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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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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這位客官果然識貨,一眼就能認出仙獸來歷,當初我們掌櫃的可是找了多方相士,才能確認的。”夥計堆著笑,吹捧了盧曉東一番。

盧曉東聽了備受鼓舞,開了話頭還想劈裏嘩啦往下數人間還留有的仙獸後裔有哪些,卻被邱琪扯了扯衣角提醒,只得心不甘情不願住口。

“哈哈,還行吧,在下只是略懂一二。這位才是行家。”轉身將邱琪推到前面。

邱琪硬著頭皮裝大爺,和夥計攀談起來。

“上排琴,幺妹兒拉梁子的,腿長,是個正點,肘汪個風子,開穴倒日頭緊,楚頭日海。”她從腦子裏辛苦扒拉出來老爹曾經教過的春典,拼湊這麽一句。

意思是:哥哥,妹妹我幹走鏢的,走的地方多,是個好接待的客,只要三匹馬,急著往東走,不缺錢。

夥計卻莫名其妙,“這位客官,您說的哪裏話?”

盧曉東跟著師父學藝,耳濡目染雖也懂得一些黑話,卻只是半懂不懂。

現在看邱琪胸有成竹的氣勢,和青檸一樣被她糊弄了過去,兩人在身後挺直腰桿,鼓起氣勢,給邱琪充場面。

夥計見勢頭不對,以為是外地來的地痞,想要強買強賣。正慌張不知所錯,卻擡頭看見了一個人,仿佛看見救星一樣,一邊飛奔過去一邊大喊:

“掌櫃的,不好了,有人來砸場子了!”

那救星本來拿著算盤和賬房核對賬單,聽到夥計的呼叫,把東西扔給旁邊的屬下。闊步踏出廊下,厲聲喝到:“我看誰敢!真當我韓家沒人了嗎?”

一旁的三人也被這轉變驚住了,一時間呆在原地,直到掌櫃帶人圍住他們方才回神。

面對周遭的兇狠目光,邱琪鎮定自若,心裏卻暗想。

這江湖果真兇險,買個馬都需要拼氣場,我一定要穩住,不能輸了臉面。

她緩緩開口,重覆了一遍,“上排琴,幺妹兒拉梁子的,腿長,是個正點,肘汪個風子,開穴倒日頭緊,楚頭日海。”

掌櫃聽後面沈如水,示意眾人收起武器,道,“你再說一遍。”

邱琪沒想到這當家的還要挑釁,心下猶豫要不要再說,又覺得這樣是落入下風,不利於待會兒殺價。

盧曉東和青檸卻回過味兒了,看眼前男人的反應,怎麽感覺他們確實像是什麽街霸混混啊,對方只是自我防衛。

兩人換了個眼色,都發現了不對勁,想要和邱琪商量一下。

不想邱琪已經調整好心態,張口又要重覆,兩人撲上去捂嘴的捂嘴,拉人的拉人,半遮半掩堵住了後半句。

掌櫃的卻哈哈大笑起來,並揮退了眾人。

“小丫頭,這都什麽年頭了,你家中長輩竟沒告訴過你,如今春典早被廢棄了嗎?”

轟的一聲,邱琪想起了剛剛絞盡腦汁沒想起的後半段。

“女兒啊,這些話聽聽就行,用不上的。如今除了一些說書、盜墓的老行當,市井間早就沒人聽得懂了。”

啊——

她驚叫一聲,滿臉通紅,想要抱著腦袋蹲下來掩著自己,卻又怕這樣更丟臉,只能強迫自己站在原地,忍受後方傳來的怒視,和面前男人的忍笑的目光。

“客官想要買馬,直說便是,我們漢湘馬市,夥計雅言標準,服務到位,童叟無欺,力求給顧客賓至如歸的體驗。”

這話一落,後面也很快傳來了笑聲。青檸還好,邱琪姐姐尚且在她心中有一些威嚴,因而她只是捂著嘴,時不時漏出幾聲。

盧曉東就沒有這個顧忌了,他放肆地嘲笑起邱琪。本來以為這丫頭死板歸死板,但是武功高強又性格沈穩,不會像自己一樣出什麽大岔子,讓他平衡一下。

沒想到今天就看到這麽大一個笑話,哈哈哈他終於可以嘲笑回來了。當初在新手村落網被邱琪悶笑,他其實心裏也挺受傷的好嗎。

硬了,硬了,拳頭硬了。

邱琪本以為身後笑一陣就過了,沒想到兩人越來越肆無忌憚,笑了快一刻鐘還沒有停。她握緊了拳頭,想要以理服人,告訴他們沈默是金的可貴。

轉身卻發現兩人站的像是畫上的門神,挺拔肅正,仿佛剛剛笑到沒有形象的人,不知道是誰。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啊。

邱琪無奈嘆了口氣,跟上掌櫃的,還是先到屋內去問問馬怎麽賣吧。

後面的兩人憋著笑也跟了上來,畢竟買馬才是正事,邱琪說典這事,一點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

掌櫃的姓韓,是江陵韓家的家主,家中做的是馬匹買賣,在江陵境內有多家馬市、馬場。

豹子山附近正有一處韓家養馬的地盤,卻苦於妖邪作亂,荒廢了一年多。

近日聽聞妖邪伏誅,韓清便來了馬市核對賬單,想找個機會疏通道路,送些馬過去把那地方盤活。

誰知遇上一夥初出茅廬的少年人,故作老江湖來買馬,卻鬧了個笑話。

這麽有意思的一件事,讓男人想起自己當年,也是這樣意氣風發,一心要和好友闖蕩江湖。

今日遇上小家夥們也是投緣,他招呼了夥計,打算親自帶他們挑馬。

邱琪被點出了學藝不精,心中羞憤,恨不得現在就離開馬市,走到楓陽去。

但想到懷裏湊出來的銀子,與其被自己半吊子浪費,不如聽聽行家的看法。

社死而已,一輩子很短的。

她自我安慰了幾句,便強迫自己忽略後面不靠譜隊友的嬉笑,將精力放到韓清的介紹當中。

低價位的,二十兩一匹,都是些剛淘汰下來的二手馬。歲數較大,經驗豐富,身體健康,適合拉磨或者小孩子學騎馬。

中等價位的,四十兩一匹,年輕力壯的新馬。經過馬場技師的訓練調教,即買即騎,當場提走,完全無磨合期,最是適合邱琪這些囊中羞澀的年輕少俠。

剛剛那位馮大哥騎走的枕煙霞便是這個檔次的,能跑能拉不鬧騰,老實聽話吃得少。

高價位的,八十兩以上一匹,都是名牌血統寶馬,性格桀驁,從野外捕獲而來,野性未脫,需要買主親自馴服後方可交易。可遇而不可求的極品,每一匹都是限量版。

比如這匹雲裏墨,便是我們相士前段時日在蜀中發現的靈馬。生在竹林間,飲山泉食藥草,遇人分外親近,性情溫和又兼具馬力,真真是不可多得的一匹好馬啊!

夥計亦步亦趨,韓清說一段,跟著補上一句。

邱琦三人以為是掌櫃的安排,倒也沒敢多說,只是心中暗暗讚嘆,不愧是壟斷江陵馬匹買賣的大商人,主仆一唱一和聽得不打算買馬的人也忍不住心動。

韓清卻眉頭一跳,怒道,“韓風,你給我出去,休在這裏胡鬧。”

夥計忙喊冤,“二叔我哪敢啊,我也是想給您分憂,而且這雲裏墨是我一手挖掘的,不給它挑一個好主人,我問心有愧。”

原來是他挖出的這匹怪馬!

盧曉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少年長相俊秀,言談機靈,怎麽就偏偏眼光不行。

蜀中西南馬聞名天下,他卻精準看中了好吃懶做又毛色斑駁的怪馬。這眼光,千萬別立志創業,不然韓家再是家大業大也禁不住賠的。

他默默回憶起書上對貘獸的批語:

懶得像豬,吃了睡,睡了吃,連發情都不積極,不爭氣!

吃的還很多!勞資的月錢都給它買竹子去了。

啊啊啊!我要扔了它,一定!

下次一定!

批語不多,卻是書上唯一的字跡。

師父說這書是票友送的,一個乞丐聽完了他的相聲,身上除了討飯用的碗,便只剩撿來作枕頭的破書,這位票友思索再三,覺得吃飯比睡覺要緊,就把書當做賞錢遞給了師父。

盧曉東讀完這本記載奇珍異獸的古書後,也曾好奇過原主是誰,可惜無從考究,日子久了也慢慢忘了。

今日遇見雲裏墨,從進門到現在,看著它吃了一筐又一筐的草料。兒時的記憶一下子就被喚醒了,怪馬是神獸後裔不假,可是這神獸,也不怎麽爭氣啊!

他拉了拉邱琪,想告知雲裏墨的底細。但想到堪堪百兩的銀子,怎麽也買不起,轉而放寬了心,向邱琪搖了搖頭。

邱琪一臉莫名其妙,轉而去看青檸。

青檸正聚精會神地聽韓風講自己發現雲裏墨的來龍去脈,有打戲有懸疑,可精彩了,不比盧曉東的評書差多少,那有功夫註意盧大哥和邱琪姐姐的眼神官司。

一旁的韓風仍在滔滔不絕,講他去蜀中開拓馬場,卻被誤以為是朝廷中人,意圖刺探地形,攻打蜀地。山寨首領是個女人,明面上屈意款待韓風,私下卻默許族人對其使絆子。韓風手下有人因此生了怪病,他和部下百般調查才發現是寨中人下毒,怒而前去質問。撕破臉皮的首領下令抓住所有韓家人,以他們的頭顱祭天。韓家人寡不敵眾,只能且戰且退,慌亂中韓風與部下失聯,無意迷路進了一處竹林,雲山竹海,林寂清幽,飛禽走獸互不爭執,皆朝著竹林深處跪服。他沿著山泉向深處行去,最後看到的是群馬低頭飲水。

其中雲裏墨似是首領,發現馬群因為韓風闖入有些慌亂,它嘶鳴一聲阻止了騷亂。

韓風意識到這是一匹靈性十足的寶馬,值得被世人皆知。在山野中統領再多的凡馬,也只是在浪費它的天賦。因此在被馬群收養的這段時間,他時常與雲裏墨接觸,邀請它、鼓勵它隨自己出山。

到了被家人發現,救出深山時,雲裏墨也確實被它勸動,主動載著韓風離開了馬群。

可惜韓風只善相馬,本人並不是什麽優秀的騎手。雲裏墨除了出山那一次以外,再沒有讓韓風上過馬背。

今天聽到了盧曉東一行人點明了雲裏墨的血脈——貘獸。

韓風頓覺雲裏墨遇上了機緣,他當初訪遍了相馬大家,才敢小心推測雲裏墨與傳聞中的貘獸有關,可這少年脫口便出,心下料想這三人中也許有它命定的主人。

為了不愧對雲裏墨,韓風豁出去了,今天就算被二叔家法伺候,他也要把雲裏墨推給這三人試試。

看到韓風越到後面越發真情實感,提及家法甚至忍不住淚涕俱下的樣子。

青檸有些動容,邱琪也頗敬佩他士為知己者死的義氣,兩人打算同意他的請求,試試馴服雲裏墨。

盧曉東卻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一個買馬的夥計吹噓賣弄,她們聽得津津有味,而他精心演繹的話本,倆人總是推脫嫌棄。

氣憤不已的盧曉東堅決反對買下雲裏墨,“不行!這匹馬好吃懶做,你看看從進來到現在,它都吃了多少草料了?你倆養得起嗎?”

“無妨,若是三位有人可以馴服阿雲,風願意為阿雲的主人免費提供草料。”

“那也不行,我們買不起,它一匹馬至少要八十兩,我們要買三匹馬,銀子不夠。”

“我可以倒貼!我的押祟錢還有二十兩,都給你們也行。”

“我們...”

盧曉東還想找些借口反駁,一旁許久未說話的韓清卻開了口,“既然如此,那三位不妨試上一試,若是真如舍侄所言,雲裏墨的去處,便由你們決定。”

“二叔!你真的松口了?”韓風驚喜扭頭,看向韓清。

“雲裏墨既然是你帶回來的,由你處置自然也是應該的。只是它幾個月來已經吃了原本夠吃一年的糧草,這多餘的糧草錢,你可要自己補給市上。”

聽到二叔的前半句,韓風喜出望外,但很快又被後面半句打擊得面露難色。

每天給阿雲加餐的正是他自己,對於它的飯量,韓風最清楚不過了,想想要自己墊付這筆錢,他就忍不住牙疼。

但終究是愛馬惜才的想法占了上風,韓風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韓清的話。

這邊叔侄二人商量好了,另一邊邱琪、青檸也憑著二比一駁回了盧曉東的小情緒。

一行人勉強達成了共識,牽著雲裏墨去了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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