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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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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頭口中的好哥們名叫徐向東, 臨縣人士,家裏條件十分優越, 據說爺奶還是老革命, 爹媽則都在縣政府裏當幹部,親戚裏頭皆是城裏人, 最差的也能進國有廠子混個工人當當。不僅如此, 他還是家裏三代單傳的獨苗苗,加上人長得好, 穿著也比同齡人好得多,學習成績也好, 不單是家裏的金疙瘩, 連在學校也成了校園男神。

然而, 人無完人,校園男神有個致命的缺點。

——城裏的孩子沒見過世面啊!!

因為家離學校有些距離,他一開學就住進了宿舍裏, 很不幸的跟毛頭一個寢室,同時他們還是同班, 以及前後桌。

孽緣就是這樣開始的。

當徐向東因為一時的好奇,在剛開學十來天時,就忍不住跟著毛頭跑出了宿舍, 在那個天色半暗的大清早,徐向東第一次見識到了毛頭一人分飾多角時,徹底驚呆了。

毛頭還來勁兒了,被人發覺後, 非但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尷尬,反而還給人家演了不少他的代表作,其中就有知青們談戀愛。毛頭本就能耐,而且他還是個人來瘋,平常沒人看他演,現在多了個觀眾,還是個格外捧場的觀眾,他直接就演嗨了,不單超水平發揮,還盛情邀請徐向東第二天再來觀看。

有一就有二,有了二就離臭味相投不遠了。

在誰也沒有註意到的情況下,毛頭就這樣跟日後最默契的搭配順利會師成功。

不過,好處也是很明顯的,畢竟一個人唱獨角戲多嚇人啊,兩個人搭戲感覺就好很多了,最起碼不會嚇死路過的老師了。再一個,他們兩人平日裏還是比較低調的,也就是大清早天蒙蒙亮的時候開始練,其他時候還是該咋樣就咋樣,也從不曾因為排戲耽擱上課。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直到現在那位大兄弟的校園男神人設還在。

“我這個好哥們啊,他還給我帶了不老少的連環畫小人書,那上頭的故事可好看了,看完那些,我新編排了好多戲,我還教他怎麽演戲,怎麽說臺詞,怎麽跟我配合著完整的排一出戲。”

一提到自己最愛的唱戲,毛頭別提有多樂呵了,臨時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教他唱‘我是一個兵’,他唱的雖然沒我那麽有氣勢,可聽著還是挺好聽的。”

喜寶只顧低頭扒飯,家裏人沒聽懂,她卻已經聽明白她哥說的是誰了。

不是只有男生們會八卦,女生們也會在晚上睡覺前聊一聊班裏學校裏的事兒,八一八誰是最帥氣的男生,是她們幾乎每天都會談論的話題。就目前來看,徐向東第一的位置暫時無人動搖。

一想到宿舍裏女生的少女夢,再結合她從毛頭口中聽到的事兒,喜寶心裏只餘同情。

不止喜寶,老宋家上下都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城裏孩子產生了深深的同情憐憫。好好的一孩子啊,怎麽就叫毛頭給禍害了呢?天天大清早的不睡覺,就這麽被拖到操場上吊嗓子拍戲,別等放假回家,被爹媽狠狠的揍一頓吧?

同情歸同情,這頓早飯吃得還是挺樂呵的,畢竟毛頭說故事還是很能下飯的。

早飯後,家裏人還是很快就散了,別看孩子們能放假,他們可沒有休息日的概念。莊稼把式,一年到頭也就是農閑時分能休息幾天,平日裏永遠都是忙碌在田間地裏的。

今年還有個挺大的事兒,隊上不單放開了家禽飼養的數量,而且還大力鼓勵各家養豬。這是個大事兒,畢竟像雞之類的,吃的都是蟲子或者剩飯剩菜,而且一般人家都是由孩子們搞定的。可豬就不同了,首先本錢貴,其次見成果時間長,再然後吃的還多,還必須煮熟了才能餵養,萬一有個什麽不好,甚至會造成血本無歸的可怕後果。

也因此,盡管趙建設已經在隊上提過好幾次了,鼓勵社員們向公社購買豬崽,並願意提供科學養豬的方法,然而卻根本就沒人敢應承下這事兒。

跟別家完全不曾動心不同,老宋家因為有張秀禾這個“養豬能手”在,加上手頭上的閑錢也不少,一開始趙紅英是很動心的。可沒多久,她還是歇了這份心,畢竟花費不菲,再說一旦真的養豬了,張秀禾必然不能再往豬場去,誰又能保證,養豬的收益一定大過於豬崽的本錢外加張秀禾一年的工分錢?

可即便如此,趙紅英也沒完全歇了這份心,她還在等,等著看隊上有沒有出頭鳥。

除了養豬的事兒,公社那頭能兌換的種子品種也愈發多了,聽說還出了一種名為“化肥”的東西,據說相當管用。可惜,分到紅旗公社的化肥很有限,僅有的那些還被第一生產隊借職權之便扣了下來,說是要先試驗後再慢慢推廣。

因為上頭的動作頻頻,再傻的人也感覺出問題來了,好在就目前看來,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的,下頭的人自然也就樂觀其成了。

不單是隊上,連縣城裏也隱隱發生著變化。

遲鈍如喜寶都感覺到了,更別提毛頭了。

等大人們都下地去了,毛頭就拽著喜寶開始四處晃悠。其實,原本強子和大偉也想把毛頭哄到地裏去幹活,結果被趙紅英劈頭蓋臉一通臭罵。這毛頭能幹的活不多也就罷了,關鍵是,喜寶已經習慣了跟他走,趙紅英可不想讓寶貝小孫女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一趟,還要忙活地裏的事兒,叮囑毛頭最多讓喜寶做飯,別的事兒不用她來做。

毛頭倒是不怕他奶,可介於那不止是他奶,更是他的債主,他只能老老實實的聽話。

老實的結果就是,毛頭拖著喜寶去隊上浪了。

這年頭,甭管哪裏的學校都是周日放假一天,所以這個時候,隊上小學還有公社初中也都放假了,隨便在隊上走走逛逛,就能看到一幫的小孩崽子聚在一起瞎蹦跶。毛頭本來是想找他以前的小夥伴兒們的,喜寶則隨意,橫豎她跟誰都玩得到一塊兒去,可倆人沒想到,才出門沒多久,就看到了跟袁家寶混在一起的扁頭。

“我記得三嬸最討厭她娘家人了吧?”毛頭驚呆了。

喜寶盯著那倆人瞅了半天,雖然這倆人身高體型差了很多,像袁家寶是又高又胖,幾乎跟個小山墩似的,而扁頭則是又矮又瘦,光看他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來老宋家的夥食那麽好,可還真別說,這倆擱一塊兒挺和諧的,反正瞧著氣氛很不錯。

“袁家寶人不壞的,應該不會欺負扁頭。”喜寶面上雖還有些猶豫,不過語氣卻十分的篤定。

“嘖,奶說了,老袁家的人都是慫蛋,而且還是慫一窩,我才不擔心袁家寶欺負扁頭呢。”毛頭一臉的不屑,要知道,同班六年裏,袁家寶是班裏出了名的出氣筒受氣包,別看他在家裏挺橫的,在外人跟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慫蛋,“走,咱們走近點兒去瞧瞧。”

喜寶應了聲好,跟毛頭往那邊走了走。

鄉下地頭,本來就是草木多,加上周遭還有不少草垛子,倆人很輕易的就在袁家寶和扁頭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悄沒聲息的靠了過去。當然,這一切還得歸功於毛頭,畢竟這位才是聽慣了壁角的。

然而,即便他倆做好了思想準備,也萬萬沒有想到,袁家寶和扁頭聚在一起,竟然是齊刷刷的吐槽袁弟來?!

還不止是吐槽,因為袁弟來平日裏說話從來不避諱扁頭的緣故,這會兒扁頭正在跟袁家寶說他媽先前的那些“瘋言瘋語”。譬如說,袁弟來堅稱臭蛋是她生的,賺來的工資也理應分她一半。

“……家寶哥,你說我媽是不是傻?臭蛋哥明明就是我大伯和大伯媽生的,啥時候就成她生的了?她咋不說我小叔的工資有她一半呢?我小叔一個月能賺一百多塊錢呢,反正要編瞎話,幹嘛不編排個能多騙錢的瞎話呢?對了,她還說臭蛋哥小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腦子,我覺得她才燒壞了腦子。誒,你回去問問,我媽小時候發沒發燒。”

這回輪到喜寶驚呆了,她是真沒想到,原來袁弟來在扁頭心目中竟然是這麽個形象。

等驚訝過後,她趕緊往身邊瞅了瞅,就看到毛頭聽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邊聽還邊無聲的念叨著什麽,嘴巴一張一合的,哪怕聽不到聲音,喜寶也能猜出來,她哥在背臺詞。

直到那邊兩人又走遠了,毛頭才心滿意足的長出了一口氣:“回頭我又有新戲演給我大兄弟看了。”

喜寶:……徐向東真可憐。

在隊上繞了一圈,毛頭收獲滿滿,不單聽到了扁頭背地裏編排他媽的話,還得到了關於知青們的最新消息。

回城的消息終於落實了,這回不是從啥家信來的,而是上頭直接發命令給了公社,由公社這邊,先從知青們當中挑選優秀知青,把名額報上去後,再由上頭審核過,基本上就定下來了。

據說,姚燕紅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非要趙建設將她的名字填上去,為此還發動感情攻勢,騙得她親生的倆孩子回去跟著哭鬧求救。可惜的是,趙建設雖然懼怕他老子和他親姑,對於姚燕紅卻是連個眼神都欠奉,直接說名單已經交上去了,並且言明裏頭沒有姚燕紅。

“有李老師啊……”喜寶也聽說了,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好在這事兒本來就不是她說了算的,聽過之後,她就沒再說什麽。李老師要是能留下,對於隊上小學來說當然是好事,可要是她真的走了,大概她本人會很高興的。

“建設叔不是說了嗎?單身並且表現良好的知青優先。”毛頭美滋滋的掰著手指頭算著數,他每次一有空就到處亂竄,哪怕他還未聽說過“藝術源於生活”這句話,可他實施的卻是不錯。

喜寶一看到毛頭這樣子就害怕:“你又想演給徐向東看啊?”

“那當然。”毛頭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緊接著突然想起一個事兒,“喜寶,徐向東是我的好哥們大兄弟,可你還是別跟他走得太近了,我真怕奶知道了,會一巴掌把他拍成肉醬。”

眼見喜寶一臉的不明所以,毛頭稍稍放下了點兒心。

就因為他跟徐向東走得太近了,剛開始,班裏說啥的都有,大部分都集中在他溜須拍馬上頭。可後來,不知道為啥就有人跑來問他,徐向東是不是喜歡他妹。

毛頭:……喜歡你妹啊!!

比起擔心妹妹,毛頭其實更擔心好哥們大兄弟的安全,畢竟他奶不是好惹的。不過就目前看來,起碼喜寶完全沒感覺,這樣的話,至少他大兄弟短時間內沒有性命之虞了。

在隊上浪了一天,中途他倆回了一趟家,仍是毛頭生火喜寶做飯,兩人合作得非常愉快,而毛頭又一次興起了帶糧食回學校的想法,成功的把趙紅英惹毛了。不得已,毛頭只能放下吃了一大半的飯菜,縮著頭貓著腰從桌子底下鉆過去,成功的溜之大吉。

因為明天一早還要上課,下午他倆只晃悠了兩圈,就收拾東西回學校去了。喜寶還想跟趙紅英來個依依惜別,哪知趙紅英怕極了喜寶那眼淚汪汪的模樣,幹脆沒回來。就等不來親愛的奶的喜寶,就這樣被毛頭強制性拽回了縣裏。

兜裏有了錢,甭管是不是打了借條的,反正毛頭挺樂呵的,等到了縣裏後,瞅著天色還算早,倆人又跑了一趟新華書店。意外的是,他倆居然還在書店一角發現了一套高中數理化叢書。

“這個要怎麽賣啊!”毛頭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別看他老因為粗心或者其他原因,時常考第二名,可事實上他比喜寶更能耐,喜寶只是把她該學的知識點全部都學透了,他卻是早在小學時就已經學完了初中的內容。當然,那時候他是借強子的書看的,還曾經借了期末考試卷子來做,雖然沒考上高分,可分數卻要比強子本人好上不少。

這不,隨著春麗念了高中,他只要有空就借書看。等春麗上了高二,他索性占了高一的課本,利用暑假時間,全部抄寫了一遍,連作業本和卷子都沒放過。甚至還計劃著等今年放寒假時,把高二上學期的課本啥的,全都搶過來謄抄一遍。

眼下叫他發現了這等好東西,他怎麽可能放過呢?

喜寶瞅了那套看起來最多只有六七成新的課本一眼,當下就沒了興趣。她的成績很好,回回不是年級第一就是並列第一,對了,縣一中的附屬初中跟隊上、公社的學校不同,還沒入學就有入學考,開學第一周就來了摸底考,就連這回放假前還有一次摸底考。瞅著這考試密度,喜寶只能慶幸,強子哥和大偉哥沒能考上高中了。

據春麗說,高中比初中還要誇張,具體就不透露了,她決定讓小妹妹以後慢慢體會。

比起毛頭喜歡追求新知識,喜寶還是很淡定的,她覺得,既然老師這麽安排了,那肯定有他們的道理,沒必要急趕著進度,橫豎以後老師都會教的。

這邊,喜寶已經跑去看新到的書了,這年頭新書很少,倒是紅寶書年年都出新的,內容不變,就是不停的再版。喜寶也有一本紅寶書,看了那麽多年,早已倒背如流。

瞅著新書裏有一多半都是各個版本的紅寶書,剩下的小部分也都是所謂的新瓶裝舊酒,她就沒了興趣。剛想問問她哥好了沒,就看到她哥三步一扭磨磨蹭蹭的挪過來了:“寶啊!”

“噗嗤!”喜寶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她哥平常都是叫她名字的,通常只有有事相求,或者幹了壞事需要人頂缸時,才會這麽叫她。

“寶啊,你借我三塊錢好不好?那套書太貴了,我的錢扣下了要買飯票菜票的,最多也就只剩下五六毛了。”

盡管趙紅英並不曾限制借錢的具體額度,可毛頭生怕將來連本帶利還起來費勁兒,每回借錢都是緊摳著來的。加上已經開學一個月了,他已經有了經驗,這回借的錢比上回還少,基本上扣除了飯票菜票的錢後,剩下的也就只夠買個本子筆啥的。

喜寶就不同了,趙紅英從來舍不得委屈她,再說這錢本來就是人家喜寶她爸賺來的。不單給夥食費比毛頭多了一多半,趙紅英還生怕她在縣裏看中個啥沒錢買,每回放假回家都會額外多給一兩塊錢。

偏生,喜寶沒啥追求,除了必要的吃喝外,也就跟毛頭一樣,買個本子筆啥的,最多最多也就是看到中意的書買上一本。開學至今才一個月時間,她已經攢下了五塊錢,連帶今個兒中午她奶給的錢,扣除夥食費外,手頭上足足有七塊錢的零花錢。

“給。”喜寶從兜裏掏了錢出來,塞到了毛頭手裏。

毛頭樂壞了,顛顛兒的跑去付了錢,把那套書拿到手後,這才好像終於放下了心,回頭拍著胸口跟喜寶保證道:“等回學校後,我就給你寫借條,放心,跟奶一樣,到時候連本帶利還給你。”

喜寶也沒說不用,只是笑瞇瞇的指了指他身後。

就在剛才,毛頭忙著把書往懷裏摟時,校園男神徐向東也進了書店,一看到他們就沖了過來:“宋社會!你也來逛書店呢?”

就算小時候不想承認這個名字,叫了那麽多年,毛頭也已經習以為常了。聽到好哥們大兄弟的聲音,毛頭第一反應不是高興的答應,而是搶先一步站到喜寶跟前,將兩人隔開。

喜寶一臉無奈,她本質上還是個傻孩子,真沒那麽早熟,只是看到毛頭這麽個反應,還以為她哥只是不想小夥伴被搶:“哥,我不會跟你搶的。”

“走走,趕緊回學校去,再晚一點天就黑了。”毛頭只當沒聽到喜寶的話,一手抱著書,一手就去拉喜寶,還不忘對徐向東說,“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別啊,我跟你們一塊兒回學校。等等我啊,宋社會!”眼見這倆兄妹跑了,徐向東立馬轉身跟上,邊跑邊喚著,“宋社會你買了啥書?對了,我今天從家裏又帶了兩本小人書來,還有我表姑送我的兩盒月餅,回頭我給你嘗嘗。”

毛頭在好兄弟和親妹子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妹妹,拽著喜寶就是一路狂奔,直到跑進了學校大門。

問題是,徐向東也沒放棄,毛頭和喜寶一路跑,他就一路追,心下還納悶,毛頭跑得快也就算了,咋他妹妹也跑得那麽快呢?差點兒沒累死他。

好在,到了學校後,毛頭就放開了喜寶,主要是為了安全起見,宿舍樓就在校門的右邊。當然,整個縣一中統共也沒幾棟樓,靠操場那邊有兩棟三層的小樓,那是教學樓,平時上課都在那邊,老師們的辦公室也在那邊。教學樓東面,是一溜的平房,那是食堂和夥房,西面就是宿舍樓了,學生和老師住在一起,同棟不同層,當然男女生還是分開的,哪怕只有一棟宿舍樓,也是從中間一分為二,兩邊都有各自的樓梯,卻並不相通。

“你回宿舍去,趕緊去。”毛頭立馬把喜寶往宿舍樓轟,眼見她走向了女生宿舍樓那邊的樓梯,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轉身攔住了徐向東,“走,咱們先去換飯票菜票。”

徐向東驚訝的看了看他懷裏那好幾本成一摞的書,好奇的問道:“你不先回去放書?”

“你幫我換一些吧,我先去放書。”毛頭果斷的從兜裏掏出了一塊錢,這是他下周的夥食費。

“也成。”徐向東不疑有他,接了錢就往食堂那頭跑。

見他走了,毛頭才往宿舍樓去,剛上了樓梯,就被後頭的同學追上來問:“宋社會你等等!”

今個兒咋那麽多事兒呢?毛頭特別無奈,不過他連臭蛋都能照顧好,應付這些好奇心旺盛的同學,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咋了?”

“我一直就想問問你,剛才那個……咱們班的宋言蹊同學,真的是你妹妹?”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毛頭還是沒想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楞了一秒後,他格外理直氣壯的說:“那當然!她不是我妹,難道還能是你妹?”

“親妹妹?真的是親妹妹?”

“對啊!”毛頭邊上樓梯邊回答,渾然不知自己接下來的話,會給同學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她就是我親妹妹,我倆是雙胞胎。”

可憐那同學腳步一錯,要不是運氣好及時抓住了樓梯扶手,他能直接從上頭一路滾下去。即使勉強穩住了身形,那人也被嚇得不輕,臉都白了:“你開啥玩笑?宋言蹊跟你是雙胞胎?不可能!”

說話間,已經到了二樓宿舍,毛頭壓根就沒註意到後頭險些發生的慘劇,他只徑直走到第一間宿舍裏頭,頭也不回的說:“不是雙胞胎是啥?哦,我跟她一男一女,是不是應該叫龍鳳胎?”

“啥龍鳳胎啊?”留在宿舍裏的同學好奇的問道,還順手指了指身邊的床鋪,“徐向東拿了兩大盒月餅來,特地給宋社會你留了一整盒!”

哪怕沒多說啥,那臉上的嫉妒之情也是溢於言表。

他就說嘛,宋社會特能溜須拍馬,不然人家好端端的縣裏高幹子弟,為啥要跟宋社會玩在一起?不過,他倒不至於瞧不上,只是恨自個兒沒本事,不然月餅啊瓜子啊糖啊,這些零嘴還不是隨便吃?

然而,他很快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先前那個跟著上來的同學,一驚一乍的叫了起來:“宋社會!徐向東還真是在追你妹啊?不過……”比起這個早就已經暗暗猜測了許久的消息,他更驚訝的還是另一個消息,“宋言蹊還真是你親妹妹啊?你沒騙我?你倆真的是龍鳳胎?”

“噗!”剛才嫉妒不已的那位同學,正拿著搪瓷缸子喝水掩飾自己臉上的神情,結果一聽這話,當即噴了出來,一口氣準確無誤的噴向了毛頭方向,然而毛頭身手極快的往旁邊閃了一下。於是,後頭那位遭了秧。

後者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回頭怒噴:“我剛才差點兒沒被嚇得摔到樓底下去,你又噴我一臉水?!”

“對不住,對不住,我跟你道歉,來,我給你擦擦。”忍著笑賠禮道歉的這位,終究還是沒忍住,把毛巾甩給對方後,扭頭向毛頭求證,“你跟宋言蹊是龍鳳胎?你倆一個媽生的?”

毛頭拒絕回答這麽智障的問題,只小心翼翼的把剛買來的一摞書放到靠裏面的床頭,又把挎包放下來,裏頭除了剩下三周的夥食費外,還有他央了他媽給做的辣醬。哪怕味道不咋樣,起碼足夠辣,能下飯。

“宋社會,你真的跟宋言蹊是親兄妹?一個爹一個媽?還是龍鳳胎?那你爹媽可真對不住你。”一不小心,人家就說了大實話。

然而,毛頭並不覺得他爹媽對不住他,放好了書後,他才回頭認認真真的解答:“宋言蹊本來就是我親妹妹,我倆打小就沒分開過,小時候一塊兒喝奶一塊兒睡覺的。可後來,我奶把我妹過繼給了我小叔,她就成了我小叔的閨女了。我小叔,四叔宋衛軍你們知道吧?那是我們家最能耐的人,是個軍官!”

眼見話題偏了,可這個年歲的男生,比起八卦消息,其實更喜歡聽類似於軍隊打仗之類的故事。一聽毛頭說他叔是個軍官,立馬興奮的圍了過來,連連央求他講他叔的故事,還追問他叔有沒有解放軍的衣服,有沒有上過戰場。

還真別說,即便宋衛軍是特殊作戰部隊的,可那也僅僅是出任務需要保密,像一般的訓練啥的,還是可以說的。更別提家裏還有個寵兒子的趙紅英,她幾乎一有空就說“我家衛軍咋咋的”。當然那是之前了,現在她改了口,一提起就說“我家喜寶她爸啊”……

甭管咋樣,反正毛頭聽了不少關於他叔的英雄事跡光榮故事。當然,裏頭有幾分真幾分假就不知道了,哪怕宋衛軍本人不會說謊,也架不住一個看四兒子時自帶美顏系統的趙紅英了。

提起他叔,毛頭突然想起了一個事兒:“對啊!我記得我以前跟我小叔拍過照片的,那個照片哪兒去了?”

他的記性是真的好,哪怕這事兒過去有兩年了,他依然清楚的記得當初的每個細節。仔細的琢磨了好一會兒,他一拍巴掌:“肯定是叫我奶拿去了,等我下次回家,把照片要過來,叫你們好好瞧瞧。我記得照片裏,我小叔是一身的軍裝。”

那是絕對的,因為宋衛軍並沒有除了軍裝以外的衣服。

倆同學一致叫好,只是得了這話後,他們又想起了先前的話題,一個沒忍住,問出了大實話來:“為啥你跟你妹半點兒不像呢?難道是你隨了你爹,你妹隨了你媽?”那你媽可就太不幸了。

哪怕不在意自己的長相,這話毛頭還是不愛聽:“說啥胡話呢?我跟我妹都隨媽,我倆小時候長得可像了,人人都說我倆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模一樣啊!不然,你以為啥叫雙胞胎?龍鳳胎那也是雙胞胎呢。”

“一模一樣?!”倆同學皆是滿臉的震撼。

“對!以前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就是我老愛往外頭跑,成天瞎跑,就給曬黑了。我妹就不一樣了,她打小就不愛動彈,老待在屋裏頭。慢慢的,我倆就越來越不像了。”毛頭揚著腦袋無比自豪的說,“幸好我曬黑了,不然要是長得跟我妹那樣,以後還咋找媳婦兒呢?”

倆同學:……小白臉再不好聽,那也比黑炭頭好吧?

這時,剛剛去換飯票菜票的徐向東回來了,一進宿舍就眼前一亮,擠開倆同學直往毛頭跟前湊:“給你。對了,宋社會,我剛才去換飯菜票時,碰上你妹了。換票窗口那頭人太多了,我本來都已經出來了,就把你的飯菜票給了她,回頭又排了一次隊,這才給耽擱了。”

毛頭伸手去接飯票菜票的手頓住了,楞了楞後,他一把抓過票,隨手往兜裏一揣,然後一把攬住徐向東的脖子,磨著牙問:“然後呢?”

“啥然後?”徐向東莫名其妙,“然後我換完了就回來了。”

毛頭認真的想了想,並在腦海裏擼了一遍具體順序。

依著徐向東這個說法,他是先去窗口前排了隊,換到了一周飯菜票後,出來時才看到了喜寶。得知喜寶要換飯菜票後,就主動把剛到手的給了喜寶,然後拿著錢又往回跑了一趟。這還不算,之後他還特地把這個事兒告訴了身為親哥的自己……

嘆著氣拍了拍他這個好哥們的肩膀,毛頭語重心長的勸著:“大兄弟,追女孩不是這個套路啊!你這樣,換個脾氣大的,分分鐘把你給揍趴下。”

揍趴下還不是最慘的,毛頭真的很擔心,要是他大兄弟追他妹的事兒叫他奶知道了,保不準就能搞出命案來。不行,這兄弟是他好不容易才尋到的同道中人,不能讓人家這麽快就上天了。

“來來,我跟你仔細說說這追女孩的套路。就說我們生產隊吧,自打那一年知青下鄉後,就多添了不少熱鬧。其他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打小看著知青們親嘴長大的,就說我們隊上那個姓姚的女知青啊,她跟我表叔在山上林子裏偷摸著找對象,他們啊……”

“後來,他倆結了婚,生了倆孩子。萬萬沒想到啊,姓姚的居然在去年鬧起了離婚。多稀罕啊,我第一回聽說還有鬧離婚的事兒,可精彩了,我聽了好幾天壁角,才把事兒聽了全乎……”

“還有個男知青,他更能耐,討了媳婦生了娃後,卷了家裏的錢就跑了。聽說後來被逮住了,可惜沒往隊裏送,而是去公社那頭挑糞了,沒工分還要住牛棚!”

“算了算了,跟你們說不清楚,我幹脆演一個!”

徐向東跟倆同學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這裏頭有啥跟追女孩有關系的。不過,他倒是聽得挺高興的,要不是有其他同學在場,他還想幫著搭個戲呢!現在就算了,要是演砸了,多丟他師傅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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