的,非但沒有報覆,甚至還幫她弄到了回城名額。

不搞她搞誰?

這些隱秘的事兒,毛頭是真的打聽不到,可卻瞞不住趙建設。然而,趙建設壓根就不想理會這些破事兒,看在堂弟的面子上,他已經一退再退了,才沒那個閑工夫幫姚燕紅討回公道。不過,他也暗暗記下了惹事知青的姓名,決定哪怕下回有了名額,也要刻意將他們延後。

虧得這事兒瞞得緊,不然要真的被毛頭知道了,他保準能在縣裏上演,那事兒可就真的鬧大了。

即便沒能挖掘到真相,毛頭還是很興奮的在隊上跑來跑去,打聽了不少是是非非。記熟了之後,他不單自個兒演,還知道往裏頭填充劇情,將那些故事整理歸納,一一細分完善後,就成了新的故事,劇情緊湊角色豐滿,哪怕是一人分飾多角,也儼然是場年度大戲。

等劇本完善後,喜寶就成了第一個能發表意見的觀眾,畢竟之前都是母雞們當觀眾的,會看,可人家不會說呢。毛頭很是虛心的請她點評,並指出缺陷,給出建議。

喜寶是震撼的,她咋樣都沒想到,短短一夜間,毛頭就能完善這麽一個場面宏偉的劇本。回過神來之後,她很認真的說:“哥,你以後一定能成功的,當臺柱子,當主演!”

“那當然!”毛頭嘚瑟的一揚頭,“寶啊,你都不知道,班裏好多男生都誇你長得好看。你想想,我跟你長得那麽像,一模一樣啊!我不當主演,誰來當?”

這下,喜寶更震撼了,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毛頭的小黑臉瞧了半天,她被嚇得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

瞧她被嚇成那樣了,一旁的張秀禾一個沒忍住,擡手就給了毛頭後腦勺一巴掌:“瞎說啥呢?你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人家扁頭都比你好看!”

被點到名的扁頭一點兒也不高興,不過他倒不是沖張秀禾來的,而是煩惱上學的事兒。

其實,扁頭的年歲也不大,到現在也就七周歲臨幾個月。擱在以往,九歲十歲才上學的也多得是,可誰叫自打趙建設決定隊上小學學費全免後,全隊上下都改了習慣。有人幫著看孩子,白占的便宜幹嘛不占?

所以說,扁頭本該在今年九月裏就去上學的,偏偏當時他爹媽都給忘了,後來倒是得了提醒,可那會兒正值遍地都是追悼會的時候,趙紅英就幹脆忍了沒說,打算年後開春就讓扁頭去上學。正好,這倆月叫家裏人先教教,老師都是現成的,大房二房都有一對兄妹在家待著,哪怕強子和大偉看著靠不住,這不是還有春梅和春芳小姐倆嗎?

想法是不錯,可惜扁頭完全不配合,他非但堅定的拒絕上學,也不願意讓兩個堂姐教。可趙紅英已經跟小學那頭打過招呼了,開春就叫他去上學,反對無效。

扁頭很憤怒,哪怕他從未上過學,那也沒少聽袁家寶提起學校的事兒。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天都要去學校裏傻坐著,聽老師講那些完全聽不懂的東西,放學還要寫作業,每個學期都有期中和期末考試……

“毛頭哥,為啥人都要上學呢?”抗爭了好久卻依然被告知必須上學的扁頭,氣都要氣死了。這會兒見到了時常被他媽掛在嘴邊誇讚的毛頭,扁頭忍不住問道。

毛頭就奇了怪了:“不上學你幹啥?難道你想天天下地幹活?”

“玩啊!”扁頭理所當然的說。

“那你總要長大的,長大以後也玩?”饒是毛頭素來能說會道,也被這小堂弟的話弄懵了。

“長大也玩啊,我就喜歡玩。”

“算了,反正你現在還小,長大以後再說吧。”毛頭也不知道咋勸,回憶起自個兒小時候也一樣淘氣,興許比扁頭還要更淘氣,他就淡定了。小孩兒嘛,不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嗎?

“反正我不要上學!”

撂下這句話,扁頭就一溜煙兒的跑出去玩了,留下院子裏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啥才好。

好半天,張秀禾才擠出一句話來:“其實也沒啥,臭蛋不也不愛學嗎?還有強子和大偉……”最重要的是,她沒資格管扁頭啊!

扁頭這孩子,跟他前頭兩個哥哥姐姐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

像喜寶,打從她生下來之後,就被袁弟來親手放棄了。而臭蛋,說真的,如果有選擇的話,袁弟來是舍不得放棄的,就是沒想到一時疏忽就被毛頭忽悠走了,想要再擰回來太費勁兒,而且很有可能吃力不討好,所以她最終選擇了放棄。

可扁頭不一樣,袁弟來盯得死緊,不是盯扁頭本人,而是盯著張秀禾。只要張秀禾跟扁頭說上哪怕一句話,她就能沖上來眼神兇惡的盯著張秀禾,回頭還能拽著扁頭關屋裏,氣得扁頭又叫又跳。

眼見扁頭跑了,張秀禾也就不提他了,轉而說起了臭蛋的事兒。

臭蛋離家時,喜寶和毛頭才剛念六年級下學期,而現在他倆都念初二上學期了。眼瞅著差不多快兩年了,那孩子別說回家了,連封信都沒有,哪怕自個兒不會寫字,不是還可以找人代寫嗎?

張秀禾一想起臭蛋就心疼,小小年紀一個人在外頭,哪怕省裏的領導看重他,那一定也很辛苦。

喜寶也有同樣的想法:“媽,臭蛋為啥不放假呢?學校平時一周放一天假,過節時還能休息大半個月呢。還有縣裏的廠子啥的,不也放假?難不成是省裏的規矩跟咱們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興許真的不一樣吧。”

“那要不咱們去看臭蛋?過年能休息好久呢。”喜寶不單想去探望臭蛋,她更想去看看她爸。起碼,臭蛋只離開了不到兩年光景,她爸……

“咋去看呢?”張秀禾無奈的搖了搖頭,“去縣裏能用兩條腿走著去,去省裏肯定要坐車的。坐車要買票,還要找人開介紹信。對了,住那個什麽招待所,也一樣得用介紹信。還有吃飯咋辦?倒是能找菊花兌一些本地糧票,可去省裏得用全國糧票,那玩意兒可稀罕了,上回我問過菊花了,她說只有出公差的人才能兌到一點。”

喜寶怔怔的看著張秀禾,她又不是臭蛋,光聽聽這話,她就猜到張秀禾其實比她更想念臭蛋。要不然,得有多閑才會想方設法打聽怎樣去省城呢?

“媽,我不提這事兒了。對了,我先前聽班裏的同學說,咱們縣裏,明年好像要招工。”喜寶努力岔開話題,雖說聽著是生硬了點兒,可架不住她提的這個話題敏感,張秀禾一下子就被帶偏了,忙問細節。

喜寶也是聽人提了一嘴,具體咋回事兒,她也不大清楚。只好拿眼睛去瞧毛頭,畢竟毛頭可是出了名的包打聽。

毛頭果然沒叫她失望。

“我哥們也說了這個事兒,不過他說的是臨縣啊,好像是幾個紡織廠要招工,紡織一廠二廠啥的。”

張秀禾兩眼直放光,這臨縣比他們縣城條件更好。主要是離省城更近了,而且臨縣是紡織大縣,據說往上數幾百年還出過貢品呢。因此,解放以後臨縣很是辦了好幾個紡織廠,從一廠到七廠,員工福利特別好,據說還能分房子,廠區裏除了福利房外,還有幼兒園、小學、初中,反正全包了。

“你問沒問,要啥條件?”張秀禾可記得家裏有四個初中生呢,她家的強子和春梅,王萍生的大偉和春芳。哪怕這幾年初中生已經不比從前那麽稀罕了,可想也知道,紡織廠不可能把學歷一下子提高到高中生的。

毛頭記性好,哪怕當時只是說閑話時偶爾提起來的,這會兒認真的回憶了一下,還是很快就記起來了:“要初中生。”可頓了頓,他又說,“就是不知道鄉下人行不行,萬一他們只招收他們本縣城的,咋辦?”

“真要是那樣,也是強子他們沒福氣。”

甭管咋說,這都是一個機會。吃午飯時,張秀禾就把這個事兒跟家裏人說了說。趙紅英忙叫家裏人別聲張,她把喜寶和毛頭送去縣裏,順便去百貨大樓叫菊花打聽一下。哪怕是臨縣的事兒,菊花打聽起來總比他們要容易得多。

到底不是一個縣,打聽起來難度還真不小。

得虧宋菊花她男人是在機關做事的,這些年來多多少少也升了職,費了些力氣貼了不少好話,才好不容易打聽到了具體的情況。一開始,人家明確的說,只要戶口在本縣的人,他好說歹說,求爺爺告奶奶的,才讓對方松了口,想法子把條件放寬些,好給鄉下人一個機會。

生怕叫親媽失望,宋菊花一開始只說正在打聽,直到消息確定了,她才特地往縣一中跑了一趟。不是她懶得跑隊上,而是這不年不節的,冷不丁的跑回娘家,也太引人註目了。所以,她才尋了春麗,讓她帶話回家。

對方只是給了機會,不代表就真能落實工作。可有這個機會也不容易了,春麗當天就興沖沖的回了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家裏人。

撇開戶口問題,強子他們四個都附和招工要求。不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一聽說到時候還有筆試,強子和大偉先洩了氣。

趙紅英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教訓道:“早叫你們用功念書,就是聽不進去。反正年後到時間都給我去,行不行總要試一試。對了,等放假了,叫毛頭給你們覆習功課!”

強子和大偉齊刷刷的一聲哀嚎,毛頭那性子,他們念書時候就已經受不了了,現在有了趙紅英這話,毛頭還不跟拿了尚方寶劍一樣,可勁兒的折騰他們啊?

比起他倆,春梅和春芳的態度就要好多了,主動附和她們奶:“那我們找姐。”

春麗猛點頭:“奶你放心,她倆要是不認真學,我一定揍她們。”

趙紅英橫了春麗一眼,不過對這個大孫女,她確實沒啥好不放心的。當下,她就拿手指遙遙的點了點強子和大偉,又拿眼刀子甩宋衛國和宋衛黨:“盯著點兒!”

後兩者忙點頭,正好過幾日就農閑了,他們有的是空閑,老話不也說了嗎?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想閑著。

等第二天上學時,春麗就趁著中午午休時間,特地往初中部跑了一趟,尋到了毛頭和喜寶,壓低聲音簡單的解釋一遍,又叮囑道:“你倆先提前準備準備,然後把去年今年的課本作業啥的,放假時給他們出練習題。反正你倆成績好,期末考試不會考砸吧?”

喜寶瞅了瞅毛頭,果斷的說了實話:“大姐,這個學期我一直都是第一名,哥哥不是跟我並列第一,就是第二名。他可粗心了,老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扣分。”

毛頭好氣啊:“說好了不告訴別人的!”

“大姐是別人嗎?”喜寶眨巴眨眼睛,無辜的問道。

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法回答,毛頭更氣了,拍著胸口跟春麗保證道:“大姐你放心,寒假裏我一定逼死大哥和堂哥。”

“嗯,我是挺放心的。”春麗剛打算跟弟妹說再見,就看到有個長相打扮都比別的同學高出一大截的男生往這邊跑來,當下心裏一咯噔,眼睛就瞄向了喜寶。

春麗隱約記得,喜寶好像還在繈褓裏時,就長得格外好,見過的人都誇她長得洋氣,就跟城裏的孩子似的。那時,因為她本人也沒見過什麽世面,所以說不上個所以然來,就覺得這個妹妹跟別的小姑娘長得不大一樣。等後來,她考上了縣一中,在見識過了城裏孩子後,她確信,妹妹果然跟別的孩子不同。起碼直到現在,她也沒看到過一個比喜寶更好看的小姑娘。

再想想自己那事兒,春麗不由的停下腳步,看著從遠處跑來的男生。

可就算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看到那男生從兜裏掏出了兩張電影票時,春麗還是氣得差點兒沒直接動手。虧得她還有些理智,一把扯過喜寶就往旁邊走:“寶你跟我來!”

喜寶一臉懵逼的被春麗拉到了一邊,光這樣還不算,春麗楞是直接把她往宿舍裏拽。女生宿舍樓底下就是舍管大媽,可春麗本來就是縣一中的學生,又是女生,很輕易的就叫她混了進來。一直到進了宿舍,關上門,春麗才一臉嚴肅的瞪了過來。

冬天的午休時間特別短,加上白天宿舍裏不燒煤,同學們都喜歡待在溫暖的教室裏,不然就磨磨蹭蹭的在食堂吃飯。因此,宿舍裏就喜寶和春麗兩人。

“大姐?”喜寶完全不明白她姐這是在搞什麽名堂,不過就算沒被扯過來,她剛才也打算回教室去了,畢竟每回徐向東一出現,她就跟毛頭說不上話了。

那種感覺要怎麽說呢?就好像當初臭蛋認錯了媽,天天纏著張秀禾“媽來媽去、媽長媽短”的。喜寶知道應該讓著弟弟,可她還是吃味了,有種媽被搶走了的感覺。

現在也一樣!她總覺得,她的毛頭哥哥被徐向東那個討厭鬼搶走了。

“喜寶,我問你,剛才那個男生是咋回事兒?”

打小就被教導的禮貌告訴喜寶,不能在背後說人壞話,可她這回真的忍不住了,明明她只有課間和午休才能跟毛頭說上話,那個徐向東從早到晚都跟毛頭在一起,就這樣還要跟她搶!

一個沒忍住,喜寶氣鼓鼓的說:“那是個討厭鬼!我不喜歡他!”最起碼,臭蛋是弟弟,比她小不說,人還傻乎乎的,她讓了也就讓了。那個徐向東比她和毛頭都大了一歲,憑啥要她讓?!

然而,聽喜寶這麽一說,春麗非但沒有安心,反而眉頭緊鎖。

討厭鬼什麽的,她當初也是一樣的想法,總覺得那人不懷好意,有事沒事的總往她跟前湊。對了,還曾經嘲笑她成績不好,非死氣巴拉的要給她補課,無論她怎麽黑臉怎麽兇人,就是死活不後退。這不,慢慢的她就習慣了那個人的存在……

可她已經長大了!

隊上跟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當了媽的也不是沒有。別的不說,她媽在她這個年紀,都已經生下了她哥了。可喜寶呢?

“喜寶你聽大姐的話,以後別跟那個人來往。他叫啥來著?”

“徐向東,一聽就是個討厭鬼。”喜寶還在生氣,下午全是文化課,課間休息時間只夠跑一趟廁所的,偏偏她個頭矮坐在第二排,毛頭這兩年一下子竄高了不少,直接被老師弄到了最後一排,還跟徐向東成了同桌。這下好了,又有大半天說不上話。

“嗯,反正你別跟他來往,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念書,別想其他的。”春麗很想說明白,又怕說的太明白了,反而讓原本小迷糊的妹妹給聽明白了,只能含含糊糊的說,“千萬別跟人家去電影院,知道嗎?”

喜寶剛還在生氣呢,聽了這話卻迷茫了:“我去電影院幹啥?票那麽貴,還難買,不去。”

“對,不去!”春麗特別不放心,暗暗決定回頭就把這事兒告訴她奶,然後再告毛頭一狀,誰叫他沒個哥哥樣兒,都出現那麽大的情況了,都不知道回家報個信兒。

見喜寶把自個兒的話聽進去了,又把人送到了教室裏,春麗還不忘掃視了一眼教室,尋到剛才那個男生後,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匆忙跑回了高中部。

平白被瞪了一眼的徐向東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只顧著跟同桌毛頭說話:“……那可是洪湖赤衛隊啊,聽我爸說,他十幾年前看過一回,可好看了,沒想到後來被禁了。虧得又重新放出來了,咱們一定要去看。”

毛頭愛不釋手的摸著電影票,他以前就聽徐向東說過電影咋咋的,可他知道電影票不便宜,再說去年也沒啥好電影,他就忍住了沒去看。本以為起碼要等他畢業上班賺錢以後才能看到,沒想到啊……

“嗯,咱們回頭就去看!”

好哥哥毛頭還沒忘了喜寶,下課時,特地跑到喜寶跟前,問她:“你要不要去看電影?”

“不不不不不!”喜寶一聽到“看電影”這三個字,腦海裏就不由的浮現了午休那會兒春麗再三叮囑過她的話。要知道,春麗可不單在宿舍裏跟她說了這話,從宿舍到教室這一路上,都沒有停止過說教。弄得喜寶深以為,起碼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對看電影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為啥?”毛頭沒想到喜寶反應那麽大,都快把腦袋搖成撥浪鼓了,忙好奇的問。

喜寶多實誠的一孩子呢,她壓根就沒有保密的概念,再說春麗也沒讓她保密,當下就老老實實的說道:“大姐不讓。”

毛頭撓了撓腦門,滿臉的不解。

“大姐不讓,我也答應了大姐不去電影院,哥你自個兒去吧。”喜寶拒絕的格外堅決,見狀,毛頭也不好再說啥了,只能帶著滿肚子的狐疑回到了自個兒位置上。

同桌小女生好奇的戳了戳喜寶:“宋言蹊,你哥哥叫你看電影啊?”

“對啊,不過我不去,我大姐不讓我去。”喜寶回頭看了眼教室最後面,“沒事兒的,我哥有人陪。”

“真羨慕宋社會同學,他能天天跟徐向東在一塊兒玩。要是宋社會是我哥,我一定要叫他上哪兒都帶上我。”說到這裏,小女生大概覺得戳到了喜寶的痛處,忙改口道,“你要去上廁所嗎?咱們一起去。”

喜寶氣呼呼的回頭瞪了眼徐向東,這個人太壞了。

小女生深感同情的看著喜寶,然後把她拉出教室,往廁所方向去了。

……

很快,就到了周六放假時,破天荒的,還沒到放學時間,趙紅英就已經等在了校門口。等喜寶一從教學樓下來,就看到了她奶,喜得她一下子沖了過去:“奶!”

“毛頭那小孩崽子呢?”趙紅英提前得了春麗的告密,她倒沒打算收拾徐向東,可她決定好好懟一頓毛頭。

“哥他下午不跟我回家,他說他明天上午要去看電影。”喜寶抱著她奶的胳膊,一周沒見面了,她好想奶啊,“奶,咱們去高中部找大姐吧,他們下課晚一些。”

趙紅英面色很是不好看,不過相對於小孫女被拐走,現在這個情況她還是能接受的,橫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哪怕一時半會兒教訓不了毛頭,這不是還有毛頭他爹嗎?

“好,那咱們先回去,不管那毛孩子。”

離放假還有一周,倒是不著急把東西拿回家。其實,每次放假前,強子和大偉都會來學校找弟弟妹妹的,主要任務就是當搬運工,所以喜寶不打算累著她奶。

同時,她也從她奶口中聽說了臨縣紡織廠招工的事兒定下來了。

“就年後招工,日子都定了,還好那會兒沒到春耕,咱們可以跟隊上說,是來縣裏走親戚的。”就像知青們生怕回城名額被搶一樣,趙紅英也怕消息傳出去後,耽擱了孫子孫女們的前程。再說了,隔壁趙紅霞家沒合適的人,趙建設那頭也沒有。這最親近的兩家撇開後,趙紅英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那回頭招工上了,咱們咋說?”

“能咋說?照實說唄,就說是你姑給打聽的,讓幾個孩子去試試。也不抱啥希望,怕丟醜才不說的。”趙紅英隨口就扯出了一個借口來。

哪怕這借口根本經不起推敲,可借口嘛,本來就是應付人的,愛信不信。

祖孫倆先去高中部等春麗放學,然後才往家裏趕。

叫喜寶沒想到的是,這次放假回家,她光顧著聽她奶各種叮囑了,一會兒說叫她好好學習,一會兒讓她跟班裏的某些同學保持一定的距離,一會兒又罵毛頭不靠譜……反正喜寶直接聽暈了,完全不知道這裏頭到底咋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她奶不知道出自什麽原因,徒然間對毛頭抱了深深的惡意。

於是,等周日下午回到學校後,她第一時間跑到男生宿舍樓底下去找毛頭,將這個特大號的噩耗告訴了他。

毛頭一臉懵逼,他開始認真嚴肅的思考離家出走的可行性。

當然最終,毛頭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家。最後一周,強子和大偉來接他們了,不過這跟毛頭基本上沒啥關系,照慣例強子去高中部那頭幫春麗拎東西,大偉則蹲守在初中部女生樓下,等著喜寶把行李交給他。至於毛頭,沒叫他照顧姐姐妹妹就已經很不錯,還指望被照顧?

做夢!

強子和大偉上學期還幫著稍微負擔了點兒,這回幹脆啥都沒幫。他們可沒忘記趙紅英的話,放假時,毛頭得給他們當老師,想也知道那是怎樣恐怖的情形,這會兒不懟還等啥時候懟?

至於拍馬屁啥的,不存在的。

兄弟多年,這點了解還是有的,毛頭根本就是刀槍不入的那種,別馬屁拍在馬腿上,沒得利還挨踹!

於是,強子和大偉如願的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過得慘不忍睹,簡直就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可就是那樣,年後臨縣紡織廠招工考試,他們仍然沒能通過。

第一輪筆試,就被涮了下來。

這回紡織廠招工,哪怕消息沒有大範圍的傳播,來的人還是不少,足足有上千個,而錄取的卻只有五十人。可這並不是筆試被涮下來的理由,因為筆試的錄取率足足有一半。

筆試成績公布後,強子和大偉就徹底蔫吧了,好在春梅和春芳都榜上有名,還要繼續進行接下來的二試三試。考慮到兩個小姑娘不可能單獨來臨縣,趙紅英大慈大悲的放過了倆蠢貨,叫他們負責護送春梅和春芳考試。

半個月後,當生產隊上已經準備春耕了,好消息終於傳來。

春梅和春芳都考上了,盡管只是最底層的紡織女工,還是學徒工,她們已經很滿足了。

紡織廠有單身宿舍,條件還不錯,六人間。正好,倆人又是姐妹,還都在一個廠子同個崗位,就順利的被安排在了同個宿舍裏。

於是,還沒等學校開學,老宋家就開始風風火火的準備起來,要送倆工人去臨縣上班。

因為牽扯到轉戶口的問題,事兒徹底瞞不住了。才過了半天工夫,隊上就全知道了,羨慕嫉妒先放一旁,大家夥兒就想問問,還有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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