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比賽(九)

關燈
比賽(九)

一流的格鬥大師抵不過一輛泥頭車。

再硬的Alpha也受不了生刮硬挖。

“太好了!血止住了!”若拉吸著鼻子,歡喜地開口。

陳姝齒間上下哆嗦著睜開眼,木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是啊,血止住了。

因為她燙熟了!!!

此時此刻,她的神經就像遭了雷劈一般,恨不得能在地上打滾。

可她不能,這裏有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灼熱地盯著她。

逞英雄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很快林雨泠先挪開了眼,看向若拉:“哪兒傷到了,讓我看看。”

聞聲,若拉乖乖伸出傷腿,生怕在這當頭再拖了隊伍的後腿:“剛才被甩下來,這裏摔破了,然後,腳這裏,應該是錯位了。”

於是林雨泠將若拉的褲腳向上卷起,露出模糊的血肉,將樹脂為她也敷了一層。

做完這些,掌心托起她腫起的腳踝,摁了摁,隨後“哢!”地一聲,從容不迫的模樣像一個專業的戰地醫生。

若拉緊咬下唇,望著被掰正的骨頭,微微出神。

因為她感受到,表面冷靜的林雨泠,掌心像被抽幹了溫度一般冰冷,甚至有些發顫。

只是很細微,沒有接觸的話感覺不出來。

所以他也在心有餘悸…

他不能再看陳姝,那塊肉是他親自剜下來,又親自用燙的方式,黏合住分開的皮肉,去止血。

那血是止住了,但在他腦海裏卻沒有止住。

跟在學校裏的打架不一樣,跟在全息艙的打架不一樣。

打人殺人太容易了,在這一刻,林雨泠發現,這世上最難的事,是救人。

“試著站一站。”他聲音有點啞。

好像被什麽卡住了,偏過頭去清了清嗓子,才緩和一些。

“嗯。”若拉扶住墻面,緩緩起身,輕輕轉動自己的腳,走了兩步:“好多了。”

育嬰室不宜久留,五人動身,選了剛剛‘工蟻’蟲抱著卵走來的那條路。

按照這個方向,應該可以直達‘蟻後’位置,那應該就是關卡的最終點。

“老大,你真的不用歇一歇嗎?”

方世傑看起來比陳姝還疼,臉色煞白。

陳姝搖頭:“按照蟲的邏輯,只要‘蟻後’不死,這個巢穴就會一直運行,誰知道這關卡裏設置了多少蟲,就怕越歇遇到的越沒完沒了。”

天,她當然想歇,可是不能在這鬼地方歇!

“隊長…”

若拉輕輕地扯住她的衣袖,一雙眼睛裏淚汪汪的,好像隨時又會下雨。

陳姝知道她這是內疚,安撫道:“別擔心,這是榮譽的痕跡。”

話音剛落,林雨泠突然瞥過來一眼。

短暫地四目相對,又錯開。

她好像聽到他重重吸了口氣。

是那種熟悉的,貓貓亮了一下尖爪,又忍住放了下來。

“…”他不高興了?

陳姝眨巴著眼,把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圈,還是沒明白。

若拉抹過眼角,聲音哽咽,打斷了陳姝的思緒:“可是很疼,我的腳都那麽疼了,隊長你的胳膊肯定更疼。”

“沒‘逝’的。”陳姝咬咬牙,用受了傷的胳膊耍了個刀花:“你看,不影響。”

個屁啊!

疼!疼!疼!

陳姝匆匆將胳膊背過去,手指已經控制不住又開始哆嗦。

光腦上的人數再次更新。

第六天,還剩540人。

不知不覺已經在關卡裏耗了整整一天。

“要是都按十人一組算,從剛開始200隊,現在就剩下54隊了。”方世傑咂舌。

陳姝道:“但下場的速度距離頭兩天明顯變慢,他們應該已經各自奪下了旗幟,開始和少人組纏鬥。”

“咱們也得加快速度了,不然從這兒出去,就會跟兩邊的人對——”上字還沒來得及說。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

前路被直接砸穿一個洞。

“格老子哩…”

小分隊以想象不到的形式匯合了。

順便還引來了兩只‘兵蟻’蟲。

狹窄的隧道亂做一團,銀鑠肩上還扛著一個傷員。

周崢在對面砍下另一只‘兵蟻’的觸須,喪失了對環境辨別的‘兵蟻’,再次一頭甩在墻壁上,將後方路也撞了個對穿。

陳姝五人像夾心餅幹一樣被困在中間,只剩下了“我草。”

六條肢節奮力掙紮著,土塊被震顫地簌簌下落。

“媽的再震下去洞就要塌了!”方世傑驚叫。

羅斯一刀下落,也解決了一根觸須。

莉莉臉已經滾滿了土,手背還在流血,目光卻十分堅韌,她奮力揮刀,砍向‘兵蟻’蟲帶著梳刺的前腳。

一下砍不斷,就繼續砍。

她用她的方式,她的能力,也想要能為隊伍貢獻出一份戰力。

就像甘願做‘小番茄’的姜勇。

無關男女,無關ABO,他們都一往無前。

若拉看著身為beta的莉莉,憑著一己之力都做到了這一步,於是也奮起,合力拆解起‘兵蟻’蟲的腳。

“呀!”“嗬!”

陳姝切斷了危險的毒針,林雨泠和周崢直搗芯片。

終於,兩只兩米高的‘兵蟻’蟲徹底喪失了掙紮能力。

戰鬥結束,銀鑠卸了力,將羅森歪倒在一旁,一屁股坐了下來,大口大口粗喘。

眾人也都累癱,跟著坐下,或幹脆就靠在了‘兵蟻’身上。

坐在下面的人,仰望著面前碩大如山的蟲,看著那雙比他們腦袋還大的覆眼。

就兩只蟲,足以讓他們傷痕累累。

可血流得又是那樣暢快。

他們不覺得自己慘,不覺得自己輸,反倒覺得,嘗到了贏的滋味。

聚沙成漠,水滴石穿。

他們何嘗不是一粒沙,一滴水,仰望著這浩瀚無垠的世界。

卻又能憑借這樣渺小的自己的一雙手,保護住同伴。

“羅森怎麽了?”陳姝問。

銀鑠咧了咧嘴巴:“被這蟲子的毒針攔腰抽中了。”

“那你嘴呢,又怎麽弄的?腫的像香腸。”方世傑拱過來。

有點餓了。

“幫這家夥吸瘡口來著,然後就都被毒麻了,還好莉莉這兒剩了半瓶子水。”

“…”方世傑緊急撤回一條腸鳴。

“挺幸運啊。”陳姝有點嫉妒了。

但凡有這麽半瓶子水,說不定她還能少剌點肉。

於是銀鑠也看到了她的傷:“老大,你胳膊怎麽包起來了?”

“打鬥的時候被蟲卵爆漿濺到了。”陳姝沒有提及自己是幫若拉才負傷。

她不想小姑娘心裏再增添負罪感。

銀鑠就嘿嘿一笑:“瞧我這舍己為人,學到了老大的精神吧?”

陳姝勾起唇角,將腦袋輕搖:“是你本來就有一腔熱忱。”

銀鑠既不是跟她學習,也不是被她說教說服,而是原本就如此。

所以她才放心在分隊的時候交給銀鑠。

因為她知道,盡管銀鑠有時像只哈士奇,骨子裏卻十分負責。

她一定能完成任務,完成責任,牢牢顧好每一個人。

“你也要小心一點,知道嗎?”陳姝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問:“嘴巴還難受嗎?”

銀鑠順勢就抱住了她,很突然地,又好像醞釀了很久,只是在見到她的這一刻,在聽到關懷的這一刻,爆發了。

“老大…”

“怎麽了?”陳姝以為她是受了氣。

“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該死的鋼鐵直A。

“…”銀鑠默了默,嘴巴一癟:“你聽我說,你不要突然打斷我的情緒。”

直A本人選擇閉嘴點頭,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銀鑠又緊了緊手臂,道:“我在帶隊戰鬥的時候,感覺自己,又找回了報考軍校時的初心。”

“那時候,我很想自己能像一塊火石,發光發熱。”

“但是當外婆的病例擺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原來我恣意瀟灑的夢想,是一直有人替我負重前行。”

“現實給了我當頭一盆冷水,其實我並沒有堅持多久,就已經累得崩潰。”

“我以為我再也沒機會,沒機會撿起曾經的願望…”

“可是老大。”她松開力道,模樣認真,與陳姝面對面:“是你給了我重新開始的機會。”

將她拉出絕境,打斷了她的渾渾噩噩。

“我特別特別喜歡,肩膀上的這份責任。”

“好!”陳姝非常感動。

可能這就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帶大,看著孩子變得有出息,有長進,身為家長的那種驕傲。

所以。

“一會兒打‘蟻後’就交給你了。”

陳姝逗她。

“啊???”銀鑠眼睛圓睜,立刻倒地。

“我陣亡了老大。”

“…”

小鬧片刻,陳姝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好了,咱們換個地方休息,蟲皮裏填充物的味道實在太重。”

詭異的‘電波’依然存在,她的腦袋就快要炸了。

羅斯聳聳鼻子:“是有點臭,這也太一比一還原了,我感覺到經費在燃燒。”

陳姝拿著火炬,第一個爬過蟲身,向下面的林雨泠伸出手。

林雨泠握上去,卻並沒有借力,而是靠自己的腿攀緣。

陳姝恍然,他大抵又是覺得,她人人都顧及,就是不顧及自己。

林雨泠的心情就像在媒體播報中看到自己父親時一樣覆雜。

陳姝無疑是個合格的隊長,身為並肩作戰的戰友,他應該感到高興和安心。

就像他父親,因為屢屢創造奇跡,如今,只要他出現在戰場上,就象征著勝利。

百姓為之歡呼,兵部為之振奮。

這樣的付出,都是偉大的。

於是他像咽下自己對父親的任性一樣,咽下了對她的小情緒,擡起眼時,只溫和地落下一句:“別太累了。”

陳姝怔楞。

“你的手。”他說。

如果不能阻攔,他希望,至少自己不要成為壓在她身上的重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