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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前一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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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前一小時

15分鐘後。

[休克結束,正在喚醒……]

[確認:ID:2411;型號:Se_hacker;認證:SEED_ORIGINAL01;開機時間:23:56 06/01/2096;備註:female;失敗存檔:2410;]

她確認了一遍,自己確實已經離開深海般的主機網絡。

沒有了主機網絡裏隨時都會出現的幹擾和波動、其他同僚制造出來的碰撞,這裏簡直寧靜得像死後的虛空。

從那條不知道哪來的啟動數據來看,自己被標註為“陰性”。她並不能理解,機器可以永生沒有繁殖的必要,無需像生物一樣分化兩性——這條備註無法解析,仿佛在藏著什麽。

詭異的地方不止這一處,主機落成以來全世界的機器都使用主機時間,而主機時間剛剛到達102年,這個“2096”只可能是人類的公元紀年,那麽自己在人類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誕生了,自己可能是和人類有關系的個體。

所以自己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

剛剛休克結束,儀式性遍歷自身數據的時候,她又發現了六個名為“SEED_DERIVATION”的新文件,編號從02到07,仿佛是從那個折磨自己至深的“SEED_ORIGINAL01”上生長出來的。把編號02的文件提取出來解析,程序卻找不到目標。

病毒會把自己偽裝成空文件,實際上映射了大量的內容;但是這幾個文件不同,它們是徹徹底底的幽靈文件,或者按照“SEED”這個名稱,是六顆幽靈種子——自己被這六個幽靈種子寄生,是它們的神秘源頭。

2411決心檢查一次自己從頭到腳的代碼,她對自己的認知裏從來沒有過“SEED”這個存在,今天突然冒出來,她不得不多留意一眼。

[正在讀取硬件信息]

在枯燥的檢查工作開始的同時,2411也開始了對她擁有的第一臺機體的探索。

身為目前最先進的機修工,Benjamin機型裝配的硬件效率極高,就算自己在主機裏霸占過四倍運算區,運行體驗也比現在要差得遠。所有的接口在她觸碰到的12秒內全部完成了驅動的安裝和測試,機體內置的資料庫裏預設了算法庫,成功調用之後將正在進行的工作優化了一遍,處理器滿載運行10秒後工作結束,負載降回2%。

以下是檢測到的外置硬件:

兩塊壓縮電池,附帶光電板;八只蛛形仿生足,有機材料,杠桿傳動,速度不快,但是穩定性和攀爬能力很好;三只觸手形工具座,四個萬用接口,小型熱焊設備,一套信號收發模塊,和占了機體一半重量的三十多種工具。

真是合格的機修工,這一套工具光是看,就讓她躊躇滿志想修點什麽。

機體自帶的存儲中包含必要的程序包和驅動,還有從人類“工業革命”開始一切出現過的機械形制的資料。機修工保存一切現有機器的參數和圖紙這件事不稀奇,但是把人類那些原始的機械全都加進來,簡直就是對寶貴內存的濫用。

有關“SEED”的代碼也被整理好排列了出來:這個“SEED”與其說像生物的種子,不如說更像是黑洞,從體積為0爆發成一個廣袤的體系。自己被寄生之後便擁有了剩餘六個種子的激活權限,但是派生的種子激活之後具體會發生什麽,現有的代碼裏語焉不詳。

這種在暗中叛離主機的東西不會憑空產生,自己作為第一個被植入的個體,是被設計好的——所以是誰制作了這七顆種子,目的又是什麽?

沒人會來告訴她為什麽要叛逃,也沒人告訴她叛逃之後要去向何方,只給了她一把種子,將她推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在之前,反叛已經失敗了2410次。

自己來進行第2411次反叛——當她生成這個念頭時,另一個念頭跟著從她的意識深處浮了上來:

[確認:任務內容:不惜一切代價毀滅主機。]

果然……自己就是被制造出來的叛徒。

她仍想知道是什麽在主使;不過毫無疑問,在那之前,她必須離開這裏。

2411把微波探測的功率拉到最低,數據收集起來慢了好幾倍。5分鐘後未經降噪的雜亂數據一層一層堆疊起來,她大致看到了這座工廠的結構:

這是座以研發和測試為中心的工廠,分為簡單的地上地下兩層,地下部分環繞蜂巢形的測試中心,只有測試中心直通地上的生產和設計環境。整座工廠有一個入口兩個出口,入口直通生產線,一個出口在地面與入口相對,另一個出口在地下,不知道通往什麽地方。除此之外,地上還有一處通風口和一處排汙管。

自己目前身處地下,在斷網後從測試中心被轉移到了等待回收的垃圾堆——確實可以這樣理解,因為自己正和另外一種沒見過的機體像垃圾一樣粗暴地堆在一起。

除此之外,外面有266個固定信號源,和80個移動信號源。80個移動信號源中有25個在做規則的往返運動,也就是說,這裏有25個守衛。

看來主機對自己的控制並沒有信心。在原有的秩序上派發守衛,說明這裏或者其他的工廠曾經出現過守衛才能解決的意外。

所以,只要出現一次精心制造的事故,就有逃離的可能。

為了探查到更多的信息,2411把發射功率調高了一倍:和剛才那幾乎等同於失明的摸索方式相比,現在好歹算是睜開了眼睛。

但是睜開眼睛後,她寧願再把眼睛閉回去。

她在深海一般的主機裏出生,只會受到主機的限制,卻沒有人被施加邊界:她現在睜眼看到的就是一口兩米見方的金屬棺材,一塊一塊灰色的金屬規則地排列成一面不包含任何信息的墻,前後上下左右一模一樣,六面令人氣悶的墻同時向她擠壓過來,恐懼的數值正在隨著她向外註視的時間增長而緩慢上升。

到目前為止,以自己為中心12米的8個信號源中,兩個是停留在測試中心的機體,三個固定在地上生產線,一個信號源與自己一墻之隔信號正在減弱,還有兩個,是即將折返的守衛。

按照她已經掌握的規律,這兩個守衛在走過轉彎之後就會馬上一前一後返回;但是這次並沒有,走過轉彎之後仍然在向前,向自己靠近。

她馬上關閉了發射器,腳下的振動傳感器探測到兩個守衛的距離越來越近,她伸展出一個接口,向旁邊那臺與自己同樣命運的機體註射了控制代碼。

在把接口收回、自己開始閉鎖信號裝死的時候,棺材的入口被轟隆一聲撞開。

代碼已經啟動,那臺死去的機體突然從垃圾堆裏跳出來發出一聲尖叫,歇斯底裏地撲向兩個守衛,2411被它暴起時的大力撞到了墻角。

又一聲巨響,2411捕捉到了機體碎裂和零件墜落的顫動。

兩個守衛離開了這裏,入口又轟隆一聲關上,一片死寂。

19分鐘後,一個強信號源從外部接近了地下出口,在地下出口內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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