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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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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姻

獾疏疼得雙腿都在打顫,垂著腦袋,哆哆嗦嗦地跟在令黎後面。

令黎不忍心,又怕惹怒了那魔頭,便走在前面,頭也未回。

竺宴看著她的背影,到她走到門口,他忽然開口:“我要閉關幾日。”

他這次元神傷得極重,從前拖著也無妨,早已麻木。只是如今他們被困於幻境之中出不去,他若不能及時養好,恐怕會生出變故。

令黎聞聲回頭。

竺宴安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令黎等他繼續說下去,等了半晌卻t沒有下文。她只好自己領會一番,猜測著他這話言外之意或許是讓她快點走,別再打擾他,於是立刻懂事道:“好,我這就走!你好生閉關,我躲遠一些,保證不來打擾你!”

竺宴:“……”

*

令黎離開的時候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但想了想又沒想起來。等她回去,看著窗前少了面鏡子的梳妝案,她忽然想起來,她是去跪求魔君放她出去的啊!結果被他這麽一打岔,就將這事忘得幹幹凈凈。

就是說,每次讓她幹活,她就很容易搞忘。

令黎有些自責,但看到腳邊的獾疏獸,又立刻原諒了自己。誰平白得了只上古神獸做靈獸,還能保持腦子清醒呢?畢竟想她上輩子那般刻苦上進,好像都沒得靈獸?

那出去的事就先等竺宴出關再說吧,而且他如今傷著,她就是跪求了他也未必能放她出去。

令黎花了兩日將獾疏身上的傷治好。但也許這救命之恩真的有些牽強吧,獾疏好像並不怎麽喜歡她,從不開口和她說話,只是沈默地趴在她腳下,小小年紀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她去摸它的頭,它也會萌萌地蹭一蹭她的手心,但她若是去抱它,它的眼神立刻又會變得驚恐,也不知道為什麽。

獾疏:謝謝,非禮勿抱。

獾疏其實能猜到,令黎也在懷疑它,畢竟燃犀鏡剛剛不見,它就憑空出現。但不是就不是,懷疑也沒用。

令黎觀察無果,索性直接攤牌:“你是燃犀鏡魂嗎?”

獾疏搖頭。

令黎雙手托腮,一人一獸,眼睛對著眼睛,她試圖判斷它有沒有說謊。

獾疏默默走開,到一旁平躺下來,四肢擺在地上,圓滾滾的肚子朝天。一副原地擺爛不掙紮的樣子,分明在說:你要是不信,你就殺了我看看你能不能出去。

令黎:“……”為什麽她覺得這躺平的姿勢有種熟悉的親切感?

令黎又問:“那你又是從哪裏的?怎的就忽然出現在了扶光殿中?”

獾疏默默望著她,不說話,沒反應。

令黎只當它不會說話,換了個簡單的問題:“你可知道燃犀鏡在哪裏?”

這個問題果然簡單,獾疏點了下頭。

令黎一喜,立刻追問:“在哪裏?”

獾疏看了她一眼,冷漠地轉過頭去,繼續躺平擺爛。

這肢體語言分明就是在說: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訴你。

令黎領會到了,但不理解:“你不想出去嗎?”

獾疏繼續躺平: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想出去嗎?

令黎:“……”行吧。

打不過就加入,令黎也不掙紮了,和獾疏一起躺平。

此處雖是幻境,卻也是神域,同真正的神域沒有任何差別。且扶光殿不愧是從前神君的寢殿,傳說中神域靈氣最充盈的地方,令黎在這裏躺得十分舒服。魔君又閉關了,等同於這裏暫時都是她的,她一個人的。她每日就躺躺睡睡,沒事的時候就賞賞滿園開得如煙似錦的花,手癢的時候再順手rua一rua腿邊獾疏柔軟的皮毛,簡直就是神仙日子。

神仙日子就這麽過得飛快,轉眼就好幾日過去,令黎總算忽然想起來這裏是燃犀幻境。再怎麽舒服都是短暫的,畢竟一直這麽躺下去的話,她就死了。

令黎還是決定先出去找蠻蠻說一說進展,再聊勝於無地想想辦法。雖然眼下的進展就是:沒得進展。而辦法就是:沒有辦法。但她們既是一同來的,那即使沒有進展,也應當定期去告知她一聲,好讓她安心。至於辦法……想不出來也至少提一嘴,姑且感動感動自己吧。

令黎爬起來,問獾疏要不要同她一起去尋比翼鳥,獾疏躺著一動不動,假裝沒聽見。

令黎獨自走出扶光殿,卻先被門前的景象驚了驚。

只見扶光殿門口鋪了厚厚一地的碎屑,瞧著像是暗紅色的紙屑,紙屑還頗有些厚度。一陣細風吹來,碎屑一動不動,空氣裏飄來淡淡的硫磺味。

令黎仔細嗅了嗅,覺得有些像鞭炮碎屑。

她忽然想起那晚的雷聲——劈啪!

令黎恍然大悟,她就說那個雷聲怎麽跟下界不同,原來不是雷聲,是鞭炮聲。但是怎麽會有鞭炮聲那麽響,那麽像雷聲?

而且怎麽會有人在扶光殿前燃放鞭炮?

“你還肯出來啊?”此時,一道諷刺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令黎循聲看去,一旁的杏花樹上踩著一只七彩比翼鳥。

蠻蠻冷笑一聲:“我還以為您這神後當上了癮,樂不思蜀呢。”

令黎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蠻蠻:“你怎會在樹上?幻境之內,神域無神,怎不隨意找座宮殿躺下,等我來尋你?”

蠻蠻神情詭異看著她,也不答話。

令黎看了看地上的碎屑:“這是你放的鞭炮?”

蠻蠻依舊沒有回答她,徑自扇動翅膀飛走了。

“跟我來。”

令黎站著沒動,歪著頭,原地打量著她。

比翼鳥在空中盤桓,居高臨下道:“商量怎麽出去,難道你想在這裏說,讓魔君聽見?”

令黎沈默了一瞬,二話不說,轉身就往扶光殿內走,邊走邊飛快留下一句:“出去的時候我再喊……”

你。

她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完,便被打暈過去。

*

獾疏在殿中躺了大半日,到傍晚時分,令黎還沒有回來。它總算察覺不對,從它軟乎乎的窩裏爬出來。

燃犀鏡其實並沒有被藏起來,竺宴將房間讓給令黎後,自己搬了個院子,燃犀鏡就大大方方放在他如今的房中。竺宴的結界對令黎沒用,所以他根本也沒有設結界,令黎若是去找,一找就能找到。是她自己太懶了,整日躺平,找都沒找。

獾疏肉乎乎的前蹄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案上放著的燃犀鏡。它輕手輕腳爬進去,蹲在鏡前,前蹄輕輕一揮,原本尋常的銅鏡面變得透明,緊接著一座仙山緩緩出現在裏面,巍峨毓秀,飄浮在雲端。

這裏既是燃犀幻境,那幻境之內發生的一切自然都能在燃犀鏡中看到,不管是外面真正的燃犀鏡,還是眼前這面鏡中鏡。

穿過縹緲的雲霧,鏡面呈現出一座大殿,殿前牌匾上寫著“風禾盡起”四字。

章峩山主殿。

坐在上座的男子紫衣墨發,劍眉星目,容貌正值壯年,手中一柄紫白色的長劍。從人到劍十分鋒芒,正是章峩的望白仙尊。

望白下首是一名白衣青年,面容瞧著比起望白稚嫩不少,有一股生澀莽撞的少年氣。他面對望白,耳朵都脹紅了:“明瑟死於坤靈劍下,雖不是那木頭精動的手,坤靈卻是那木頭精的命劍。如今我們身處燃犀幻境,不能殺魔君,仙尊卻為何連那木頭精也不讓我殺?”

這少年便是與明瑟有婚約的昆吾少主祝衍之。

神域與下界有結界,昆吾卻有神器十六弦停雲瑟,傳言為一萬年前神君親賜給昆吾。正因為有了神君所賜的十六弦停雲瑟,昆吾才能迅速壯大,位列三大仙境之一。停雲瑟非但是個能滅神誅魔的法器,還能破開神域與下界之間的結界。

停雲瑟原本一直鎮守在昆吾山,並未入燃犀鏡,後來比翼鳥公主找上門,告知他們此處為燃犀幻境,以及當日魔君殺明瑟所用的坤靈劍是令黎的命劍。祝衍之知曉了燃犀境為何物,立刻便想到燃犀幻境之中也定還有一把停雲瑟,不是真正的停雲瑟,但在這幻境之中也夠用了。於是立刻回幻境之內的昆吾取了過來,破開神域結界。

他們忌憚魔君的幻象不能死,所以雖知魔君受了重傷,也不敢動魔君,只能抓了令黎下來。

想到令黎的坤靈殺了明瑟,祝衍之對令黎恨得咬牙切齒,所以即使望白仙尊下了令,暫時不取她性命,祝衍之還是偷偷進了囚禁令黎的地牢。

地牢昏暗,令黎被縛仙索捆著,還未醒過來。

祝衍之恨恨盯著她,手中緩緩祭出停雲瑟。他心中清楚,不過殺塊木頭精,遠遠用不上停雲瑟這等神器,但他想將她挫骨揚灰,讓她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神器感知到如火如荼的仇恨,剎那間放大,與此同時,赤色光芒將地牢照得亮如白晝,就要擊碎令黎的魂魄。

一道紫光卻忽然從天而降,擋在令黎身前。

望白及時出現,帶走了祝衍之。

應和著那道“風禾盡起”的牌匾,章峩仙山的主殿清凈祥和,靈氣浮動。

祝衍之覆仇不成,胸中憋悶著一口氣,恨得要吐血,質問望白仙尊:“仙尊可曾將明瑟視作親女?”

“放肆!”

兩個字蘊藏著望白的靈力,在大殿之內震動。

祝衍之被震得丹田一痛,臉色立刻白了幾分。

蠻蠻在一旁也被殃及。

她同祝衍之的來意其實差不多,也是來問望白打算如何處置令黎的,結果話說到一半,望白忽然神色一變,然後瞬間消失在大殿之內,等t他再回來,手中就抓了個祝衍之。

此時無辜被波及,比翼鳥公主被迫打圓場:“少主勿急,仙尊定有盤算。”

祝衍之與望白皆沒有說話,望白鋒芒畢露,祝衍之咬著牙。

蠻蠻還要再勸,望白忽然一拂袖,隔空一擊,便將祝衍之打昏在地,金色的縛仙索緊接著捆到他身上。

蠻蠻目瞪口呆。

“能動手廢什麽話?”望白冷哼一聲,喚弟子進來,“帶下去看好。”

弟子很快將祝衍之拖走,蠻蠻忍不住打量起望白。

數日前,她從神域來到章峩山,求見望白。起初她也並未覺得什麽,但這幾日下來,她總感覺,眼前這個望白有些奇怪。

說不出哪裏奇怪,就是與她一直所知的望白好像不太一樣。

她私下找其他章峩山弟子打聽,弟子們只說仙尊是驟然之間痛失愛女,這幾日才有點反常。

蠻蠻目光盤桓在望白身上,望白忽然轉頭看向她:“你也想被關起來嗎?”

蠻蠻收回目光。

望白拂袖離開,走過蠻蠻身旁時又忽然停下腳步,冷眼逼視著她:“原以為你不過咋咋呼呼一只敗家之鳥,倒是本尊小看你了。你先是慫恿祝衍之,借刀殺人,再故意來此處東拉西扯拖住本尊,妄圖聲東擊西,助他得手。這一計又一計的,你玩得還挺順手,還真是深藏不露。”

蠻蠻臉色微變,不過旋即驕傲地擡起下巴:“她讓本公主數日無法說話,以下犯上,在我族內,本是株連之罪,本公主只是要她的命而已,已經是便宜她了。”

望白冷哼:“隨你們木殺鳥還是鳥殺木,敢與本尊作對,本尊要她的命!”

蠻蠻眼皮跳了跳。

此時,一名弟子入內通報:“仙尊,令黎仙子醒了,求見仙尊。”

望白聞言,挑了下眉。

*

章峩山的地牢暗沈沈的,唯一的窗戶開得很小,細弱的光從高處照下,空氣裏漂浮著細碎的塵埃。

令黎被縛仙索捆著坐在地上,對面,望白提著裂缺劍,緩緩走進。

“你倒是有些小聰明。”望白俯視著她,“這麽快就知道是本尊抓了你。”

“這不是沒別人了嗎?”令黎莞爾一笑,“你們明明去了神域,卻沒有強攻,而是設伏等我出來。如此耐心,想來是已經知道此處為燃犀幻境,不能動魔君,只能捉我。而幻境之中實實在在存在的不過就這麽些人,我、蠻蠻、爾等。”

“爾等”之一的望白:“……”

令黎:“蠻蠻本來同我一路,如今忽然倒戈,那除了倒向你們也沒別人可倒了。”

望白反問:“那你可知,她為何倒戈?”

令黎老實道:“這不就是不知道,所以找你談談,看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望白笑道:“那應該是沒有什麽誤會了。你用扶桑汁液封了她的嘴,比翼鳥公主何其驕傲,她能不恨你?”

令黎震驚:“怎麽可能?我只是隨口嚇唬她!”

她還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麽厲害,隨口說句話都能靈驗。

等等,隨口說句話……?

令黎偏頭打量起望白,忽然開口道:“你,將我放了。”

望白站著一動不動,甚至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令黎:“……”嗯,不靈就對了。

望白道:“沒用的,這裏不是扶光殿。”

令黎楞了一下,脫口而出:“你的意思是,我說的話只有在扶光殿才會靈驗?”

她也只是嘴快,壓根沒指望望白會回答她,沒想望白竟真的慷慨道:“不錯,扶光殿與你淵源深厚,你在那裏,便是隨口說句話也如神諭,無有不靈。”

“所以,”望白話鋒一轉,忽然問,“你想回去嗎?本尊可以送你回去。”

令黎驚奇地望著他。

她怎麽覺得,今日這個望白看著有點怪?不僅怪,怪裏還透著一絲絲……被奪舍的氣息?

沈默半晌,令黎想到他這怪是從何而來,同情道:“你……節哀。事已至此,你還是要想開些,別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

望白:“……”

她言下之意是在說他瘋了吧?

望白不與她計較,繼續道:“當然有條件,我送你回扶光殿可以,但你不能就這麽進去。”

“那要怎麽進去?”

望白:“嫁進去。”

令黎:“……?”

望白這是真的悲傷過度,瘋了吧!

令黎誠懇道:“你要不……吃點草藥調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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