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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買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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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不過是玩笑一句罷了。”馮老先生也不願弟子太過尷尬,岔開話頭兒說道,“既然你覺這奇特算術有用處就學學吧,得空閑的時候就回來同我說說,省得我這老頭子孤單單苦熬日子,當真無趣。”

慕容懷德趕忙應了,末了又商量幾句旁事就回山上去了。

日落月升,很快又過去了四五日,董蓉身體裏的殘毒已是排得幹幹凈凈,再沒有覺得眩暈過,她於是就有些不耐煩日日憋在屋子裏教傻柱學算術了。正巧,於老太太幫忙縫制的新衣完成了,她一時心情大好就同傻柱一起去了城外小院兒。

書院已是開課,董平早就回去讀書了。留下王祿夫妻和張管事三人剛剛送走買冰的客人,正是坐在院裏一邊乘涼一邊說閑話兒。相隔幾日,杜鵑的肚皮已是微微隆起,她一見董蓉小夫妻倆進門就迎上來笑道,“妹子,你可是大好了?怎麽不多歇幾日?”

董蓉趕緊快走兩步扶了她埋怨道,“都是自家人,嫂子客套什麽?我早就沒有大礙了,若不是大夥兒攔著,我前日就想過來了。”

張管事和王祿這會兒也忙著讓座位倒茶,杜鵑猶疑了片刻就借口有事扯了董蓉到竈間,然後仔細把這些時日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夫妻倆先前聽了董蓉的囑咐,幾乎是防賊一般防著張管事,生怕他把制冰的方子偷了去。可是時日久了,兩人就發現這張管事根本就無心偷學,整日在院子裏住著,他甚至連後院門的門板都沒摸過一次。

反倒是他自從接手了前院的生意之後,不知怎麽說動那些采買的小管事,幾乎每人都一次交足了十箱冰的銀子,雖然最後還要多給一箱冰塊做添頭,但王祿只要在收銀錢那日跑一趟錢莊就好,而且不必數大堆的銅錢,大大降低了進城半路被地痞小偷盯住的風險。

若僅僅如此,他們夫妻也不會太驚奇,但後來這張管事出去轉了幾圈兒,回來又給秋嫂子等人分了工,有幾家固定在熱鬧的市集擺攤兒售賣,剩下推車叫賣的幾家也圈了一定的走動範圍。如此一來,客人想吃冰碗,若是趕上推車到門口那自然再好不過,若是沒見到推車叫賣,多走幾步也有解渴之處。

這樣試行不到半月,生意比之先前又好了三分,忙得王祿都要半夜起床制冰才能供得上貨。

於是,這次董平采買糧食用物剛剛開了個頭兒就匆匆趕回書院讀書了,他們夫妻倆一商量就大著膽子把這差事交給了張管事。杜鵑生怕董蓉埋怨他們夫妻不肯出力,這才仔細解釋了好半晌。

董蓉越聽也越覺得自己這次撿了個寶,搭售、給回扣這些小辦法在現代是屢見不鮮,可這時空卻是未曾聽說啊。張管事能有這份心智和手段實在稀罕,就是不知他這般厲害,怎麽做了多年買賣不但沒發家,反倒把自己折騰的人財兩空?

不過,她再是好奇也不打算刨根問底兒,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言說的隱私。如今他是自家管事,物盡其用才是第一要務。

董蓉心裏打定主意就好好安慰了杜鵑幾句,她可是雙身子,最忌心事重。

杜鵑見董蓉確實沒有惱怒他們擅自做主的意思就放了心,張羅著中午要炒幾個好菜。董蓉想起自己病倒,這幾次往書院送的吃食都是在點心鋪子裏買的,於是就指了案板上發好的面團笑道,“嫂子幫我揉面吧,咱們中午吃水煎包。”

杜鵑一想起煎得金黃酥脆的包子就忍不住淌了口水,歡快的應道,“好,你先去忙,餡料兒我都包了。”

張管事許是也猜到杜鵑必定私下稟明過了,所以也不遮遮掩掩,見得董蓉重新落座就直接拿出賬冊開始報賬。

“東家,我前幾日接過采買的差事。這兩日買回細面二十袋,粳米二十袋,苞谷面兒五十袋,小米兒五十袋,黃米五十袋,素油二十壇,鹽二百斤,另外還有些燈油等類雜物若幹。昨日都已經分門別類放進廂房裏了,鑰匙在王嫂子那裏保管。”

董蓉心下簡單計算一番就挑眉笑道,“我記得囑咐平哥兒,盡量多買糧食啊。張管事怎麽才買回這麽點兒?”

張管事稍稍欠了欠身子,又稟告道,“二少爺把話交代清楚了,是我擅自改了主意。這院子地勢低窪,每到冬日都會返潮氣,不適宜大量儲存糧食。所以,我只買了一少半,剩下的銀子同城裏口碑最好的楚家糧鋪換了米票。因為是大生意,楚老板在價格上壓了一成又多送了兩袋粳米,承諾米票也隨時都可去兌換。”

若是平日這般安排,董蓉一定會讚一個好字,畢竟糧食存在糧鋪裏隨用隨取,可比在自家要省心得多。但眼見大災就要到來,到時候糧鋪裏空空如也,手掐米票有何用處?

老話講,落袋為安。不管什麽東西,看著望著都不算自己的,只有落到自己手心裏,緊緊攥著才真正屬於自己。

“張管事安排這般周到,真是費心了,不過還是盡快把米糧兌換回來吧,記得多要粗糧。若是這院子不易儲存就雇車拉到果園去,那裏原本儲藏果子的山洞還空著,想必也放得下這麽多糧食。”

張管事聽得這話,心下閃過一抹驚異,繼而極隱蔽的掃了一眼沈默不語的傻柱,這才點頭應下,“是,東家,我下午就雇車往果園運糧食。”

他這般痛快應下,反倒讓董蓉有些愧意。畢竟人家忙碌許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己二話不說就全盤打亂計劃,倒有些霸道不講理的嫌疑。但她也不好多解釋,只得含糊說道,“張管事放心,有些事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張管事躬身又應了一聲,那神色模樣就如同使喚多年的老管家一般恭順。董蓉想起初見他時的模樣,不知為何心下越發覺得古怪。這樣能屈能伸,又精於算計的人物,放到哪裏都必然會有一番作為,怎麽就甘願在她手下做管事呢?是她人品和運氣太好,還是他當真另有所圖?

不提董蓉心下如何猜疑,只說張管事當真是個實幹派,吃過午飯就去糧鋪兌換米票,末了雇車運送。待得董蓉去書院送完吃食和新衣回來,第一批糧食已經裝好車了,兩人正好跳上車轅一路押送回山。

一溜兒五輛馬車載滿了糧袋,踢踢踏踏跑在山路上,不時有好奇的鳥雀飛過來探看幾眼,末了又失望的返回枝頭兒,撇著小嘴兒叫喚幾聲。董蓉望著滿山翠綠之色,還有遠處正在瘋長的苞谷田,突然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反應過度了。就算南方真有大旱災,那與自己也不會有太大幹系吧,何必學小螞蟻一般忙碌著存糧食呢?

不過轉念想想,她又打定主意繼續做下去。退一萬步說,不管什麽時候糧食都不會是廢物,若是事情沒有如她預料一般嚴重,頂多明年折價再賣給糧鋪就是了。但若果真被她猜中了,那這些糧食不說能挽救多少條性命,起碼她的親朋不會挨餓…

傻柱偷眼瞧著身旁的小女子皺著眉頭,雙手揉著衣襟不時輕嘆出聲,心下就覺很是好笑。但他卻不準備說什麽,就像當初剛買了果園時她站在大石上說的那般,這是她的世界,完全由她做主。而他更願意做她頭頂的大樹,她喜歡經受風雨,他就安靜守在一旁。一旦她累了,他就是她可以安心依靠的胸膛…

於桂生忙了這麽多時日,終於把池塘裏的八角亭建成了大半。今日正是加上蓋兒的關鍵時候,一捆捆編好的蘆葦簾子堆在棧橋上,只等著被送上半空。趙青山剛剛聚了一眾雜工們打算分配活計,結果遠遠就看到有車隊奔著果園跑了過來。

董蓉跳下車,招呼迎上來的趙青山等人幫忙搬米袋子。上山的小路太過狹窄,馬車是無論如何也上不去的。

趙青山摸了一把袋子猜出裏面裝的是粳米,就問道,“東家,怎麽買了這麽多糧食?”

董蓉不好說真話就玩笑道,“還不是大夥兒太能吃了,一頓飯只苞谷餅子就要一百個,園子裏不多備些糧食怎麽行?”

一眾雜工們聽了這話就嘿嘿笑著抄起糧袋,然後快步往山上跑去了。他們家裏都不富裕,園子裏的夥食又好,於是很多時候都不吃早飯就來上工,只等中午飽餐一頓。因而一提這話頭兒,自然人人心虛。

趙青山雖然不信東家的話,但也不好再問,跑前跑後張羅著卸下糧袋又招呼幾個趕車師傅喝水歇息。董蓉見他安排周全就上了山,翻出壓在箱子底兒的鑰匙遞給了傻柱,然後兩人一起去了茅舍後的山腰處。

那裏有一處緩坡,因為背蔭又通風,所以陳家建果園時順手修了一個很大的藏洞。原本每年秋日都存些果子,如今自然空空如也。

洞口旁邊的石壁裏鑲嵌了一個鐵盒子,上面掛的大鎖已被風雨侵蝕的銹跡斑斑。傻柱動手開了鎖,然後伸手用力扯動裏面一根粗繩子,繩子盡頭的絞盤緩緩轉起,提著洞口的大青石慢慢上升,最後固定在半人高的位置。

董蓉在石門下面過了兩次,每每都覺心驚膽顫。若是繩子不結實,石門落下來,豈不是把人壓成肉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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